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她用石头砸中的人。沐瑨璃讪笑两声,“这次没砸到你了罢。”
他耸了耸肩,忽尔笑道:“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在下曹极。不知如何称呼?”
“江云昊。”瑨璃暗暗思忖,曹乃当朝国姓,看他气度不凡,浑身一股儿霸气,莫非是皇亲贵族么?是皇亲贵族也不是稀奇之事,司马楠出身显贵,交的朋友中有王子亲王都不奇特。她回头看书院,匆忙道:“我现在有事赶着要出去,后会有期。”
曹极笑道,“你不是又惹了什么祸所以急着逃跑吧?”
“才不是。”她看起来就那么像会惹祸的样子?不过再不走,等下江天昊追出来,她可就没的玩了。匆匆和曹极告别,便大步跑开,离书院好长距离后,才松口气,慢悠悠地到街上逛。
今儿天气不似前几日那般炎热,沐瑨璃轻摇折扇,心想着要去哪里玩比较好呢?来京城这么久,真的未曾领略过这儿风光,只是初来乍到,对这儿又陌生地很,即便是出了书院,也不知该往哪儿去。
京城又没什么朋友……蓦地想起迟溪雨和颜云夕。不过颜云夕是个郡主,野蛮地紧,还是不要和这样的女孩儿做朋友,省得啥时候得罪她,断了脑袋都不知道。倒是迟溪雨不错……
不过人家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和她一样时时想着跑出去玩儿呢?走路经过一栋楼宇,里面有铿铿声和咿咿呀呀的声响,细听仿佛是唱戏,沐瑨璃想反正自己没什么事可干,不如进去玩一会儿。从小到大,她只看过几场戏呢!
掀了那藏青色,闻绘着脸谱的软帘,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和远处戏台上传来的缠绵悱侧的唱腔。不知唱的是哪出戏,竟这样哀怨。一个小二上前道,“公子一个人罢?请随我来。”
领着她到前方不远处一张空桌子坐下,沐瑨璃点了几样瓜果,便摇着扇子看戏。原来唱的是一个君主被谋反群臣压迫,乃至妻离子散的故事。沐瑨璃不知为何竟有点感触,胸口似被石块压住,沉得响不过气来。
她一杯杯喝着酸梅汤,忽的有一人声在耳旁道:“你过得很滋润嘛,竟跑到这儿来听戏。”
霍司崖!沐瑨璃惊讶地瞪着他,这个人真是和鬼魅无异,总是飘忽来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着我来的么?”
霍司崖也不否认,“听够了的话,咱们走罢。”
“去哪里?”
“前几天的交易,你忘了?”
“我还以为你忘了。”沐瑨璃说,“只是我未和我大哥说一声便跑出来,若是他以为我被人掳走了跑去报官怎么办?”
“放心吧。”霍司崖站起身,“走。”
不容反抗的命令语气,让瑨璃有点不爽,不过为了太恒山,还是低头罢。她拿了几文钱递给小二,匆匆跟着霍司崖出来。
霍司崖走在前面约莫一米的地方。她看他的背影,孤傲挺直,分明是雪白的身影,却总让她想到修竹。征征地看着出神,未料到他突的回过头来,两人的眸子撞在一起,瑨璃刹那芳心大乱,急忙把视线移到别处去,假装看别的东西。
霍司崖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很快大步往前,抛下一句话:“速度快点,你不想半路被雨淋的话,现在就得出发。”
“呃?”沐瑨璃看了看天空,分明晴空万里,哪来的雨?不过霍司崖是个鬼祟神秘的人,指不定能通天文。心里还有点犹豫,跟着他,孤男寡女的上路真的不要紧么?万一他欲行不轨……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靴子里的匕首。她功夫虽然不济,但有东西防身,自保还是能够的。而且她不是江湖儿女么,应当要放弃这些男女之嫌才好。
脚下步伐加快,跟着他到得一处马房,里面停着两匹毛发乌油黑亮的高大马匹,将一锭看起来颇大的银子扔给那店家,说道:“将马给我们拉出来罢。”
沐瑨璃坐于马上,拉着缰绳看霍司崖,“这儿离湄州多远?”
“以我们的速度约莫要两天时间。”霍司崖夹紧双腿,驾得一声,马儿已奔驰而去。
沐瑨璃只好随往。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们前脚才踏进一家驿站,大雨已经猛得乍泄,雨声轰隆。
他们坐在桌边用餐。沐瑨璃边吃边问,“你怎么知道会下雨?”
霍司崖白她一眼,好像她问的问题有多白痴似的。沐瑨璃被他激怒:“喂,回答一下会死啊?”
霍司崖云淡风清地,“以你的脑子,和你多说也没用。”
“你什么意思啊!”瑨璃把筷子啪得一声拍到桌子上。居然敢鄙视她?她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至于很笨嘛。实在太可恶了。她咬牙切齿,心里早已把他用剑刺刺刺了无数个窟窿。
说话间,只见外面走进来数个彪型大汉,生的凶神恶煞,进来便嚷着要小二送酒送菜,一副稍不如意就要把人驿站拆掉模样。
霍司崖神色漠然喝着茶,低声道“,如果不想惹事,声音就小点。”
瑨璃也不是那无理取闹之辈,顿时不语,吃饱饭足,霍司崖道,“走。”
瑨璃看看天色,“雨还未停呢!”
霍司崖却不理会,拉着她便走。瑨璃像触电似的把手抽回,还禁不住心跳。他做什么拉她的手……偷看他的手,干净修长,和他气质如此相称。霍司崖费解的看她一眼,仍旧将她手一拉,瑨璃只觉脚离地,被他轻飘飘带出数丈远。心里暗暗诧异,带着她还能身如轻云,霍司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的武功应当也很高吧?
没有东西遮挡,他们很快就被雨淋湿,瑨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走,但是看他做事不像没分寸的人,抱怨也不能挽回衣服已经湿掉的事实,便只好策马上路了。
好在出来不久雨便停了,下过雨,天气不再那么炎热难耐,只是衣服头发湿答答着实难受,尤其衣服黏在身上,好似将她的曲线展露无疑,她唯恐让人知道她是女子,懊恼不已。
每每看向霍司崖探究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好在,他一直那么淡然自若。
一路行来,天将黑了,霍司崖还没有找客栈的准备,瑨璃不禁停下马,“霍司崖,你不是天黑还要赶路罢?”
“不赶路,”他说道,“落脚的地方马上就到了。”
………【第十五章 夜宿破庙】………
烛火悠悠。
孤陋佛堂里,尘沙遍布,蛛网千千结,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这个破地儿估计几百年也没人踏足过,地上横陈着断壁残亘,沐瑨璃摸了一下被蛛网完全裹住的一尊大佛,将手拿回眼前,腻白的指尖浮着一层灰。
她回过头来看刚刚收回火赭的霍司崖,脸上是不可置信,“你说落脚的地方,这里?”他看起来是个干净挑剔的人,住这里?不是吧!
“就是这里。”霍司崖面不改色。
“这么脏这么旧,叫人怎么住啊!”有阴谋,绝对有阴谋,她瞪着他,怕他突然变成野兽袭击她似的。“我们还是往前再走一点,到客栈里去投宿罢。”
“不去,就住这里。”
“你……”沐瑨璃咬牙切齿,“要住你自己住,我走了。”牵了马就往外走去。天色已暗,四处是黑色山头,隐约有狼嚎虎吼,她往外面走了一圈,根本分不清哪条是去哪里的路,又只好折返回来。
霍司崖仿佛早就知道她走不掉似的,瞥她一眼,从马上卸下一个看起来颇大的包袱,捣弄了会儿,扔了一个黄色油纸包过来,“吃吧。”
一路赶来,早已饥肠辘辘。打开黄油纸包,发现里面是一只麻油鸡,两个雪白的馒头,顿时食指大动,大吃大嚼起来。“霍大侠,我们不住这儿行不行?这里实在太不像人住的地方了。”她看霍司崖,吃东西也慢腾腾的,优雅到了极致,与这个破庙万分不相称。
不过也因为有他的存在,倒使这个破庙蓬毕生辉了。瑨璃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乐意住在这里?又不是附近没有村庄客栈可以落脚。莫非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不去,就住这里。”又是这个回答。
沐瑨璃咬牙切齿,狠狠咬着鸡肉,仿佛这样用力,也能让霍司崖痛苦一点似的。衣服在一路风驰电掣后不再粘在身上,只是不干爽,尤其是她裹胸的布条,估计还能掐出水来,穿在身上相当不舒服。本来还指望到客栈可以洗个澡呢,可是在这个该死的地方……要怎么办?
就这样睡一夜,会难受死的。人都道心静自然凉,她不断觉得难受,好像身体也越来越感到不舒适,“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沐浴?”
“不知道。”
“衣服湿了又干穿在身上,你不难受么?”
“出门在外,需得学会适应。”
沐瑨璃嘟了嘟嘴,霍司崖看她的侧影,漆黑的瞳孔,有刹那失神。继而又别过头去,慢慢啃鸡腿。见沐瑨璃吃饱了往外走,便问道:“哪里去?”
“找找看有没有湖或是小溪可以洗澡。”
“夜黑风高的,你不怕水里冒出个鬼来?”
沐瑨璃被他说得往回跑了两步。本来破庙里就够阴森恐怖的了,他还说到鬼,见他眼里有得意闪过,沐瑨璃跺了跺脚,想出去又不敢,只好回到里面,闷闷地坐到一条倒下来的柱子上。
霍司崖却笑了,沐瑨璃被他笑得莫名奇妙,“笑什么?”
“除了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娘娘腔?”
沐瑨璃的脸刷得红遍。这个死男人,一定要说她娘娘腔么?她娘娘腔碍他什么了?偏过头去不理他,听他说到:“想沐浴?跟我来罢。有我陪着就不怕了吧。”
沐瑨璃蹦起来,离地三尺,惊恐地看着他,“什么?”
“一起沐浴。前面不远处有个湖泊。”
“两个大爷们儿一起净身沐浴,像什么样子!”
“哦?这样就不成样子了?”霍司崖的眼里闪过兴味,“那要是看见两个男人……”暧昧,好暧昧!
沐瑨璃的脸火辣辣作烧,胸口沉闷,顿觉反胃。果然他是喜欢男人,自己这样无异于送狼入虎口了!早就知道他不安什么好心。顿时双手环胸,警觉地退后两步,“你想做什么?”
“什么我想做什么,”霍司崖翻个白眼,“你以为我喜欢男人么?”
“难道不是?”她质疑。
他冷笑一声,往外走去,“我去洗澡,你若不来就算了。”
一阵风吹来,竟把破庙里的蜡烛吹灭了。瑨璃一声尖叫,赶紧追他而去。霍司崖倒有良心,还站在外头等她。一身白衣立在前方,一股超凡脱俗气质,此时正看着她,黑眸灼灼有神。沐瑨璃没看他,自是不知道他正肆无忌惮地望着自己,只问:“这里当真有湖泊?”他嗯了声儿,她又问:“会不会真的有……”
“水鬼?”
她低头看脚尖。
霍司崖拿扇子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哪来的鬼。”
沐瑨璃虽被拍,心里却不懊恼,反而有些莫名的慌乱。跟在他身后,借着银华月光翻过前面的山坡,便看到湖泊了。在夜里水显得漆黑,虽说没有鬼,但毕竟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更何况她是女儿家,旁边还有个男人,让她露天净身还真是没法儿做到,瑨璃不由犹豫了。
还是就这样将就一个晚上吧,明儿想办法到哪个客栈洗个澡再上路。都怪霍司崖这个家伙,也不提前和她打声招呼便带她走,她行李都还未带呢!没有衣服,难不成一直穿着这身衣服直到回越州?
“你不洗么?那我下去了。”
“喂……”看他要走,沐瑨璃追了两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岭,她……会害怕的。虽然太恒山也是山上,但是到晚上她可从来没有露宿荒野啊,晚上山里野兽那么多……
“害怕?”霍司崖回头看她,“那你就在湖边等我。”
往前不远便是湖,见他将什么东西往草丛里一扔,双手绕到前方,知他正在解衣服,正想叫他,突的一阵白色扑天盖地而来,原来是他的衣服甩到她脑袋上来了,沐瑨璃被吓了一大跳,尖叫:“你干什么呀!”
“替我看衣服。”
瑨璃把衣服拿下来,发现他已到湖里去了。抱着他的衣裳,莫名的有点脸红发热,他雪白的衣服没有想象中的汗臭味儿,竟还有股清香,不知道是什么的香味,清清悠悠,闻起来格外舒爽。瑨璃抱着衣服感到不好意思,扔到草丛里又觉得不大厚道,只好一直捧在手上。心里不禁不爽,男子就是有好处,即便被人偷看怎样?又不用不好意思。
越想越觉得不沐浴难受地慌。
月光无限好。她可以看到霍司崖在水里的轮廓,蓦地想到他沐浴的样子,脸红地背过身去。她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脸红,从前大师兄可是笑她脸皮比树皮还厚的!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霍司崖上岸了,见她背对他,眼里闪过一丝儿笑意,从草丛里将包袱拿出,穿好衣裳。霍司崖穿戴齐整后道,“你去洗罢。湖水不深,若识水性不会有危险。我在这儿等你,若有事叫唤一声便好。”
“……”沐瑨璃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放心吧,我不会偷看。”他又补充一句,“对男人,我可没什么兴趣。”
“真的不喜欢男人罢?”她又问了一遍。对,她现在是男人……他不会看她的。那还怕什么!
霍司崖不耐烦地道,“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男人么?”
沐瑨璃此时也不管他对自己有所误会了,“那你真的不能看,帮我挡着路,如果有人过来一律杀无赦。还有,我没带衣服。”
“我有,你先穿着罢。”
沐瑨璃忐忑不安,明知有男子在此处她去沐浴不妥,但身上着实难受地很,身上的衣服也需得脱下来烤干再穿才好,见霍司崖果然背对自己,便咬咬牙走到他看不到的一处地方,将衣服脱了,跳入水中。虽是仲夏,到底是山里,水极是冰冷,瑨璃匆匆洗过便上来了,穿着霍司崖宽大的衣服慑手慑脚地原路返回,还好,他仍是背对着她的。
应该不会被偷看到吧?她刚刚在湖里的位置他这个方位可瞧不到呢。她咬了咬红唇,心想今儿这样的举动不管被谁知道,都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实在太大胆了。万一霍司崖跑过来——
她呼了口气,胸口起伏。反正他没有跑过来不是么。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色宽大的衣服,不伦不类地穿在身上,束手绊脚。因裹胸部的布条未干,也不能再绑上,里面只好穿着肚兜就这样跑过来了。
“我好了。”沐瑨璃别扭地道。
司崖回头看了她一眼,率先往前走去。
………【第十六章 到达湄州】………
霍司崖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别扭,不单是因为衣服太宽大,更多的也许是……衣服上满是他的味道,淡淡的香味,却叫她胡思乱想脸红心跳。
沿路捡了些柴禾,回到破庙将衣服烤干,瑨璃便觉得困了,环视破庙一圈,不由皱眉。如此脏破,要躺哪儿睡啊!她咕哝:“当时还说好吃好喝的一起去湄州,根本就是骗人,连住客栈的钱也舍不得花,真是小气包,吝啬鬼!”
偏偏霍司崖耳尖,仍是听到了,瞄她一眼说道:“包袱里有一张鲛皮,铺到地上便可以睡。”
瑨璃犹豫道,“你呢?”
他耸肩,“你先睡罢。”
瑨璃顿了下,打开他的包袱。心想,他应当不会趁她睡着意图不轨罢?又想若是当真有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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