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兄弟来说无疑是场噩梦。 这两年来,陈锋对日军火力集中后的可怕是充分了解的,但怎么在现在被动挨打的情况下还手呢,他的脑子里也在想这个事。 刚才好容易和军里面联络上了,机要那边焦急地等军里的回信,陈锋每隔几分钟就伸个脑袋看着机要室的那个布帘子,心里恨不得直接自己骑马到军里把这边的紧要讲清楚。 军里的回信没等到,师里倒是有回信了,说是下午对师里阵地的侧翼进攻停止了,估计日军打算集中力量打陈锋这个团所处的阵地正面。 陈锋得到这个回信简直哭笑不得,这是一帮猪脑子,秃子头上的虱子的事情搞到现在才弄明白。他让机要重新拟电文,把团里的战损情况和日军进攻情况报了上去。然后又往军里报了,解释了一下,说明刚才没有联络上师部所以才直接往军里报的。 这次军里回信倒是快,说是他们联络上了师部,把电文转发过去了。陈锋一听,就赶紧追了个电文给师里,要求把师直属的炮兵营配属给他们一部分,估计晚上日军可能会组织更大规模的强攻。这次是潘云飞直接署名回了电文,同意配属两个山炮连给团里,其他的团里自己想办法。 就在这会,又有至少二十架飞机往县城那边飞,陈锋心里在犯嘀咕,这次日军怎么这么舍得下本炸啊。他一边等师部配属的火炮过来办交接,一边把团里的一帮子参谋都撵到各个营去督促修工事。 参谋长王卫华去了三营,一营里也紧巴巴地抽出了三挺机枪加强到了三营,就指着三营关键时刻能顶上去呢。 团部里的文书、炊事班、马夫也都配上了箱子里翻出来的三八枪,每人三颗手榴弹。陈锋冷着脸看着,脑子里乱的要命。 远处日军的飞机好象悬停在空中一样,一动不动地扔炸弹,爆炸声连成串,分不清楚彼此。整个县城罩在巨大的黑烟里面,一道道红光向竹篾子扎穿蚊帐一样刺破烟尘露出死亡的讯息。陈锋站在团部外面的栓马石墩子上,心里在操心司南的安危。 师里面紧跟着又来道命令,让团里抽出一部分人,回县城救火,由陈锋亲自带队。接到命令,陈锋明白为什么潘云飞让他亲自带队,实际上是让他带人回来找司南的。 对于这道命令,陈锋心里面是感激的,但他很清楚,自己是团长,自己的岗位在这里,而不是跑到后方去。 他回了师里的命令,也简单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能亲自带队的原因,然后让万耀领着团部里面的文书什么的,和警卫连一道回县城救火。 万耀他们前脚走,丁三后脚就到了团部,原来师里的仓库被汉奸给盯上了,在边上放了把火,鬼子的飞机就按照起烟的指示方向投的弹。整个仓库里面全是马上要换装的被服,还有大量的弹药,结果火着起来根本没法救,火把弹药都引爆了,半个县城被炸的残垣断壁。司南他们家那边整个被炸平了,而且到处都在起火,根本就冲不进去看。 陈锋一听,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天塌下来一般,眼前一片黑,手撑着墙半天说不出话。 丁三赶紧过去扶,被他拿手推开了,陈锋觉得不能这个时候在手下兄弟面前丢丑,如果自己趴下了,兄弟们哪还有士气打小日本。所以强忍着,慢慢进了屋,本想挨到桌子边上缓上一口气,等到了桌边上,心里总算定了一点,刚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嗓子感觉有点甜,哇的一下,鲜血喷在桌子上的地图上面。 丁三几个人紧着几步扶住陈锋,把他弄在条凳上,倒了水让他喝。 陈锋目光完全呆滞了,眼神定住了一点,眼眶里红红的,是啊,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生死不明,而且现在看来凶多吉少。 丁三几个人也没了主意,赶紧要了电话把事情原委跟唐副团长汇报,唐路一听也急眼了,拽上勤务兵就回团里。走到团部外面,就见着陈锋眼睛通红,丁三跟在后面。唐路一把拉住陈锋问他去哪儿,陈锋好象不认识他一样盯住了看半天,唐路只好又问一遍,陈锋压着嗓子吼了一声去三营看看,撂下唐路就不管了。 丁三跟着陈锋后面,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半路上听见鬼子开始放炮。三营的阵地上一明一暗地闪着火光,鬼子看来开始火力准备了。 到了三营的营部,王卫华正纳闷呢,陈锋好好的怎么过来了,是觉着自己督战三营不放心还是怎么着,心里正嘀咕呢,陈锋已经把三营长武鸣给叫过来问布防情况。 武鸣也在纳闷,但见着陈锋铁青着脸,嗓子有点哑,就打个立正把布防的准备说了一遍,心里合计着,几个小时前这些破事跟团里已经说过了啊。 天刚刚有点黑的样子,鬼子火力准备之后,在十几辆坦克的掩护下开始进攻了。河的对岸,鬼子大约有一个大队的样子,朝阵地上冲锋。 在坦克的掩护下,鬼子的工兵好象不怕子弹一样在河上架浮桥,陈锋在望远镜里看了一会,一声不吭,走到营部里面直接把一个兄弟的冲锋枪给下了,从他身上把弹药带子扒下来,让自己脖子上一套,没和任何人交代什么出了营部就往前沿那跑过去。 丁三看的目瞪口呆,一边跟着后面跑,一边把自己的冲锋枪换了一个满弹匣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撵上陈锋。 等到了前沿一连的阵地上,连长张南被吓一跳,团长怎么上来了。陈锋简单问了几句阵地的情况,撇下张南在那丈二和尚一样,自己趴到工事上,朝着对面的鬼子就搂火。他打了几枪,发现冲锋枪打的近,把枪往边上一扔,从边上一个兄弟手上夺过来一杆中正步枪,吸了口气,瞄准上河面上正在架浮桥的鬼子的工兵。 那个兄弟好好的枪就被夺了,看了看自己的团长,只好把弹药摘了,放在工事牙子上,然后从地上躺着的一个兄弟身上捡了支枪,接着打。 头几枪陈锋打的都不准,毕竟好久没打这种枪了,又压上一个弹梭子之后,他打的沉着很多。河里鬼子工兵队伍里的军官被他撂倒了好几个,陈锋一边打,脑子里不断闪过司南的样子和笑声,肝胆俱裂。他一口气打空了布袋子里的子弹,又从地上一个兄弟的遗体身上解下子弹带。 丁三也换了支枪,冲锋枪被他背在身后,他打了四梭子子弹,打翻了大概三个鬼子。这时鬼子的坦克开始用直瞄炮火朝这边轰,丁三眼睛余光看到斜对角的鬼子坦克炮口闪了一下,一片红光腾起来,就觉得地面猛地上下地颤,一大蓬子土朝他身上砸过来。 等他从土里面探出头,肺里简直要喘不上气了,大口地呼吸中,呛人的硝烟刺的肺叶一下一下的抽,他挣着从土里爬出来,就看到陈锋肩膀上一个血口子在往外飙血。丁三过去一把按住,结果手被烫了一下,原来陈锋肩膀上还插着一块滚烫的弹片,烤的皮肉一股焦糊味。 这时陈锋也醒了,费劲地晃着脑袋,看来他刚才也被震的不轻。丁三也顾不上那么多,缩了手拿袖子垫着,一把捏住弹片生给拔了出来。 陈锋疼的脸都扭曲了,丁三从兜里扯出个棉布带子,缠在伤口上。陈锋看着伤口被包好了,起身几步跑到后面的迫击炮阵地上,指挥三营的迫击炮对准日军坦克轰。 尽管实际上迫击炮拿坦克没法子,但震动至少能影响坦克的观瞄射击,而且连续挨上几发迫击炮也不是好玩的,震也能把里面的鬼子震晕了。 安排完了迫击炮阵地,陈锋又跑回前沿,连长张南受了重伤,往后面抬的路上,陈锋拦下来看了一眼,张南浑身都是血,挣扎着要下担架,死活不回后边。陈锋一摆头,兄弟们把张南按在担架上往后边抬。 陈锋找来连里的排长,让他暂时代理连长,然后自己又回到前沿阵地。 鬼子通过刚才的冲锋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河对岸横七竖八地都是尸体,架浮桥的工兵伤亡大半,但剩下的好象木头人一样,还在那架桥。 配属三营的炮兵也不停地朝对岸开火,鬼子冒着炮火强行涉渡过来几十个,趴在河滩上面,把自己人的尸体摞成工事,硬挺着不退。 仗打到了白热化,整个一连伤亡巨大,连里的重机枪手连续伤亡了好几个。陈锋看在眼里就着急,拽着丁三爬到重机枪工事边上,丁三捋出两尺多长的子弹链子,陈锋把子弹压上,打了几枪发现不对,再一看,枪管水箱子没水了。水箱侧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炸的露出个洞,丁三把绑腿解开,拿泥巴糊了,绑在上面。陈锋从身上摘了水壶,把水到进去,又在几个兄弟的遗体身上翻出水壶往里面倒。折腾了半天机枪终于能打响了,密集的子弹就朝着河滩上的鬼子招呼。 营里面的预备队也被调到了一连,鬼子也是拿出了吃奶的劲玩命冲,双方都是冒着弹片开火,子弹横飞,夜空中一道道火光。一直打到了晚上九点多,鬼子终于停止进攻,抢回尸体撤了下去。 这期间陈锋因为失血,晕了两次,等鬼子撤了终于挺不住了,趴在工事牙子边上呕吐,他自己清楚,这是快要休克的征兆。 一连的几个兄弟和丁三一起把陈锋硬给架回到营部,营长武鸣一看差点没惊呆了,陈锋的上衣被烧的黑乎乎的,半个身子都是血,另半个膀子的军服被扯成了布条子,一道一道挂在身上。 武鸣二话不说就让兄弟们把陈锋抬回团部去,自己暗自骂,怎么没想到团长一直呆在一连没走啊。 等回到团部,唐路不在,团里的人赶紧给陈锋清洗、包扎,弹片豁开的口子不大,但很深,把肉掰开,能看到白色的肩胛骨,血不知道流了多少。 炊事班也没人,一个兄弟从老宋木头箱子里面翻出一小包红塘,就给陈锋煮了端进去,在门口被唐路拦住了问,一听说陈锋又负伤了,心里一紧。 唐路几步冲进团部,陈锋还没醒过来,唐路走过去按了脉搏,好象问题不大,再看看一盆子洗出来的血水,唐路就忍不住开口大骂丁三,怎么当的勤务兵。然后让几个兄弟把陈锋往师里面抬。 半道上陈锋被颠醒了,挣扎着要下担架,丁三不由分说地把他按住,让兄弟们别管,继续往师里抬。几个人脚上紧赶着,终于抬到县城边上,这时县城里的火还没熄透,陈锋从担架上探头看,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等担架抬到一片废墟边上的时候,陈锋死活要下来,最后大家也没法子就拿眼睛看着丁三要主意。丁三看看周围心里有数了,这片废墟就是司南家的那片胡同,那些天里,陈锋和司南在前面走,自己多少次跟在后面,那条秀美的青石板路,仿佛就印在脑子里,是那么的清晰。 他示意边上的兄弟和自己一起把陈锋扶下担架,走了几步,陈锋一晃膀子,把两个人推开,步子踉跄地走在废墟上。 司南,我来了,我有罪啊,没能救得了你。我他妈的算什么男人。 陈锋心里念着司南的名字,走在这个昨天还撒满温暖的青石板路上,瞬间,他空气中的硝烟散去了,他好象又闻到了一股栀子花的香味。 是啊,司南,那是你最喜欢的花。 陈锋好象看到前面一道兰色的薄雾里面有个俏皮活泼的影子在晃动,然后就听见那一串清脆而磁力的笑声。他知道,那是司南的魂魄,心上人的魂魄,就在前面,千年一缘的地方等着他。 司南,我来了,陈锋从枪套掏出手枪,摘了保险,把枪举着,慢慢指向太阳穴。 砰,一声枪响…… '转自铁血读书 http://book。tiexue。'
第三十四章 撕心裂肺丁三举着陈锋的胳膊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子弹是差不多贴着陈锋的额头飞出去的,枪口冒着一缕烟,丁三的手指头攥住套筒。 陈锋吼叫着想把手枪从丁三手中挣脱出来,两个人象野兽一样在地上撕打起来,其他几个兄弟看的目瞪口呆,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最后陈锋因为身上带伤,手枪到底被丁三给下了,坐在那儿瘫软着身体喘粗气。丁三也是心有余悸,刚才见到陈锋在撩手枪套子他就意识到不对劲,紧着几步潜到他身后,幸亏及时把枪口抬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团长,你不能走绝路啊,就算你去陪嫂子,嫂子都不乐意,团长,你得活啊,你得带着兄弟们打小日本为嫂子报仇啊。团长,我替团里的老少爷们求你了。”丁三喘着气,一顿一顿地说。 “把枪还我,”陈锋声音低沉着,见着丁三没动静,声音嘶哑地喊,“把枪还给我,让我去死,把枪他妈的给我!” 陈锋扑到丁三身上抢枪,丁三一翻身把手枪压在身子底下,陈锋也陷入疯狂,从丁三身后拽出手榴弹,手脚麻利地套上弦。 “你还不还,不还今天大家都死在这!” “团长,你拉吧,我丁三眉头皱一下就不是爷们。活着是你手下的兵,当了鬼大家也还是兄弟,能跟着团长,死了也值了。”丁三血红着眼睛吼着。 “兄弟,你别拦我,让我塌实地走,把枪还我。你劝不住我的,把枪还我,这是命令!” “好,团长,你真想死我不拦着,我能说句话吗,就一句,手枪没什么用,我把冲锋枪给你,一会咱俩一起去摸小鬼子阵地,我他妈腿打软你日我祖宗,就算要死,也得拉上小鬼子当垫背的。” 丁三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陈锋把弦松开,塞上盖子,楞楞地站起身。 “走,团长,我陪你死,咱俩现在就去操他妈小鬼子去。” “操你祖宗,小鬼子,我陈锋操你八辈祖宗,今天就你妈比的拼了。”陈锋突然跪到在瓦砾里,高举着手臂如同V字型,撕心裂肺的喊着。 “丁三!” “有!” “跑步回团部,全团准备,教导队整队,操他妈的,打他个妈勒巴子狗操的。” “是长官!”丁三含着泪往团里跑,眼睛都是模糊的。 陈锋和另外几个兄弟也往团里走,走到团部外面,看见围着一堆人正在那等陈锋。唐路在最前面,见着陈锋过来几步迎上去。“老陈,你怎么回来了,听说你要带教导队晚上打过去?” “老唐,你别管了,教导队整队!立刻集合。” 丁三抓过来传令的兄弟,“吹号,紧急集合。” 传令的兄弟被弄傻了,但看着丁三面目狰狞,摸出号吹响紧急集合。 教导队迅速整队集合,陈锋换上罗斯福呢子的军服,胸前挂着勋章,扎上武装带,在身后,左右各背了五颗装手榴弹袋子,左手掂着冲锋枪,右手提着大刀,刀把上的穗子在火把的红光中迎风招展。 陈锋将冲锋枪顺到肩膀上,左手端了碗酒,几步走到队伍前面,目光扫过面前手下的兄弟。 “这碗酒不是咱喝的,因为咱都他妈没长卵子,咱当妈比的什么兵,连自己的老百姓都保护不了,妈比的活着什么劲!”陈锋话显然有些激动,教导队的兄弟们都看着,谁也不敢发出个响动,团长很少张嘴骂人,也很少象今天晚上这么激动。 “这碗酒祭奠的是今天下午在县城里死了的老百姓,祭奠的是咱中国的老百姓,妈比的,中国人死一个,他妈的小日本就妈比的得死十个,以为咱老百姓是面捏的,看他妈的什么操行,血债血偿,兄弟们,听好了,站在你们前面的陈锋是他妈的怂蛋,一个连自己女人,自己的骨肉同胞都救不了的怂蛋,我陈锋不配当你们团长,当这个团长有个鸟用。”陈锋越说越激动,把胸前的勋章扯了扔在地上,一碗酒撒在地上,酒碗摔的粉碎。 “我现在不是命令你们,想给咱老百姓报仇的就跟我走,不想走的,就他妈一辈子当怂蛋。” 下面的弟兄都群情激昂的喊,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同胞的血更激昂的鼓动了,唐路也忍不住,但他还是觉得这么做太卤莽,就走到陈锋边上,低声的问,“老陈,我们现在火力不够,去了也打不出名堂。” “你别管了,鬼子不擅长夜战,白天我注意到了,他们俩个部队中间有个防区的缝隙,我们就从那儿钻过去。听我指挥,你就在家里呆着,带着几个营戒备,准没错的。” “那不行,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