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是不是早已经丧失了人性!”
身边的岩石开始颤动,那大概是激怒了恶魔所换来的巨震,也可能是那恶魔本身正在颤抖着。
良久,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的面孔不会再有任何人能见到了。”那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轻,但齐朗却觉得自己身边的那层无形的气墙却越来越厚,“大概是天意吧,曼儿第二次使用幽禁虚空,竟然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来,说不定她从心底也希望着能有人修正我和她所犯下的一切错误。帮我们一把,小伙子,让我们解脱,让那些灵魂得到安息。”
'正文 第196章 斩破'
“我又能做什么?”齐朗的声音低了下来,身处于这样的幽闭环境下,沮丧找上来自然是无可避免的,“大概从今往后我都要和你一样,一直被困在这个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听你唠叨那些罪过,像蒸笼里的一条活鱼,痛苦地等待生命行至尽头罢了。”
那见不到面的**士笑了起来,笑声有些苦涩,又有些疯狂。
“那对我实在是太仁慈了……我的告解永不该得到回音,让死寂的刑刀一遍又一遍地切开心脏,那才是我的罪有应得。”狂笑声把这些字句一次又一次冲断,但这些忏悔还是真切地钻进了齐朗的脑海。
“这十年的自我折磨没有白费,终于让我等来了能够化解这场罪孽的救星。”狂乱的笑声终于停歇了下来,文昌**士的声音也重新恢复了平静,“这幽禁虚空别人打破不得,但你却可以,因为我注意到了,你的灵魂中拥有一个无比强大的武器——圣剑之魂。”
“你是说,我可以用荣誉之剑破开这个虚无的邪术?”齐朗看到了希望。
听到邪术这个词,**士似乎有些受到了伤害,但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是顿了一顿,令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在沉默中,围在齐朗周遭的那层无形气墙却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好像幻化成了无形的薄膜,一层一层地收拢到了齐朗体内。
“你是个怪人。”那声音重新响了起来,语气有些诧异,“我文昌见过无数的修道者高手,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体质。你的经脉十分强大,应该已经达到了高阶剑侠的水准,那应该是得到了某种异宝的帮助,丹田所聚之内气也在低阶剑侠的水平,但你的内息运行的技能却勉强称得上高阶术士罢了。同时,你体内好像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力量,那是完全不同的。”
尽管不知道这位**士又在做什么手脚,但齐朗却发觉那侵入自己体力的气息好像并无恶意,就像无尘老人那天的试探一样,令得自己浑身经络异常舒爽。不过考虑到自己两条道路并行的特异之处,如果那**士没弄清楚这点就任意故来的话,说不定会带给自己额外的伤害,于是齐朗谨慎地透露了一句:“其实……对于修道者,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我只不过是凑巧闯进了那个大门,而我本身正在进行的是勇战士的训练。”
齐朗并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但实际他很怀疑自己已经变成了个透明人,可以被那位高深莫测的**士一眼看穿,尽管他究竟有没有眼睛齐朗都无法验证。
不过文昌的语气中并没有带出任何的质疑,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接着说道:“我多希望能亲眼见到那神奇的宝物,只可惜时不我待,再过两分钟,幽禁虚空的力量将完全发挥出来,你将彻底遁入虚无,就算我耗尽所有真元也救不得你了。”
齐朗一听这话,心头一急:“那我该怎么办……”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就是我的终点了……如果你已经迈上了圣者那个台阶,只要稍加指点,你的剑魂召唤之术就可随心所欲,但在眼下,我只能以外力介入,帮助你短暂激发。幸运的是,你的剑魂是一把圣剑,它和你精神上的某种特质相通,所以才会突破障碍,但剑魂现身还是无法达到稳定。”
文昌的语速不算很快,齐朗真有些担心这几句话就要耗尽那两分钟的期限,不过从这席话语当中,齐朗还是弄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原来这就是那把荣誉之剑不是很听话的主要原因,自己的能力不足,只能靠精神上的契合才能侥幸招来。
正在这时,身体周围的能量开始汇聚,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袋子正在猛烈地收缩,正在齐朗的心情刚要变得紧张起来时,那团能量突然爆发了,一道耀眼的光线升起到了半空,好像太阳缩小成拳头大小,正悬在他头顶正上方一两米左右的地方。
“此穴名为百会,是修道者收藏剑魂之处。”文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大稳定了,忽远忽近的,看来那幽禁虚空的力量正在不断加强,他果然坚持不了多久了,“当我以真元之力冲破你脑海时,你只须用念力召唤,圣剑必可现身。然而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齐朗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挟迫了,尽管他很想问上一句那是什么样的事,是否有违道义,但在实际上,他根本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而文昌好像根本也没有等待齐朗的答案:“我现赠你尊圣令牌,凭此令牌,可号令我数十万教众重归正途。另外……把这枚玉佩交给曼儿,告诉她,我一直在等着她回头……”
文昌的话音刚落,齐朗立刻发觉自己的脖子上好像被套上了吊坠,而左手手心中更多了个温温的物件——那应该是块圆润的玉石,而那温度说明了它的主人已经把它握在手中好久了。
“曼儿正在祭炼的三件宝物,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文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那五彩石球,名叫灵灷珠,是修道者由剑侠提升至圣者关键之物。曼儿已入邪途,犹盼着能以血火改换其品质,从而为她所用。你可暂时收下,总有一天你会用得上的。那七枝破神箭的箭簇如今已然炼成,如果为邪恶人士收到手中,必成大害,所幸小兄弟你身秉浩然正气,相信足可控制上面的邪气。至于那信念之剑,唉……”
文昌的叹息声好像充满了遗憾,但齐朗却也没有时间细品究竟,因为身体周遭的撕扯之力正在逐渐加强,看来那幽禁虚空的力量正要将他迁往不知名之处。
好在文昌这时也注意到了齐朗的痛苦,他又重新振作起精神,齐朗头顶那光球又猛地爆发了一下耀眼的光芒:“那剑威力虽在,但已失去原有灵性,你也一并收了去吧,在你剑魂可随心而生之前,正可助你扫除魔邪,只不过你要记得,千万不可被其中的恶念所迷。现在,我便要行法助你召出剑魂,留心了!”
话音刚落,齐朗突然发觉自己周身的禁锢之处已然消除,而就在同一时刻,那光球如闪电般一闪,骤然下降,竟然顺着齐朗的头顶心钻了进去!
强大的力量于脑海中聚集,灵光再现!
圣剑之魂开始变得异常明晰,只一闪念的工夫,已从空虚中凝现出来,随着齐朗的意念飞到手中!
光芒闪动,耀眼夺目!
“记住我的请求,孩子!”文昌的声音渐渐远去,渐渐变得细不可闻,但他的嘱托齐朗已经牢记在心。
剑光照映之下,齐朗已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这并非是身处山体的压迫之中,而是一片阴暗的虚无之境,好像是在天穹之上,但四周却无星辰闪动,至于那位从未谋面的**士,仿佛根本就处于另外的时空当中,从来不曾出现过。
圣剑在手,邪术终该有个了结!
齐朗举起了圣剑,四下立时陷入巨震,炸雷爆响,电蛇乱蹿!
虚空开始变得狂乱起来,巨大的牵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好似要吞没光线,吞没一切生灵,试图要令这不屈的斗士永远地陷入那无边的黑洞之中。
尽管浑身的骨骼已经发出了格格的异响,无形的狂风猛烈冲袭下,双眼如同被亿万根利针刺入,但齐朗那漆黑的眸子仍然瞪得滚圆,那高举的手臂仍然岿然不动。他知道这一剑终将落下,因为他要斩破这虚空,斩破这黑暗!
眼前的黑色更浓,其中间杂着数不清的巨石陨星,其上电芒蹿动,飞袭速度极快,转眼间化为一道道光痕,从齐朗身边掠过,一直陷入身后那无尽的黑暗。
然而,这一剑还是劈了下去!
就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所有巨石定在了原处,就连巨石上的电光好像也被冻结……
紧接着,圣剑掀起万丈光潮,所过之处,巨石爆裂,尽化为齑粉,就连那电光也失去了原有的异芒,在荣誉之剑的光芒冲击下,仿佛荧荧烛火遇到了日月的光辉。
“破!”
一声厉啸从齐朗口中爆破出来!
黑幕一般的虚空应声巨震,剑芒所指之处,一道霹雳划破视界极远之处,并如星驰电掣一般极速靠近,直至最终来到眼前!
那是一道裂痕,裂痕背后,好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的圆球,然而只在呼吸之间,那圆球在旋转中骤然变大,并愈发靠近!
齐朗渐渐看清了那一切——海洋、大陆、高山、森林、湖泊……那大概就是自己生存的世界。然而就在他刚要再多瞧两眼这难得的景致时,自己仿佛已化身为无形之气,从高处飞速下降,穿越沙漠丛林,一转眼投入到一座苍莽的青山之中,紧接着,眼前一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那血炼暗室之中!
'正文 第197章 回头无岸'
血色暗室里已经一片狼籍。绿色的邪火熄灭了,那乌黑的巨锅也粉身碎骨,几枝箭簇散落在地——原来没有绿焰的烤炙,它们本身竟是暗红色的。灵灷球在地上滚来滚去,用五颜六色的异光驱逐着暗室中的邪气。
那柄信念之剑正插在了墙壁上,大半剑身没入岩石,只有已被烧融的剑柄仍在外面晃动着铁水红光。圣剑周围的石壁上现出了一个极大的裂缝,上下延伸开来,仿似要将整间暗室劈成两半。不用说,一定齐朗那一剑直接穿透了玄妙的虚无,为这暗室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墙角那里,瑟缩着一个身影。
从背面看过去,那是一个极为瘦弱的身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羊羔,正躲在无人的角落颤抖着,似在抱怨着命运的不公。
她怕了。
那曾经如此跋扈的女魔头,如今已经在圣剑的神光下威风扫地,甚至连扭头直面敌人的勇气都无法鼓起。又或者是,她在圣剑划开虚空的一瞬间,感觉到了那极为熟悉的气息,于是,她崩溃了……
大概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齐朗还在那些惨状的冲激下,一直愤恨地想把利箭射入这魔女的心脏。但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想要举起手中的圣剑竟已如此困难。那并非是因为荣誉之剑正在渐渐消失,而是因为他竟然开始觉得这个名叫曼儿的女人只是个可怜虫。她为了那不知所谓的痴情,开启了血腥报复的罪恶之门。一个拥有无比尊荣身份的男人伤害了她的感情,而她把心中的积恨全部投射到了那些同样愚蠢的信徒。
她的确是个该死的恶魔!但很可能,她曾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她那眼神中一定也曾流露过柔情与善意,邪恶与血腥也曾从未沾染过她的双手。从人到魔的蜕变,只在一念之间——那是仇恨的功劳。
齐朗犹豫了起来。眼下的情形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原本的愤怒好像在一瞬间就离他而去,如果不是这暗室四周的墙壁上涂满了凝血,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一直在提醒着他注意眼前的恶魔,他几乎就要原谅她了。
“你见到他了……”终于,她说话了,声音起初尚有一丝颤抖,到了后来却渐趋平稳。不过齐朗却听不出她口中的话语究竟是个问句,或者只是一句自言自语的感叹。
静默之中,齐朗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平躺在手心中的,是一块心形的碧玉,不算很大,水头也不算很长,如果按阿察和阿汪的专业评判来猜想,根本称不上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但那玉石余温尚存,那里面寄托的情感也当然还在……
齐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俯下了身子,把那块玉石放在她身边:“他想让我告诉你,他一直在等着你回头……”
她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齐朗能看出来,她其实一直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那心形碧玉带去所有的心神牵挂。
滴答一声,好像岩石尖角处凝结的水珠掉落在了地上。一小块青石地面湿润了,就在她衣角的边缘。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齐朗被惊得后退了两步:那原本柔美白晰的面庞已经爬满了煞纹,而就在同一瞬间,她那仅余的半头黑发,正一缕一缕地抽掉黑色。
“回头?”她的声音也变得苍老了起来,“血海汪洋,就算回头,也已见不到岸了。”
她笑了起来。疯狂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显得异常尖利刺耳。那凄苦的笑声令齐朗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她咳了两声,在嘴角吐出了一口鲜血,缓缓地站了起来,向着暗室深处那石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站住!”齐朗警觉地侧过了身子,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箭囊,这才记起自己的箭矢早已经射得一干二净。不过就算已经手无寸铁,他仍有绝对的自信击败这女魔头:“你该回头的,你听清楚了吗,否则你将自取灭亡!”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灭亡?我早已经灭亡了。而且,我想我再不会回头了……”
她果然没有回头,仍决然地向着前面迈开了脚步。而就在她刚要碰壁的时候,那暗红而坚硬的岩石竟然如同幻象一般消失了。出现在她面前的,竟山体之外的万丈深渊!
“慢着……不!你不要!”齐朗终于意识到她所有举动的真正用意,正要跃身过去加以阻拦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她跳了下去,就像一片轻盈的落叶,在狂风中飘摆,在半山的云雾中沉浮。
凄风惨号,云飞脚畔,人去无踪……
她的气息已经不复存在。
她死了。那个名叫曼儿的女魔头自己结束了她那罪恶的生命。不知道她在做出那个决定时,是否带上了忏悔的心情,但她已经死了,一切的情仇都随之湮灭。和她走向相同命运的,还有那位对她造成极大伤害的**士。他也死了,尸骨无存——他对她的爱,和她对他的恨,都被封禁在那个时空的黑洞之中,再无一人能真实触及。
那颗心形玉佩仍然摆在地面上,渐渐冰冷,那柔和的光华也渐渐黯淡。
齐朗的眉头仍然紧锁着。男女之情对这位将满十七岁的少年而言,还是太过高深了一些。他只是觉得他和她太过疯狂,或者,还有些可怜。
两个怪人已经死掉了,这个残局还得交给齐朗收拾干净。按照文昌**士的交待,齐朗把信念之剑的剑身拔了出来,将七枝破神箭簇和漂亮的灵灷石收入包囊,走到墙角按开暗门的机括,带着满脸的迷茫走回了正厅。
奥乌正坐在暗门旁边的玉石台阶上,单手拄着那把重剑,眉头扭成了个死疙瘩。能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异常痛苦,估计他还在为那短短一瞬间的失控而懊悔,甚至暗门打开时所发出的巨响,都没能惊动他扭头看上一眼。
那些女子们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此刻都聚到了大厅的另外一侧,身上均已披上了衣物,个个神色慌张,更有胆小者相互搀扶着嘤嘤哭泣。
看到这样的场面,齐朗一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他伸手拍了拍奥乌的肩膀:“你还好吗,兄弟?”
那壮汉没有回音,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在那里愣了好半天,才猛地一下子脑袋埋在了两膝之间:“别叫我兄弟!我完了,我变成了魔鬼!”
那像是一句愤怒的嘶吼,只不过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