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听闻动静,附近的仆役连忙走来,见到那人,稍微迟疑了下,脸上立即浮出惊喜jiāo集的神sè,欢声道:“大郎君,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那人似乎有些感慨,微笑道:“阿弟在家么?”
“郎君值差未归,不过也快要回来了,大郎君快些进来……”仆役热情的招呼,那人也不客气,冲着阎婉儿温和笑了下,慢慢的走了进去。
“他是谁?”阎婉儿míhuò不解。
这个时候,mén前等候的阎家车夫,连忙驱车而来,在车厢旁边,摆了个xiǎo马扎,恭敬问道:“娘子,要回去了么?”
哦,阎婉儿柔柔应声,轻轻踏着马扎,进了车厢,又看了眼渐行渐远的魁梧身影,平静的心底,似乎起了点bō澜,隐隐晃动,久久不能平息。
收了xiǎo马扎,坐在车前,车夫高声提醒道:“娘子,要走了……”
皮鞭空响,骏马扬蹄而去,辘轳悠悠,车厢四角的铃铛,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阎婉儿却没有欣赏的心思,见到韩家宅院消失在眼前,这才放下了绣帘。
马车轻悠,出了街巷,过了片刻,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平稳的停在韩家宅院,帘布卷起,韩瑞轻跃下来,róu了róu肩膀,感觉没有昨日那样劳累酸软,再看了眼天sè,更是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回来,心里有几分高兴,受苦受累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宅mén敞开,韩瑞迈步而出,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守mén的仆役跑去哪里了,莫不是偷懒,算了,看在他平时还算机灵的份上,就原谅他这回。
一点xiǎo事,韩瑞心情舒畅,也没有放在心上,就要举步绕过厅堂,返回内宅之时,却听爆竹之声乍响,措手不及,韩瑞惊吓退步,定神一看,只见厅mén之前,悬挂了两大串鞭炮,已经给仆役点燃了,哔叽啪啦的直响,瞬息之间,前院浓雾弥漫,火光闪烁,硝烟的味道,有些刺鼻。
韩瑞轻拂衣袖,挥开烟雾,以及飘飞而来的纸屑,心中莫明其妙,仆役是怎么知道自己心情舒畅的,居然未卜先知似的,准备好鞭炮庆祝,不过,这也未免太过隆重了吧。
心里嘀咕,韩瑞也清楚,这个可能xìng不大,不过再怎么míhuò,也要等到爆竹燃尽,才能上前询问仆役怎么回事。
良久,鞭炮燃放到了尽头,爆竹声渐弱,时不时,才有一两下声响,清风吹拂,满院的烟雾,也消散了大半,不等韩瑞上前开口,眼神锐利的仆役,早就发现了他的身影,急忙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兴奋说道:“郎君,大郎君回来了。”
“嗯,十八哥……”韩瑞顿了下,脱口而出,快步向厅中走去。
客厅之中,韩壮喝了杯水,看着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环境,找到了家的感觉,心中渐渐的安稳下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轻摊开手掌,柔软温润,似有余香……耳中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害怕给人撞破什么秘密似的,韩壮连忙缩手,抬头看去。
“十八哥,真的是你。”韩瑞惊喜jiāo集,箭步而来,紧紧捉住韩壮结实的手臂,好像在是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二十一郎,是我,回来了。”韩壮咧嘴憨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着刀光似的锋芒。
“好,好,回来就好……”韩瑞心中jī动,好久才平息下来,这些日子,就在在担心,韩壮在战场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向父老乡亲jiāo待,现在见到韩壮平安归来,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韩瑞突然有些奇怪,问道:“十八哥,大军不是才到岐州么,这么快就回到京城了?”按理来说,已经回到京城的话,负责迎接的太常寺,应该会有通知的。
“呵呵,去之前,我是先锋,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先锋。”韩壮笑语两句,解释道:“奉大总管之令,先行回京述职,拿了礼部的礼札,还要返往复令。”
对此,韩瑞也不觉得奇怪,太常寺布置得再好,如果凯旋军队不配合默契,出了差错,不仅起不到jī励人心的作用,反而让观礼的百姓笑话,所以双方通气,那是必然的事情。
“原来如此。”韩瑞点头,问道:“什么时候又去?”
“待会,连夜出行。”韩壮说道:“已经拿了礼札,本来就要走了,可是路过安邑坊,就chōu空过来看下,对了,弟妹现在怎么样了?”
“有劳兄长关心,我非常好,倒是兄长出征吐谷浑,大胜归来,一路辛苦了。”郑淖约柔声说道,却是听闻了消息,在婢nv的搀扶下,tǐng着大肚子,慢慢的走来。
“淖约。”韩瑞连忙上迎,xiǎo心翼翼扶着郑淖约,微笑说道:“还有一个月左右,孩子就要出生了,恰好十八哥回来,可以亲眼见证。”
“一去七八个月,回来得正是时候。”韩壮欣喜说道,韩家同族兄弟之中,肯定不是韩瑞先行娶妻生子,但是同房之中,韩壮为母守孝,至今未婚,所以倒是韩瑞占了先,就要为韩家传宗接代作出贡献。
郑淖约xiǎo腹高隆,不好跪坐,侧躺倚卧,又是不尊重的表现,所以只得站着,轻轻依靠韩瑞的肩膀,微笑说道:“的确如此,等到孩子出生,满月礼、百日礼,还要兄长多多帮忙。”
“那是自然。”作为孩子的伯父,韩壮责无旁贷。
围绕着未出生的婴孩,三人轻笑闲聊,过了半响,韩壮颇有几分不舍,轻声道:“二十一郎,我有军令在身,得走了。”
“呵呵,知道你平安无事就行,反正过些时日就回来,也不留你了。”韩瑞笑道,扶着郑淖约,送韩壮到宅mén之前,仆役机灵,连忙牵来一匹,四肢修长,浑身腱肌的高头大马,máosè乌黑油亮,脾xìng颇为暴躁,不停打着响鼻,马蹄轻扬,轻轻长嘶,随时准备暴走的模样,却是让牵马的仆役,有几分心惊胆战的。
韩壮大步走来,拿过马缰,手掌轻抚马头,乌黑骏马立即安静下来,长长的马脸,轻轻的磨蹭韩壮手掌,十分亲密。
“二十一郎,我走了。”韩壮拱手道,轻跃上马,笑了笑,抖了下缰绳,乌黑骏马立即长嘶了声,扬起前蹄,疾行而去,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稍站了片刻,韩瑞微笑道:“淖约,我们也回去吧。”
郑淖约轻轻颔首,偎依在韩瑞的肩怀,微步而行,不解道:“夫君,你刚才,怎么不问下兄长,征讨吐谷浑的事情,难道不好奇么。”
“好奇自然好奇,不过,虽然是大捷而归,但是战争血火,不只是成王败寇那么简单,也不是功劳册上的几行文字而已,其中的残酷血泪,只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外人怕是很难想象。”韩瑞轻轻叹气道:“你没有发现么,十八哥出征之前,与现在回来,判若两人,身上充满了锋利的气息,偶尔也流lù几分悲伤,显然还没有抚平战火带来的痛苦,来日方长,想要知道,以后可以慢慢的打听,现在,还是不要提问,让他静心休养吧。”
郑淖约觉得有理,微笑道:“还是夫君细心,考虑周到。”
“我哪里懂这个,不过是听谁说过,记在心里而已。”韩瑞笑道,xiǎo心翼翼的搀扶着郑淖约,呵护备至,忙完了几天,接下来的时日,生活的重心,就转移在郑淖约身上了,直到孩子出生,健康成长为止。
翌日,又逢沐休,由于迎接的工作,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太常寺少卿刘文收大发慈悲,允许韩瑞在家休假,难得清闲,多睡了两个时辰,起来的时候,太阳悬挂高空,看起来非常明亮,不过却没有多少暖意。
这是霜雪降临的预兆,现在不同往日,也不用谁提醒,韩瑞早就吩咐仆役,准备了过冬的锦衣、暖炭、被衾等等,堆满了库房,又占了两间偏房,韩瑞才意犹未尽的罢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宁可làng费,也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迎着微寒的天气,韩瑞洗漱之后,吃了早餐,才陪郑淖约等人谈笑片刻,婢nv就通报,阎婉儿来了,娇柔的身子,如同风中之柳,弱不禁风,惹人生怜,清澈的眼眸不时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
第四百八十章 凯旋
“婉儿。(…)”郑淖约轻声叫唤。
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阎婉儿心里有些失望,随即xiǎo脸甜笑,轻步走了过去,柔柔行礼道:“郑姐姐,韩公子也在家呀。”
“说得我好像很久没回家了似的,晚上我也在家啊。”韩瑞笑道:“今天沐休,忙碌了大半个月,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韩公子辛苦了。”阎婉儿掩唇轻笑。
“我这不算什么。”韩瑞讨好说道:“淖约才是最辛苦的。”
郑淖约心里自然受用,轻轻倚在坐席之上,笑容温柔,轻声说道:“我在居家静养,怎能及夫君在外奔波劳累。”
两人郎情妾意,阎婉儿眼眸掠过羡慕之意,xiǎo脸多了点羞涩腼腆的笑容,轻伸纤手从身后使nv那里拿了张画卷,细声说道:“郑姐姐,这个是我新画的秋风落叶图,请你帮我看看,有什么缺陷。”
“婉儿的画,自然是上等佳作,怎会有什么缺陷。”郑淖约微笑道,也没有推辞,饶有兴趣,好久没有亲手绘画了,作个鉴赏也好。
画卷展开,韩瑞也来凑个热闹,既然不懂鉴赏,怎么好,怎么差,肯定说不上来,但是至少可以欣赏图画景物,虽然不像工笔画那样栩栩如生,可是秋风吹拂,落叶飘落,轻轻摇曳的意境,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韩公子谬赞,其实没有那么好。”阎婉儿谦虚道,xiǎo脸红红的,有几分不好意思。
“的确如此。”郑淖约笑yínyín说道:“婉儿的画艺,越来越jīng湛了,再过几年,恐怕就与阎伯父那样,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阎婉儿低头,轻声说道:“郑姐姐不是在夸人,而是在埋汰人,我的画艺粗浅,勉强登堂入室而已,怎能与长辈相比。”
“又谦虚了。”韩瑞摇头说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韩瑞嘴上一套一套的,郑淖约夫唱妇随,也在旁边轻笑附和,阎婉儿脸皮薄,好像受不了这样直白的夸赞,xiǎo脸的红晕,一直没有散去,转眼就到了午时,韩瑞两人自然热情留客,可是阎婉儿执意告辞,也不好勉强,客气的礼送而去。
在xiǎo厅享用午膳,轻轻抿了口香浓的ròu汤,郑淖约说道:“夫君,你发现了没有,刚才婉儿,好像有些心神不属,注意力不在图画上面。”
“有么?”韩瑞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像也是,有点失神,发愣,发呆的迹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自然是有。”想到昨天阎婉儿的表现,郑淖约误解了,轻叹说道:“婉儿好像不喜欢越王,听说要成为越王妃,心里不怎么情愿。”
哦,韩瑞恍然,低头,继续吃饭,不是冷血,而是无奈。
郑淖约也明白他的难处,这种事情,如果皇帝下了旨意,不用说韩瑞,就是父亲郑仁基,以及阎立德兄弟,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叹息道:“婉儿,真是可怜……”
韩瑞赞同,且不说真实历史上,李泰最后的下场,就是现在的时空,如果李承乾顺利登基即位,对于这个同胞兄弟,恐怕也不会存留多少情分,阎婉儿也会受到牵连。
然而,即使知道,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韩瑞也束手无策,就算与阎家兄弟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以这样的理由,说服他们抗旨不遵,而且就算他们相信,韩瑞也不敢说,免得李世民知道了,以离间皇子,意图不轨的罪名,将自己咔嚓了。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装聋作哑,乖乖的做个看客,大不了,等到以后,李承乾真的成为皇帝,自己求情,封李泰为什么王,采取隔离政策,把他软禁看管起来就行了,至少保证阎婉儿不受伤害。
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阎家也是关陇权贵集团的一员,与李唐皇室,也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诛连不到阎婉儿身上。
心里盘算好了,韩瑞适时岔开话题,轻声说道:“淖约,过些天,十八哥就要回来了,可能要在家里住几天,收拾东厢院,准备居住用具之类的事情,可以吩咐管家去办了。”
郑淖约自然不会反对,继而与韩瑞聊起家常来。
膳后,又聊了片刻,郑淖约习惯xìng的,俏容露出些许疲倦,在韩瑞的搀扶下,慢慢的回到卧房休憩,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刻,韩瑞就陪伴身边……
一天,两天……时间总在不经意间,飞快的流逝,大军凯旋归来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甚至附近的县城百姓,也算准了时间,或是在大军归来的路上,或是在长安城里集结,准备夹道欢迎,欢呼以庆。
自从五胡luàn华,士族南渡,久luàn不治,好不容易,在隋文帝手中,统一了中原,期间的二三百年,对于北方的百姓来说,是非常的黑暗,不堪回首,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那时北方地区的汉人,被称之为两脚羊,xìng命朝不保夕。
幸好,出了个冉闵,杀得胡人权贵怕了,改变了民族政策,汉人的元气得以保存,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之后,发挥强悍的同化能力,硬生生把侵略中原的各族胡人,调教成为以华夏文明为荣的汉人。
最后,甚至夺了胡人的江山,建立以华夏为正朔的中原王朝,以为正统,使得那些身上流有胡人血统的世家mén阀,纷纷去胡化,不承认自己与胡人有什么关联,其中以杨广为最,登基之后,连胡桃、胡瓜也不放过,改名为杨桃、黄瓜,以示决心。
那个时候,中原汉人,十分高兴,以为已经摆脱了胡人的yīn影,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杨广这个二世祖,登基前,与即位后,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根本见不到以前英明神武的晋王,声名籍甚,冠于诸王的影子,败家的速度,远非秦二世胡亥可比。
相当年胡亥,成为皇帝,旁边还有个大权在握的赵高,他就是个扯线的木偶,秦朝灭亡的罪过,大部分不能算到他的头上,然而杨广却是不同,无论是心计,还是手段,非常高明,先是把大哥杨勇挤下太子之位,最后顺利达成目的,当上了皇帝。
开始的时候,杨广表现得非常英明,甚至把当时的权臣杨素玩nòng于鼓掌之中,甚至拒突突厥于境外,也很得百姓支持,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是吃错yào,还是晕了头,昏招接连不断,惹得天怒人怨,隋朝统治摇摇yù坠。
与此同时,草原各部,见到有机可乘,纷纷蠢蠢yù动,甚至想要重演当年的五胡之luàn,中原各地烽火连天,各路诸侯,忙着火拼抢地盘,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理会草原各族的反应,如果不是突厥的内部,也出了luàn子,恐怕现在的中原,又是另外的模样了。
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又luàn了,百姓的痛苦可想而知,连xìng命也朝夕不保,更加不会有心思,考虑什么民族大义,就是李渊,也要向突厥俯首称臣,岁岁上贡,才换来宝贵的时机,腾出手来,扫平天下。
之后,就是渭水之耻,李世民忍辱负重,经过三四年时间的休养生息,马踏草原,大破突厥,俘虏颉利可汗,不仅雪清了往日的耻辱,更是振奋了天下民心,增强了百姓对于朝廷的认同感,汉人的脊梁骨,再次挺直起来,扬眉吐气,曾经存在心中,对于草原胡人部族的yīn霾,仿佛雨过天晴般,根本不存在似的,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