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永嘉之乱,鲜卑慕容廆据昌黎大棘城,元帝授平州刺史。位宫玄孙乙弗利频寇辽东,廆不能制。
弗利死,子钊代立。魏建国四年,慕容廆子晃伐之,入自南陕,战于木底,大破钊军。追至丸都。钊单马奔窜,晃掘钊父墓,掠其母妻、珍宝、男女五万余口,焚其室,毁丸都城而还。钊后为百济所杀。
及晋孝武太元十年,句丽攻辽东、玄菟郡。后燕慕容垂遣其弟农伐句丽,复二郡。垂子宝以句丽王安为平州牧,封辽东、带方二国王,始置长史、司马、参军官。后略有辽东郡。
太武时,钊曾孙琏始遣使者诣安东,奉表贡方物,并请国讳。太武嘉其诚款,诏下帝系名讳于其国。使员外散骑侍郎李敖拜琏为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领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公、高句丽王。敖至其所,居平壤城,访其方事,云:去辽东南一千余里,东至栅城,南至小海,北至旧夫余,人户参倍于前魏时。后贡使相寻。岁致黄金二百斤、白银四百斤。时冯弘率众奔之,太武遣散骑常侍封拨诏琏,令送弘。琏上书称当与弘俱奉王化,竟不遣。太武怒,将往讨之。乐平王丕等议等后举,太武乃止。而弘亦寿为琏所杀。
后文明太后以献文六宫未备,敕琏令荐其女。琏奉表云:女已出,求以弟女应旨。朝廷许焉,乃遣安乐王真、尚书李敷等至境送币。琏惑其左右之说,云朝廷昔与冯氏婚姻,未几而灭其国。殷鉴不远,宜以方便辞之。琏遂上书,妄称女死。朝廷疑其矫拒,又遣假散骑常侍程骏切责之,若女审死,听更选宗淑。琏云:“若天子恕其前愆,谨当奉诏。”会献文崩,乃止。至孝文时,琏贡献倍前,其报赐亦稍加焉。时光州于海中得琏遣诣齐使余奴等,送阙。孝文诏责曰:“道成亲杀其君,窃号江左,朕方欲兴灭国于旧邦,继绝世于刘氏。而卿越境外乡,交通篡贼,岂是籓臣守节之义?今不以一过掩旧款,即送还籓。其感恕思愆,祗承明宪,辑宁所部,动静以闻。”
太和十五年,琏死,年百余岁。孝文举哀于东郊,遣谒者仆射李安上策赠车骑大将军、太傅、辽东郡公、高句丽王,谥曰康。又遣大鸿胪拜琏孙云使持节、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领护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公、高句丽王。赐衣冠服物车旗之饰。又诏云遣世子入朝,令及郊丘之礼。云上书辞疾,遣其从叔升于随使诣阙严责之,自此,岁常贡献。正始中,宣武于东堂引见其使芮悉弗,进曰:“高丽系诚天极,累叶纯诚,地产土毛,无愆王贡。但黄金出夫余,珂则涉罗所产。今夫余为勿吉所逐,涉罗为百济所并。国王臣云惟继绝之义,悉迁于境内。二品所以不登王府,实两贼之为。”宣武曰:“高丽世荷上将,专制海外,九夷黠虏,实得征之。昔方贡之愆,责在连率。宜宣朕旨于卿主,务尽威怀之略,使二邑还复旧墟,土毛无失常贡也。”
神龟中,云死,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遣使策赠车骑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丽王。又拜其世子安为镇东将军、领护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丽王。正光初,光州又于海中执得梁所授安宁东将军衣冠剑珮,及使人江法盛等,送京师。
安死,子延立。孝武帝初,诏加延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句丽王。天平中,诏加延侍中、骠骑大将军,余悉如故。
延死,子成立。讫于武定已来,其贡使无岁不至。大统十二年,遣使至西魏朝贡。及齐受东魏禅之岁,遣使朝贡于齐。齐文宣加成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领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丽王如故。天保三年,文宣至营州,使博陵崔柳使于高丽,求魏末流人。敕柳曰:“若不从者,以便宜从事。”及至,不见许。柳张目叱之,拳击成坠于床下,成左右雀息不敢动,乃谢服,柳以五千户反命。
成死,子汤立。乾明元年,齐废帝以汤为使持节、领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丽王。周建德六年,汤遣使至周,武帝以汤为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辽东郡公、辽东王。隋文帝受禅,汤遣使诣阙,进授大将军,改封高丽王。自是,岁遣使朝贡不绝。
其国,东至新罗,西度辽,二千里;南接百济,北邻靺鞨,一千余里。人皆士著,随山谷而居,衣布帛及皮。土田薄瘠,蚕农不足以自供,故其人节饮食。其王好修宫室,都平壤城,亦曰长安城,东西六里,随山屈曲,南临浿水。城内唯积仓储器备,寇贼至日,方入固守。王别为宅于其侧,不常居之。其外复有国内城及汉城,亦别都也。其国中呼为三京。复有辽东、玄菟等数十城,皆置官司以统摄。与新罗每相侵夺,战争不息。
官有大对卢、太大兄、大兄、小兄、竟侯奢、鸟拙、太大使者、大使者、小使者、褥奢、翳属、仙人,凡十二等,分掌内外事。其大对卢则以强弱相陵夺而自为之,不由王署置。复有内评、五部褥萨。人皆头著折风,形如弁,士人加插二鸟羽。贵者,其冠曰苏骨,多用紫罗为之,饰以金银。服大袖衫、大口袴、素皮带、黄革履。妇人裙襦加襈。书有《五经》、《三史》、《三国志》、《晋阳秋》。兵器与中国略同。及春秋校猎,王亲临之。税,布五疋、谷五石;游人则三年一税,十人共细布一疋。租,户一石,次七斗,下五斗。其刑法,叛及谋逆者,缚之柱,爇而斩之,籍没其家;盗则偿十倍,若贫不能偿者乐及公私债负,皆听评其子女为奴婢以偿之。用刑既峻,罕有犯者。乐有五弦、琴、筝、筚篥、横吹、箫、鼓之属,吹芦以和曲。每年初,聚戏浿水上,王乘腰辇、列羽仪观之。事毕,王以衣入水,分为左右二部,以水石相溅掷,喧呼驰逐,再三而止。俗洁净自喜,尚容止,以趋走为敬。拜则曳一脚,立多反拱,行必插手。性多诡伏,言辞鄙秽,不简亲疏。父子同川而浴,共室而寝。好歌舞,常以十月祭天,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为饰。好蹲踞,食用俎机。出三尺马,云本朱蒙所乘马种,即果下也。风俗尚淫,不以为愧,俗多游女,夫无常人,夜则男女群聚而戏,无有贵贱之节。有婚嫁,取男女相悦即为之。男家送猪酒而已,无财聘之礼;或有受财者,人共耻之,以为卖婢。死者,殡在屋内,经三年,择吉日而葬。居父母及夫丧,服皆三年,兄弟三月。初终哭泣,葬则鼓舞作乐以送之。埋讫,取死者生时服玩车马置墓侧,会葬者争取而去。信佛法,敬鬼神,多淫祠。有神庙二所:一曰夫余神,刻木作妇人像;一曰高登神,云是其始祖夫余神之子。并置官司,遣人守护,盖河伯女、朱蒙云。
及隋平陈后,汤大惧,陈兵积谷,为守拒之策。开皇十七年,上赐玺书,责以每遣使人,岁常朝贡,虽称籓附,诚节未尽。驱逼靺鞨,禁固契丹。昔年潜行货利,招动群小,私将弩手,巡窜下国,岂非意欲不臧,故为窃盗?坐使空馆,严加防守;又数遣马骑,杀害边人。恆自猜疑,密觇消息,殷勤晓示,许其自新。汤得书惶恐,将表陈谢。会病卒。
子元嗣。文帝使拜元为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公,赐服一袭。元奉表谢恩,并贺祥瑞,因请封王。文帝优册为王。明年,率靺鞨万余骑寇辽西,营州总管韦世冲击走之。帝大怒,命汉王谅为元帅,总水陆讨之,下诏黜其爵位。时馈运不继,六军乏食,师出临渝关,复遇疾疫,王师不振。及次辽水,元亦惶惧,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云云。上于是罢兵,待之如初。元亦岁遣朝贡。
炀帝嗣位,天下全盛,高昌王、突厥启人可汗并亲诣阙贡献,于是征元入朝。元惧,蕃礼颇阙。大业七年,帝将讨元罪,车驾度辽水,止营于辽东地,分道出师,各顿兵于其城下。高丽出战多不利,皆婴城固守。帝令诸军攻之,又敕诸将,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入。城将陷,贼辄言降,诸将奉旨,不敢赴机。先驰奏,比报,贼守御亦备,复出拒战。如此者三,帝不悟。由是食尽师老,转输不继,诸军多败绩,于是班师。是行也,唯于辽水西拔贼武厉逻,置辽东郡及通定镇而还。九年,帝复亲征,敕诸军以便宜从事。诸将分道攻城,贼势日蹙。会杨玄感作乱,帝大惧,即日六军并还。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丽,高丽具知事实,尽锐来追,殿军多败。十年,又发天下兵,会盗贼蜂起,所在阻绝,军多失期。至辽水,高丽亦困弊,遣使乞降,因送斛斯政赎罪。帝许之,顿怀远镇受其降,仍以俘囚军实归。至京师,以高丽使亲告太庙,因拘留之。仍徵元入朝,元竟不至。帝更图后举,会天下丧乱,遂不复行。
百济之国,盖马韩之属也,出自索离国。其王出行,其侍兒于后妊娠,王还,欲杀之。侍兒曰:“前见天上有气如大鸡子来降,感,故有娠。”王舍之。后生男,王置之豕牢,豕以口气嘘之,不死;后徙于马阑,亦如之。王以为神,命养之,名曰东明。及长,善射,王忌其猛,复欲杀之。东明乃奔走,南至淹滞水,以弓击水,鱼鳖皆为桥,东明乘之得度,至夫余而王焉。东明之后有仇台,笃于仁信,始立国于带方故地。汉辽东太守公孙度以女妻之,遂为东夷强国。初以百家济,因号百济。
其国东极新罗,北接高句丽,西南俱限大海,处小海南,东西四百五十里,南北九百余里。其都曰居拔城,亦曰固麻城。其外更有五方:中方曰古沙城,东方曰得安城,南方曰久知下城,西方曰刀先城,北方曰熊津城。王姓余氏,号“于罗瑕”,百姓呼为“鞬吉支”,夏言并王也。王妻号“于陆”,夏言妃也。官有十六品:左平五人,一品;达率三十人,二品;恩率,三品;德率,四品;杅率,五品;奈率,六品。已上冠饰银华。将德,七品,紫带。施德,八品,皁带。固德,九品,赤带。季德,十品,青带。对德,十一品;文督,十二品,皆黄带。武督,十三品;佐军,十四品;振武,十五品;克虞,十六品,皆白带。自恩率以下,官无常员。各有部司,分掌众务。内官有前内部、谷内部、内掠部、外掠部、马部、刀部、功德部、药部、木部、法陪、后宫部。外官有司军部、司徒部、司空部、司寇部、点口部、客部、外舍部、绸部、日官部、市部,长吏三年一交代。都下有万家,分为五部,曰上部、前部、中部、下部、后部,部有五巷,士庶居焉。部统兵五百人。五方各有方领一人,以达率为之,方佐贰之。方有十郡,郡有将三人,以德率为之。统兵一千二百人以下,七百人以上。城之内外人庶及余小城,咸分隶焉。
其人杂有新罗、高丽、倭等,亦有中国人。其饮食衣服,与高丽略同。若朝拜祭祀,其冠两厢加翅,戎事则不。拜谒之礼,以两手据地为礼。妇人不加粉黛,女辫发垂后,已出嫁,则分为两道,盘于头上。主似袍而袖微大。兵有弓箭刀槊。俗重骑射,兼爱坟史,而秀异者颇解属文,能吏事。又知医药、蓍龟,与相术、阴阳五行法。有僧尼,多寺塔,而无道士。有鼓角、箜篌、筝竽、篪笛之乐,投壶、樗蒲、弄珠、握槊等杂戏。尤尚奕棋。行宋《元嘉历》,以建寅月为岁首。赋税以布、绢、丝、麻及米等,量岁丰俭,差等输之。其刑罚,反叛、退军及杀人者,斩;盗者,流,其赃两倍征之;妇犯奸,没入夫家为婢。婚娶之礼,略同华俗。父母及夫死者,三年居服,余亲则葬讫除之。土田湿,气候温暖,人皆山居。有巨栗,其五谷、杂果、菜蔬及酒醴肴馔之属,多同于内地。唯无驼、骡、驴、羊、鹅、鸭等。国中大姓有八族,沙氏、燕氏、氏、解氏、真氏、国氏、木氏、苗氏。其王每以四仲月祭天及五帝之神。立其始祖仇台之庙于国城,岁四祠之。国西南,人岛居者十五所,皆有城邑。
魏延兴二年,其王余庆始遣其冠军将军驸马都尉弗斯侯、长史余礼、龙骧将军、带方太守司马张茂等上表自通,云:“臣与高丽,源出夫余,先世之时,笃崇旧款。其祖钊,轻废邻好,陵践臣境。臣祖须,整旅电迈,枭斩钊首。自尔以来,莫敢南顾。自冯氏数终,余烬奔窜,丑类渐盛,遂见陵逼,构怨连祸,三十余载。若天慈曲矜,远及无外,速遣一将,来救臣国。当奉送鄙女,执扫后宫,并遣子弟,收圉外厩,尺壤疋夫,不敢自有。去庚辰年后,臣西界海中,见尸十余,并得衣器鞍勒。看之,非高丽之物。后闻乃是王人来降臣国,长蛇隔路,以阻于海。今上所得鞍一,以为实矫。”
献文以其僻远,冒险入献,礼遇优厚,遣使者邵安与其使俱还。诏曰:“得表闻之无恙。卿与高丽不睦,至被陵犯,苟能顺义,守之以仁,亦何忧于寇雠也。前所遣使,浮海以抚荒外之国,从来积年,往而不反,存亡达否,未能审悉。卿所送鞍,比校旧乘,非中国之物。不可以疑似之事,以生必然之过。经略权要,已具别旨。”又诏曰:“高丽称籓先朝,供职日久,于彼虽有自昔之衅,于国未有犯令之愆。卿使命始通,便求致伐,寻讨事会,理亦未周。所献锦布海物,虽不悉达,明卿至心。今赐杂物如别。”又诏琏护送安等。至高丽,琏称昔与余庆有雠,不令东过。安等于是皆还,乃下诏切责之。五年,使安等从东莱浮海,赐余庆玺书,褒其诚节。安等至海滨,遇风飘荡,竟不达而还。
自晋、宋、齐、梁据江左,亦遣使称籓,兼受拜封。亦与魏不绝。
及齐受东魏禅,其王隆亦通使焉。淹死,子余昌亦通使命于齐。武平元年,齐后主以余昌为使持节、侍中、车骑大将军,带方郡公、百济王如故。二年,又人余昌为持节、都督东青州诸军事、东青州刺史。
周建德六年,齐灭,余昌始遣使通周。宣政元年,又遣使为献。
隋开皇初,余昌又遣使贡方物,拜上开府、带方郡公、百济王。平陈之岁,战船漂至海东耽牟罗国。其船得还,经于百济,昌资送之甚厚,并遣使奉表贺平陈。文帝善之,下诏曰:“彼国悬隔,来往至难,自今以后,不须年别入贡。”使者舞蹈而去。十八年,余昌使其长史王辩那来献方物。属兴辽东之役,遣奉表,请为军导。帝下诏,厚其使而遣之。高丽颇知其事,兵侵其境。余昌死,子余璋立。大业三年,余璋遣使燕文进朝贡。其年,又遣使王孝邻入献,请讨高丽。炀帝许之,命觇高丽动静。然余璋内与高丽通和,挟诈以窥中国。七年,帝亲征高丽,余璋使其臣国智牟来请军期。帝大悦,厚加赏赐,遣尚书起部郎席律诣百济,与相知。明年,六军度辽,余璋亦严兵于境,声言助军,实持两端。寻与新罗有隙,每相战争。十年,复遣使朝贡。后天下乱,使命遂绝。
其南,海行三月有耽牟罗国,南北千余里,东西数百里,土多麞鹿,附庸于百济。西行三日,至貊国千余里云。
新罗者,其先本辰韩种也。地在高丽东南,居汉时乐浪地。辰韩亦曰秦韩。相传言秦世亡人避役来适,马韩割其东界居之,以秦人,故名之曰秦韩。其言语名物,有似中国人,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皆为徒,不与马韩同。又辰韩王常用马韩人作之,世世相传,辰韩不得自立王,明其流移之人故也。恆为马韩所制。辰韩之始,有六国,稍分为十二,新罗则其一也。或称魏将毋丘俭讨高丽破之,奔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