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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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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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寻《考工记》虽是补阙之书,相承已久,诸儒注述,无言非者,方之后作,不亦优乎。其《孝经援神契》、《五经要义》、旧《礼图》皆作五室,及徐、刘之论,谓同《考工》者多矣。朝廷若独绝今古,自为一代制作者,则所愿也。若犹祖述旧章,规摹前事,不应舍殷、周成法,袭近代妄作。且损益之极,极于三王,后来疑议,难可准信。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各有一室也,合于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施行于今,虽有不同,时说然矣。”寻郑此论,非为无当。案《月令》亦无九室之文,原其制置,不乖五室。其青阳右个即明堂左个,明堂右个即总章左个,总章右个即玄堂左个,玄堂右个即青阳左个。如此,则室犹是五,而布政十二。五室之理,谓为可按。其方圆高广自依时量。戴氏九室之言,蔡子庙学之议,子干灵台之说,裴逸一屋之论,及诸家纷纭,并无取焉。
  学者善其义。后为都官尚书。时崔光疾甚,表荐思伯侍讲,中书舍人冯元兴为侍读。思伯遂入授明帝杜氏《春秋》。思伯少虽明经,从官废业,至是更延儒生,夜讲昼授。性谦和,倾身礼士,虽在街途,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客有谓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世以为雅言。思伯与元兴同事,大相友昵,元兴时为元叉所宠,论者讥其趋势云。卒,赠青州刺史,又赠尚书左仆射,谥曰文贞。
  子彦始,武定中淮阳太守。
  思伯弟思同,字仕明,少励志行,雅好经史,与兄思伯,年少时俱为乡里所重。累迁襄州刺史,虽无明察之誉,百姓安之。元颢之乱,思同与广州刺史郑光护并不降。庄帝还宫,封营陵县男。后与国子祭酒韩子熙并为侍讲,授静帝杜氏《春秋》。加散骑常侍,兼七兵尚书,寻拜侍中。卒,赠尚书右仆射、司徒公,谥曰文献。
  初,思同为青州别驾,清河崔光韶先为中从事,自恃资地,耻居其下,闻思同还乡,遂便去职,州里人物为思同恨之。及光韶亡,遗诫子侄不听求赠。思同遂表讼光韶操业,特蒙赠谥,论者叹尚焉。
  思同之侍讲也,国子博士辽西卫冀隆精服氏学,上书难杜氏《春秋》六十三事,思同复驳冀隆乖错者一十余条,互相是非,积成十卷。诏下国学,集诸儒考之,事未竟而思同卒。后魏郡姚文安、乐陵秦道静复述思同意。冀隆亦寻物故,浮阳刘休和又持冀隆说。竟未能裁正。
  祖莹,字元珍,范阳遒人也。曾祖敏,仕慕容垂为平原太守。道武定中山,赐爵安固子,拜尚书左丞。卒,赠并州刺史。祖嶷,字元达,以从征平原功进爵,为侯,位冯翊太守,赠幽州刺史。父季真,多识前言往行,位中书侍郎、钜鹿太守。莹年八岁能诵诗书,十二为中书学生,耽书。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常密于灰中藏火,驱逐僮仆,父母寝睡之后,燃火读书,以衣被蔽塞窗户,恐漏光明,为家人所觉。由是声誉甚盛,内外亲属呼为圣小兒。尤好属文,中书监高允每叹曰:“此子才器,非诸生所及,终当远至。”时中书博士张天龙讲《尚书》,选为都讲。生徒悉集。莹夜读劳倦,不觉天晓,催讲既切,遂误持同房生赵郡李孝怡《曲礼》卷上座。博士严毅,不敢复还,乃置《礼》于前,诵《尚书》三篇,不遗一字。孝文闻之,召入,令诵《五经》章句并陈大义。帝戏卢昶曰:“昔流共工于幽州,北裔之地那得忽有此子?”昶对曰:“当是才为世生。”以才名拜太学博士。徵署司徒彭城王勰法曹行参军。帝顾谓勰曰:“萧赜以王元长为子良法曹,今为汝用祖莹,岂非伦匹也?”敕令掌勰书记。莹与陈郡袁翻齐名秀出,时人为之语曰:“京师楚楚袁与祖,洛中翩翩祖与袁。”再迁尚书三公郎中。尚书令王肃曾于省中咏《悲平城诗》云:“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彭城王勰甚嗟其美,欲使肃更咏,乃失语云:“公可更为诵《悲彭城诗》。”肃因戏勰云:“何意呼《悲平城》为《悲彭城》也?”勰有惭色。莹在座,即云:“悲彭城,王公自未见。”肃云:“可为诵之。”莹应声云:“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积石梁亭,血流睢水里。”萧甚嗟赏之。勰亦大悦,退谓莹曰:“卿定是神口,今日若不得卿,几为吴子所屈。”
  为冀州镇东府长史,以货贿事发,除名。后侍中崔光举为国子博士,仍领尚书左户郎。李崇为都督北讨,引莹为长史,坐截没军资除名。未几,为散骑侍郎。孝昌中,于广平王第掘得古玉印,敕召莹与黄门侍郎李琰之辨之。莹云:“此是于阗国王晋太康中所献。”乃以墨涂字观之,果如莹言,时人称为博物。累迁国子祭酒,领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大中正,监起居事,又监议事。
  元颢入洛,以莹为殿中尚书。庄帝还宫,坐为颢作诏罪状尔朱荣,免官。后除秘书监,中正如故。以参义律历,赐爵容城县子。坐事系于廷尉。会尔朱兆入,焚烧乐署,钟石管弦略无存者。敕莹与录尚书事长孙承业、侍中元孚典造金石雅乐,三载乃就。迁车骑大将军。及孝武登阼,莹以太常行礼,封文安县子。天平初,将迁鄴,齐神武困召莹议之,以功进爵为伯。卒,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
  莹以文学见重,常语人云:“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盖讥世人好窃他文以为己用。而莹之笔札亦无乏天才,但不能均调,玉石兼有,其制裁之体减于袁、常焉。性爽侠,有节气,士有穷厄,以命归之,必见存拯,时亦以此多之。其文集行于世。子珽袭。
  珽字孝徵,神情机警,词藻遒逸,少驰令誉,为当世所推。起家秘书郎,对策高第,为尚书仪曹郎中,典仪注。尝为冀州刺史万俟受洛制《清德颂》,其文典丽,由是齐神武闻之。时文宣为并州刺史,署珽开府仓曹参军。神武口授珽三十六事,出而疏之,一无遗失,大为僚类所赏。时神武送魏兰陵公主出塞嫁蠕蠕,魏收赋《出塞》及《公主远嫁诗》二首,珽皆和之,大为时人传咏。
  珽性疏率,不能廉慎守道。仓曹虽云州局,及受山东课输,由此大有受纳,丰于财产。又自解弹琵琶,能为新曲,招城市年少,歌舞为娱,游集诸倡家,与陈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为声色之游。诸人尝就珽宿,出山东大文绫并连珠孔雀罗等百余匹,令诸妪掷摴蒱赌之,以为戏乐。参军元景献,故尚书令元世俊子也,其妻司马庆云女,是魏孝静帝故博陵长公主所生。珽忽迎景献妻赴席,与诸人递寝,亦以货物所致。其豪纵淫逸如此。常云:“丈夫一生不负身。”
  已文宣罢州,珽例应随府,规为仓局之间,致请于陈元康。元康为白,由是还任仓曹。珽又委体附参军事,摄典签陆子先,为画计,请粮之际,令子先宣教出仓粟十车。为僚官捉送。神武亲问之,珽自言不署,归罪子先,神武信而释之。珽出而言曰:“此丞相天缘明鉴,然实孝徵所为。”性不羁,放纵。曾至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家饮酒,遂藏铜叠二面,厨人请搜诸客,果于珽怀中得之。见者以为深耻。所乘老马,常称骝驹。又与寡妇王氏奸通,每人前相闻往复。裴让之与珽早狎,于众中嘲珽曰:“卿那得如此诡异,老马年十岁,犹号骝驹,奸耳顺,尚称娘子。”于时喧然传之。后为神武中外府功曹。神武宴僚属,于坐失金叵罗,窦太令饮酒者皆脱帽,于珽髻上得之,神武不能罪也。后为秘书丞,领舍人,事文襄。州客至,请卖《华林遍略》。文襄多集书人,一日一夜写毕,退其本曰:“不须也。”珽以《遍略》数帙质钱摴蒱,文襄杖之四十。又与令史李双、仓督成祖等作晋州启,请粟三千石,代功曹参军赵彦深宣神武教,给城局参军。事过典签高景略,景略疑其不实,密以问彦深。彦深答都无此事,遂被推检。珽即引伏。神武大怒,决鞭二百,配甲坊,加钳劊涔缺夺纭N醇翱疲岵⒅荻ü鲁桑裎湮匠略怠⑽伦由唬骸拔糇髅⑸剿卤模背泼罹穸ü卤笔顾鞔室玻俊痹狄蚣霈E才学并解鲜卑语。乃给笔札,就禁所具草,二日内成,其文甚丽。神武以其工而且速,特恕不问,然犹免官,散参相府。
  文襄嗣事,以为功曹参军。及文襄遇害,元康被伤创重,倩珽作书,属家累事,并云“祖喜边有少许物,宜早索取。”珽乃不通此书,唤祖喜私问,得金二十五挺,唯与祖喜二挺,余尽自入,又盗元康家书数千卷。祖喜怀恨,遂告元康二弟叔谌、季璩等。叔谌以语杨愔,愔嚬眉答曰:“恐不益亡者。”因此得停。
  文宣作相,珽拟补令史十余人,皆有受纳,而谘取教判,并盗官《遍略》一部。时又除珽秘书丞,兼中书舍人。还鄴后,其事皆发。文宣付从事中郎王士阙推检,并书与平阳公淹,令录珽付禁,勿令越逃。淹遣田曹参军孙子宽往唤。珽受命,便尔私逃。黄门郎高德正副留台事,谋云:“珽自知有犯,惊窜是常。但宣一命向秘书,称奉并州约束,须《五经》三部,仰丞亲检校催遣。如此,则珽意安,夜当还宅,然后掩取。”珽果如德正图,遂还宅,薄晚,就家掩之,缚珽送廷尉。据犯枉法处绞刑,文宣以珽伏事先世,讽所司,命特宽其罚,遂奏免死除名。天保元年,复被召从驾,依除免例,参于晋阳。
  珽天性聪明,事无难学,凡诸伎艺,莫不措怀。文章之外,又善音律,解四夷语及阴阳占候。医药之术,尤是所长。帝虽嫌其数犯刑宪,而爱其才技,令直中书省掌诏诰。珽通密状,列中书侍郎陆元规,敕令裴英推问,元规以应对忤旨,被配甲坊。除珽尚药丞,寻选典御。又奏造胡桃油,复为割藏免官。文宣每见之,常呼为贼。文宣崩,普选劳旧,除为章武太守。会杨愔等诛,不之官。授著作郎。数上密启,为孝昭所忿,敕中书、门下二省断珽奏事。
  珽善为胡桃油以涂画,为进之长广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徵梦殿下乘龙上天。”王谓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是为武成皇帝,擢拜中书侍郎。帝于后园使珽弹琵琶,和士开胡舞,各赏物百段。士开忌之,出为安德太守,转齐郡太守。以母老乞还侍养,诏许之。会南使入聘,为申劳使。寻为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掌诏诰。
  初,珽于乾明、皇建之时,知武成阴有大志,遂深自结纳,曲相祗奉。武成于天保频被责,心常衔之。珽至是希旨,上书请追尊太祖献武皇帝为神武,高祖文宣皇帝改为威宗景烈皇帝,以悦武成。武成从之。
  时皇后爱少子东平王俨,愿以为嗣,武成以后主体正居长,难于移易。珽私于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二。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求策焉。珽曰:“宜说主上云:襄、宣、昭帝子俱不得立,今宜命皇太子早践大位,以定君臣。若事成,中宫少主皆德君,此万全计也。君且微说,令主上相解,珽当自外表论之。”士开许诺。因有慧星出,太史奏云除旧布新之徵,珽于是上书,言:“陛下虽为天子,未是极贵。案《春秋元命苞》云:‘乙酉之岁,除旧革政。’今年太岁乙酉,宜传位东宫,令君臣之分早定。且以上应天道。”并上魏献文禅子故事。帝从之。由是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
  既见重二宫,遂志于宰相。先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乃疏侍中尚书令赵彦深、侍中左仆射元文遥、侍中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惧,不敢通,其事颇泄。彦深等先诣帝自陈。帝大怒,执珽诘曰:“何故毁我士开?”珽因厉声曰:“臣由士开得进,本无心毁之。陛下今既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对。士开、文遥、彦深等专弄威权,控制朝廷,与吏部尚书尉瑾内外交通,共为表里,卖官鬻狱,政以贿成,天下歌谣。若为有识所知,安可闻于四裔?陛下不以为意,臣恐大齐之业隳矣!”帝曰:“尔乃诽谤我。”珽曰:“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帝曰:“我以其俭饿,故收养之。”珽曰:“何不开仓振给,乃买取将入后宫乎?”帝益怒,以刀镮筑口,鞭杖乱下,将扑杀之。大呼曰:“不杀臣,陛下得名;杀臣,臣得名。若欲得名,莫杀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少获宽放。珽又曰:“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知如何!”帝又怒曰:“尔自作范增,以我为项羽邪?”珽曰:“项羽人身亦何由可及,但天命不至耳。项羽布衣,率乌合众,五年而成霸王业。陛下藉父兄资财得至此,臣以谓项羽未易可轻。臣何止方于范增?纵拟张良,亦不能及。张良身傅太子,犹因四皓,方定汉嗣。臣位非辅弼,疏外之人,竭力尽忠,劝陛下禅位,使陛下尊为太上,子居宸扆,于己及子,俱保休祚。蕞尔张良,何足可数!”帝愈怒,令以土塞其口,珽且吐且言,无所屈挠。乃鞭二百,配甲坊。寻徙于光州。刺史李祖勋遇之甚厚。别驾张奉礼希大臣意,上言珽虽为流囚,常与刺史对坐。敕报曰:“牢掌。”奉礼曰:“牢者,地牢也。”乃为深坑,置诸内,苦加防禁,桎梏不离其身,家人亲戚不得临视,夜中以芜菁子烛熏眼,因此失明。
  武成崩,后主忆之,就除海州刺史。是时陆令萱外干朝政,其子穆提婆爱幸。珽乃遗陆媪弟悉达书曰:“赵彦深心腹阴沈,欲行伊、霍事,仪同姊弟岂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开亦以珽能决大事,欲以为谋主,故弃除旧怨,虚心待之。与陆媪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其子皆不得立,令至尊独在帝位者,实由祖孝徵。又有大功,宜重报之。孝徵心行虽薄,奇略出人,缓急真可冯仗。且其双盲,必无反意。请唤取,问其谋计。”帝从之。入为银青光禄大夫、秘书监,加开府仪同三司。
  和士开死后,仍说陆媪出彦深,以珽为侍中。在晋阳通密启,请诛琅邪王。其计既行,渐被任遇。又灵太后之被幽也,珽欲以陆媪为太后,撰魏帝皇太后故事,为太姬言之。谓人曰:“太姬虽云妇人,实是雄杰,女娲已来无有也。”太姬亦称珽为“国师”、“国宝”。由是拜尚书左仆射,监国史,加特进,入文林馆,总监撰书;封燕郡公,食太原郡干,给兵七十人。所住宅在义井坊,旁拓邻居,大事修筑。陆媪自往案行,势倾朝野。
  斛律光甚恶之,遥见窃骂云:“多事乞索小人,欲作何计数!”尝谓诸将云:“边境消息,处分兵马,赵令恆与吾等参论之。盲人掌机密来,全不共我辈语,止恐误他国家事。”又珽颇闻其言,因其女皇后无宠,以谣言闻上,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令其妻兄郑道盖奏之。帝问珽,珽证实。又说谣云:“高山崩,槲树举,盲老公背上下大斧,多事老母不得语。”珽并云:“盲老公是臣”,自云与国同忧戚,劝上行,语“其多事老母,似道女侍中陆氏”。帝以问韩长鸾、穆提婆,并令高元海、段士良密议之,众人未从。因光府参军封士让启告光反,遂灭其族。
  珽又附陆媪,求为领军,后主许之。诏须覆述,取侍中斛律孝卿署名。孝卿密告高元海,元海语侯吕芬、穆提婆云:“孝徵汉兒,两眼又不见物,岂合作领军也?”明旦面奏,具陈珽不合之状,并书珽与广宁王孝珩交结,无大臣体。珽亦求面见,帝令引入。珽自分疏,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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