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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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 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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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直州郡之官,宜须善人,爰至党族闾里正长之职,皆当审择,各得一乡之选,以相监统。夫正长者,理人之基。基不倾者上必安。
  凡求贤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审者,必由任而试之,考而察之。起于居家,至于乡党,访其所以,观其所由,则人道明矣,贤与不肖别矣。率此以求,则庶无愆悔矣。
  其五,恤狱讼,曰:
  人受阴阳之气以生,有情有性。性则为善,情则为恶。善恶既分,赏罚随焉。赏罚得中,则恶止而善劝;赏罚不中,则人无所措手足,则怨叛之心生。是以先王重之,特加戒慎者,欲使察狱之官,精心悉意,推究根源。先之以五听,参之以证验。妙睹情状,穷鉴陷伏,使奸无所容,罪人必得。然后随事加刑,轻重皆当,舍过矜愚,得情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礼律,无不曲尽人心,而远明大教,使获罪者如归。此则善之上者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识,推理求情,时或难尽。唯当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务求曲直,念尽平当。听察之理,必穷所见,然后拷讯以法,不苛不暴,有疑则从轻,未审不妄罚,随事断理,狱无停滞。此亦其次。若乃不仁恕而肆其残暴,同人木石,专用捶楚。巧诈者,虽事彰而获免;辞弱者,乃无罪而被罚。有如此者,斯则下矣,非共理所寄。今之宰守,当勤于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条,则刑所不赦。
  又当深思远大,念存德教。先王之制曰:与杀无辜,宁赦有罪;与其害善,宁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宁滥舍有罪,不谬害善人也。今之从政者则不然,深文巧劾,宁致善人于法,不免有罪于刑。所以然者,非皆好杀人也,但云为吏宁酷,可免后患。此则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奸人也。夫人者,天地之贵物,一死不可复生。然楚毒之下,以痛自诬,不被申理,遂陷刑戮者,将恐往往而有。是以自古已来,设五听三宥之法,著明慎庶狱之典,此皆爱人甚也。凡伐木杀草,田猎不顺,尚违时令而亏帝道;况刑罚不中,滥害善人,宁不伤天心,犯和气!和气损而欲阴阳调适,四时顺育,万物阜安,苍生悦乐者,不可得也。故语曰,一夫吁嗟,王道为之倾覆,正谓此也。凡百宰守,可无慎乎!
  若深奸巨猾,伤化败俗,悖乱人伦,不忠不孝,故为背道,杀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识此二途,则刑政尽矣。
  其六,均赋役,曰:
  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明先王必以财聚人,以仁也。今寇逆未平,军国费广,虽未遑减省,以恤人瘼,然宜令平均,使下无怨。平均者,不舍豪强而征贫弱,不纵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谓均也。故圣人曰:“盖均无贫。”
  然财货之生,其功不易。纺纴织绩,起于有渐,非旬日之间,所可造次。必须劝课,使预营理。绢乡先事织纴,麻土早修纺绩。先时而备,至时而输,故王赋获供,下人无困。如其不预劝戒,临时迫切,复恐稽缓,以为己过,捶扑交至,取办目前。富商大贾,缘兹射利,有者从之贵买,无者与之举息。输税之人,于是弊矣。
  租税之时,虽有大式,至于斟酌贫富,差次先后,皆事起于正长,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则政和而人悦;若检理无方,则吏奸而人怨。又差发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贫弱者或重徭而远戍,富强者或轻使而近防。守令用怀如此,不存恤人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
  周文甚重之,常置诸坐右。又令百司习诵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居官。
  自有晋之季,文章竞为浮华,遂以成俗。周文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庙,群臣毕至,乃命绰为大诰,奏行之。其词曰:
  惟中兴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咸会于王庭。柱国泰洎群公列将罔不来朝。时乃大稽百宪,敷于庶邦,用绥我王度。皇帝若曰:“或尧命羲和,允厘百工。舜命九官,庶绩咸熙。武丁命说,克号高宗。时惟休哉,朕其钦若。格尔有位,胥暨我太祖之庭,朕将丕命女以厥官。”
  六月丁巳,皇帝朝格于太庙,凡厥具僚,罔不在位。
  皇帝若曰:“咨我元辅、群公、列将、百辟、卿士、庶尹、御事,朕惟夤敷祖宗之灵命,稽于先王之典训,以大诰于尔在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创我皇基。烈祖、景宗,廓开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诞敷文德。龚惟武考,不霣其旧。自时厥后,陵夷之弊,用兴大难于彼东土,则我黎庶,咸坠涂炭。惟台一人,缵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识攸济。是用稽于帝典,揆于王度,拯我人瘼。惟彼哲王,示我通训,曰天生黎蒸,罔克自乂,上帝降鉴叡圣,植元后以乂之。时惟元后弗克独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群吏以佐之。肆天之命辟,辟之命这,惟以恤人,弗惟逸豫。辟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惟弼。上下一体,各勤攸司,兹用克臻于皇极。故其彝训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今台一人,膺天之嘏,既陟元后。股肱百辟,乂服我国家之命,罔不咸守厥职。嗟!后弗艰厥后,臣弗艰厥臣,政于何弗斁?呜呼艰哉!凡尔在位,其敬听命。”
  皇帝若曰:“柱国,惟四海之不造,载繇二纪。天未绝我太祖、烈祖之命,用锡我以元辅。国家将附,公惟栋梁。皇之弗极,公惟作相。百揆愆度,公惟大录。公其允文允武,克明克乂,迪七德,敷九功,龛暴除乱,下绥我苍生,傍施于九正,若伊之在商,周之有吕,说之相丁,用保我无疆之祚。”
  皇帝若曰:“群公、太宰、太尉、司徒、司空。惟公作朕鼎足,以弼乎朕躬。宰惟天官,克谐六职。尉惟司武,武在止戈。徒惟司众,敬敷五教。空惟司土,利用厚生。惟时三事,若三阶之在天;惟兹四辅,若四时之成岁。天工人其代诸。”
  皇帝若曰:“列将,汝惟鹰扬,作朕爪牙。寇贼奸宄,蛮夷猾夏,汝徂征。绥之以惠,董之以威,刑期无刑,万邦咸宁。俾八表之内,莫违朕命,时汝功。”
  皇帝若曰:“庶邦列辟,汝惟守土,作人父母。人惟不胜其饥,故先王重农;不胜其寒,故先王贵女工。人之不率于孝慈,则骨肉之恩薄;弗惇于礼让,则争夺之萌生。惟兹六物,实为教本。呜呼!为上在宽,宽则人怠,齐之以礼,不刚不柔,稽极于道。”
  皇帝若曰:“卿士、庶尹、凡百御事,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庶尹惟日,御事惟时。岁月日时,罔易其度,百宪咸贞,庶绩其凝。呜呼!惟若王官,陶均万国,若天之有斗,斟元气,酌阴阳,弗失其和,苍生永赖;悖其序,万物以伤。时惟艰哉!”
  皇帝若曰:“惟天地之道,一阴一阳;礼俗之变,一文一质。爰自三五,以迄于兹,匪惟相革,惟其救弊;匪惟相袭,惟其可久。惟我有魏,承乎周之末流,接秦、汉遗弊,袭魏、晋之华诞,五代浇风,因而未革,将以穆俗兴化,庸可暨乎!嗟我公辅、庶僚、列辟,朕惟否德,其一朕心力,祗慎厥艰,克遵前王之丕显休烈,弗敢怠荒。咨尔在位,亦协于朕心,惇德允元,惟厥艰是务。克捐厥华,即厥实,背厥伪,崇厥诚。勿愆勿忘,一乎三代之彝典,归于道德仁义,用保我祖宗之丕命。荷天之休,克绥我万方,永康我黎庶。戒之哉,朕言不再。”
  柱国泰洎庶僚百辟拜手稽首曰:“‘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人父母’。惟三五之王,率繇此道,用臻于刑措。自时厥后,历千载未闻。惟帝念功,将反叔世,逖致于雍熙,庸锡降丕命于我群臣。博哉王言,非言之难,行之实难。臣闻‘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商书曰;‘终始惟一,德乃日新。’惟帝敬厥始,慎厥终,以跻日新之德,则我群臣,敢不夙夜对扬休哉!惟兹大谊,未光于四表,以迈种德,俾九域幽遐,咸昭奉元后之明训,率迁于道,永膺无疆之休。”
  帝曰:“钦哉。”
  自是之后,文笔皆依此体。
  绰性俭素,不事产业,家无余财。以海内未平,常以天下为已任。博求贤俊,共弘政道,凡所荐达,皆至大官。周文亦推心委任,而无间言焉。或出游,常预署空纸以授绰,若须有处分,则随事施行。及还,启知而已。绰常谓为国之道,当爱人如慈父,训人如严师。每与公卿议论,自昼达夜,事无巨细,若指诸掌。积思劳倦,遂成气疾。十二年,卒于位,时年四十九。
  周文痛惜之,哀动左右。及将葬,乃谓公卿等曰:“苏尚书平生谦退,敦尚俭约。吾欲全其素志,便恐悠悠之徒,有所未达;如其厚加赠谥,又乖宿昔相知之道。进退惟谷,孤有疑焉。”尚书令史麻瑶越次而进曰:“或晏子,齐之贤大夫,一狐裘三十年。及其死也,遣车一乘。齐侯不夺其志。绰既操履清白,廉挹自居,愚谓宜从俭约,以彰其美。”周文称善,因荐瑶于朝廷。及绰归葬武功,唯载,以布车一乘。周文与群公,皆步送出同州郭外。周文亲于车后酹酒而言曰:“尚书平生为事,妻子兄弟不知者,吾皆知之。惟尔知吾心,吾知尔意。方欲共定天下,不幸遂舍吾去,奈何!”因举声恸哭,不觉卮坠于手。至葬日,又遣使祭以太牢,周文自为其文。
  绰又著佛性论、七经论,并行于世。周明帝二年,以绰配享文帝庙廷。子威嗣。
  威字无畏。少有至性,五岁丧父,哀毁有若成人。周文帝时,袭爵美阳县公,仕郡功曹。大冢宰宇文护见而礼之,以其女新兴公主妻焉。威见护专权,恐祸及已,逃入山。为叔父所逼,卒不获免。然每居山寺,以讽读为娱。未几,授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怀道县公。武帝亲总万机,拜稍伯下大夫。前后所授,并辞疾不拜。
  有从父妹适河南元世雄。世雄先与突厥有隙,突厥入朝,请世雄及其妻子,将甘心焉。周遂遣之。威以夷人昧利,遂标卖田宅,罄资产赎世雄。论者义之。宣帝嗣位,就拜开府。
  隋文帝为丞相,高颎屡言其贤,亦素重其名,召入卧内,与语大悦。居月余,威闻禅代之议,遁归田里。高颎请追之。帝曰:“此不欲预吾事,且置之。”及受禅,征拜太子少保,追赠其父邳国公,以威袭焉。俄兼纳言,威上表陈让,优诏不许。
  帝尝与文献皇后对觞,召威及高颎、杨素、广平王雄四人,谓曰:“太史言朕祚运尽于三年,朕忧懑,故举此酒耳。今欲营南山险处,与公等固之,以观时变,将如何?”威进曰:“周文修德,旋地动之灾;宋景一言,退法星三舍。愿陛下恢崇德度,享天之休。若弃德恃险,同舟之人,谁非敌国!纵南山之岨,安足固哉?”帝善其言,属之以酒。
  初,威父绰在魏,以国用不足,为征税法,颇称为重。既而叹曰:“所为者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驰乎?”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至是,奏减赋役,务从轻典,帝悉从之。渐见亲重,与高颎参掌朝政。威见宫中以银为幔钩,因盛陈节俭之美,谕帝。帝为改容,雕饰旧物,悉命除毁。帝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阁进谏,不纳。帝怒甚,将自出斩之。威当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帝,帝拂衣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于是赐马二匹、钱十余万。岁余,寻复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持书侍御史梁毗劾威兼领五职,安繁恋剧,无举贤自代心。帝曰:“苏威朝夕孜孜,志存远大,举贤有阙,何遽迫之。”顾谓威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因谓朝臣曰:“苏威不遇我,无以措其言;我不得苏威,何以行其道?杨素才辩无双,至若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匹也。苏威若逢乱世,商山四皓,岂易屈哉!”其见重如此。
  未几,拜刑部尚书,解少保、御史大夫官。后京兆尹废,检校雍州别驾。时高颎与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无不筹之,故革运数年,天下称平。俄转户部尚书,纳言如故。属山东诸州人饥,帝令威振恤之。迁吏部尚书,兼领国子祭酒。隋承战争之后,宪章踳驳。帝令朝臣厘改旧法,为一代通典,律令格式多威所定。世以为能。九年,拜尚书右仆射。其年,以母忧去职,柴毁骨立。敕勉谕殷勤,未几,起令视事。固辞,优诏不许。明年,帝幸并州,命与高颎同总留事。俄追诣行在所,使决人讼。
  寻令持节巡抚江南,得以便宜从事。过会稽,逾五岭而还。江表自晋已来,刑法疏缓,代族贵贱,不相陵越。平陈之后,牧人者尽改变之,无长幼悉使诵五教。威加以烦鄙之辞,百姓嗟怨。使还,奏言江表依内州责户籍。上以江表初平,召户部尚书张婴,责以政急。时江南州县又论言欲徙之入关,远近惊骇。饶州吴世华起兵为乱,生脔县令,啖其肉。于是旧陈率土毕反,执长吏,抽其肠而杀之,曰:“更使侬诵五教邪!”寻诏内史令杨素讨平之。时突厥都蓝可汗屡为患,复令威至可汗所。
  威子夔以公子盛名,引致宾客,四海士大夫多归之。时议乐,夔与国子博士何妥各有所持。于是夔、妥各为一议,使百僚署其所同。朝廷多附威,同夔者十八九。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余年,反为昨暮兒之所屈也!”遂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为朋党,省中呼王弘为世子,李同和为叔,言二人如威子弟。复言威以曲道任其从父弟彻、肃等罔冒为官。又国子学请黎阳人王孝逸为书学博士,威属卢恺,以为其府参军。上令蜀王秀、上柱国虞庆则等杂按之,事皆验。帝以宋书谢晦传中朋党事令威读之。威惧,免冠顿首。帝曰:“谢已晚矣!”于是免威官爵,以开府就第。知名之士,坐威得罪者百余人。未几,帝曰:“苏威德行者,但为人误耳。”命之通籍。
  岁余,复爵邳公,拜纳言。从祠太山,坐不敬免。俄而复位。帝谓群臣曰:“世人言苏威诈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仁寿初,复拜尚书右仆射。帝幸仁寿宫,以威总留事。及帝还,御史奏威职事多不理。帝怒,诘责威。威谢,帝亦止。
  炀帝嗣位,上将大起长城之役,威谏止之。高颎、贺若弼之诛也,威坐相连免官。岁余,拜鲁郡太守,修羽仪。召拜太常卿。从征吐谷浑,进拜右光禄大夫。岁余,复为纳言,与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内史侍郎虞世基参掌朝政,时人称为五贵。及征辽东,以本官领右武卫大将军,进位光禄大夫,赐爵房陵侯,寻进封房公。以年老乞骸骨,不许。复以本官参掌选事。明年,从征辽东,领右御卫大将军。
  杨玄感之反,帝引威于帐中,惧见于色,谓曰:“此小兒聪明,得不为患邪?”威曰:“粗疏非聪明者,必无虑,但恐浸成乱阶耳。”威见劳役不已,百姓思乱,以此微欲讽帝。帝竟不悟。
  从还,至涿郡,诏威安抚关中,以其孙尚辇直长儇副。威子鸿胪少卿夔先为关中简黜大使。一家三人,俱使关右,三辅荣之。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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