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是康瓦尔郡人。”
“我也是哩!”
“哦!当然!”她叫了起来,“我忘了崔法侬是个康瓦尔名字……我应该…想得到才是!”
“你是不是杰瑞·兰斯顿的妹妹?”
她点头,双手捧起他的手,浸在冷水中,很仔细地清洗。
他在想,好像没有一个女人这么心无城府地碰触过他。黛梅莎一点儿都不觉得他在这儿是什么不寻常的事。而他却非常敏感地意识到她的存在。
“这些草木是不是种在红砖内的小花园里?”他问道。
“那是我妈妈的园子。”
他突然叫了出来:“金银花!”
她惊异地看著他。
“你的香味一直若隐若现,现在我总算从你的头发闻出来了!”
“这些金银花长在花园后头,妈妈教我如何在春天的时候,把花汁提链出来。”
“我一直叫不出名字来。”伯爵兴奋的说,“我在屋子里每一个地方都闻到这种香味,特别是在你留给我的那张纸笺上。”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来…警告你!”
“你怎么知道那杯酒被动过手脚?”
他看到黛梅莎的双顿飞起两抹红晕。她还没同答,他叫了出来:“哦!当然啦,你能够从密道里观察整个屋子!”
“我只…有时候瞧几眼,”黛梅莎说,“我觉得很…奇怪,有女人的声音从…起居室传来…我刚从赛马场回来…偶然…听见的。今天晚上我…下楼去,因为这里很热,我想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又听到法兰士说的话?”伯爵紧接著。
“我听到他…用一种…很奇怪的声调说话。…好像很不怀好意的样子。我不会随便偷听或偷看的…除了你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在餐厅偷看过。”
她台眼望著他,希望他能了解。他慢慢地说, “你听到我问你哥哥……白衣姑娘的事?”
“嗯……我在……演奏台上。”
“也许那时候我下意识地感到你在那儿,才那样问的。我实在是有点迷惑,除了鬼,还有谁能这么快的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呢?”
他的话猛然令她想起,杰瑞若是知道他们见了面,不知会如何生气哩!她站起来走到橱边,取出一块乾净纱布,用手撕成长条?
“我要用这个把你的手包起来,免得沾上细菌。”她说,“还有…请你……忘掉你看过我……好吗?”
“为什么?”伯爵问。
“因为…杰瑞要我避开。只要你在,我就不可以进屋里去。我答应他了。我…非得答应他,不然他会要我暂时搬出去。…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呢!”
“你晓不晓得你哥哥为什么这么坚持,不让我们两个见面?”伯爵问。
黛梅莎垂下眼帘,他明白了。她的双顿又浮起可爱的粉红色。
“你的哥哥做得很对!”他说,“我们两个一起保密。不过,这一来我就很难向他们解释我是如何救了克鲁萨德。”
“你就说你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黛梅莎很快地说,“我…并不想你…说谎,可是杰瑞会……跟我大发脾气的。”
“我看,他真是把我说成一个大魔王了。”伯爵有些气恼的说。
“杰瑞很……崇拜你,就像…其他的人一样。”黛梅莎说,“只是…”
“只是我的风流韵事太多。”伯爵帮她说完。
不用她说,他也知道。
“我非常感激你救了我,还有克鲁萨德,”他说,“我会保密的。”
“谢谢您。您…真好。我不想…让杰瑞耽心。他会很介意的。”
“他一定会毫不知情的。”伯爵保证。
他从床上站起来,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黛梅莎的手。
“谢谢你!”他说,“谢谢你,我的小白衣姑娘。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如果克鲁萨德赢了,胜利应该归功于你。”
他吻她的手。
他把蜡烛拿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她独特的紫色双眸,慢慢地走下阶级。
第五章
坐在温莎堡闪亮的饰金桌子前,伯爵发觉自已很难专心听旁边的人讲话。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向他道贺。他也觉得自己赢得名至宾归。
克普萨德赢得金杯,击败汉地布兰爵士。那是阿斯考特大赛开赛以来,最精采也最刺激的一场比赛。
汉地布兰爵士与克普萨德的冠军之争。
第一圈先是汉地布兰轻快地领先,快得像发现猎物的狼狗。然后克鲁萨德超向前去,从坡上一冲而下。
到了近终点时,克鲁萨德和汉地布兰并肩齐驱,难分轩轾。伯爵听到旁边有人说:“看哪!谁把头抬高些,谁就赢了。”
两匹标悍健壮的好马使出浑身解数力拚。克鲁萨德终以一鼻之先得胜。
“再没有比这更精采的比赛了,法利恩!”比赛结果时,国王对伯爵说,“不过我们可是早就料到,你的好运一定会为你赢得这次比赛的最高荣誉。”
国王轻叹了一声。他也预料得到,自己的马上不了榜。
不过,他是真心喜欢伯爵,不只一次举杯祝伯爵健康。在晚宴时,金杯得主总是他的座上贵宾。这一晚,得胜的是他所喜爱的伯爵,他更是频频举杯,开怀畅饮,极为高兴。
伯爵感觉得到,赛朵儿夫人的眼光隔著桌子直射过来,她的眼神凌厉如箭,充满凶光,不禁使他有点儿毛骨悚然。
然后他笑自己太会想像了。不管她会如何算计他,他都决定不和赛朵儿夫人单独谈话。
整个赛马的时间,他发觉自己都在人群中搜寻,用望眼镜注视著一波波的人潮,希望能找到一张有双圆亮大眼睛的脸庞,和一身几乎可以确定的纯白衣裳。
可是,要在这么多的人中认出她来实在不可能。今天是金杯赛,观众比那一天都多。
沿著马场下去,排满了几乎有一哩长的马车,车前挤著看马赛的沉众。休息时间他们走到跑道上活动散步,一开赛又被赶出跑道。
有几处的马车差不多排了近十辆,后头的人几乎根本看不到。
天气太好、大家又都希望在这场巨额赌注的马赛后多休息一会儿,清理场地的工作就显得特别困难。
伯爵记得,清场的工作最初是由义勇兵担任的,现在已由骑马的骑警接替。
马赛前的准备工作之不顺利,常使开赛时间拖得很晚,今天下午正是如此。
在兰庄换过衣服之后,伯爵马上匆忙赶赴温莎堡参加国王的晚宴。马车速度之快,使跟他同去的马夫金姆不时屏息闭气,紧张不已。
还好,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们后来听说,往伦敦的路上发生好几起事故,至少有两个人丧命,还有些马匹重伤。
国王虽然身体不适,兴致却但高昂。伯爵私底下认为,不管外面的闲言闲语对柯尼汉夫人评价如何,她到底是个美人,而且能使国王陛下快乐。
伯爵发现,这次晚宴里的王公贵族和特别邀请的客人,都是很熟的朋友。
他一直非常喜欢约克公爵。
这次阿斯考特大赛,公爵也十分尽兴,赢了不少,大家恭贺著他。
“这是我玩得最好的一次!”他睡眼朦胧地对伯爵说,“著著实实赚了一笔!”
约克公爵并不聪明,却善体人意,心地纯良。这使他避免重蹈他两个兄弟的覆辙。他们都人缘极差,备受鄙视。
而他却被人喜爱,受人尊敬。伯爵好几次私下对朋友说:“公爵大人实在是所有的亲王中,性情举止最符合英国绅士风度的一位。”
晚餐时,坐在伯爵左边的是漂亮的伊丝特公主。她迫不及待的想同他卖弄风情,一如前几次在别的几个场合里一样。
可是,今晚,他的心思一直绕著昨晚的奇遇打转。黛梅莎跪在修士房圣坛前的影像不断地闯入他脑海中。
突然,他急欲回到安静神秘的兰庄,再打开卧室墙上的密门看看。
这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国王在用餐之后,立刻站起来,准备退席。他非常疲乏,痛风又发作了。伯爵跟著他出来。
他没向任何人道别,晓得这么一来一定又会被拖住不放。
他跟随国王到门口。国王像是知道他的意图,很愉悦地挽者他手膀,把他带离沙龙。国王的身子半倚著他,走下廊去。
“你不会真想这么早走吧?法利恩?”他说。
“陛下一走,这宴会就没什么意思了!”伯爵奉承地回答。
“你的意思是指,别的地方还有更好的去处罗!”国王说著,眨了一下眼睛。
伯爵没有回答,国王陛下接著说:“赛朵儿夫人要我替她说情呢!我想,她是要请你原谅她吧?”
“多不巧啊,陛下,”伯爵同答,“您一直没机会和我单独说话!”
国王轻咳一声。
“又玩你的老把戏啦!法利恩?可没有女人喜欢成为‘过去式’哟!”
伯爵心想,国王大概是回想到当初抛弃费兹柏女士转向赫特福夫人时,费兹柏女士是如何的激烈怨怼。他大声说:“我就晓得您一定会了解的,陛下。您对女人真是了如指掌。”
果然国王十分高兴,正中伯爵下怀。
“我十分了解,法利恩。”他说,“不过,若要依我的劝告,你最好还是赶快躲起来吧。否则猎犬闻味而来,你就有得受了。”
他对自己的笑话大笑了一阵,拍拍伯爵的背,就进寝官去了。
他的客人马上奔下楼,叫来马车,在没有人察觉之下,离开了温莎堡。
在同兰庄途中,伯爵决定,他要再见黛梅莎一面,和她说说话。
她的一切深深吸引著他。他对自己说,他从来没有看过像她这样内外兼美的女孩子。
他试奢想她在白天看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心里又有点儿害怕自己会失望。
她的双眼果真是他昨晚看到的深紫色吗?她是不是真的有一股和别的女人不同的高雅气质。
他回忆起她的一只柔夷,轻轻地托住他的手。还有她为他包扎时的神情,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他正坐在她床上,而他俩单独在一起。
他晓得任何别的女人在同样情况下,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还只是个孩子!”他对自己说。
可是,看她的身体已渐趋成熟,曲线柔美可人。而且她也蛮聪明的。他想不通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会如此聪颖。
“我必须再看看她。”他发誓,“虽然我敢说再看到她时,我一定会失望的。”
他仿佛自卫般地做著违心之论。
他晓得自己不只对黛梅莎感兴趣,还有其他的:兰庄的美和神秘,房子里的密道,当然,还有她救了克鲁萨德和他自己的经过。
“今天晚上她一定会等我的。”他大声地说出来,又记起自己跟她说过,如果克鲁萨德赢了,胜利应该归功于她。
才十点过一点就抵达兰庄了。他不想和客人搅在一起。他知道他们正在宴会。他没有驶到大门,直接开到马房去。
马夫跑上来牵住马头。他步下马车,只停了一下跟马夫说今天非常成功,就由前晚走过的边门进入屋内。
在走道上,他可听见喧声笑语由餐厅传过来。想必现在正是宴会的高潮,波特酒一定川流不息地在桌间传递著。
他很快地登上侧梯,走向通往卧室的走道。
他猜想,道森不晓得他会这么早回来,一定还在楼下用晚餐。果然不错,他房间连蜡烛都还没点上呢!
不过,天边仍有太阳的余晕,淡淡的一抹透进窗来。一轮苍白的月亮就在眼前。等月亮升上来,那抹银辉会使兰庄看起来越发神秘动人。
天际已有星光闪烁,伯爵站在房里,闻著玫瑰花香,一边搜寻着金银花的气息。
他认为这样就可以晓得今天黛梅莎有没有从密门出来,到他房间里。说不定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会想来看看他睡觉的地方,摸摸他用过的东西。
伯爵静悄悄地把门关上,穿过房间伸手在雕花嵌板上触摸著,找寻他昨晚打开的密门。
他找到了,按下,却没有动静。
他想自己一定弄错了,又按了一次,那块橡木嵌板仍是一动也不动。
一时间,他在想是不是那里出毛病了,把锁卡住,才打不开。然后,他明白过来,这门原来是被人从里头给栓上了。
这真是破天荒的事,在他追求女人,或女人追他的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一扇门对著他关起来过。
事实上,那些门都在他到达之前就大大敞开了。房里的人不待邀请,就自动的投怀送抱。
伯爵困惑极了,怔怔地望著墙板,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真的被锁在外头。
然后,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挑战,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挑战。
但是,他又无助地想,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啊!
他根本没办法敲门。就算他敲了,他也怀疑黛梅莎在顶楼是否听得到。
他想著,突然变得十分沮丧。似乎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进入通往修士房的密道了。
他记起黛梅莎说她在演奏台上看过他,那就表示,那里有一个入口。可是,朋友正在楼下坐著,他总不能跑到台上四处乱模啊。他们要是听到他的脚步声跑上来察看,那才难为情。
伯爵也晓得,昨天晚上他能找得到秘密关关,实在算他运气。他只不过凭著她站的位置,就碰上了的。
设计这些密进迷宫的人,不管是谁,目的都是救人性命,所以入口出口一定隐蔽异常。除非被人出卖,否则外人绝对无法找到逃亡者的藏身之处。
他卧室的那个密门开在壁炉旁边的嵌板上,不过,他可以确定,其他房间里的密门位置一定是互相迥异的。
这样一来,他要如何花费几个钟头,甚至几天,在这个到处嵌著壤板的房子里搜寻另外一个入口呢?
“怎么办呢?”他烦恼地自问。
现在,他想要见黛梅莎的欲望比先前又强上千百倍。她是这么地遥不可及啊!
“我一定要见她,我非得见到她不可。”他大声说,深吸著气,暗暗发誓,他绝不认输。
他毫无意识地打开房门,慢慢地走下甬道,脑里,心里想的都是“黛梅莎”,“黛梅莎”…
他思量著这个棘手的问题,慢慢地走著,一方面留意著这楝房子的架构,看看那边的墙够宽,能容得下一个密道。
另一方面,他也想再顺著昨晚登上顶楼的路线,大致走走看,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他第一次看到黛梅莎是在大房间里,那是整楝房子的中心偏右。
他毫无所获地走著。突然,他瞥见一个影子拿著一个托盘,从主楼梯下方的走道闪过。
他看出那是嬷嬷。她一定是从厨房走第三个楼梯上来的。那个楼梯就在厨房上方,昨晚他也是从那儿走下去的。
嬷嬷向左一转,离他远了。伯爵心中一动,好奇地跟上去,和她保持一段距离,闪在走廊一边跟著。
蜡烛还未点起,走道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有些怕嬷嬷会突然不见了,就像白衣姑娘一样。
然后,她停住了,一只手平衡住托盘,另一只手把门打开。
她随即消失在门内。伯爵加紧脚步,很快地朝那扇门走去。
嬷嬷进去之后,用脚把门推上,却没有完全关好。伯爵探头进去。
他瞥见嬷嬷身影消失在房间另一头,一面墙壁的嵌板里。
屋内的窗帘尚未放下,依稀看得到里头的陈设。他看得出这个房间并没有住人。床上、椅上和梳妆台上都铺著麻布套。
伯爵意识到好运又来了,他屏住气,看著墙上的密道入口。嬷嬷因为手里捧著托盘,没有把嵌板上的密门再合上。
他马上溜进去,走向那面墙。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