叶凌风装出几分惊诧的神气,说道:“我记得去年我来拜师之时,师父似曾问过我的。”
江海天道:“是么?我记性太坏,所以再问你一次。”
叶凌风道:“华老前辈的女儿,是我来曾见过面的婶婶。我本来应当以小辈之礼去拜见他的。但我恐怕消息传回本国,我叔叔会把我我回去立我为王,这就违背爹爹当年让位之衷了。所以我虽然三过华山,却始终没有去拜候过他老人家。”
叶凌风为了拖延时间,故意说了一些闲话。但因前言后语总要相符,所以他也不得不再次承认是未曾见过华天风。
江海天道:“那么,你在拜师之前,可曾把你的身世来历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时凌风正是要师父有此一同,否则他就无法给自己“解释”了。当下,他装作想了一想的神气,说道:“只告诉过一个人。”
江海天诧道:“是谁?”
叶凌风道:“是我的结拜大哥萧志远。我本身的秘密,本来不想告诉外人的。但萧大哥可不是外人。我与他既然撮土为香,结成手足,就似乎不应再瞒他了。我想萧大哥是个至诚君子,想必也会为我守口如瓶的。不知师父认为我做得对否?”
江海天是个最重视义气的人,说道:“是萧志远么?那你告诉他倒也无妨。”
叶凌风说道:“师父听说你这次上了华山,不知可曾从华老前辈那儿,听到我萧大哥的消息?”
江海天道:“什么?萧志远不是已回小金川了吗?”
叶凌风道:“萧大哥前次与我分手之时,曾与我提过,他想到华山一行,向华老前辈讨一点药;然后再回小金川的。就不知他去了没有?”
萧志远的祖父萧青峰和华山医隐是同一辈的好友,萧青峰去向他讨药以备日后军中应用,这也在情理之中。江海天不由得又相信了儿分,心中想道:“怪道我义父对凌风的底细知得清楚,原来是萧志远和他说的。”
但虽然如此,江海天也还未能全然无疑。江海天正在用心思索,准备再找些问题问他的时候,忽地有人匆匆跑来,远远的就高声叫道:“江大侠,江大侠!”
原来是氓山派的长老路英豪,来找江海天回去开会。
江海天很是不安,说道:“其实你们不必等我的,如今却是教我耽搁了大家的时间了。”
路英豪笑道:“今晚这个机密会商,大家都是唯江大侠马首是瞻。别人可以少得,就是不可以少了你。所以我也顾不得失礼,来催你了。”
江海天不愿以私害公,只好将盘问叶凌风之事搁在一边,连忙与路英豪回去。
叶凌风得钟展打通了三阳经脉之后,功力大增,与路英豪已是不相上下。江海天虽然轻功超卓,但为了礼貌,不能把路英豪太过抛在后头,只好稍稍放慢脚步,与路英豪并肩而行。叶凌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三人展开轻功,不消多久,就到了药王庙。江海天忽道:
“凌风,你不必进去了。你原来是住在什么地方的,早点回去安歇呢。”
路英豪笑道:“叶少侠是你的掌门弟子,我正想请他参加此会呢。”
江海天道;“不必了,咱们这个会说好了是各派首脑之会,不可乱了规矩。”
路英豪道:“江大侠,你也太古板了,多一个人又有何妨?
你新建门派,你的掌门弟子,也算得是一派首脑了。”
江海天道:“有我在此,就不必再要他参加。怎可以因为我的关系,让小辈乱了规矩!”
叶凌风满面通红,原来他本是想混进会场的,给师父斩钉截铁的拒绝,只好应了个“是”字,灰榴溜的走开。
江海天进入秘密会场,合派掌门人与有资格参加此会的武林名宿,都已到齐,就只等待他来,就可以开始了。
谷中莲惴惴不安,上来接他,佣眼色探间。江海天面露笑容,微一摇头,表示还找不出可疑之点。这是他们夫妻之间做惯的一种表情,谷中莲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大为快慰。
她怎知道丈夫虽然找不到可疑之点,其实却也对时凌风多少有些怀疑的了。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中,不便公开和她谈论而已。
会议按照计划进行,在谈了各方今后应该如何紧密联络合作抗清的一些具体方案之后,第二部分,就谈到如何支援各路义军。
当前已有小金川,闽南和鲁西三处的义军起事,其中形势最危险的则是小金川一路。青城派掌门辛隐农受了小金川义军首领冷天禄之托,呼吁立即征召可靠的好手,火速入川。辛隐农第一个就提出叶凌风的名字。
辛隐农道:“江大侠,令徒想必已经禀告你了?”江海天道:
“禀告什么?”辛隐农道:“凌少侠已经答应了入川赴援。”江海天一皱眉头,说道:“是么?我还未知道呢!”
辛隐农以为他们师徒俩谈了这许多时候,这件事情必定早已商量过了,哪知江海天竟然还未知道,而且又似乎有不乐意的样子,辛隐农不觉大感诧异。
仲长统道:“事情是这样的,小金川的冷家叔侄和萧志远都希望令徒能够入川相助,他们托辛掌门捎来了口信。当时你还没有回来,令徒不敢自己作主。是我拍了胸膛担保你一定同意,他才敢答应的。要怪你只能怪我,可不能怪他。”
辛隐农笑道:“后来你的夫人也以师母的身份同意了的。想来你不会不准许吧?”
谷中莲隐隐感到蹊跷,她是熟知丈夫的性格的,若在平时,江海天是个“赴义恐后”的人,不必别人提出,恐怕他也要命令徒弟参加,但现在他却是这副神气,
谷中莲心里想道:“难道海哥对风侄还有怀疑?但他刚才不是已经盘问过的?既然没问出可疑之处,就该相信他才是。”
辛隐农既然提起了谷中莲刚才的说话,谷中莲理该替他证实,当下说道:“风侄虽然入门未久,武艺未成,但难得有这个机会,让他跟着大伙儿历练历练也好。”
谷中莲说话甚为得体,替丈夫找了个藉口,免得众人发生误会。江海天暗自思忖:“凌风虽然有点可疑,但想来不至于便是奸细。”他碍着仲长统的面子,只好哈哈笑道:“仲帮主言重了,我只是怕小徒本领不济,难堪重任。既然仲帮主要保他去,我岂有不许之理!”
辛隐农笑道:“江大侠客气了,你的掌门弟子,本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正要和你商量呢,谷掌门刚才说是让你的弟子跟着大伙儿,我的意思恰恰相反,是想他走在大伙儿的前面,作个头儿!”
江海天吃一惊道:“这怎么可以?”
辛隐农道:“你且别忙着推让,先听我说说。这次咱们选派入川赴援的义士,必须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才行,对不对?”
江海天道:“不错啊!如今差不多可以断定是有奸细混进来了,当然应该格外谨慎才是。”
辛隐农道:“着呀!这么说,叶少侠就是再也适当不过的了。
第一,他是大家都相信得过的;第二,他和萧志远是结义兄弟,与冷天禄的侄儿冷铁樵又是老朋友,将来和小金川的义军配合,由他领头,办起事来就方便得多。”
江海天拗不过众人,只好答允。
辛隐农道:“救兵如救火,这一支援军,明天就要出发。我的意思是贵精不贵多,请各位掌门人现在就挑选各人门下绝对可以信任的弟子,立即编成这支援军。”
武林以师父为尊,可以替弟子决定一切,无须征求本人的同意。当然这些正派的掌门人也不是胡乱决定,而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除了忠实可靠这一条件之外,还考虑到其他方面是否适宜,这才替他们的弟子报上名的。
拟好名单,已是三更时分。参加英雄大会的共有一千多人,挑选出来的这支援军只有一百人。钟展也替他的儿女钟灵、钟秀报上了名。
辛隐农很是高兴,说道:“有一百人也很够了。小金川方面缺乏的不是兵源,而是有本领的人才。老百姓都是要抗清的,小金川附近的十数州县,据我所知,暗中都已有了义军组织,咱们这些人一去,就等于散播了一百个火头,可以带领老百姓揭竿而起,从外面解小金川之围。”
江海天听得这支援军的任务如此重大,心中更是七上八落,暗自想道:“凌风大概不至于是奸细的,但现在已有了一蛛丝马迹,教我对他的来历不能全然无疑。而且他也是个初出茅庐的人,万一有什么差错,教我如何对得住人家?”
但时凌风的职务已经决定,江海天也不能变更,只好提出以钟灵为副。这提议获得了通过。
决定了赴川的援军人选之后,又讨论了其他一些事情,散会之时,已是将近天亮的时分了。
谷中莲本来是和女儿同住一问房的,江海无跟她回到房中,却不见江晓芙在内。
江海天道:“这孩子不知到哪里去了,要不要去找?”
谷中莲道:“在这里不会失落的,她这两夭和钟秀十分相得。
形影不离。或者她是有惫让你我相聚,自己跑到钟秀房中去了。
对啦,你盘问风侄的详情如何,现在可以说了。”
谷中莲听了他盘问叶凌风的经过之后,说道:“他解释得很合情合理,我看你是不必多疑心了。”
江海天道:“但他为什么一直等我问起他才解释?竺尚父之事他是因为有他爹爹的告诫,这还说得过去。但萧志远说是要上华山,他为何从不提及?”
谷中莲笑道:“你对弟子一向威严,极少与他们谈心。或者他觉得这是无关重要之事,你没问起,他也就无谓多说了。”
江海天叹了口气道:“凌风年少老成,一向我都是相信他的。
但现在同时揭露的几桩事情,都是与他有关的。我也就不能不有点疑心了。”
谷中蓬道:“以你的身份,是该多加小心。但竺向父这桩事情,与及你义父遗言中的可疑之处,凌风都已经解释过了。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盘问的么?我是觉得小心固然应该,但也不宜太多疑心,免得造成你们师徒的隔阂。”
江海天道:“你说得是,这两件事我也不打算再问他了。但还有一件事情,我仍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谷中莲道:“你是说的尉迟炯夫妻被害之事?”
江海天道:“不错。我觉得最可疑的还是曲沃之事,尉迟炯是在那儿落入鹰爪之手的,而凌风也恰好是在那天离开。据凌风说是他根本来见过尉迟炯之面,但究竟有没有见过,我不能便听信他一面之辞。
“如今尉迟炯还在狱中,无可对证,再盘问凌风也没有用。
我反正已决定了要到京师营救尉迟炯,但愿能够成功。”
谷中莲道:“不错,只要救得出尉迟炯,你一问他,立即便可以真相大白,那么,一切都等待你到了京师再说吧。”
江海天道:“我目前最挂心的是凌风入川之事,他当了援军的首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谷中莲笑道:“他总不至于是奸细吧?”
江海天道:“我也相信他不是,但来历未明,也难保不出岔子?”
两夫妻正在说话之间,江晓芙已经回来。一进房门,就带着非常兴奋的神气嚷道:“爹爹,妈妈,你们都在这儿,这好极了。我正要向你们请示,许不许我去?”
江海天道:“去哪里呀?这么着急?”
江晓芙喘过口气,说道:“除了小金川,我还会去哪儿?爹,我告诉你,我已经和钟秀姑姑谈过了,钟姑姑很想我和她同去,咱们两个女的,一路上也好作伴呢。爹爹,你可不能令我辜负钟姑姑的好意,准我去吧!”
江海天笑道:“你先别着急好不好?我想问你几句话。”
江晓芙道:“好,只要你准我去,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江海天道:“你喜欢不喜欢你的大师哥?”
江晓芙红了脸,带着几分着恼说道,“爹爹,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这和我赴川之行,有何关系?”
江海天纹丝不笑,一脸正经他说道:“当然是有点关系,我才问你。在父母面前,你用不着害羞,你究竟是否喜欢大师哥。
你实话实说。”
江晓芙一向敬佩信服她的父亲,知道父亲不会拿她来开玩笑,虽然地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但也隐隐感到事情的严重,于是收起了娇嗔之态,认真答道:“不喜欢!”
江海天道:“为什么?”
江晓芙道:“不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和我合不来。有时他对我过分殷勤,我甚至还有点讨厌他!”
江海天吁了口气。谷中莲则微一蹙眉。江晓芙看了母亲一眼,说道:“当然,他是我的大师兄,我也是尊敬他的。妈,我知道你有点偏心,你就是喜欢大师哥,不喜欢二师哥。”
谷中莲颇为难过,说道:“芙儿,你还在为着我赶走你二师哥的事生我的气么?”
江晓芙嘟着小嘴儿道:“那件事情明明是二师哥受了冤枉的。”
江每天道:“芙儿,不许你这样说你母亲。大师哥是你母亲的亲侄儿,她对侄儿多关心一些,那是有的。但我知道你母亲处事公平,要说她对徒弟偏心,那是绝不会有的。你二师哥受嫌被逐之事,我已知道。假设当时是我在家,我也会这样做的。
不过,你可以放心,真的不能作假,假的不能当真。你二师哥若是当真受了冤枉,我自会给他查个明白。我可以告诉你,这次大会散了之后,我就会到京师营救尉迟炯,同时,调查你二师哥的事情,他若受了冤枉,我负责替你把他找回来!”
江晓芙见父亲说得如此肯定,不党破涕为笑,说道:“爹爹,这才是好爹爹,”
谷中莲佯怒道:“妈就不好了么?”江晓芙是一向和母亲撒娇惯了的,便即扑到母亲身上,说道,“妈,我说得过份,我向你赔罪。我知道你是疼我的,你也是好妈妈。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像我小时侯一样,我不喜欢吃的东西,你说对我有益,就非要我吃了不可。”
江晓芙这几句话虽然仍是充满了孩子气,但听在谷中莲的耳中,却是深受感触,觉得很有理由。
谷中莲不觉揽住了女儿,苦笑说道:“芙儿,你说得不错,我是忽略了你已经长大了,你喜欢什么人,你是有你自己的主意了,妈以后就任从你的主意,你喜欢谁就喜欢谁,这,你满意了吧?”
谷中莲的话语像一阵清风,吹去了江晓芙心头的阴霾,江晓芙心中甜丝丝的,脸上却不由得泛起红霞,娇嗔说道:“妈,你又来啦,女儿可没有说要喜欢谁。”
江海天一声咳嗽,清清喉咙,说道:“芙儿,现在可以说到你的正事啦。”江晓芙连忙问道:“怎么样,可以让我去吧?”
江海天点了点头,说道:“起初我是有点顾虑,现在听你一说,我知道你并无私心杂念,我就放心啦。好,你明天可以跟你钟姑姑一同走了。”原来江海天起初害怕女儿是怀着男女私情,为了喜欢叶凌风才要求入川的,所以他要先问个清楚。
江晓芙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心中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想道:“爹怎么会以为我喜欢大师哥的?”她怎知道父母爱子女之心,无微不至,江海天既然觉得叶凌风尚有可疑。他当然要为女儿顾虑周详,防她上当。另一方面江海天又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他也不愿意女儿是怀着私心杂念才去参加义军。
江晓芙虽然有点“受委屈”的情绪,但这点轻微的不快比起巨大的高兴来那就不算得什么了。她所求的目的既达,欢喜得跳起来道:“妈,快帮我收拾行装。爹,你说错啦,不是明天,是今天。”原来东方已露出一片鱼肚白,按照计划,天亮之后,这支援军就要出发了。
江海天笑道:“瞧你喜欢成这个样儿。你让妈给你收拾吧,你不用动手了。你过来,我还有点要紧的事情和你说。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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