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很清楚自己跟林黛玉之间的差距。他们薛家是有钱,但是铺子上一直在亏损,即便这次借了贾玖的光,挣了一大笔,却也得罪了贾玖——虽然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来。林家同样有钱,九百万的家私,每年二十万两银子的净收入。不用太多的人情往来,也不用太多的开销,比他们薛家的情况好多了。论身份,他薛宝钗是商人之女,哥哥身上还有罪名儿,林黛玉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身家清白,除了无父无母之外,让人无可挑剔。数兄弟家族,薛家跟宗族也断了往来,薛蟠又是个不成器的,林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是林黛玉的弟弟显然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一桩桩、一件件,薛宝钗压遍了手指头,都看不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也许就跟老太太说的那样,这位林妹妹不能太早成亲成了他唯一的死穴。但是,如果老太太有意成全,并且做出交换,也不是不可能让林黛玉早早的嫁过来。
薛宝钗也开始发愁了。
因为实力太过悬殊,让他的心中没有把握,这脸上自然也带了些出来。
史湘云马上就注意到了:“宝姐姐,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你也在担心袭人么?”
薛宝钗立刻回神,道:“云妹妹哪里的话,太太既然责罚了袭人,必然是有太太的缘故。再者,作为一个丫头,竟然说主子的闲话,这样的丫头,自然是留不得的。太太与二妹妹都没有办错。”
史湘云立刻不高兴了:“可是宝姐姐也帮袭人做了不少针线呢。”
薛宝钗心里腾地升起了一股子怒气,他的眼角瞄过了贾母王夫人和李家太太等长辈,见他们都在留意这边,心中更是警钟长鸣,当即正色道:“云妹妹说的哪里话。再怎么说,我也是正经的姑娘,哪里会听袭人这一介丫头的使唤?要我说,袭人那张嘴实在是太可恶,连二妹妹都躲不过他的口舌,更何况三妹妹?我也是看三妹妹为难,这才帮着三妹妹分担一二,可不是为了袭人。”
原著里,贾家根本就没让林黛玉守孝,没让林黛玉为贾敏守孝,也没让林黛玉为林如海守孝,所以史湘云敢当众把林黛玉比作戏子,薛宝钗敢当着贾母的面、放下脸、指桑骂槐给林黛玉难堪。
但是史湘云不一样。史湘云是贾母的娘家侄孙女儿,虽然没有林黛玉这个亲外孙女来得亲近,可是史湘云的身后站着史家,所以薛宝钗还不能跟原著里敲打林黛玉那样对待林黛玉,反而只能借着探春说事儿。
他不怕探春不配合。因为探春是庶女,而且还是婢生女,未来都掌握在王夫人的手里。只要王夫人是探春的嫡母,只要他是王夫人的外甥女儿,探春就一定会帮他圆谎。
果然,听见史湘云问他,探春真的点了点头,道:“是的,云妹妹,宝姐姐一贯很照顾我们这些姐姐妹妹们的。”
史湘云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只有二姐姐会照顾我们呢。”(未完待续)
132份例俸禄
探春飞快地看了史湘云一眼,这才慢吞吞地道:“二姐姐的确很好,也会照顾人。但是二姐姐实在是太忙了,呆在家里的时间还比不得在宫里的日子多。又要忙着祭祀的事儿,几乎没有多少时间跟我们走动。宝姐姐到底是我们太太的外甥女儿,是我的表姐,有些事情,我跟宝姐姐开口总容易些。”
史湘云指着贾倩贾清两个道:“那为什么不跟他们两个开口?这家里的事情不是他们管着的么?”
探春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羞辱。
他是贾母的亲孙女儿,可是他却只是一个婢生女,只比丫头的地位略高一点儿罢了,甚至还比不上袭人等略体面些的大丫头。而对比之下,贾倩和贾清两个收养来的女孩子,因为中了贾赦和贾玖的意,现在一个是县君一个是乡君,两个都是贵女,两个都拥有凤冠霞帔,两个都拥有皇庄和俸禄。这两个本来探春根本就不在乎的女孩子,已经到了探春必须仰望的地方,叫探春心里如何服气?
就拿贾玖跟贾倩交换身份来说,探春心里很清楚,贾玖不会跟自己交换身份,一来是因为自己年幼,二来是因为贾政王夫人的缘故。可是看得贾倩不过是为贾玖遮掩了一二,不但自己得了封赏,就连他的妹妹也得到了宫里的青眼,跟着水涨船高。
探春的心里哪里不酸的?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把一切都压在心里。
探春的心思,又有谁知道?
偏偏探春如今连贾倩和贾清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得罪。
只听探春道:“云妹妹,你说哪里话。我们才搬入后花园几天?之前我们都是住在老太太屋里的。就是倩丫头和清丫头有心,作为晚辈,他们也不好把手伸到老太太屋里去。宝姐姐帮我,那是我们表姐妹私底下的往来,若是倩儿和清儿出手了,那就是他们干涉老太太对孙子孙女的教养了。这如何一样?”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贾倩贾清是贾赦名义上的孙女儿。也受了贾赦和贾玖的委托。管着后花园里面的事情。可探春却是贾政的女儿,又是养在贾母的屋子里的。即便有再多的理由,探春也没这个脸面去劳烦贾倩和贾清。
倒是贾清。听到这里,也笑了:“如今三姑姑与云姑姑也都进了后花园,自然是跟以往不同了。日后若是三姑姑跟云姑姑有什么事情,跟我们张口也是一样的。只要是在我们权能范围之内。我们会尽我们所能。”
“只是在你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么?”史湘云嘟哝了一声,又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我们既然入了这后花园,这份例是从哪里走的?”
贾倩柔柔地一笑,道:“以前云姑姑住在老太太屋里的时候,份例是从老太太屋里走的。三姑姑一直是从员外郎老爷屋里走的。不过姑姑也说了,我们家也不缺那么点衣裳首饰,既然云姑姑也归了里头。三姑姑也一样不能落下,只是旧事难忘。就是顾忌着二叔,也不好直接从我们家的账上走。所以,云姑姑也好,三姑姑也好,两位的份例,名义上都是从姑姑的账上走的。”
史湘云咋舌:“二姐姐好生大方。我、三姐姐,加上邢姐姐,虽然从表面上看,二姐姐也不过是为我们出些月钱脂粉钱就算了,可是吃食,还有衣裳首饰,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比之下,月钱和脂粉钱根本就是个零头。”
史湘云原来也不懂这些的,因为贾母没有教过他,他身边的人也不曾跟他说过这些事情。可住进后花园的第二天,贾玖就把当月的月钱份例都送来了。要知道,那可是月中,史湘云探春在贾母屋子里的时候,已经领过月钱了。可是贾玖还是按照一整月的数儿,给他们送来的月钱和脂粉银。
这两日,史湘云自己管着自己屋里的账本,即便对物价什么的还是迷迷糊糊,以为一个鸡蛋就要百十钱的,却对自己每日的开销也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别的不说,至少他是知道,在贾母院子里的时候,他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可到了后花园里面,他还多了脂粉钱。
这是一个十分直观的比较。
想到自己这几日得到的银钱,史湘云忍不住问道:“二姐姐到底多有钱,竟然应付得起我跟三姐姐的开销?”
贾倩和贾清对视一眼,答道:“云姑姑莫非忘记了不成?姑姑也好,我们也好,手里头都有皇庄的,姑姑不但食双俸,就是皇庄也是双份的,此外还有万岁当年额外赐给姑姑的。这些皇庄,朝廷都有专门的人打理,也不用我们费心,规模也不小,随便哪一座,一年也有上万银子。姑姑也说,只要他在家一日,就是拿些银钱出来,姐妹们一起乐呵乐呵,也是不妨的。”
史湘云低着头不说话。
薛宝琴却是心中一动,道:“我听说,爵位不同,皇庄的规模也是不同的,这进项自然也不同。万岁当年曾经额外赐给二姐姐庄子?那是什么时候?”
贾倩答道:“那是六年前,姑姑第一次受封的时候得的。那个庄子也的确小些。旧年姑姑跟嬷嬷们商量了一回,又叫了庄子上的人来,也不知道吩咐了什么,那庄子的进项突然就翻了倍。”
史湘云道:“二姐姐倒是厉害。”顿了顿,道:“二姐姐到底是二姐姐,与姐妹们就是不同。本来衣裳首饰份例就是上上份儿,开销又是这府里出的,这三个庄子,一个算他一万两好了,三个就是三万两。听说亲王一年的进项也不过如此呢。”
贾倩和贾清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作答。
跟他们这些没有定亲的女孩子,本来就不方便插手这些事情,就是家里不得已。把事情交给他们管着,也必须遮掩一二,以教养的名义进行。公开讨论这些,更是失礼。也就是贾母这里,规矩松散,加上贾倩和贾清也不愿意看到贾玖付出了,却连个谢字都得不到。故而多嘴了几句。
贾倩和贾清姐妹两个万万没想到。史湘云尽然不管不顾地说了出这样的话。
的确,即便是皇帝的儿子,得封了亲王之后。明面儿上的进项,一年也只有一万两银子。当然,如果算上那些灰色收入,或者是其他的收入。一年少的三五万,多的十来万。就看各人的本事和人脉了。
只是这种话,不是他们这种闺阁女孩应该说的呀。
边上的王夫人听了心中也是一动。
他缺钱,更爱钱。无论是再多的钱,堆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觉得够。
自打知道薛家拿着贾玖送的石头挣了数百万两银子之后,王夫人的心里就跟猫挠了一般。王夫人天天想着怎么从薛家手里把钱抠出来,每天晚上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想着怎么再搂些银钱。
王夫人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薛家和薛宝钗的身上,却忘记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大财主。年入三万两白银。
王夫人很想自己开口,却知道自己若是开口了,一定会引起贾母的反感,只能给探春使眼色。
探春无法,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记得道门每个月也会送份例来。道门也有给二姐姐产业么?”
贾倩和贾清沉默了一会儿,贾倩才道:“我不是道门中人,自然是不清楚的。不过,道门送来的东西,很多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比方说二姐姐的琴、剑谱,还有日常用的香、胭脂水粉什么的,很多都无法用金钱估量。至于三姑姑说的产业,如今道门金衣道子一脉以姑姑为尊,金衣道子一脉的资源都归姑姑调动。这也是为什么姑姑开口要石头,道门就送来了那么多的仿太湖石的原因。这些石头原来就是金衣道子一脉的财产。姑姑动了就动了,只是数量过大的话,道门上层有人会问罢了。道门的产业进项,自然是归道门的。只要不太过分,只要姑姑依旧是金衣道子一脉的领袖,道门自然不会亏待了姑姑。”
薛宝琴听了,更是惊叹不已。
贾宝玉最是不耐烦这些事情,道:“什么儒道释,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贾清笑道:“宝二叔又来了。”
贾宝玉嘟着嘴,道:“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满口都是经济的,没的庸俗,叫人心烦。”
贾清答道:“那么依宝二叔说的,您就不用吃饭穿衣裳了?这些也是用银钱买的,或者是通过经营得来的,可不是天上掉的。”
贾宝玉答道:“我的吃穿用度却不是。”
贾清答道:“却是贾家的老祖宗们用血换来的爵位的附属品。宝二叔,我知道您不喜欢这些话题,但是请您慎言。话出口的时候,也请您多想想浴血沙场的老祖宗。如果当年两位老祖宗不拿命去拼,我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格拉里面刨土呢。如果没有两位老祖宗,只怕您这会儿也在发愁明天吃什么呢?哪里来的那些东西给您糟蹋?”
贾清最是看不上贾宝玉这种人了。
吃着老荣国公的,穿着老荣国公的,住着老荣国公的,可是转脸,又把老荣国公归到了禄蠹之中。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了骂娘,说的就是贾宝玉这种人。而且贾宝玉更加过分,别人还是等把碗放下了,才开始骂,他是手里端着碗,就开始骂了。
贾清觉得,无论是贾宝玉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有些话,的确不是他应该说的。他可以私底下跟长辈请教,不去跟长辈请教,却在这里宣扬这种理论,那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贾清不觉得,以贾宝玉的聪明劲儿,会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贾宝玉涨红了脸,史湘云却拍手笑道:“该!宝玉,我就说你的那些话不中听,叫你不要说,你次次不听我的。如今,可算是得到教训了吧?”
贾宝玉涨红了脸,忽然站了起来,给贾清作了一揖,慌得贾清连忙站起来。
“宝二叔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
贾清可不是当初的那些乡下来的小女孩。换了以前的他,如果不在贾母面前,也许就生生地受了这一礼了。可是经过嬷嬷的教导之后,他便知道,有些事情,即便是装模作样,也不能只在人前装模作样,就连在人后,也一样要端着,一样要守礼。
贾宝玉道:“往日里,不曾有人教导过我,我也由着自己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今听了这话,方才明白竟然是自己错了。好清儿,你可原谅我?”
贾清连忙道:“宝二叔说的哪门子话?侄女儿哪里经得起您这一礼?要我说,往日里,老太太也好,三姑姑也好,云姑姑也好,宝姑姑也好,都不止一次提点过宝二叔,只不过诸位长辈说得含蓄又委婉,宝二叔又仗着老太太的宠爱,故而不曾入心罢了。如今,我也不过是老调重弹,哪里经得起这一礼?”
贾宝玉倒是愣住了。
贾母向贾宝玉招招手,让贾宝玉过去,搂了他在怀里,道:“往日老太太说了多少次,你可都听了?还要个小辈来提醒你。”
贾清起身陪笑道:“看老太太说的,以前宝二叔是小孩子,所以事事随性儿,有口无心也是有的。如今宝二叔也慢慢大了,自然也懂事了。重孙女儿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才让宝二叔听进去而已。”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都笑了。
王夫人道:“你这孩子,倒是小心。”
薛姨妈在边上看了这半天,总算说了一句:“当日我第一次见他们姐妹的时候,这两个孩子还真是不出彩。如今大了,又得了府里精心教养,果然女大十八变,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倒有些二姑娘的模样呢。”
贾母道:“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二丫头精心养大的,自然是像二丫头的。”(未完待续)
133贾政之名
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讲究,贾家这样的人家尤甚。原着里,王熙凤虽然有被王夫人算计而不自觉的因素在,可是全书一开始就借着冷子兴的口说了,贾家的内囊早就上来了。换而言之,在王夫人当家的时候,贾家就已经开始靠着典当维持他们日常的体面了。
这也是贾家、贾母王夫人的处事原则,什么都比不上体面二字来得重要。
贾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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