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绝早就料到君傲天不会再忍气吞声,为了掩盖其恶行,定会痛下杀手。是以君傲天的身形刚移转,他立即以宁湛炉赠送的宝刀劈向君傲天双掌。
君傲天见宝刀光芒闪烁,刀锋无比锐利,不敢直撄其锋,双腿急忙往后退,及时保住双掌。
“师伯痛下杀手,是担心我说出更多有关师伯的恶形恶状吗?”宝刀轻旋,如飞似舞,练绝一派轻松地问道。
“我为人正派,众所皆知,岂是你三言两语就可扭曲的?”君傲天表面镇定,实际上紧张得很,担心众人会选择相信练绝。
“如此说来,师伯对这本武功秘笈丝毫不感兴趣喽?”练绝扬着手中的书。
“当然。”君傲天昂高下巴,一派正气凛然。
“那好,反正我早就嫌这书带来太多麻烦,既然师伯表明不感兴趣,那么就一把火烧了干净。”练绝说着早与仇释剑拟好的话,引诱君傲天上鈎。
仇释剑在练绝话一说完后,立即点燃火摺子递给他。
练绝接过火摺子,当着众人的面点燃书。
所有人都瞪大眼看着这一幕,不知君傲天会有何反应。
君傲天瞪着书本被火点燃,额际冒出焦急的汗珠,多年来心心念念的武功秘笈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它烧成灰烬?那里头可是记载着师父的绝学,他焉能放弃一窥全貌的机会?
火舌张牙舞爪,像是在对君傲天耀武扬威,他若再迟疑下去,武功秘笈就没了!情急之下,他冲上前,不顾一切抢过武功秘笈,忙着以手掌扑灭张狂的火舌。
火舌扑灭后,君傲天如获至宝地捧着书,暗自庆幸自己动作够快,及时将它抢过来,不然早就被烧成灰了。
“我以为师伯说不想要武功秘笈是出于真心,现下看来,师伯似乎说了违心之论。”练绝凉凉说道。
“我是不想你祖师爷爷毕生心血葬送在你这浑小子手里,才会出手救书。”君傲天心一凉,赫然发现自己当着众人面前做了蠢事,连忙正色,不显露垂涎之意。
在场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江湖人士将他的贪婪与狂喜看在眼里,心下登时有了底。一些作风正派的掌门人已感到遗憾地直摇头,而早就有意取而代之的掌门人则心下大喜,恨不得练绝能掀出君傲天更多丑事,好让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将君傲天扯下武林盟主的宝座。
君若兮感伤地低下头,向来精明的父亲竟然为了一本不存在的武功秘笈变得如此颟顸,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贪婪全曝露在众人目光下。
“既然师伯担心祖师爷爷毕生心血会毁在我手里,那么里头记载的是绝世武功或是江湖趣闻,师伯应当是一点都不在意了。”练绝挖了陷阱让君傲天往下跳。
“什么江湖趣闻?”里头记载的明明就是武功秘笈,练绝这浑小子在说什么?
君傲天心里直泛嘀咕,急着将书翻开来。岂料翻开后整个人如被雷击中般愣在原地,里面记载的的确不是武功秘笈,而是江湖趣闻,且字迹确确实实出自师父之手,他惊愕地瞠大眼,快速地从头翻到尾。
没有武功秘笈,一招半式都没有,仅有那些师父一再重述的江湖趣闻。
“怎么会这样?你在耍我是吗?”浓浓的失望冲击君傲天的心,他愤怒地将书重重扔到练绝跟前,厉声质问道。
“我并没有耍你,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认定这是本武功秘笈。”练绝弯身拾起书,轻轻拍抚。
“爹,放下你的执念吧。”君若兮轻声道。
“你给我闭嘴!是你们两个害我变得如此狼狈不堪!”君傲天完全无法接受武功秘笈变成江湖趣闻一事,整个人处于狂怒之中,双眼布满血丝,全身颤抖地指着若兮与练绝,痛恨不已。
“爹,算了,咱们回庄吧。”君若鸿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劝说。
“回庄?好!但在回庄前,我要先杀了他们两个。”君傲天怒火攻心,完全失去理智,一心一意只想严惩背叛、耍弄他的人,才不管他人见状后心里会怎么想。
他的面子、他的里子全让若兮和练绝丢在地上践踏,这两人今日不死在自己手里,他一辈子也无法甘心。
君傲天推开身旁的若鸿,眼神狂乱,带着杀意取剑刺向两人。
练绝拉着若兮闪避,宝刀再次飞扬削砍,两人身形飞窜,忽高忽低。君傲天以剑刺向练绝,练绝提刀反击,刀光剑影,火花飞溅,剑铃刀鸣铿锵作响。
君若鸿想了下,咬牙痛下决心,身形飞窜,决定助父亲打退练绝,至于事情最后会变成怎样,他已经没心思去想了。
君若兮见状,犹豫着是否要出手,她已经和父亲反目成仇,可是自小和弟弟感情不错,若真要对上若鸿,她下不了手。
“我来。”闲了很久的仇释剑窜出帮衬。
君若兮心急如焚,看着练绝与爹交手,他手中无坚不摧的宝刀占优势,而爹则在武艺修为上占上风,两人可说势均力敌,只要稍有差池,其中一人必定落败。
“君若鸿,你明知你爹为了得到那本不存在的武功秘笈,不止一次暗算练绝,差点使练绝命丧黄泉,甚至还不顾父女之情,于两个月前出手把君若兮打成重伤,若不是想利用君若兮与『麒麟堡』结为秦晋之好,早就把她给杀了。你现下是非不分帮着你爹,果然是他所属意,未来接承武林盟主之位的最佳人选。”
仇释剑因为妻子——宁千羽曾被君傲天看中,想要让她嫁给君若鸿为妻,所以对君若鸿一直没有好感。现下君若鸿出了手,他自然也不客气,顺道让众人知道君傲天为了武功秘笈做出多少令人不齿的事。
所有人都清楚听见仇释剑说的话,皆吃惊的倒抽了口气,有志一同地望向君若兮。果然见她虽然上了胭脂水粉,可气色仍是不佳,若有病容,想来正如仇释剑所言,于两个月前被君傲天打成重伤所致。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素来受人敬重的武林盟主竟会是个贪婪、冷血、绝情之人,大伙儿全都被君傲天特意端出的谦谦君子表相给骗了。
“你给我闭嘴!”君傲天恼羞成怒,转攻向仇释剑。
“你的对手是我!”练绝手中的宝刀横出拦截,不许君傲天转移目标。
“他这样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太难看了。”铁拳派掌门霍克刚摇头叹气。
“难怪练绝先前会说君傲天想杀人灭口,他这样子哪配再当武林盟主?”想取而代之的秃鹫派掌门说道。
“连亲生女儿都要杀,这种人完全不值得我们尊重,亏他平日大言不惭,总说要主持武林公义,我看最该受到批判的人是他。”弄了半天,他们全被满口仁义道德、狡猾的君傲天给骗了。
“爹,我们现下该怎么办?”从头看到尾的齐伯浚侧过头问父亲。
“当然是不要这门亲事了。君若兮失贞、君傲天失德,这种人不配和我们『麒麟堡』结为亲家。幸好事实真相被他们自个儿揭露出来,不然咱们日后肯定成为笑柄。”齐父暗自庆幸没上了恶当。
“那就随他们去打吧。”齐伯浚也不想蹚这浑水,况且方才练绝擒抓住他的那股狠劲,直到现在仍余悸犹存,他完全不想再和练绝对上。
喜堂内众人皆冷眼旁观,没人想要出手帮君傲天,也没有人再敬重他。
君若兮发现父亲顷刻间尽失人心,也如自己预期的丢尽颜面,她成功报复了父亲,可浓浓的悲哀却涌上心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可恶!”众人说的话传进君傲天耳里,他狂暴怒吼,手中的剑使得更加凌厉狂乱。
相较之下练绝的一招一式皆严密扎实,攻守自如,不似君傲天自乱阵脚,反而失去威力。
猛地,锵一声,君傲天手中的长剑被练绝的宝刀削断,紧接着练绝手中的刀朝他胸口划过,他狼狈地往后退跃,刀锋堪堪划破衣衫,胸膛因惊怒而剧烈起伏。
“师父待我不公!师弟瞧不起我!女儿背叛我!连你这个后生小辈也想要拿本假书来欺骗我!所有的人都对不起我!”君傲天恨恨扔下手中断剑,心思紊乱,整个人陷入疯狂,大声吼出所有的不满。
“真正对不起你的人是你自己,你很清楚我给你的书是真的。”练绝闪避过君傲天狠扑而来的声势,要他面对现实,别再执迷不悟。
“爹!”君若鸿听见父亲的怒吼,心惊地停手跃开。
既然君若鸿不打了,仇释剑也不打算穷追不舍,于是收手。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臭小子!我的一切全让你给毁了!”君傲天不满地仰天长啸,双手交叉变化招式袭向练绝。
“爹,您醒醒吧!”君若兮见父亲如此疯狂,不愿面对现实,难受地出声。
“全都是你害的!”若兮的声音激起了君傲天更多仇恨,若非她的背叛,自己怎会落得今日这番下场?于是他不再攻向练绝,反而掠过若鸿身边,抢过若鸿手中长剑,阴狠笔直地对准若兮的心口。
“爹!不要!”君若鸿惊骇大叫,急欲追上阻止。
“小心!”在场所有人见君傲天下狠招,焦急大喊。
君若兮见父亲来势极快,出手狠绝,闪身回避剑锋,无奈她的身手已大不如前,移动的速度仍不够快,眼看就要命丧于父亲之手,伤心地对上练绝惊慌的黑眸,与他无声告别。
练绝见君傲天突然攻向若兮,吓得胆颤心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出由宁湛炉打造,一把薄如蝉翼的飞刀,用力朝君傲天的背部掷去,同时向上苍祈求,飞刀的速度能赶得上君傲天的剑势。要他眼睁睁看着若兮死在君傲天手中,岂不是毁了所有希望,将他整个人打入无间炼狱?!
一旁的仇释剑于惊险万分、危急存亡之际,快手拉开君若兮,不教练绝苦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破风声自背后狠戾传来,君傲天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快速旋身,改为对付飞刀。可是他动作不够快,当他转身想打落飞刀时,飞刀已插中他右胸口。他愣愣地看着胸口上的飞刀,想着他的武功明明在练绝之上,为何输的人会是他?
“爹,您没事吧?”君若鸿赶到君傲天身边,马上点住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扶着他关心问道。
“我没有输给练绝!再来打一场!”君傲天声嘶力竭,硬是不肯认输。
“爹,您别再硬撑了。”君若鸿难受到喉头不住滚动。
练绝不理会君傲天的叫嚣,焦急地奔至若兮身边,用力将她拥入怀中,让仓皇不安的心能够回归稳定。“我差点被你吓死。”
“若非你的朋友及时拉了我一把,我就……”君若兮与他紧紧相拥,整个人吓出一身冷汗。若非他射出飞刀,若非有人拉了她一把,他俩早就天人永隔了。
仇释剑有意挡在练绝与君若兮身前,以防君傲天再出手偷袭。
“幸好有释剑在。”练绝将对仇释剑满满的感激放在心里,这份恩情他一辈子也还不了。
“原来是他,谢谢你,仇大侠。”仇释剑和练绝一样易容换装,君若兮与仇释剑一点都不熟,若不是练绝点明,她真猜不出救自己一命的人是谁。
“练绝和我是推心置腹的好友,我理所当然要出手救他的心上人,你无须道谢。”
第10章(2)
“君傲天,你的执念太重,是该收手了。”一直默不出声、德高望重的天山派古掌门站出来说话。
所有人见古掌门开口,全都静了下来,连原本还在疯狂叫嚣的君傲天,狂乱的眼眸对上古掌门睿智清明的眼瞳时也安静下来,肩膀颓丧垂下,面对众人责备的目光与自身的落败,他不得不接受事实。
刚刚自个儿明明还高高在上,备受武林同道崇敬、钦羡,怎知才短短一炷香时间便失去一切,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唾弃,他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
“爹,我们走吧。”君若鸿扶着父亲,挺直腰杆接受所有人鄙夷的目光。
“嗯。”君傲天有气无力应了声,脚步虚浮,沮丧地和君若鸿往外走。
君若兮看着走到她身旁的父亲,嘴角动了下,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该跟他说什么是好,事到如今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对。
“姐,你保重。”君若鸿勉强扯动嘴角,扬笑和她道别。
“若鸿,你也是,爹他就交给你了。”君若兮难过地看着颓丧失意的父亲。
“爹有我照顾,你别担心。姐夫,我姐姐为了你牺牲许多,你一定要好好疼惜她。”君若鸿看向练绝,郑重地将君若兮交给练绝。
“若兮的好,我非常明白,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辜负她。”练绝拥着君若兮的肩头,仍旧提防君傲天,担心君傲天会趁他不注意时再次痛下杀手。
自尊受创,失去一切的君傲天拒绝看向君若兮与练绝,目光笔直望向前方。
“爹,不肖女儿在此向您拜别,请您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君若兮想了想,不管父亲喜不喜欢听她说,可该说的话仍是得说。她双膝下跪,向君傲天磕了三个响头,泛滥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滚而落。
“我,没有女儿。”君傲天冷冷道,拒绝承认她。
练绝扶起跪在地上的若兮,以拇指为她拭去泪水,希望她别再为君傲天的冷绝感到悲伤。
君若鸿叹了口气,便扶着父亲离开“麒麟堡”。
君傲天落得这样的下场,可说大快人心,一干虎视眈眈的掌门人已摩拳擦掌等着当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天山派古掌门担心群龙无首之际会闹出事来,便站出来主持大局,与众人商议择日将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
“我们也走吧。”练绝挽着君若兮的手,眼底盛满爱意。
“好。”君若兮吸着哭红的鼻子,忍着不再流泪,将幸福交托到他手中。
他们俩连袂步出“麒麟堡”,一阵凉风轻轻吹扬起两人发梢,丝丝缠缠。
君若兮心想,若鸿行事谨慎,将父亲交由若鸿照顾,她不用担心会出岔子,只是自己和父亲的父女之情就这样结束了,心中不免感到惆怅万分。
“你们俩若要成亲,别忘了捎个信给我。”仇释剑从后追上。
“一定不会忘了你。”练绝笑着拍拍好友肩头。
“那么我先回『龙渊山庄』了。”仇释剑与妻子分离多日,想念得紧。
“好,别忘了帮我跟你岳父大人道声谢,也帮我向嫂夫人问候一声。”练绝知晓他们夫妻鹣鲽情深,不便多留。
“保重。”君若兮与仇释剑道别。
“你们两个也是。”仇释剑微微一笑后快速离开。
“接下来我们要上哪儿去?”带着轻愁的君若兮望着仇释剑远离的背影问道。
“你想上哪儿?”只要她想去的地方,不论路途多艰辛遥远,他都会带她去。
“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定定看着他,眼神带有一丝忧愁。
“别再伤心难过,终有一天你爹会有所省悟,再度接纳你的。”练绝心知她仍为了当着众人的面,揭露父亲的真面目一事深感愧疚,可他并不认为她做错了。
“希望如此。”君若兮悠悠的长叹了口气,希冀终有一天,父亲能容许她再次踏进家门。
“我们先到关外去,我想要让你看看那一望无垠的大地。”练绝没忘,一年多前他们俩在前往关外的道上遇到君傲天,结果他独自一人前去关外等候不会出现的她,而这一回出关的路程,他们俩将携手同行,谁也不会被牺牲割舍。
“好。”她的心与他一致,同样想到了一年多前的事,望着他的澄净眼瞳不禁放柔,积郁在心口对父亲的歉意也悄然隐去。
“那里吹的风是自由的;长的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