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已经回到公寓前发呆。熄了车灯,坐在车里挣扎着。半晌后,确定无处可去才不甘心的下车、上楼。
她懒洋洋的进了门,没有开灯,直朝沙发而去,却发现上头早被人占据。
“啊——”她弹起身,黑暗中的尖叫声格外骇人。
急忙扭开靠壁角桌上的台灯,随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摆出戒备动作,大有要跟对方拼命的意思。
“这么激动?”椅子上的人双手盘胸,气定神闲的瞅着她,戏谑道。
“呃……”绮荷瞠目结舌,凌人的气焰烟消云散,瞬间成了一只睁着盈盈大眼的无辜小鹿。
调整好惊喜交加的紊乱心情后,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开始紧张的喉咙干涩。她几乎要以为,他拥有超能力或穿墙术之类的特异功能。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聂雅爵不以为杵的把问题丢还给她。
俊逸的脸孔,寻不着熟悉的淡淡笑容,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这里是她家呀!未经她同意,就私闯民宅,她应该理直气壮指控他的罪行。可她就是很没出息,只是心虚的垂下颈子,盯着脚尖,无言反驳。
他起身,长腿一跨来到她面前,抽掉她手中的“武器”——
他身上性感迷人的香气,严重干扰她的心思。
“为什么躲我?”他的蓝眸锁着她,哑声道:“你的伤怎么来的?”他伸手触摸她深浅不一的伤口,心生不舍。
绮荷瑟缩了下,眉心打结,打定主意不回答。
“绮荷。”他放柔语调,诱哄着。
伤口全拜你所赐啊!她在心中委屈的呐喊。“不关你的事。”她别开脸,仿佛他的手指会电人似的。
她排斥的举动,却惹恼了他。聂雅爵伸手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把她拉向他伟岸的身躯,动作并不温柔。
“我是你的丈夫,别让我再三提醒。”他附在她唇边低语,若有似无的碰触着她柔软的唇瓣。
绮荷平滑的雪肤冒起小疙瘩,像通了电流般浑身酥麻。“我们不是……”她微弱的辩驳。
“我们进了礼堂,交换戒指,还有十几个见证人——包括你母亲及上帝。”聂雅爵字字清晰的说着,句句都敲进她的脑袋。
她轻颤,感官被他的摄人气势和迷人气息彻底蛊惑,感到晕眩。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他凝睇她,大拇指指腹爱怜的抚摸她的下颚。
以往,都只有他被问的份,如今亲自问来竟有几分新鲜。
应该昧着良心,乱办几个理由搪塞,绮荷赌气的想着。可天晓得,她对他压根毫无抵抗力,总是被他电得七荤八素……
嗯,是人都会有缺点。他的缺点就是……就是……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揪不出关于他的缺陷。
绮荷只听见自己呆板的声音,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企图逃避现实。“我、我要去洗澡了。”
她奋力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却反被他箍得更牢。
“田绮荷,别再逃了。”他连名带姓喊她,冰蓝色的眼瞳蒙上一层灰雾。
“我……没有啊。我、我……想上厕所。”她语无伦次、越描越黑。
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聂雅爵趁其不备覆上她的粉唇,堵住她的嘴。
绮荷瞪大眼,好闻的味道在鼻端萦绕、窜进口腔,扰乱她的视听,令她全然无法思考。
他的吻深沉而狂烈,品尝着她如果冻般的嫩唇,确实感受到她的软化,也戳破了她言不由衷的谎言。
她星眸微启,只觉天旋地转,像块遇热的奶油,融化在他的挑拨下。
他蓦地终止热吻,定定凝视她的娇颜,回味着属于她的芳香。“你的伤口必须治疗,否则会留下疤痕。”
他有点气她不懂得爱惜、保护自己。她似乎没有这层体认——身体和脸蛋对一个模特儿来说有多重要。
他低醇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赫然发现他正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仿佛在取笑她似乎轻易的就被收买……
意会他笑容背后的真谛,绮荷的血液冲上脑门,羞窘的想挖个洞躲起来。
不再给她选择的机会,他黯下眼瞳,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而去。
她顿住脚步,执拗道:“我不想出去。”
万一被狗仔队盯上,免不了又要上头条,更重要的是,她担心神通广大的记者万一调查出他们两人之间的“买卖关系”,后果……噢!她不敢想像。
“你非去不可。”他坚决道。
最后,她是被他扛上车,送到医院处理伤口的。
绮荷从头到尾都嘟着嘴,不发一语,但一股甜蜜的热流,却在体内流窜着。属于小女人的心事,掺杂着淡淡的愁绪与酸酸甜甜的爱恋。
爱的种子,仿佛在胸中继续成长、茁壮……
第六章
被硬“押”到医院消毒敷药后,聂雅爵便直接送绮荷回家。
原本,她还“担心”接下来的发展,但他只是站在门口,淡淡的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叮嘱她好好休息,就调头离去。
他转身的刹那,她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几乎失控地想伸手拉住他。
当他英挺宽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绮荷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环抱着自己,蜷缩在双人沙发上,像个无依的孩子被欺侮后,在人前故作坚强,人后却只能躲起来舔舐伤口。
她不应该感到寂寞孤单的,过了几年独居生活,虽然她偶尔觉得有些空虚,却从没像此刻迫切盼望有人陪伴。
是谁都好……只要能陪在她身边讲讲话、聊聊天,喝喝咖啡或香槟,总之,做什么事都好。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和一身疼痛的伤口度过漫漫长夜。
忽地那张俊美迷人的男性脸庞跃入脑海,一忆及那火热、具侵略性的吻,她的心情就益加低落。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他独特的气味,令她心醉也心痛。
她刚才冷淡的态度,摆明了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也一并把他的关心杜绝于心房之外。她幽幽叹息着,心中怨叹自己明明喜欢人家喜欢得喘不过气来,偏偏又不够坦白,甚至太假了。
国中以前,她好恶分明、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往往得罪不少人,结果遭到同侪的排挤和孤立。也曾经坦率的向心仪的对象表白,结果情书却被贴在学校的公布栏上,令她顿时成为全校的笑柄。
渐渐地,她学会忽视真正的感觉,不再坦然面对自己真实的感觉与感情——因为她觉得心意若被看穿、摸透,就像被扒光了衣物、赤裸裸站在众人面前被检视殷难堪。
在未确定对方的心意前,她绝不坦承自己的心情。但现在她开始厌恶起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自己。
摸摸脸上的伤,绮荷不禁嗤笑。
这下可好,她的外表和内心一样有缺陷!在丑陋的伤尚未痊愈前,她恐怕不能顶着这张被抓花、红肿的脸及身子,在伸展台上走秀;当然更不可能去医院探望母亲,除非她想自讨苦吃。
那么,她就只能窝在小公寓里,啃着洋芋片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翻翻杂志、小说。这难得的假日,还不算太差,不是吗?
但为什么,她却无助得想哭,心头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无法呼吸……
绮荷疲困的翻下沙发,翻出未开封的红酒,盘腿坐在长毛地毯上,喝着一杯又一杯色泽饱和澄彻的液体。
然后,才在酩酊迷蒙中醺然睡去。
在医院时,聂雅爵就接到一通来电,看来,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驱车至目的地,把名贵的房车交给泊车小弟,他踩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走进与至友约定的酒吧。
卓然英挺、品味出众的聂雅爵,神采奕奕的现身在慵懒颓靡的昏暗空间中,即使俱乐部附属酒吧里已名人林立,他的出现仍引起不小的骚动。
旁人的欣羡眼光,对他来说等于家常便饭,他泰然自若,甚至很享受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打量目光。
习惯性的走向角落——本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今晚却成了最显眼之处——有四名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男子齐聚一桌,不引起旁人注意才奇怪。
“哈罗,我来了。”聂雅爵翩然落坐,以好听的英国腔英文打招呼。
见到姗姗来迟的好友,四人的脸部线条因笑容而显得柔和。
“爵,我们还以为你顾着搞女人,不来了。”“禁忌场”里代号“硬汉”的牟汉东,未经修饰的揶揄。
“我是那种人吗?”他洒脱一笑,对好友略嫌粗鲁的用字不以为意。
“嗯……”其余三位恶少沉吟了会,不置可否。
聂雅爵点了一杯丹麦威士忌,慢条斯理道:“找我出来,是要拷问什么吗?”
“明知故问。”代号“恶绅”的议员楼耘绅撇唇嗤哼。
他莞尔一笑,悠哉地啜一口醇酒,用心品尝着温顺的口感。
“爵,你……你真的结婚了?!”辜允朕皱眉,语气净是不赞同。
他才刚从蒙古回来,居然就获得如此爆炸性的消息。
“朕,只是委托的Case罢了。”流行音乐界教父——傅豫补充说明。“新娘很正点。”
“这牺牲太大了。”楼耘绅十分不苟同。结婚毕竟不是儿戏,尽管只是一场交易,但不值得赔上“清白”。
“结婚的又不是你,紧张什么。”牟汉东冷哼,对他严肃的神态感到好笑。
局外人吵得火热,当事人却成了旁观者,事不关己的安静品酒。
聂雅爵不但名字给人尊贵优雅的印象,连性格及身分背景也都不谋而合。
当初为了“禁忌场”周年庆而取了“孽爵”这个代号,完全只是取其姓名的谐音,实在和他高贵的气质沾不上边。
四位好友建议他换个代称,可是他本人倒很满意且坚持,认为这样才符合恶少的行事风格。既然他本人愿意自我“抹黑”,其他恶少也无话可说。
“爵,你好歹讲句话。”楼耘绅斜眼睨他,没好气的催促。
聂雅爵勾起唇,耸耸肩,云淡风轻道:“你们想听我说什么?”
他相信,好友们已经统统把这件事的底细调查清楚了,前因后果他们应该都很明白,无需他再赘述。
他的一句话,让四人顿时无言、面面相觑,总拿他的冷静和镇定没辙。好像天塌下来他也不在乎,却急坏了一堆关心他的亲朋好友。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就是他们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
他凭借着卓越的设计才能深受英国女王青睐,再加上他对国家社会的奉献,英国皇室遂封他为爵士,即使他其实是位王子……
他不愧拥有英国皇家血统、受过正统严厉贵族教育的薰陶,行事总不疾不徐,即便心中慌乱,表面也维持着一派优雅,着实让人难以猜透。
然而,儿时在台湾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岁月,造就了他叛逆好强的个性,只是后来在英国教育的严格教导下,当时年少轻狂的冲动、狂放不羁早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风雅温文的翩翩贵公子气度。
聂雅爵悠然随着空气中飘浮的音符打拍子,蓝眸半闭,看来十分投入音乐的情境中。
当恶少们准备放弃逼供,无聊得打呵欠时,他却幽幽开启尊口。“绮荷是个好女孩。”聂雅爵的音量很小,显得有些缥缈。
“啊?”他突然开口,四位恶少们一头露水。
“我喜欢她的美丽、孝顺。”他坦承不讳。
看过绮荷对待母亲的态度,以及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担心而伪装的开朗笑容,这些在在令他印象深刻。
因为,透过她仿佛也看见年少的自己,愿意倾尽一切守护母亲的心情,他懂。
当时,看着卧病在床的母亲,他也曾暗地里默默向天祈求,甚至愿意折一半的寿命给母亲,只为能换取她的健康。
害怕失去却必须强颜欢笑、被孤寂凌迟着的痛楚,他尝过。也许是基于补偿心理、也许是移情作用,纵使工作繁忙,他仍乐意陪她演这出假鸳鸯的戏码。
会意之后,楼耘绅找碴似的轻嗤。“我不觉得她美得足以配上你。”
聂雅爵没有回答,倒是辜允朕讥笑道。“绅,你的口气听起来像个爱慕虚荣的母亲在管闲事。”
“这只是任务。”聂雅爵淡淡的申明。
他们互换一记眼色,心照不宣——他们起初不也认为一切剧情只是工作所需,结果呢?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和“雇主”发生真感情,假戏真作!
就宛如当初设计好的陷阱一样,诱他们坠落。一条无形的线,隐隐牵引着原本不该有交集的男女,进而让彼此相识、掉进缘分的诡计,成为爱情的俘虏。
聂雅爵更厉害!直接跳进婚姻的坟墓,自愿陪葬!
思及此,四个人竟极有默契的摇头叹息。“啧啧啧。”却玩味的咧开嘴。
“其实,有个老婆也不赖啦。”傅豫笑得暖昧。
“你是说,比较不会得性病?”“冷面笑匠”辜允朕又发挥专长,煞有其事的接腔。
“噗——”牟汉东刚饮了一口酒,差点没形象的喷出来。
楼耘绅则是捧场的恣意大笑。
至于成为话题的聂雅爵,像是个买票进场的观众,笑看好友们胡乱扯着没营养的话题。
他没加入大伙的闲聊,此刻心里想着的,是该如何拆除他“妻子”伪装的冷漠心防。
这场恶少们的聚会,本是逼供大会,最后却无疾而终。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都习惯了。
赋闲在家,绮荷按着电视遥控器,从第一台转到最后一台,然后又一台一台后退,一百多台节目任君挑选,却没有一台能留住她的视线。
“好无聊……”她索性关掉电源,随手把遥控器抛到一旁,噘嘴咕哝。
早上起床至今已近傍晚,只草率吃了几片吐司果腹,并非刻意减肥,而是没有胃口,一直软绵绵的赖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
大概是热量消耗光了,她开始产生饿意。
好闷,闷得发慌,简直快抓狂。她想出去走走,但忆及脸上的红色结痂,整个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打消主意。
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她转念一想,戴上帽子、口罩及超大墨镜遮掩,挥身包得密不通风,这样就看不到她的花脸,也不会引人注意了。
嗯嗯,好办法,变装对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把戏。
换上青春劲装,戴上棒球帽、一枚大口罩及名牌墨镜后,绮荷抓起大型购物袋驱车至附近的超级市场。
当她以此“神秘”造型出现在公共场所,那特异独行的装扮反而引起众人的注意。被别人盯着看的感觉,身为模特儿的她理应习惯,可是他们一副看到异形入侵般的眼神,仍教人浑身不对劲。
她试着把口罩及墨镜摘下,但好奇的目光并未因而减少,有几个年轻女孩看着她窃窃私语,互相推挤着一步步朝她而来——
绮荷一惊,手忙脚乱的将口罩及墨镜归位,佯装镇定的摆脱她们,以最快的速度买好东西、到柜台结帐。
离开超市时,绮荷手上的两只购物袋,塞了满满各式食材及零食,这些分量让她一个礼拜不出门购物饮食都不成问题。
未加逗留,她勿忙上车,循着小路回到小窝。
她吃力的提着两大袋重物,摇摇晃晃爬上四楼住处,无力的跌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不经意抬起头,却对上一对伤人眼瞳,她的呼吸为之一窒,心海波涛汹涌。
“绮荷?”沙发上,长腿优雅交叠的男人,语气略微质疑。
绮荷心口紧缩,像被点穴般动弹不得。
他只穿着靛蓝色衬衫,没有打领带亦解开几颗钮扣,衣袖整齐的卷了两摺,虽然颓废却依旧风采翩翩,多了性感的男人味。那宛若香水广告模特儿的潇洒随性,令人怦然心动。
聂雅爵蹙眉、睨着她脸上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