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松了口气——看来于思平找她还真是有事,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正要答应下来时,于思平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至于你挂我电话的帐,我们一会儿再算。”
她挂他电话次数多去了,也没见他每次都要算,分明是有心找茬,含光的脸顿时又耷拉下来了,得了于思平警告的一瞥,方才又露出应酬笑脸,和于思平一道踱过了一段长路,走到了目标跟前。
于思平和这位老者似乎关系颇为密切,起码人群见到他走来,都纷纷为他让路,他面上浮现迷人微笑,伸出一只手和老人微微一握,“詹姆斯,这就是我侄女含光,含光,这是詹姆斯。怀特。”
“很高兴认识你,怀特先生。”含光也不问他到底是干嘛的,先带着笑把任务完成了再说,她现在丝毫也不想再继续激怒于思平。
这位怀特先生今年起码七十岁了,对美色应该是早看淡不少,不过对于含光他却依然表现得很不淡定,真正是认认真真地把含光从头端详到了脚,这才是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含光的手,说的却是很纯正的汉语,“很高兴认识你,小姑娘。”
含光对他的态度非常莫名其妙,见他和于思平交换了好几个眼色,她甚至有种很荒谬的联想——该不会是于思平把她献给了这位怀特吧?不过也不至于啊,在他身边的这些人里并不乏美女,从他的汉语造诣,以及和于思平的熟悉程度来看,他应该是鲁国人,对于她的所谓异国风情应该也不那么稀罕才对。
按捺着心中的疑问,她对怀特先生浮现出客套的笑容,“这也是我的荣幸。”
“你是从秦国过来的?”怀特先生问道,“在国外过年,对秦国人来说是很少见的事。每年夏天,秦国人全世界都是,可到了冬天,大家就都回去过年了。”
这就要牵扯到含光的身世了,她看了于思平一眼,见他只是微笑,便道,“我算是比较新潮的秦国人吧。”
又夸奖道,“怀特先生的中文说得不错。”
“我是鲁国人。”怀特先生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是我们的官方语言——事实上,我的英文才是弱项,只能应付简单交流。”
含光其实也是明知故问,反正社交场合基本也都说得是废话,“是吗?您不说我可真没看出来。”
怀特先生对她似乎很有兴趣,居然抛下了身边的这些名流,和蔼可亲地和她闲聊了几句,方才笑着对于思平说,“不知我在伦敦停留的这几天,有没有荣幸请你和含光吃顿饭呢?”
于思平笑着看了含光一眼,“这就要问她了。”
他一直把问题推给含光,偏偏之前又交代得不清不楚,让她根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倒闹得含光有点不高兴,却也未敢气高,含糊地应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叨扰。”
两人客气了一番,这才举杯致意,彼此分开,于思平带着含光又往回走,也是没多远就碰见了一样不断被人包围的许云深,还有在他身边和他相谈甚欢的亨利。
这两位绅士显然都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毕竟艺廊并不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建筑,远处的动静略加留心还是可以看得到的。见到含光回来,亨利笑容可掬地上前迎接,许云深也走过来和于思平握了握手,他的语气宽和了几分,“原来于先生真是带含光过去见长辈的。”
“这小孩太叛逆了。”于思平扫了含光一眼,语气有些无奈,“让她过去见长辈,也是为了她好,可就这么不配合,倒让你们见笑了。”
他又和许云深轻轻地碰了碰杯,“这几天多得许先生照顾,这孩子不懂事,太麻烦你了。”
“说不上麻烦。”许云深问,“于先生预定在伦敦停留多久?也许可以一起吃个饭。”
“要看行程,”于思平笑着说,“可能还有些公事要谈,有机会的话一定。”
他现在和含光一样,也是大打神秘牌,完全不透露他和怀特先生是什么身份,刚才过去又说了什么,亨利几次旁敲侧击都没问出来什么细节。反倒是许云深,似乎只在乎含光和于思平的清白关系,问了两句,见于思平不透露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含光现在已经知道那怀特先生必定是大人物,她心里就是特别好奇,于思平到底是怎么让他和她说了那么多无聊的话,还邀两人用餐的。他来伦敦,难道真就是为了这事?
正想着呢,于思平已经以长辈的姿态询问含光的住宿问题了,得知含光和许云深分住总统套房里独立的两间卧室,他有些不赞同地瞪了含光一眼,“虽说许先生和你清清白白,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
来自鲁国的亨利居然也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瓜田李下,不可不防。”
于思平便说道,“我此次来伦敦,怀特先生本来邀请我住在他的庄园里,但那里距离市区较远,出行不方便。不如这样吧,我也在丽兹住下,含光在我屋边上开一间房住,也不耽误你和许先生的公事。”
他以长辈的姿态说出这些话,许云深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辩护的,毕竟于思平所说的话,在大秦乃是正理,就是在鲁国看来也依旧很得认同。含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在两个男人的认同下落入了于思平手中,却还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坐视着自己三人被于思平如木偶般随意摆布。
开幕酒会上,含光又和许云深谈笑风生,又和怀特先生亲密交谈了好一会,明显得他另眼相看,如此特殊的待遇,自然引来众人侧目。诸人纷纷上前和她寒暄,虽然她‘漂亮又愚蠢,不会说英文’,但此次这一招也是时灵时不灵,不少人或者请亨利翻译,或者卖弄自己的中文,让她在虚伪的应酬中翻腾了半个晚上,好容易才回到酒店,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下去找于思平拿房卡。
“我的房卡呢?”她敲开门,便站在门口问道,身后是推着行李车的服务员,随时等着将她的行李推进房去——也算是拉个外人见证,免得于思平又出什么幺蛾子。
于思平根本不理她,而是冲那服务员露出迷人笑容,手里递过一张包着英镑的房卡,以娴熟流利的英文吩咐,“请把这位小姐的行李送到她房里。”
而后,他手一圈一带,含光便身不由己地被他圈进了屋中,用脚将门一顶,直接就顺势把含光压到门上,二话不说地热吻了上去。
☆、第170章 理智与情感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含光整个人分成两半;她很清楚自己的于叔叔是个什么货色——从没有比现在更清楚;他到欧洲来找她;一定怀着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这种一直在挖掘身边人利用价值的性格,和他做朋友也许可以,但牵扯过深只是自掘坟墓。她应该推开他;拒绝他,设法让他打消对她的这部分意图。不是说她很在意所谓的‘处。子之身’,只是她不能再往下陷了,对于于思平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场游戏;但是对于她来说再往前走;她有种感觉,有些她不情愿和他分享,或者说现在已经不情愿和任何人分享的东西便要交出去了,她绝不能放任情况继续发展,绝不能再往前走,绝不能——
然而,她的身体却压根不听从意志的指挥,本能的那一面接管了她的手臂,让她热情地搂着于思平,让她接纳着他给的所有感觉,同时又渴求更多。不仅仅只是感官的欣悦,她……她只是感到饥。渴,对他的体温、抚触,他的拥抱,他的接近,他们分明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这甚至不是印痕现象,不,她觉得这不是,这只是因为他是于思平而已。
整整半年,她回避着他,用别的所有有趣的事情填充自己的世界,这些事情的确都很有挑战性,是她喜欢、乐于、应该去享用的东西,可……可这些还不够,她的胸口有个小小的洞,它不该存在,它没有理智,只是渴望于思平,渴望服从他,被他占。有,听从他的安排,它不受她的控制,让她倍感挫败,她做了那么多事想要消除它,可不论是别人还是工作、学习,所有其余的刺激都无法消除它的存在。这是存在她身体内,却又超越她控制的东西——含光很不想把它成为爱,也许这也更接近于成瘾……她对于思平成瘾了。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无法理性分析,她能够一口气说出成吨不合适的理由,从他第一次见面就想掐死她,到他那迷雾重重但绝对满是血腥的过去,他即将离去的现实,他谜样的事业,还有他身上的那些人命……这男人和她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她不适合他的世界——更重要的是,他不爱她,他一点都不爱她,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她做出这些,也许他对她也有一点点情愫,就像是她对刘景羽,对何英晨,对那许许多多喜欢她而她又并不喜欢的追求者一样,有那么一点点分不清是同情还是感动的心动。多少带了些居高临下,看着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对方,总是有些恻隐,但他的追求、激情和挫败,却总是留给他在过去的心上人。
然而,她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渴求他的爱情,被他这样的人爱上,似乎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靠,她真的完了,简直就是一团糟。含光发出挫败的闷哼,她不知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竟将于思平反过来压在门上,反客为主般用力地亲了上去。她完了、她完了、她完了。
她被他推着走过了宽大的房间,被他推着倒在了宽大的床上,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一部分的她在尖叫着反抗,尖叫着想要逃脱,但另一部分的她只是沉醉在于思平里,不仅仅是他的吻,还有他的存在,在他没有出现之前,她压根不知道她有多么思念,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爬进他的皮肤底下……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用力地推开了于思平:这一切完完全全是错的,根本就不该开始,更别提往下深陷了。
“我……”她的声音有点低哑,含光使劲清了清嗓子,“你到底来伦敦干嘛?”
于思平的眼神也有些迷茫,他的俊脸一片潮红,胸膛起伏不定,瞪着含光,仿佛甚至不能明白她话里的一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来找你。”
她现在已经很熟悉他的语气了,她觉得这话不假,但也并不全真,“今天带我去见那个人是为什么?”
“他有些我想拿到的资源。”于思平说,“你有些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你不必知道那是什么,只要知道这对你无害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古古怪怪,但线索又很明显——时至今日,含光已经没法不质疑自己的身世了,难道她真的有个显赫的母亲父亲在鲁国?于思平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她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性质,而事实是如此荒谬,一方面,他说的每句话她都不能相信,都要多个心眼,对他她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猜测,可另一方面,仅仅是他的存在,又令她打从心底的安心放心,感受到荒谬的安全感。含光甩了甩头,确认道,“只要见一面就好了?不需要一起吃饭什么的?不用进一步接触?”
“保持神秘才是最好的。”于思平说,他的眼神移到了含光唇上,专注地盯着它看。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
含光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忽然间感到一阵绝望——基本上,半年前她是一片狼狈地逃回北京的,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她对于思平的想法。可半年的隔绝和逃避对于她的困境一点作用也没有,那些她以为远离了的东西……只要于思平不出现,她可以当作不存在,可问题是她没法控制于思平不出现,她甚至无法控制他不出手攫取她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她的什么作死的身世——又或者是一些离奇的误会,给他带来的一些潜在利益,还是他对她个人的想望,只要他想要,他一定会来拿,于思平就是这样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远离自己。基本上,她从来没掌控过局势。
一团糟,她的感情世界怎么会变得如此、如此疮痍满目?这种感情甚至和爱情相去甚远,她对于思平的感觉绝非对前世倾慕对象的那种单纯明净,不含杂质的倾慕和热爱,她不觉得这种泥足深陷般的无助感和爱情有什么关系。
“你……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捂着脸问,她没有办法再逃避不谈了,甚至疑心于思平早就看出来了,在他主动对她谈起什么‘性’、‘喜悦’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出来。“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点情分的——就看在这些情分上,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你——你是要回去的。”
“我是。”于思平承认。
那你又何必招惹一个明显有些喜欢你的姑娘?等你回去以后,倒是可以拍拍屁股把她忘了,但她却——她肯定——
没有出口的疑问悬挂在空气之中,过了一会,于思平轻轻地说,“但我就是想要。”
他当然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了,如何应对之后的伤害那是含光的事——她一点都不诧异,于思平就是这么自私。
她到底喜欢他哪点?她崩溃地想,从他床。上爬了下来,“我要回去了。”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这几天别跟着我,我要专心谈生意。”
她必须给自己争取几天时间,以期思量出一个对策,此时此刻她必须相信,事情一定有个解决的办法,绝不会就这样无法回头地狂奔着糜烂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更新
缺少的那一千字数大家脑内一下哈,什么内容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懂得的。
☆、第171章 润物细无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于思平并没有继续纠缠。含光拿了房卡,回到自己房间;维持大脑放空;洗完澡躺在床上,本来还想好好想想该怎么做的——结果脑袋一沾枕;便昏沉了过去,居然是一夜无梦;难得地有了一场好眠。
第二天起来时,许云深已经发了短信;询问她的安排,含光回了个电话过去;说自己不会和于思平一起活动,两人也不在一起过年;许云深便道,“那我们今日就去拜访几个藏家吧?”
含光自然没有意见,稍微收拾了一番内务,便到楼顶去找许云深,在走廊里正好又遇到了那漂亮的少年,两人客气地点了点头,那少年露齿一笑,道了声早,又说,“听说昨晚你去了女爵士的画展——很可惜,我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啊,你也过去了吗?”含光对他有点说不清的心理,一方面有些好奇心——她毕竟原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实在多事八卦,所以态度也是满微妙的,“我走得比较早,不然也许还能一起聊聊。”
“闭幕酒会我也会去。”那少年伸出手,“我叫詹姆士泰特,很高兴认识你。”
“李含光。”含光和他握了握手,“闭幕酒会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伦敦了,希望这几天在别的场合能遇见你。”
“后天温斯顿勋爵家里会有一场品酒会,也许可以见到你。”也许是因为亨利的关系,詹姆士对她的态度热情了很多,又冲她笑了笑,几乎把含光眼睛晃瞎了,这才和她分开走向电梯,边走还边接了个电话,拿起来就说,“噢,甜心男孩,我也想你。”
含光对这个面向男性的花花公子(?)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看了看他的背影,才敲门进去,见许云深瘫在沙发上看杂志,空旷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人,便不禁说,“你一个人住这三百多平米的屋子不觉得太空了吗?要不还是换个高级套房算了。”
许云深懒洋洋地说,“太麻烦了啦,再说,我住惯了大房子,屋子太小睡觉都觉得憋屈得慌。”
他的确在北京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