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这边喜气洋洋、满心欢喜地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得知消息的王夫人又差一点将自己仅存的那套官窑茶具给砸了。
王夫人一直是把那批石头当成贾玖孝敬贾元春的礼物,所以,在王夫人看来。薛家变卖那些石头所得的银钱,也应该是他的。抱着这样的想法的王夫人。如何愿意看到薛家拿着大笔的钱财离开?
王夫人不是没有想过动手脚什么的。可是王子腾是何许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妹妹?别的不说,就是为了他的女儿王熙鸾,王子腾也不会愿意看到薛蟠和薛家中了王夫人的暗算。更不要说。柳湘莲可是见过薛宝钗本人,对薛宝钗也是十分满意的。
因为王夫人的算计,柳湘莲也听说了薛宝钗得罪过贾玖的事情。说句实在的,刚开始的时候。柳湘莲的确有些迟疑。毕竟,他找媳妇是希望把家业撑起来,而不是给自己找个惹祸精。可谁想到,他们搬家不久,薛家还收到了荣国侯府送来的恭贺他们薛家乔迁之喜的礼物。后来薛蟠定亲结婚,荣国侯府里照样送了贺礼,甚至来人还说,等来年薛宝钗定亲、结婚的时候,贾玖会送上一份大大的贺礼。
有了那婆子的话,柳湘莲也安了心,这才定下了薛宝钗。
可以说,薛宝钗的这桩婚事,虽有波折,却也顺顺当当地定了下来。这让薛宝钗心中欢喜的同时,对王夫人却多了几分不满。
薛宝钗知道,如果不是王子腾,如果不是贾玖让人送来的贺礼,只怕就真顺了王夫人的意,自己就是搬出去了,也找不到好的。
而王熙鸾的嫁妆则在大观园里引起了剧烈的讨论。就连史湘云也说:“当初,王大人被削职为民的时候,听说连回乡的路费都是用凤姐姐的婚事换的。我原以为王大人已经彻底沉寂了下去,却没有想到,王家还能够整出这么一份嫁妆来。”
边上的贾宝玉浑身一震,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听见探春道:“我问过宝姐姐。宝姐姐说,这是薛大哥哥为鸾姐姐置办的。薛大哥哥一贯重情,知道舅舅放不下鸾姐姐,就将舅舅舅母也接到京里来,还给舅舅舅母置办了家业。比起薛大哥哥的这份心意,一副嫁妆算什么?”
史湘云听了,愣了愣,道:“宝姐姐是这个样子,薛大哥哥却是那个样子,真真不像一家人。”
在史湘云的心中,薛宝钗是个很冷的人,冷情冷性,表面上跟大家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可真有事儿的时候,算计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史湘云尤为反感薛宝钗这一点,一声不吭地就拿走了贾玖一千万两银子的财货,回头随便拿了一百一十万出来,就将贾玖打发了。
薛宝钗的狠辣,史湘云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作为一个孤女,每个月才那么点月例,史湘云总是在某些事情上容易计较一点。所以,史湘云越发不能容忍拿走了上千万两银子的财货、转脸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薛宝钗,也想象不出薛宝钗的哥哥薛蟠,不但为妻子准备了嫁妆,还奉养着岳父一家子。
他觉得,能够养出薛宝钗那样人的薛家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有人情味。
探春叹息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不想他这个态度让史湘云十分不满。史湘云推了推他,道:“三姐姐,你倒是说话呀。”
探春愣了愣,道:“我该说什么?”
史湘云一愣,继而也没了力气,怏怏地在边上坐下了,道:“可不是。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东西是二姐姐,二姐姐爱给谁就给谁、爱交到谁手里就交到谁手里。只是我这心里总是有一股子气。当初,这些东西若是到了太太的手里,姐姐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探春先是一愣,笑道:“云妹妹还是这样的脾气。”
史湘云一瞪眼,道:“我的脾气怎么啦?”
继而想起来,这话不是他应该说的。
当初在荣国侯府的时候。赵姨娘就不止一次抱怨探春。说探春的钱只给贾宝玉使不给贾环使、说探春只给贾宝玉做鞋子不给贾环做,每每探春做了什么事儿来,赵姨娘都要表白一番。那个时候。史湘云可没少在背地里笑话探春。现在想来,自己即将出口的话,可不是当初赵姨娘说过的?更不要说,眼下他史湘云只是客居在这边的客人。年纪也比探春小,贾母还不在跟前。真有什么事儿,贾母也顾不上他。
史湘云眼珠子一转,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知道了。三姐姐怕是跟二姐姐一样,嫌我话多了。”
探春连忙道:“断没有这样的事儿。”
史湘云道:“那为何我替三姐姐抱不平,三姐姐一句话都没有?”
探春想了想。道:“云妹妹,这话原不该你我在这里说的。不过。既然云妹妹都这样为我说话了,我就跟妹妹多说两句罢。”
说着,就示意那些丫头们走远些,这才拉着史湘云挨着自己坐下,道:“毕竟是薛大哥哥娶媳妇,即便是花了钱置办了嫁妆,可这新媳妇进了门,这嫁妆还不是薛家的?这笔账,妹妹都不会算了么?我们家的银钱虽然多,不过,就跟二哥哥说的那样,也轮不到我们来花。别的不说,就说上头的四位姑妈,除了四姑姑是嫡出的,所以老太太准备了十里红妆,其余的几个,还不是三五千银子就打发出门了?往日里,我们在那边,老太太就不止一次说过,二姐姐和倩丫头清丫头这样的,他们身上原有诰封,家里怎么也要准备个二十万的嫁妆才好。可到了我身上,我不过是个庶女,就是按照那边府里的老规矩,我也只能得个三五千的嫁妆。所以,云妹妹,这些话,你还是不要说了。”
史湘云一愣,道:“三姐姐的将来也是如此么?”说着,眼睛就红了,道:“三姐姐日后还有三五千的嫁妆,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听得探春也笑了起来,道:“听听,这话渗不渗得慌?史家就是短了谁的,还能短了妹妹的不成?妹妹终究是史家的长房嫡长女,若是妹妹嫁得不好,妹妹的堂妹们也不用嫁了。再者,妹妹虽然父母双亡,难不成,妹妹的母亲的嫁妆也没了不成?妹妹的母亲到底是正经的侯爷夫人,嫁妆和私房就少了?这些想来都是封存在库房里面,等着妹妹出阁的那一天呢。妹妹尽管放心罢。”
史湘云听了,心中一动。
他原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如今这么一想,自己的嫁妆是不会少的。一副好嫁妆,一个好门第,就不知道能不能争一争?
史湘云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贾宝玉。
见史湘云不说话,探春也在心中叹息。
在探春看来,史湘云的确不够聪明。如果两个交换身份、易地而处,探春自认,自己能够比史湘云做得更好也更讨史家两位侯爷侯夫人的喜欢。
那个时候,他想嫁什么样的人不可以?何须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忧心?又何须如此劳心劳力?
史湘云眼底的怜悯,探春看得清清楚楚。探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史湘云怜悯的。相反,跟史湘云这样,才叫人为他的未来担心。在探春看来,史湘云本来就没有同胞兄弟姐妹,只靠着叔叔婶婶过活。现在把叔叔婶婶得罪死了,将来有个什么事情,他叔叔婶婶愿意帮忙还是怎的?
女孩子嫁了人,不等于就跟娘家没有关系了。相反,女人即便嫁了人,哪怕是生了儿子,在儿子长大之前,女人还是需要娘家给自己做后盾的。
至少探春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探春不认为史湘云的未来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儿,对于探春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大观园。他不但要想办法从大观园的出产上弄到八百两银子,还要把那些小丫头们训练出来。
以前,贾家的那些奴才大多是家生子,只有少部分是外面采买来的。家生子自然不用多说,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得过指点,到了主子的屋里,跟着上面的姐姐们后面学上一年半载的,该会的东西自然也会了。即便有那外面采买来的,也多是经过人牙子调教的,那些愚钝的丫头早就被舍了去,最后能进贾家的,多是聪明伶俐、知进退的。这种经过初步训练的丫头进了贾家,还要在下面,经过那些管事媳妇的训练和挑选,最后才会进主子们的屋子。
哪里会跟现在这样。现在大观园里面的这些丫头,根本就是直接从庄稼地里面进了大观园,连起码的东西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别的了。举止小家子气也就算了,还不爱干净。那手伸出来,全是泥。更有那淘气的,将这大观园当成了他们家的菜地!将那上好的兰草给拔了,就为了种几棵蒜!
探春知道的时候,差一点昏倒,更让探春无语的是,那些丫头甚至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主子分忧!
这些日子以来,探春不得不将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先全力训练这些丫头。探春本来是闺阁里面的小姐,他以前接触过的丫头,都是事先训练过的。哪里跟现在这个,好多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探春不得不拿出杀手锏,回了王夫人之后,对这些丫头采取了罚月钱的办法。学得好的、听话的,能够按时按数儿领到月钱,学不乖的、不懂事儿的,轻则扣月钱,重的,就是连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没有了。
通过这样的手段,到了年底的时候,探春终于把那些小丫头训练得有些样子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四十八节 及笄
到了第二年,贾玖十七岁,而林黛玉却是正好十五岁,正经及笄的日子,贾母早早地就盘算着给这个外孙女儿好好地过一次生日。
林黛玉听说之后,第一时间就婉拒了:“虽然说,距离国丧结束没有几日。但是去年的时候,万岁特地吩咐了,国丧一年。这可是开国以来头一份。不管那位太妃娘娘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让圣人下了这道旨意,但是,上头既然这么定了,老太太实在不好为了我坏了规矩。毕竟,琏二哥哥刚升了官。”
贾母听了,本来还想坚持,但是贾赦听说之后十分高兴,道:“这想来是妹夫的指导罢?扬州巡盐御史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多的是没呆满一年就出事,反而是妹夫,安安稳稳地在位置上呆了那么多年。有那种小人,看到妹夫安安稳稳的,明知道妹夫做到这一步不易,非要编排些有的没有的出来。官场险恶,靠那种手段,就真的能落到好?真正能够落到个好下场的,也无非是侍君唯忠、随机应变八个字而已。”
连贾赦都这么说了,贾母想为林黛玉广宴宾客、大过生日的计划最后还是未能成行。就连及笄礼,在林黛玉的坚持下,也只是自家人帮忙办了。按照林黛玉的说法,贾玖是朝廷钦封的郡君,贾倩是县君,贾清是乡君,再有惜春这个宁国府嫡出的姑娘,有邢岫烟这个客人,其实也差不多了,不过,后来长乐公主的到来,使得贾玖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而是让长乐公主为林黛玉加冠。
长乐公主也知道贾玖对这个表妹的在乎程度,他也不介意照应一下林家姐弟,所以也没有拒绝。
消息传到大观园之后,饶是探春早就为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愣了好半天,甚至差一点就在王夫人跟前失礼了。更不要说史湘云了。
这天,贾宝玉和史湘云、探春几个从王夫人的上房下来。不等出了院子。就听史湘云道:“林姐姐还真是好命。父母双亡了,还有那边的大老爷和二姐姐费心护着,老太太更是把他放在了心尖尖儿上。我原以为。二姐姐对宝姐姐已经够好了,如今才知道,二姐姐对林姐姐更好,甚至还为林姐姐请来了长乐公主。”
女孩子的及笄礼和男子的加冠礼一样。都是具有十分特别的意义的。这一点在科举盛行之前尤为突出。在那个权力被世家和权贵把持的遥远年代,负责加冠之人往往是孩子走向官场或者是宫廷的引路人。以林黛玉为例。如果日后林黛玉进了宫,成为后妃,那么,今日为他举行及笄礼、为他加冠的长乐公主便是他的后盾。
即便到了今日。及笄礼的这种联合意味被大大削减,可是,有了长乐公主为林黛玉加冠。将来林黛玉的婚事选择余地,显然要比之前的孤女身份要宽阔许多。
所以。说探春不嫉妒,那是假的。
探春愣愣地捏着帕子,不说话,让史湘云十分郁闷:“三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探春道:“我该说什么吗?”
这就够了。史湘云只是不喜欢探春一点声音都不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唱独角戏。现在,探春不过是吐露了这么几个字,史湘云就已经很满意了。
他只要这几个字就够了。更何况探春的语气之中,还是有那么几丝来不及掩饰的酸味儿。
史湘云道:“二姐姐对宝姐姐够好了吧?可是宝姐姐及笄的时候,二姐姐压根儿就没提及笄礼的事儿。反而是林姐姐,听说二姐姐从年前就开始张罗了。”
贾宝玉听了,连忙道:“云妹妹,这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二姐姐可是连我们都没有邀请呢。林妹妹十五岁生日,除了长乐公主,居然就只有大舅舅家那几个人。”
史湘云瞪了他一眼,道:“有这么多人还不够?你看看园子里,珠大嫂子的两个妹子搬出去了,宝姐姐琴妹妹也搬走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偌大的园子,冷冷清清的。大老爷那边人虽然也不多,可不像我们这里。林姐姐的生日,老太太且不说,二姐姐四妹妹,倩丫头清丫头,再加上邢姐姐,比我们还多两个呢。更有长乐公主这位金枝玉叶,即便是人少又如何,真真体面。”
贾宝玉最是不喜欢史湘云说这体面不体面的,当即便道:“长乐公主是二姐姐的好友,他会出席,自然是因二姐姐之请。”
史湘云道:“可不是。二姐姐自己的及笄礼都没有办呢。”
贾宝玉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道:“云妹妹,二姐姐的及笄礼如何没有办?虽然说,那边正好赶着大姐姐省亲,家里乱糟糟的。可是二姐姐到底是道门中人,就是我们家里顾不上二姐姐,道门如何会忘记此事?”
史湘云一愣,忽然笑了:“也对,那个时候,我们就记着大姐姐,到忘记了这个了。”又对探春道:“三姐姐的生日也没几天了。如果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定不会忘记三姐姐的及笄礼的。”
贾宝玉一愣,连忙望向探春,却看见探春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可是这眼底,却是隐隐见了水光。
贾宝玉虽然胡闹,却不等于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及笄礼、冠礼都是一样的,都分嫡庶。将来他贾宝玉二十岁了,王夫人一定会费心张罗,可换了贾环,大概,最多就是贾政给贾环取个字就完了。
林黛玉是林如海的原配嫡女,哪怕是人走茶凉,可林如海的余荫也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别的不说,光林如海在扬州巡盐御史一呆就是五六年,不但将各方势力平衡得很好,还将盐税打理得让上头满意。这份能耐,也足够上面牢牢地记住他。
贾宝玉觉得,长乐公主愿意照拂林黛玉。可未必是贾玖的缘故。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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