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姻上吃亏,上当受骗,所以才想出这样的策略来。现在她要用钱,得经过表哥和父亲指定律师的同意才能提取。
她到底有多少遗产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个小数目,但她从未和伟提起过,伟也从未向她打听过。两人日常的消费都是AA制,他们觉得这样符合时代潮流。伟的父亲已无罪释放,污告他的人反而被查出问题。伟带叶蓓回老家一趟,父母对这位未来的儿媳十分中意,并承诺替他们购置婚房出首付款。这也符合苏州的惯例。两人的婚事算定下来了。母亲也不再唠叨,只是催他们尽快把婚事办了,了却她心头第一桩大事。
不久,伟去参加驾驶学习班。考完理论课回来他对叶蓓说:“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丑女,好多题都不会。”
叶蓓笑着追问:“如果是靓女你就会想方设法帮助她了?”
他说:“如果是靓女我肯定英雄救美……不过,我们俩可是心心相印喽,谁也别想在我们中间插一脚。”
叶蓓想起含笑,眉头不觉皱了皱。
伟说,请相信我,我心中永远只有你。
第二个星期学“搬桩头”,伟回来就脱了臭袜子,喊着“好累好累,骨头像散了架”。叶蓓倒了一杯冰水给他,伟一口气喝完,伸展四肢躺在沙发上。叶蓓替他拿好换洗的衣服,命令他赶快去卫生间冲凉。
伟哀求道:“好老婆,让我先睡一会儿吧。”
叶蓓说:“不行,你的臭味快把人薰死了,先去洗澡。”
伟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卫生间。
伟冲完澡出来恢复了精神,他说:“‘丑女’今天也去了,坐在驾座上胆子小得要命,开着开着就吓得尖叫,旁边的教练气得不行。不过呀,看她样子很有钱,用三星A408手机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
“人家有钱关你什么事?你学好车就行了。”
伟说:“这天下的事就是不公平,那么个丑女,却又那么有钱。”
叶蓓说:“这就是公平,上帝不会把美貌和财富同时给予一个人的。”
伟说:“老婆,还是你英明。”话刚说完,就打起了呼噜。
学车结束后,师兄师妹成了铁杆朋友。拿到驾照的开始四处看车,“丑女”经过两次补考,好歹通过后便嚷着要买车,还叫伟跟她一起去。
叶蓓说:“她没男朋友吗?凭什么叫你陪着去?”
“能帮人家就帮人家嘛。”
自从“丑女”买了车,有时开到哪儿掉不了头,就会打手机让伟帮她,有时伟还会借她的车去会客户。伟对叶蓓说,我们很快也会买一辆车。不过,说归说,买一辆车对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因为他想先凑满买别墅的首付款,鱼我所爱,熊掌亦我所爱,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伟很理智地决定先买别墅,房子会越来越贵,而车子则会越来越便宜的。伟说自己买的车档次一定要超过三菱吉普。叶蓓知道他是方方面面都不能输给威的。
获奖的服装销路很好,通过媒体热炒,“春船载绮罗”打响了牌子。叶蓓和伟各忙各的,常常她睡了伟加班还没回来,早晨她去店里了,伟睡得正沉哩。
他们变得像一对庸常的同居恋人,除了为生活打拼,风花雪月的浪漫已减少了许多。
一晃半年过去了。
一天,伟将叶蓓约到园区新苏国际大酒店的碧波阁西餐厅,点了她最爱吃的牛扒。伟嗫嚅着说:“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对你说……”,“什么事?”
“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生气。”
“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吧?”
“我,我和‘丑女’……”
叶蓓笑笑说:“我知道,你喜欢她的车。”
伟欲言又止。
那晚,安约她在“蓝眼睛”酒吧见面。这里的老外特多。安开宝马,喝路易十六,那种霸气充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安说你还不如到我的公司和我一道干,我们做的都是大买卖,一锤下去就是成百上千万,真的很剌激,很有成就感。你那种店,做一年还不抵我做一天,咱们一起干,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过三五年也上福布斯上去排一排。叶蓓惊讶地看着她,觉得她的野心膨胀得太可怕,这可不是那个她熟悉的安了,那个思维敏捷风趣幽默的安,那个做事深思熟虑理性多于激情的安。现在的安真是财大气粗,举手投足都是豪气冲天的模样。老话说时世造英雄,一点没错。但她不喜欢。她说她没那样的野心,至少现在还没有,她只喜欢把“春船载绮罗”做成一个有中国特色的服装品牌,不想赚那么多的钱。赚钱不是最重要的,做成一番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安说你好傻,做事业就是赚钱,赚钱就是做事业,现在社会上的人衡量你做的事业成功不成功,大不大,以什么为标准,就是看你会不会赚钱,能赚多少钱。后来安的公司出事,叶蓓觉得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可思议,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竟然一年多的时间做到8个多亿的业务,这简直像天方夜谭。那晚她和安谈的不甚融洽,她觉得安有点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架势,而叶蓓是不喜欢被别人指挥的,特别不喜欢别人看不起她的“春船载绮罗”。她们提早结束了,去吧台结帐时竟然撞上了伟,他的怀里偎倚着伟说的那位“丑女”,她穿一袭白色的香奈儿连衣裙,美丽的长发服贴地顺着肩膀滑下,身上是Lancome奇迹香水的好闻的味道,望着小鸟依人的女孩,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就是那个猖狂的“巴西女郎”庄菊美。
叶蓓没有表情地移目窗外的金鸡湖,“你们……多久了?”
“从你工作忙起来那段时间开始。”
“你爱她吗?”
“我承认一开始就喜欢上她的车,你总是那么忙,开始她叫我出去喝酒和兜风,我都拒绝了,但你想想半年你都没一天时间陪过我……后来我就去了。有时她开车有时我开,我们去兜风去喝酒去攀岩去蹦极,很放纵也很自由。”
“她爱你吗?”
“非常爱,她说她可以为了我去死。”
“为了一辆车你就可以出卖爱!这样的爱情有什么价值?我祝贺你与有车人终成眷属。”
安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找个人修理修理伟,让他清醒清醒。
她说不用,她不想用这种方式解决感情问题。
“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吧。”伟低声下气。
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帮他整理衣物。关上皮箱时,他从背后抱住她,“知道吗叶蓓,我的逃避是因为你的冷漠,你把你的服装店看得比我还重要。我只是想刺激你……”
“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你见异思迁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指望我还会像两年前那样容忍你的背叛?”她轻轻挣脱。
那时校园里的樱花已落尽,粉红的花朵铺在潮湿的地上。她爬上凌云楼的十八层,打开朝西的窗,闭着眼想从那儿跳下。杜小苇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扑在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可是这个稚嫩的男孩,怎么能承受得了她那无边的痛苦?
“真的对不起。”
她不动声色地说,“有昨天的含笑也就会有今天的菊美。”
伟离开的那一日,威打来电话,说他交了个做模特的女友,约她和伟去吃火锅。他说:“叶蓓,你肯定会喜欢莉,她是个好模特。”
她迟疑了一下,告诉他庄菊美的事。
“菊美?!”威在电话那头叫起来。
“你与她很熟吧?”
“当然。她家里的私家车少说也有三四辆,还有一个大农场,是真正的有钱人。这样的女人让一个男人爱她太容易了,叫我立刻跪下来向她求婚也不是难事,如果她别妆扮成放荡不羁的巴西妹。”顿了顿,他又恢复了调侃的语气,“说真的,你有没有用砖头拍他?”
“没有,我恭喜他。”
“叶蓓,你太善于掩饰自己。”
“你骂我虚伪?”
“太理性的女人令人没有保护欲。”
她说:“我有春船载绮罗,它是我的最爱。其它我都不在乎。”
“这世界女强人太多了,你别再打破头硬往里挤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对伟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所谓?
“叶蓓,我马上来接你。”
威是一个英俊体贴的男人,但她对他没什么感觉。此时此刻,她倒愿意与他的模特女友相见,莉在T型台上风姿绰约,倾国倾城。她的身材,如果穿上“春船载绮罗”的服装,“云想衣裳花想容”将是最贴切的广告词。
她望着窗外的河。河水并不清,上面还漂浮着塑料袋可乐瓶什么的,是游客顺手扔的。河岸的垂柳在风中舞着,像女人的乱发。灰蒙蒙的天空下是拥堵的车流和嘈杂的人群。不远处的商店里开着大喇叭,大甩卖的叫喊声震耳欲聋。
伟轻易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别墅和靓车。
母亲说男人是一种极易改变的动物。男人的贪欲太重,贪权贪钱贪色,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这话一点不错。但她不会像母亲那样,为了一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而发疯。她已经给过伟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信誓旦旦以后还是旧病复发,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沉迷于失恋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她与伟的再次分手显得波澜不惊。
同样的错误她不能犯两次。
有时,叶蓓觉得自己真像一团灰暗的云,在城市的上空飘浮,离梦想的天空越来越远了,但她仍然坚守着对服装设计的那一份爱。在这个时代,爱情是一种最靠不住的东西。海枯石烂的誓言有时还不及一碗方便面来得实在。这是个消费快餐的年代。不图天长日久,只求一旦拥有。可是她曾经拥有过吗?两次失败的恋爱除了让她拥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外,她还拥有过什么呢?
她去了医院。早就听说过堕胎的痛苦,她需要手术刀在体内的肆虐,肉体的伤痛正好可以抵消掉精神的折磨。
一个星期后,她去旅行。逃避也好,疗伤也好,只是不想让周围熟悉的人看到她的憔悴。黄山、西递和宏村,车子在环山公路上绕行,是初春,山坡的草还没绿,没有来得及展示它的色彩缤纷层次鲜明,就像一幅初学者的水墨画,墨不够,水太多。在这样的时节登黄山是不适宜的,所见皆非盛景,冬的凋敝,春的残缺,两头都不靠,没什么趣味。
不管怎样,还是来了。坐缆车到玉屏楼,接着上光明顶,过百步云梯,穿一线天,到北海、西海。一路上导游不停地指着一块块石头告诉这是何景何景,国人喜欢这样的附会。想起上次来黄山,与伟一道,完全是自己爬上来,暮春时节,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一片片的桃花林,铺着鹅卵石的泉水,做梦一般。
穿行在后山的松林中,是山之北,积雪未溶,地上铺满厚厚的松针,真安静啊,不时有松鼠欢快地从游客跟前跳过,空气中有松柏的清香,隔着松柏,是一方方碧蓝的天,令人心碎的蓝。在这里,时光似乎是停滞的,一小时仿佛是一天,而一天,倒像是过了一年。
回到苏州后,白天照常到店里上班,逃不掉的是晚上,找不到麻木生活中惊心的刺激。午夜时分,睡不着觉,上网和一个叫“红色猎豹”的夜夜长聊。先是在公共聊天室,再是一对一的包厢。他吸引她的地方,只是因为他说他喜欢电影《卡萨布兰卡》《西雅图夜未眠》带给人的那种浪漫情怀。她打开他发来的Flash网页,《卡萨布兰卡》那经典浪漫的曲子再一次让她四肢无力。
他要见她。她也有着想放纵一次的狠心,哪怕是错误,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不要再过这种没有明天的生活。“红色猎豹”原来是红跑车楚地。上岛咖啡浓得没有了味道,大堂里碰巧也是那曲《卡萨布兰卡》。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酒吧里的暧昧空气顿时包裹了她。楚地坐在她的对面,神色凝重,慢慢地抬起头,象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自从那晚后,我一直在找你,几乎找遍苏州的大街小巷,你却神秘蒸发了。你是谁?”
“我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爱你,我忘不了你。”
叶蓓笑了,“一夜情后还想发展为多夜情吗?”
“我发誓,那夜真的没碰你。”
“为什么?花花公子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你尽管嘲笑,但那夜我确实没碰你,因为看你很痛苦的样子,我动了恻隐之心。何况你长着一张如此纯洁的冰雪般的脸庞,一看就知道是未涉尘世的好人家女儿,好色男也有他的道德底线。”
“那你为什么抛弃含笑呢?她跟你青梅竹马,何况她是那样的爱你。”
“你怎么知道我跟含笑的事呢?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抛弃她呢?”
“我和她青梅竹马是不错,但不能说是我抛弃了她,是她首先背叛了我。今天我们暂时不要纠缠这个问题,我问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和含笑的事,还这么着为她打抱不平?”
“她是我的学姐,又曾经是我的同事。”
“她专抢学姐学妹的帅哥男朋友,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只要草嫩草鲜美,她才不管是不是窝边的呢。你难道没受过她的九阴白骨掌?”
她看着他,他的表情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怎么啦,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劝你有了的话也别让含笑沾手,只要是帅哥,她可来者不拒呵。”
叶蓓想到含笑妩媚的笑脸和性感惹火的身材,想到她与伟在三亚……她的心好痛,那层层涌上的饱滞感又一阵一阵袭来。
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凉,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攥住她的手,温暖便铺天盖地地传遍她的全身。震颤,是那种久违了的思念。
还是丽都,还是开的那间房,一切都自自然然。她的唇应和他的急切,甘愿溶化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成一汪清水。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她的身体都不愿为他打开,不愿为他绽放。女人的感情总是随着身体走,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了伟,没办法,她骗不了自己。虽然她竭力地要忘记他,但往往事倍功半甚或事与愿违。她这才相信,也许,楚地以前确实没有进入过她。她对自己的身体感到迷惑不解,只要她不愿意,没有男人能强迫她,包括初恋时的伟,在湖滨的宾馆,他那般心急火燎,也是于事无补。他因此一度怀疑她是“石女”。她现在终于明白,伟之所以对她的清白深信不疑,是因为他了解她的这一秘密。
与伟的一切结束了。很长的一段日子,她每天都幻想着,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很想我,告诉我心里只有我一个,告诉我爱情保质期是一辈子。她来到曾与伟一起租住的东环四村的那幢居民楼,想到每一次与伟吵架又和好的种种细节,伟曾是那么在乎她,娇宠她,害怕失去她。但眨眼之间,伟就变心了,与那个“巴西黑妹”纠缠在一起,就像以前与含笑纠缠不清一样。男人真是可恨的易变的动物。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流,她漫无目的地跟着一群人走,不经意间走到人民商场,抬头看见对面的“大光明影城”,心想还是去看电影吧。她想起初恋时她和伟看的第一部电影是《甜蜜蜜》,第二次去看的是一部恐怖片,电影开场后不久,他拉开她俩中间的扶手,把她拥在怀里,她也没有反抗,她只是不允许他的手超过她设定的禁区。她就这样第一次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看完了整场电影。事后连她自己都惊讶,这举止是不是有点轻浮呢?不过,在当时,这种依偎确实减少了恐惧,多了一种莫明的幸福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