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着外面罗隐和一个人在说话,女佣人喊道:“太太,白医生到了。”
说话间,罗隐已随同白医生走了进来。
白医生说:“我要先为病人检查一下,大家请先出去吧。”
众人只能各怀心事走出来。
苏三大致向罗隐讲了一下沈慕白的情况。
“武泽?武澄明?看来我需要调查一下武澄明这个人。”
林淑凝一言不发,只看着自己脚下。
苏三拉她一下问:“淑凝,你别担心。”
林淑凝抬起头惨然一笑:“怎么能没关系呢,是我害她跌倒的,若真是怀孕了,这个孩子就是我爸爸的遗腹子,要是被我害的……”
“不会有事的的,我看后来并没有出很多血,你不要多虑。”
“是啊,小姐,太太这段时间可能没有怀孕吧,我看她一直吃人参养荣丸来着,真怀孕哪里还敢吃那些药丸子。”
旁边一个女佣插嘴道。
没想到林淑凝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苏三刚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就见白医生走出来说:“林太太并没有怀孕只是血崩,打了止血针,需要卧床休息。”
白医生看了一下罗隐说:“还有点重要的事情。”
林淑凝心中忽然有不祥的预感,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咬着嘴唇。
就听白医生低声说道:“我怀疑林太太中毒了。”
中毒?苏三想到林太太方才嘴角微微抽搐,面部肌肉松弛的样子,忍不住惊呼:“天啊,我记得昨天林教授也是类似的症状,当时我以为他是气的呢!”
听到这话,林淑凝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指甲抵着手心一片青白,她自己根本感觉不到疼。
“我需要知道林太太最近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话是问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佣人的。
她看了林淑凝一眼回答道:“太太最近一直服用人参养荣丸了。”
苏三想起昨天看林太太从林教授书房拿走的那个盒子,如果这丸药就是中毒的来源,假如林教授也吃了呢?
她对罗隐讲出心里的疑惑,林淑凝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后背紧紧靠着沙发,彷佛没有沙发靠背支撑她就要倒下去。”淑凝,你怎么了?”苏三发现了林淑凝的不适。
林淑凝缓缓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这两天……想到爸爸就难受。”
“我昨天看到那盒药丸放在林先生的书房,假如这个药有问题,若是林教授也吃了,他有没有可能中毒?”
“林教授年轻时长期奔走在野外,身体消耗大,心脏也不太好,如果也是中毒的话,会表现的很明显的。”
罗隐也想到这个问题。那把刀很明显不是致命伤,插进的并不深,林教授的解剖报告还没出来,不能断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但的确有中毒的可能。
林淑凝腾的一下站起身,苏三拉住她的手问:“淑凝,你要去哪里?”
林淑凝神情木然:“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了,对不起,白医生,家里发生太多事,你先坐着,有什么需要的让徐妈来找我。”
罗隐站起身挡住她:“林小姐,你要不要请白医生看一下,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没有,只是累了。”
“只是累了?还是你知道些什么?”
林淑凝晃了一下,苏三急忙扶住她低声问:“淑凝,你哪里不舒服,让白医生看一下。”
这时只听着门开了,林太太缓缓走了出来。
“你们的话我听到了,白医生,你怀疑那药丸子有问题?”
“是,只是怀疑。”
“药在这里,白医生你检查一下。这药……”林太太将药盒递给白医生,接着看着林淑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你爸爸也吃了。”
林淑凝啊地尖叫一声,接着以手掩口,目光中透出惊恐。
“不可能!”林淑凝指着林太太:“你的药,为什么爸爸会吃!是你骗他吃的对不对?”
“我骗他?我为什么要骗他?他身体不好,见我吃这个药精神好了很多就也跟着吃了一些,就在昨天早上出门前他也吃过一丸。我们家就这几个人,如果真是这药有问题,淑凝,你说会是谁把药丸换掉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林淑凝一步步向后退,最后退到楼梯口,用手指着众人:“你们都在说话,你——说谎,你也说谎!”
白医生苦笑:“林小姐,这药丸有附子成分,林太太的症状的确很像是附子中毒。”
林淑凝忽然笑起来,笑声尖利又疯狂。
苏三走上前,试图搂住她的肩膀,却被她一把推开,嘴里冷冷地说:”用不上你装好心。”
“淑凝,你这是怎么了?”
苏三想不到她瞬间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药是我换的,我讨厌她!”
她指着林太太:“你夺走了我的爸爸,后来又总和沈慕白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你看他的眼神都不同,我恨死你了。”
“他是我的外甥啊,南京陷落那年我们失散的,哪想到九年后他竟然以沈慕白的名字出现,我一直在试探他旁敲侧击,可是他始终不承认自己是武泽,直到昨天,他忽然讲出那番话,我才确定他真的是武泽。淑凝想左了,我只是想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化解武家和你爸爸的恩怨罢了。”
林太太叹口气:“都怨我,我没有和先生讲明白,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第九章 意外发现
武泽和林世安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俩人都疯狂痴迷考古和金石,曾经几次一同去敦煌等地考察。
考察是个很辛苦也很危险的工作。当时军阀混战,兵匪横行,能够坚持去考察,除了必须有强大财力支持外还得有很坚韧的毅力和充沛的体力。两个人经历过多次生死考验,在考察过程中结下了很深的情谊。
“既然感情很好,为何沈慕白说武澄明是被林教授害死的,林教授还剽窃了他的科研成果呢?”
苏三问。
林太太苦笑:“我姐夫和先生在民国22年一起去云南一座大山考察,结果后来只有先生一个人回来,他说姐夫掉下悬崖不幸身亡了。姐夫在家中是第二个儿子,一直也不受宠,我姐姐嫁过去在妯娌间也很不受待见,姐夫忽然出事了,姐姐带着武泽在武家受了很多苦,期间先生多次给我姐姐汇钱,还曾经打算送武泽出国读书,可是武家不放人,他们非说因为我姐姐和先生有私情才害死了姐夫,想来武泽心中的仇恨种子就是那时种下的吧。至于剽窃成果这些,我是真的不懂,姐夫当时总在外考察,在家住的时间短,我姐姐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工作,我就更不知道了。”
林淑凝方才已经崩溃,此时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一直靠着沙发坐着,一声不吭,只听着林太太讲述。
听到这里林淑凝冷笑道:“所以你们姐妹就任凭武家人胡说八道污蔑我爸爸?”
“我姐姐在武家备受欺负,最后一病不起,南京陷落时候武家竟然将他们母子弃之不顾,我当时在金陵女大读书,带着他们母子藏在教会礼堂,我姐姐缺医少药后来就死了。武泽有天也忽然失踪了,我寻找他好久都没找到,当时我以为他可能是跑到外面被日本人杀了。哪想到一年前,淑凝带回家一个男朋友,叫做沈慕白的,还是个留学生,可是我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武泽。我当时又惊又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隐藏自己的身份,担心他当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于是我一直在试探着想他讲出事情,可是他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武泽,还说我认错人了。”
林太太讲了这么多话,身体有些吃不消大口地喘着气。
林淑凝看向林太太,眼中有几丝愧疚。
“林淑凝,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毒害林太太王菡,请跟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吧。”
罗隐心想看来抓到“沈慕白”才是正经,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临走时还不忘捎上林淑凝。
林淑凝面色苍白,一把抓住苏三的手不放。
“走吧,林大小姐。”
“我到底是不是附子中毒还不能确定,还有先生也未必真的是中毒,你们警察局的检查报告不是还没出来吗?”
林太太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拦在林淑凝前面。
“我说你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是不是?给你下毒的可是她!不抓她走留在这等着毒死你吗?”
罗隐火了,想推开林太太,可是看着她一脸病容虚弱的样子,双手停住了。
苏三见情况不好,急忙挣脱林淑凝的手,走过来按下罗隐的手说:“是呀,现在报告不是还没出来吗。林太太是淑凝的继母,淑凝被带走了自然是要林太太出面在保她出来,何必费二遍事呢。再说现在林教授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很多事还得淑凝出面呀,通融一下好不好。”
罗隐其实自己也清楚这些,只是一时需要台阶下,闻言也就缓和了神色说:“既然林太太为她作保,那我先放她几天。等办完林教授的后事,最后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林太太不停道谢,林淑凝长出一口气,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抚着胸口,接着伏在地上低声痛哭起来。从苏三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不住颤抖着。
不管林教授到底是被毒死还是被那把匕首杀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中了毒。
林淑凝一心为报复,却没想到无意中让自己的父亲中毒,她的内心想必是非常痛苦纠结后悔吧。
但人生没有后悔药。
苏三不想面对这样的人伦悲剧,悄悄退出客厅,出门时低声嘱咐佣人多用心照看点小姐和太太,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去警察局。
“你倒够大方,把事情都推给警察局了。”
罗隐随后走出来。
“能者多劳吧。”苏三回答的心不在焉。
“怎么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罗隐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怪吓人的,整日见你古灵精怪,这会这样还挺新鲜。”
苏三看着街上往来的人叹口气:“我在想,如果这世上真有后悔药,会不会有人愿意去吃。如果没有那么多误会,可能武泽就不会冒充沈慕白,也不会在宴会上去做那么冲动的事情,淑凝不会换了林太太的药,林教授也就不会死。”
“林教授怎么死的还没查清楚,还有真正的沈慕白去了哪里?这些都要调查,你的感慨未免来的太早一些。”
“若真有后悔药,你会想试一试吗?”
“不会。”
“按照你的审讯理论,这么快脱口而出的答案往往是口是心非,在隐瞒自己的真实感受。”
“自然是脱口而出,因为我罗隐从没做过什么可以后悔的事情。”
苏三无言,他总是这么自信满满。
“你呢?你会有后悔的事情吗?”
苏三愣了一下,一抬头看到罗隐目光炯炯看着自己,急忙低下头去:“别试图看我想什么,我可不是你审问的罪犯。”
罗隐唇角一扬:“你啊,一定有后悔的事情。”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前面拖着长辫子的电车叮叮当当地过来。
苏三忽然问:“哎,刚才你是吓唬淑凝呢,对吧?”
“你说呢?”
电车在前面停下,罗隐轻松跳了上去,对着苏三伸出手去:“来,上车。”
苏三拉着他的手上了车,电车上人不多,两个人找个位置坐下,苏三探头看向窗外往来的行人,时间已经是下午,被太阳烘烤了一天的街道各种气味汹涌而至。
苏三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里面一定还加了很多辣椒酱,滴着红鲜鲜的辣油;刚刚过去的那个人夹着的油纸包里装的应该是菠菜包子,看此人步履匆匆,家中也许有等待他回去的妻子和稚儿?哦,对面,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女子身上有桂花香水味,咦,对面窗外走在路上的是谁!
苏三忽然从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曾作家怒气冲冲的在前面走着,后面一个人正和她说着什么。那个人伸手去拽曾作家的胳膊,曾作家用力一甩,手几乎要打到那人的脸上。
苏三急忙推了罗隐一下:“快看,那是曾作家,后面的男人是萧先生!”
罗隐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点点头道:“呵,有点意思啊。看来需要查查这俩人的关系。”
第十章 买来的情报
“沈慕白,出身富商家庭,南京陷落时十六岁。”
罗隐的办公桌上摊着武泽和沈慕白的资料。苗一站在一旁,一边喝咖啡吃着三明治一边邀功:“头儿,别的不说,这来回就得十五六个小时啊,坐得屁股都生茧子了。”
“好,放你一天假,泡温泉去茧子。”
“那啥啊,手头啊……”苗一捻捻手指。罗隐掏出钱包扔过去,苗一美滋滋地打开钱包拿出几张钞票在罗隐面前晃了晃“我就抽这几张啊。”
“滚吧。”罗隐一挥手。
苗一跑出去和小那差点撞上,小那推他一把:“才回来就跟马猴子似的,蹦跳什么呢。”
苗一哈哈大笑两声转头就跑。
“来,你看看这个。”
罗隐将两张纸递给小那。
这是沈慕白和武泽的学籍档案。
南京陷落很多学校都被毁坏,幸运的是武泽和沈慕白是同一所中学的,那所学校被日军某部门征用,得以完整保存下来。
当年沈慕白十六岁,武泽十四岁。学籍档案上一寸的黑白照,两个少年相貌相似,眉宇间的神情都很像。
“他们俩很可能当年是认识的。”
小那判断。
的确,在同一所中学,两个长得很像的少年也许是相识的,甚至很熟悉。南京陷落之前沈家跟着军队撤退,沈慕白和家人在玄武湖附近失散。周围都是逃难的人群,远处传来枪炮声,乱纷纷的环境中,两个少年在街头相遇了,
没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目前了解的是,后来武泽消失了,而沈慕白在半年后和寻找他的家人在松江附近相遇,据说当时头部受伤了,失去一部分记忆,后来被家人送到美国读书。
“真正的沈慕白当年和武泽应该是在一起的,只是一个死了一个活着,冒名顶替的武泽对林教授一直心怀仇恨,回国后就以沈慕白的身份接近林淑凝,在宴会上对林教授致命一击,打算毁掉他的名誉。”
罗隐分析说道。
“那么沈慕白为什么会被人袭击呢?又是谁袭击的他?”小那问。
这时肖琴走进罗隐办公室。
“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中毒,另外插在死者胸口的伤痕不足以致命,那把刀没有插到心脏,力度不是很大。”
“你知道附子吗?”
“附子?附子中的毒性会被迷走神经造成伤害,表现为口唇、舌及肢体麻木,胸闷,呼吸困难等等严重者可出现休克、心律失常、昏迷,甚至死亡,一般会在口服后半小时至一小时出现症状。”
“不错,苏三说林教授在宴会开始不久就出现了面部有些松弛和嘴角抽搐,目前能确定林教授服用了含有附子的药丸。”
“胃部的确有残存的中药丸,不过我觉得这点药物应该不足以致命,他可能在当时出现了轻微的附子中毒迹象,语言和行动有些迟缓。如果附子中毒死亡的话,死者面部表情不会那么平静。”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死者胃内都是茶水,我怀疑有人在他喝的茶水中下毒。只是科学技术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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