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反穿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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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反穿手札-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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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光正是心事重重的时候,哪有兴致十万个为什么?只是她也怕自己若是表现失常,杨老师就打发她先回去了,便遮掩道,“我不是怕影响师叔吃饭吗……师叔,摸金校尉怎么神神怪怪啦?”
  李年对含光是很耐心很喜欢的,听问便笑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事,说出来你都不会信。这些人为了文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怂恿当地村民来闹事啊,装神弄鬼妨碍发掘啊,什么事都有!有时候考古工作有一半时间都在和这群人斗智斗勇。要不是有武警保护,文物会流失很多的。”
  随口就说了些盗墓贼骗取考古工作者信任,想要进来偷盗的事情。含光虽然有心事,却也是听进去了。不过未讲多久,晚饭吃完了,所有人拍拍双手,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中。发掘现场为了效率,一向都是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的。
  杨老师服侍着秦教授去写总结报告了,含光少人带,李年便拉她一起到丝织品储藏室去,带她看了看这些积存千年之久的绢绸。
  “这都是唐代权贵尊奉佛主的衣裙。”李年指着玻璃柜里安放着的一件件衣裙,很是兴奋地道,“根据物账碑的记载,也许是有武则天皇帝亲自供奉的一条罗裙。不过这都要等回去以后再慢慢考据了。”
  玻璃柜里似乎有风,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刺绣微微波动,吴带当风、飘然欲仙的盛唐风韵,似乎重现在了眼前。含光一时都看得住了,过了一会才问道,“这柜子里为什么有风啊?”
  “一样是用的抽真空技术,气流会有一点鼓动。”李年高兴地说。“这是技术的极大进步,就是在二十年以前,丝绸制品一旦出品几乎都会腐化,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存。现在,只要是地宫里还保存着原样的,我们都能几乎无损地保存下来。这一次老师回去可以写新论文了,真空机在考古学的应用前景很广泛啊!”
  含光一边听一边点头,到后来却走神了,她吃惊地抬高了声音,“这是……蹙金绣?”
  话一出口,便知道坏事了——按理,她是不该认得蹙金绣的。即使在她那个时代,蹙金也是一种完全失传仅仅见诸于传说中的绣法,只在典籍中有所记载。她前世的父亲曾纳入一房绣女做小,那位姨娘擅长的凸绣法直接让她母亲的陪嫁纤绣坊做大成了江南牛耳级数的大绣房。可和蹙金绣比,凸绣法就又要逊色得多了。
  “没错。”李年却没想这么多,“从特征来看,的确是蹙金绣的裙子,你看这种金丝叠皱的效果实在是太华丽了,一般的织金都无法相比。我们以前也只在记载中听说过这个蹙金的绣法,现在有了实物,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应该是能制造出复制品来。”
  能制作出复制品,那就是掌握了绣法……
  含光忽然间不担心她若是回到前世该如何谋生的问题了,即使她运气不好,穿回了小户人家,只要有一定的机缘,蹙金绣能给她带来的金银财富,绝对车载斗量。
  稍微兴奋了一会,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穿回了一具平民身体,即使有绝活,她还如何保护自己?
  好像她的九姨娘就并不是心甘情愿入门做妾的,才进门就被父亲厌弃,也是因为她在整个花烛夜一直都是以泪洗面。——九姨娘进门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候她父亲应该都是三十岁的人了。
  呃……
  这都是以后的问题,含光现在都没打定主意是不是要回去呢。她很快又收束精神,和李年聊了一会,见李年要工作了,便告辞出来,打算回房休息。
  因为大家都寄宿在法门寺的僧房里——这里原本也是修复法门寺塔那些工人的住处,从工作室回去距离不远,李年也就没送含光。含光走出门来,在廊下眺望了一番月色,望着月下灯火处处的千年古刹,心头也是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便往地宫方向漫步了过去。
  地宫所在地,当然是被密密实实地保护了起来,含光也没有接近的意思,只在回廊中远眺着那黑糊糊的入口,徘徊了半晌,方才漫无目的地徜徉了起来。
  法门寺毕竟是千年古刹,香火一直十分旺盛,寺庙规模也大,含光晃晃悠悠地,很快便走到了一处没有灯火的庭院——这里应当是空着的僧房,尚且无人入住,只有月下一株桂花,径自怒放着浓香。
  从前,她所住的百芳园里,也有一处院落种满了桂花,取的就是桂花的别名,‘七里香’……
  含光托腮望着这株桂花,不知不觉间,已是痴了。
  一道闪电又划过了天空,天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雨声淅淅沥沥地从天边响了过来,不一会儿,便成了密密麻麻的悉索之声,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人在此,在这横亘了千年时空的古刹中,独对一株桂……
  独对一株桂……
  独对一株桂……
  含光桂不下去了,她已经毫不雅观地张大了口,望着桂树上渐次扩大的黑洞。——这黑洞和她在下午看到的那种黑洞,从形态和大小甚至是旋转的频率上来看,都极为相似……
  然后一个人就这么干净利索地从洞里跌了出来。
  他穿着雪白的中衣,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子,脚上穿的还是一双精工的千层底绣黑布鞋。虽然没有更多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只从这双鞋甚至是中衣——甚至是他跌落的姿势和气质,含光都完全可以看出来,这男人,貌似也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啊?
  嗯?不是穿越只能魂穿的吗?身穿是怎么回事?等等,为什么是在桂树这边穿越,为什么要穿越到她跟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疑问,最终全化成了一声感慨。
  “靠!”含光不经意地就借用了李慈恩的口头禅。“这都行?”
  那男人原本伏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此时闻声,便撑起身子抬眼看她。
  月光、雨点,把他的面孔模糊成了一道光影,然而,却没有模糊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锐利得就像是一把匕首。
  淬了毒,见血封喉的那种匕首。

  ☆、第25章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男人杀过人。
  这份明悟;一眨眼间就浮上了含光心里,让她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前世;虽然她是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但这并不是说她没有接触过外界的风雨。她父亲是江南总督;在总督任上焉能没有几条人命?她丈夫是新科将星,他的富贵;是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从他们身上,含光学到了一点。
  一个人如果杀过人,他的眼神便会有些不大一样。眼睛里一份特别的神采,仿佛都会就此消退,留下来的是一种淡漠,对人命的淡漠。仿佛在告诉大家,这个人杀过同类,并且他并不在乎。
  而这男人的眼神要比她丈夫的眼神险恶百倍,如果说她丈夫发怒时,他的双眼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琉璃烈火的话,这男人的眼神就是两把冰凉的匕首,随时随地都能悄无声息地没入谁的腰腹之中。
  这男人杀过人,而且他随时都准备再杀人。
  含光已经想跑了——从她刚穿越时候的心理来看,这男人现在的困惑,说不定都会促使他为求自保,先大开杀戒。
  但这个念头本身都已晚了。
  虽然含光只是犹豫了一瞬,倒退了一步,但这点空档,已经足够这男人作出反应,他比鬼魅更快,含光尚且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不由己一阵踉跄,已经被他捏着喉咙顿到了墙上。
  “此为何处。”他恶狠狠地问,“你是谁,是你把我撮弄过来的?”
  为了让含光说话,这男人并没有很用力,但圈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已是足够的威胁。含光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善意和无辜,这男人是绝不会犹豫杀人的。
  甚至于,即使他相信了现在的情况,也许为了免除后患,让人永不能发掘他的来历,他都会……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她的脑袋转得也比平时快了很多,顾不得去感慨、惊骇,大脑似乎都自动开始分析她看到的景象。
  这男人虽然只穿了中衣,但这中衣都很精致,做的是桃李连绵图样的掐边。据她所知,就是在前朝,这图样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浓重的吉祥含义,都并不是很流行,只有在如今的秦国,因为天家姓李,这寓意吉祥的图案才被广泛应用在生活之中,成为了很热门的吉祥图饰。
  这男人是本朝的人,就不知道是几年前穿越过来的了。
  再捞了中衣上的花样一眼,大致确定了,起码也在昭明年以后。这种花式的棉布是在昭明年开始出产的。
  “这里是西安。”她快速回答,“开明三十二年,距离昭明年间已有二百余年。”
  她的回答令男人轻轻一震,握着她脖子的手反射性地收紧了。含光顿时不适地咳嗽了起来。
  “敢讹我?”男人轻声道,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是越捏越紧,含光逐渐缺氧,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挣扎。
  然而,十二岁的女童如何是成年男子的对手?更别说此人明显身具武功,些许抵抗,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她所发出的哀鸣声,在轰天的雷暴中也被完全掩盖了过去。
  一团团电光在天空中滚动,雷声震耳欲聋,这漆黑的小院时而被照亮,时而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气氛自然显得无比的险恶。男人渐渐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而含光也快丧失反抗的力气,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刺耳的声音,从极远处冒了出来,以很快的速度便接近了小院。
  “最后十天!最后十天!”亢奋的声音带了几分无机质的沙哑,即使是雷暴也难以遮掩它的决心和动静,透过几层院墙,依然如在耳边。“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羊毛衫展销会只剩最后十天!来自内蒙古鄂尔多斯的优质羊毛,只有最后十天!价格优惠让利销售,我们就在扶风县政府对面。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它一样是以极快的速度去得远了,来去如风,就像是刚做过的一个梦,除了刺痛的耳膜以外,不留下任何痕迹。
  但,这一道声音也就够了,那男人握紧含光咽喉的手,在极大的震骇中已经松了开来。含光借机一挣,从他的怀抱中逃脱了,把握机会向院门口奔去。
  希望这男人能吃惊得足够久,久到她成功地逃回老师们身边,含光一边跑一边希望。——不过她的希望也破灭得很快。
  几乎没走出两步,她又被人挟持了,还是和刚才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那男人擒住,摁到了墙上。
  不过比较好的改变是,这一次这男人控制了力道,也没有掐住她的咽喉。
  雨声如瀑,不断有雨点溅进廊中,雨声、雷声充塞了院子。而身处其中的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份沉默,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险恶。
  含光看不清这男人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背着光,但她可以隐约猜测出他现在的心理活动:以此人的气质来看,现在估计是在思忖着她的身份,以及应当如何从她口中套取到更多的情报吧。
  不是说她不乐见他继续瞎想,但是问题在于,她在法门寺里是同李年一起住的,李年就是再醉心工作,也有回去休息的时候。这男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当然耽搁得起,可她耽搁不起啊。
  “不用猜了。”她出声打断了这凝固的沉默。“我也是从那时候穿越过来的,只是比你早到一年,现在还有个身份而已。这里没有人要算计你,你自己刚才穿越过来了还不知道吗?哪有什么科技手段能做到这一点。”
  不说别的,只说刚才那疾驰而过的宣传车,喇叭和车都是古代所没有的,在两百年前,哪有东西声音这么大,又跑得这么快?这根本已经是超越了古人想象范围的东西。
  ——也真是那宣传车救了自己,不然的话,即使没被掐死,她也少不了受上大罪的。
  含光挣了一下,力道不大,但那人却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而是顺势把她松开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咳嗽了一声,不免怒视他道,“痛死了,你下手真重!”
  顿了顿,到底还是给他解说,“若你是昭明年间人,那此时是两百年多年以后了,虽说还是秦国天下,但已经君主立宪……如果你不懂什么叫做君主立宪,可以设法弄懂。友情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法门寺,现在正有许多文物出土,公门中人团团围绕到得不少,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合身过来,又没有身份证又没有钱,自己翻墙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警察撞上当作可疑人物抓起来。就这样,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说罢,拍拍袖子就要离去。
  可还没走几步路,便又被那人给拉住了手臂。他的力道虽然很温和,可抓握却如同铁箍,含光的力气压根无法抗衡。
  “姑娘,”他的声音也比刚才柔和多了,少了刚才的恶意与提防,甚至可以说是多了一丝笑意。“适才小生乍逢变故,不合无礼,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他再轻轻地拉了拉含光,将她拉得转过身去,便松开手,正正经经地长揖到地,给含光行了个赔罪大礼。
  含光摸了摸喉咙,还是有点生气,更重要的是,她对此人还是挺有戒心的。这人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凶恶了一点。
  “我不生气,”她说,“不过也没法帮你什么,我自己还一无所有呢,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回身想走,但还没举步,肩上就又多了一只手。
  “姑娘,”这人的语气是又柔和又委屈,若说刚才他凶恶得像一头择人而噬的老虎,那现在的他,就像是被遗弃在雨里的奶猫。“小生就是前世也未到过西安,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心中实在茫然。可否请姑娘暂且息怒,同小生多呆一会……勿离我而去。”
  黑暗中,她看不清这人的面孔和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和姿态上来说,如果不是刚才的表现,含光现在早都准备帮助他了。
  好吧,其实现在也是有点没那么生气了:若是易地而处,她也和这男人一样有过杀人的经历等等,也许刚才她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虽然她还是没有原谅,但已经不是不能理解了。
  再说……雨夜,小院,呼救估计也没人来,这男人现在是认识到了局势,所以开始软语央求。如果自己一定要走的话,说不得他也会来硬的。反正如果是易地而处的话,含光也不会放任一个看似知道内情的人就这么跑掉。
  她绝非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那种人,既然此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含光也就不再继续拿乔。她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男人继续打可怜牌。“现在该做什么,我也毫无头绪,还请姑娘教我。”
  “唔……”含光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这一说,也不禁沉吟了起来。“你是身穿的,等于说现在就没你这个人存在。黑户啊……”
  历朝历代,黑户都不少见的,当然,没有户口的麻烦历朝历代差不多也都一个样。男人并没有询问黑户的含义,而是说,“不知可否使些钱,把户口上了?”
  “这个应该不行吧,现在身份证的办理是很严格的。你都成年了,一般不能给无中生有地造个户口吧。”含光说,“也许有权有势的人家能帮你这个,不过我是没那个能耐。”
  她想了下,又补充说,“还有,你对现代生活一无所知,我又才十二岁,在这年代,十八岁才算成年。我过来这里是跟着老师的,也不可能一直和你呆在一起。我刚说了,这里现在是发掘重地,忽然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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