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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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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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法郎,可以用来制造枪弹与火药,”另一个工人说:“我不希望六个月,也不希望两个月。不到两星期我们便要和政府面对面相对了。有了两万五千人,便可以交一下手。”另一个说:“我从来不睡觉,因为我一晚上都在做子弹。”有些“穿着漂亮衣服的资产阶级模样”的人不时走来“耍派头”,“指手划脚”,和那些“重要人物”握握手,便走了。他们逗留的时间很少超过十分钟,人们低声谈着一些有深意的话:“安排已经完成,事情已经到头了。”一个当时在场的人说过:“所有在场的人都嗡嗡地如此说。”群情是那样激昂,以致有一天,一个工人对着全店的人吼道:“我们没有武器!”他的一个同志回答说:“士兵们有!”这样就无意中引用了波拿巴的《告意大利大军书》。有一个情报还说:“他们不在那些地方传达更重大的秘密。”旁边人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了他们所说的那些话以后还隐瞒着些什么。
    那些会议有时是定期举行的。在某一些会里,从未超过八个或十个人,并且老是原先那几个,另外一些会,任人随便参加,会场就挤得有些人非站着不可。有的到会的人是出于激情和狂热,有的是因为“那是找工作的出路”。和革命时期一样,在那些冷饮店里也有一些爱国的妇女,她们拥抱那些新入会的人。
    另外一些有意义的事也出现了。有一个人走进一家冷饮店,喝完以后,走出店门时说道:“老板,欠账,革命会照付的。”人们常在夏罗纳街对面、一个冷饮店老板的家里选举革命工作人员。选票是投进鸭舌帽里的。有些工人在柯特街一个教学生剑术的教师家里开会。他家里陈列着各种武器:木剑、棍、棒、花剑。一夭,他们把那些花剑上的套子全取掉了。有个工人说:“我们是二十五个人,但是他们不把我包括在内,因为他们把我当作一个饭桶。”这饭桶便是日后的凯尼赛①。
    当初思考过的种种琐事也渐渐传开了。一个打扫着大门台阶的妇人曾对另一个妇人说:“大家早就在拼命赶做子弹了。”人们也对着街上的人群宣读一些对各省县国民自卫队发出的宣言。有一份宣言的签字人是“酒商,布尔托”。
    在勒努瓦市场的一个酒店门前,一天,有个长着络腮胡子、带意大利口音的人站在一块墙角石头上,高声朗读一篇仿佛是由一个秘密权力组织发出的布告。一群群的人向他的周围聚拢过来,还对他鼓掌。那些最让听众激动的片段曾被征集记录如下:“??我们的理论被禁止了,我们的宣言被撕碎了,我们的宣传队员受到了暗中监视并被抓起来了??”“??最近棉纱市场的紊乱现象为我们说服了很多中间派??”“??人民的未来要由我们这个惨烈的队伍来管理??”“??眼前的问题就是这样:动还是反动,革命还是反革命。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已不认为有什么无为状态或不动状态。问题就在这里,为人民还是反人民,再没有别的。”“??等到某一 天,你们感到我们不再满足你们的要求了,摧毁我们就是,但是在这之前,请帮助我们前进。”这一切都是开诚布公的。
    另外一些更为胆大的事,正因为它们胆大,引起了人民的疑惑。一八三二年四月四日,一个走在街上的人跳上一块圣玛格丽特街拐弯处的墙角石高喊道:“我是巴贝夫主义者!”但是,人民在,那巴贝夫的下面闻到了吉斯凯的怪味①。
    那个人还说了很多话,其中有这么一段:“打倒私有财产!左派的反对是不要脸的,说一套做一套的。当他们要表示自己正确的时候,他们就宣传革命。可是,为了不失败,他们又自诩为民主派,为了逃避战斗,他们又自称是保皇派。共和派是一些生着羽毛的动物。你们得对共和派保持警惕,劳动的公民们。”
    “住嘴,当暗探的公民!”一个工人这样喊。
    这一声喊就堵住了那篇演说。还发生过一些令人困惑的事。
    天快黑时,一个工人在运河附近碰见一个“穿得体面的人”对他说:“你去哪儿,公民?”那工人回答说:“我没有认识您的光荣。”“我却认识你。”那人接着说:“你不必害怕。我是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他们怀疑你不太可靠。你知道,如果你走漏风声,其他人的眼睛就盯在你身上。”接着,他和那工人握了握手,分别时还说:“我们会再见的。”
    不仅是那些冷饮店里,在街上,竖着耳朵的警察们也听到一些怪诞的对话:“立即申请加入。”一个纺织工人对一个细木工说。
    “为什么?”
    “很快就要打仗了。”两个衣服褴楼的人一边在街上走,一边说出了这么几句耐人寻味、富有①凯尼赛(QufnIssat),巴黎圣安东尼郊区的工人,一八四一年九月十三日谋刺奥马尔公爵及奥尔良公爵,未遂。
    ①吉斯凯(Glsquet);七月王朝时期大金融家,一八三一年曾任警署署长。
    明显的扎克雷②味道的话:
    “谁统治我们?”
    “菲力浦先生。”
    “错了,是资产阶级。”谁如果认为我们在这里提到“扎克雷味道”含有恶意,那他就误会了。
    扎克雷,指的是穷人,而挨饿的人都有权利。另一次,有两个人走过,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总算有了一个很好的攻打计划,”四个人蜷在宝座小门圆路边的土坑里交谈,旁人只听到这么一句:“我们应该尽可能让他不要再在巴黎游荡。”谁呢,“他”?吓死人的闷葫芦。那些“主要头目”——这是郊区的人常用的称呼——不露面。人们认为他们常在圣厄斯塔什突角附近的一家冷饮店里开讨论会。蒙德都街缝衣行业互助社的头目,一个叫奥古什么的人,被认为是那些头目和圣安东尼郊区之间的主要联络员,但是头目们的情况始终没有显露出来,也没有任何一点具体事实能驳回一个被告日后在贵族院作出的那句傲慢的答词:“您的首领是什么人?”
    “我一个也不知道,一个也不认识。”这也只不过是一些躲躲闪闪的片言只语,有时,也只是一些小道传闻而已。另外还有一些偶然出现的迹象。
    一个木工在勒伊街一处建房工地周围的栅栏上钉木板时,在工地上拾到一封被撕烂的信的一个片段,从那上面还可以辨出这样几行字:“??委员会应马上采取措施,为防止各种不同的社团在各组征调人员??”另有附言:“据我们所知,在郊区鱼市街附五号,一个军火商人家的院子里有五千或六千支步枪。本组毫无武器。”那木工感到惊奇并把这东西传给他的伙伴们看,在相隔几步之远的地方,他又抬到另外一张纸,同样是撕烂了的,但更有意义,这种特别的材料具有历史价值,因此我们照原件把它抄录下来:请将本表内容牢记于心,然后加以撕毁。已被接纳人员,在接受了你们所传达的指示后,也应同样办理。
    QCDE
    敬礼和博爱。
    uoga1feL。
    当天发现这张表格并为之保密的那几个人直到日后才明白那四个大写字母的含义:Quinturions(五人队长),Centurions(百人队长),Decurions(十人队长),Eclaireurs(先锋队),uoga fe这几个字母代表一个日期:一八三二年四月十五日。在每个大写字母下面,登记着姓名和一些极特殊的情况。例如:Q。巴纳雷尔,步枪 8支,子弹 83颗,人可靠。C,布比埃尔,手枪 1支,子弹 40颗。D。罗莱,花剑 1柄,手枪 1支,火药 1斤。E。德西埃,马刀 1把,子弹盒 1个,准时。德赫尔,步枪 8支,勇敢。等等。
    ②扎克雷(Jacquerie),指一三五人年法国的农民起义。
    木工在同一处工地上,还抬到第三张纸,纸上用铅笔很清楚地写下这么一个费解的单子:团结。布朗夏尔。枯木,6。巴拉。索阿兹。伯爵厅。柯丘斯科,奥白利屠夫? J.J.R。凯尤斯?格拉古。吉核权,迪丰。富尔。吉伦特派倒台。德尔巴克。莫布埃。华盛顿。班松。手枪 1,弹 86。
    《马赛曲》。人民主权,米歇尔。坎康布瓦。马刀。奥什。
    马尔索。柏拉图。枯木。华沙。蒂伊,《人民报》叫卖。
    那个保存这张单子的忠诚市民明白它的含义。据说这单子上是人权社第四区每组组长的名字地址的全部登记。所有这些被湮埋了的事到今天已成为历史,我们可以把它公开出来。还应当补充一点,人权社的成立似乎是在发现这张单子的日期以后。这或许只是一个初期的名单。
    可是,在那些碎言片语和小道消息以后,在那些纸上的一鳞半爪以后,又有一些具体事实开始浮出来了。彼邦古街,在一个旧货商人的店里,人们从一张抽斗柜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七张一模一样一折四的灰色纸,这几张纸下面还有二十六张用同样的灰色纸裁成的四方块,而且卷成了子弹筒的形状,另外还有一张硬纸片,上面写着:硝十二英两硫磺二英两炭二英两半水二英两搜查报告还证明抽屉里有强烈的火药味。
    一个下班回家的泥瓦匠把他的一个小包忘了,丢在奥斯特里茨桥边的一 条长凳上。这小包被人送到警察所。打开一看,包里有两份问答体的印刷品,作者叫拉奥杰尔,还有一首题名为《工人们,团结起来》的歌,和一个装满了子弹的白铁盒子。
    一个工人在与一个同伴喝酒时,要那同伴摸摸他多么热,那同伴发现他的背心下有一支手枪。
    一群孩子在拉雪兹神甫公墓和宝座小门之间、那段行人稀少的公路边的坑里游戏,他们从一堆刨花和垃圾下找出一个布袋,袋里装着一个做子弹的模型,一根做子弹筒的木棍,一个还剩有一些猎枪火药的瓢和一个生铁锅,锅里留着明显的熔铅痕迹。
    几个警察在清晨五点突然撞进一个叫帕尔东的人的家中,发现他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几个子弹筒在做。这人就是不久参加美里街垒的一员,他在一八三四年四月起义时牺牲了。
    接近工人们休息时,有人看见两个人在比克布斯小门和夏朗东侧门之间,在两堵墙之间的一条巡逻小道旁的一家大门前、有一套支那游戏的冷饮店附近碰头。一个从工作服里面取出一支手枪,把它递给另一个。正要给他时,他发现胸口上的汗水把火药浸湿了些许。他重新装上那支手枪,在药池里原先的火药上添了一些火药。然后,那两个人就分手了。
    一个名叫加雷、四月事件发生那天在博布尔街被杀的人,常炫耀说他家里有七百发子弹和二十四颗打火石。
    政府在某一天得到通知说最近有人向城郊散发了一些武器和二十万发子弹。一星期后,又散发了三万发子弹,值得留意的是,警察什么也没有破获。一封被截下的信中说:“八万仁人志士在四个小时以内同时拿起武器的日子已指日可待了。”
    所有这些酝酿活动全是公开的,几乎可以说是平安无事的。即将发生的暴乱从容不迫地在政府眼前准备它的风雷。这种仍在地下进行、但已隐约显现的危机可说是光怪陆离。资产阶级沉着镇静地和工人们议论着正在准备中的事。人们问道:“起义进行得如何了?”问这话的语气如同问:“您的女人身体健康吧?”
    莫罗街的一个木器商人间道:“你们几时发动啊?”另一个店铺老板说:“立即就要进攻了。我知道。一个月前,你们仅一万五千人,现在你们有两万五千人了。”他拿出他的步枪,一个邻居还愿意卖一支小手枪,讨价七法郎。
    总之,革命的烈焰正在高涨。无论是在巴黎或法国,没有一处能例外。
    处处动脉在跳动。正如某些炎症所引起、在人体内形成的那种薄膜那样,地下组织的网已开始在全国四处蔓延,从那半公开半秘密的人民之友社,产主了人权社,这人权社曾在它的一份议事日程上写下这样的日期:“共和纪元四十年雨月”,虽经重罪裁决厅宣判勒令解散,它仍不停地活动,并用如下这些有意义的名称为它的小组命名:长枪。
    警钟。火炮。自由帽。
    一月二十一。①
    穷人。流浪汉。前进。罗伯斯庇尔。水平仪。
    《会好的胺。从人权社又诞生了行动社。这是一些分化出来向前跑的急躁分子。另外还有一些社团在设法从那些大的社团中招募社员。社员们都因为这互挖墙角而感到为难。比如高卢社和地方组织委员会。又如出版自由社、个人自由社、人民教育社、反对间接税社。还有工人平等社,曾分为三派,平等派、共产派、改革派,还有巴士底军,一种按军队编制建立的队伍,四个人由下士领①一七九三年一月二十一日,法王路易十六被处死刑。
    导,十个人由中士领导,二十人由少尉领导,四十人由中尉领导,从来没有五个以上彼此相识的人。一种谨慎与大胆相结合的创造,颇具有威尼斯式的天才。为首的中央委员会有两只手臂:行动社和巴士底军。一个正统主义的组织叫坚贞骑士社,在这些共和派的组织中蠢蠢欲动,结果它被人揭发,并被排除。
    巴黎的这些社团在一些主要城市里都建有分社。里昂、南特、里尔和马赛都有客观存在它们的人权社、烧炭党、自由人社。艾克斯有一个革命组织叫苦古尔德社。我们已经谈到过。
    在巴黎,圣马尔索郊区比圣安东尼郊区清静不了多少,学校也并不比城郊外清静多少。圣亚森特街的一家咖啡馆和圣雅克一马蒂兰街的七球台咖啡馆是大学生们的碰头地,与昂热的互助社以及文克斯的吉古尔德社结成同盟的 ABC的朋友们社,我们已经见过,常在缨尚咖啡馆聚会。我们先前曾提到过,这伙年轻人,也常出现在蒙德都街附近一家酒店兼饭馆的叫作科林斯的店里,这些聚会是隐密的。另一些聚会却尽可能公开,我们可以从后来审讯时的这段口供看出他们的胆量:“会议是在哪那里举行的?”“和平街。”
    “谁的家里?“街上。”“哪几个组织的人来了?”“只到了一个组。”“哪一个?”“手工组。”“谁是头目?“我。”“你太年轻了,根本不可能单独一人担负起这个攻击政府的重大任务吧。你接受什么地方的指令?”“中央委员会。”
    日后从贝尔福、吕内维尔、埃皮纳勒等地发生的运动来判断,军队和人民一样,也同时有所准备。人们所期望的是第五十二联队、第五、第八、第三十七、第二十轻骑队。在勃良第和南方的一些城市里,种植了自由树,换句话说,一根顶着红帽子的旗杆。
    当时的局势就是这样。
    我们从开始时就已提到,圣安东尼郊区,比任何其他地区的民众使这种局势变得更敏感更紧张。这儿是症结所在。
    这个古旧的郊区,挤得象个蚂蚁窝,勤劳、果敢和愤恨得象一窝蜂,它在等待和渴盼剧变的心情中骚动。一切都在纷乱中,但并不因此而中断工作。这种激昂而阴沉的面貌是难以加以说明的。在这郊区里,无数顶楼的瓦片下掩盖着种种惨烈的苦难,同时也有不少火热的和稀罕的聪明才智。正是由于苦难和聪明才智这两极碰在一起,情况尤为危险。
    圣安东尼郊区还有其他一些震动的原因;因为它时常受到与重大政治运动连在一起的商业危机、倒闭、罢工、失业的祸殃。在革命时期,穷苦同时是起因也是后果,它的打击常回到它自身,这些群众,有着高做的德行,充满了至高的潜在火力,随时准备拿起武器,一触即发,怨怒,深沉,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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