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施主,现在,应该明白,为何要求道了吧。”智云和尚笑眯眯道。
韩瑞迟疑了下,皱眉说道:“这个……”
“主持,韩施主慧根天成,肯定会明白的。”怀海和尚chā嘴道,也顾不上失礼了。
瞄了眼怀海和尚,韩瑞笑了笑,没有说话,权当默认。
“如此甚好。”智云和尚欣慰。
“铛,铛,铛。”
三声钟响,智云和尚合手,慢慢起身,微笑道:“时间到了,我要去给弟子**,怀海,你好生招待韩施主。”
怀海连忙应声,心里松了口气。阻止两人相送,智云和尚慢步出mén,轻轻叹气,痴儿,何时才能悟道。这话,不是说韩瑞,智云和尚微微摇头,轻步向大殿走去。
智云和尚才走,禅房中两人,同时拂拭了下额头,相视而笑。
端杯抿了口清香茶汤,韩瑞笑道:“怀海大师,这次请我来,不是聆听智云大师教诲那么简单吧。”
“只是其一。”怀海和尚点头,轻声道:“年初二月之事,韩施主应该清楚……”
韩瑞眉头一皱,立即明白怀海和尚说的是什么事情,二月份,他还在京城,自然清楚,在京城之中,反响jī烈的事件。
二月初,在李世民的授意下,朝廷颁布道士nv冠在僧尼之上诏,重申老子是皇族远祖,强调道教的重要,并大肆渲染了佛教的流弊。
佛教徒们自然难以接受,立即作出强烈反应,聚众请愿,但是李世民态度强硬,表示:“语诸僧等,明诏既下,如也不伏,国有严科。”不过由于当时,韩瑞急着回乡,也没有关注此事,也不清楚后续的发展。
然而,也可以推测,历朝历代,宗教只是依附朝廷而存,怎能与朝廷相抗,现在怀海和尚又找上mén来,不言而喻,肯定是佛教吃亏了。
“高压之下,大家只得饮气吞声,而高僧智实大师拒不奉诏,慨然曰,吾固知势不可为,所以争者,yù后世知大唐有僧耳!”怀海和尚眼睛泛红,忍泪道:“最后……遭杖责流放。”
韩瑞叹息,轻声安慰,站在他的立场,自然不觉得,僧尼排在道士nv冠后面,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是在僧尼的立场,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对于不甘居于人下的和尚来说,自然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佛mén不幸,何以至此。”怀海和尚悲痛yù绝,伤心落泪,抬头看着韩瑞,似乎希望他可以给个答案。
韩瑞微微摇头,劝说道:“怀海大师,朝廷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反正,事已至此,没有挽回的余地,不如潜心修行,早日悟道。”
“韩施主。”怀海和尚沉声道:“正如智实大师所言,如果不争,但恐以后大唐僧人绝迹。”
“不可能。”韩瑞肯定说道,宗教,特别是佛教的生命力,比杂草还要顽强,屡受打击,一样那么昌盛,倒是打击它的王朝,比较短命。
“世事难料,道mén咄咄bī人,朝廷又……唉。”怀海和尚悲观之极。
犹豫了下,韩瑞淡声道:“说起来,这事,也怪你们……”
“什么意思?”怀海和尚míhuò不解。
“当年,法mén寺地宫开启,佛指舍利出世,轰动天下。”韩瑞说道,其实一直在怀疑,这是有预谋的事件,不然在luàn世的时候,什么舍利之类的,从来没有出现,一到太平治世,各种佛宝就不断的泉涌冒出。
“佛宝现世,有什么不对吗?”怀海和尚惊疑道。
“那个时候,长安各地,每天到法mén寺瞻仰灵骨舍利的百姓,多达数万,为了表达虔诚,有人刺血洒地,有人烧头炼指,更甚至……”韩瑞说道:“上书,让陛下前去观礼。”
怀海张嘴,就要解释,韩瑞伸手阻止,继续说道:“前年,又有人进言,要求陛下引十位高僧大德上殿,以天子身分参拜,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这也是为了弘扬佛法……”怀海和尚低声辩解。
“弘扬佛法?”韩瑞若无其事道:“我看是想染指皇权吧。”
怀海和尚脸sè立时大变,急忙道:“我等绝无此心。”
“你们自认为没有,却不代表陛下就是这样觉得。”韩瑞说道:“陛下极为厌恶这种事情,认为背后恐怕有佛mén弟子的挑唆,朝廷之中,也有不少亲近道mén大臣,借此事向陛下谏言,所以才有这个诏书,这就是因果。”
第五百二十九章 游湖遇故
第五百二十九章 游湖遇故
“阿弥陀佛。(…)”怀海和尚沉默无语,脸上lù出戚苦之sè。
韩瑞有些不忍,安慰说道:“怀海大师,你不用担心,其实在我看来,陛下此举,无非是一番告诫而已,并什么什么特别的含义。”
反正,以李世民的英明,只要那些和尚,专心研习佛法,不要干脆皇权朝政,肯定不会huā心思对付他们,毕竟平衡才是王道,消灭了佛家,道mén独大,太平道就是前车之鉴,恐怕也不是李世民愿意看到的事情。
“希望如此。”怀海和尚不抱多少信心,轻声道:“韩施主……”
“咳,怀海大师,过几天,我要去越州办点事。”
知道怀海和尚要说什么,韩瑞抢先说道:“能不能和我说说,当地的风土人情啊。”
阿弥陀佛,怀海和尚心中轻叹,勉强提神,认真叙说越州的基本情况。
叙谈良久,了解一些情况,不给怀海和尚开口的机会,韩瑞也就告辞了,怀海和尚颇为无奈,起身相送,来到山mén下,望着韩瑞远去的身影,心中惆怅。
“痴儿,仍然参悟不透吗。”智云和尚轻步而来,眼睛充满了怜悯。
怀海和尚低头行礼,闷声道:“请主持教诲。”
“天台山国清寺隐僧寒山禅师,曾问拾得禅师,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之?”智云和尚淡然说道:“拾得禅师回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阿弥陀佛。”怀海和尚隐约有些领悟。
智云和尚又问:“怀海,你可知道,为何修行多年,却仍然不能得道吗?”
“弟子不知,望主持指点mí津。”怀海和尚惭愧,又带着期盼。
“因为你已经身陷红尘俗事之中,痴mí不悟。”智云和尚叹气道:“六根未净,不能专心致志修行,再如何苦修,也不可能证道。”
铛,一声罄响,犹如洪钟大吕,怀海和尚身体轻颤,难以保持平静的心情,luàn如麻团。
“罢,罢,罢,怀海,你若仍然不悟,不如还俗归去。”智云和尚淡声说道,轻挥衣袖,转身而去。
“主持……”怀海和尚惊呼,哀求。
智云和尚不为所动,这是道坎,迈不过去,还俗是最好的归宿,走过了,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弘扬佛法。
不知道,自己成为智云和尚点拨弟子的契机,韩瑞执伞,在míméng细雨之中,悠然散步,好像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了。青山,绿水,姹紫嫣红的huā丛,清新如酥的细雨,吹面不寒的微风,风景优美,如诗如画,充满了难以描述的美感。
欣赏着江南秀美清妍的山水,韩瑞身心空灵,把一切忧伤、烦恼遗忘了,用心体会自然的恩赐,不知不觉,回到了家中。
“郎君,怎么样,好个坏和尚,是不是又撺掇你出家了?”流萤迎了上来,接过雨伞,拿着外面yīn晾。
“怀海和尚人还是不错的。”韩瑞轻笑道:“放心,我已经义正词严的拒绝他了。”
“这是必然的事情。”流萤笑嘻嘻道:“郎君才舍不得娘子……和希音夫人呢。”
“还有平常xiǎo郎君。”画屏补充道,拿了件干爽外袍,给韩瑞替换。
“不要漏了你们自己呀。”韩瑞微笑道,手掌掠过,吃了点水嫩豆腐,让两个俏美xiǎo婢羞嗔不已,心中甜蜜。
chūn夏之jiāo,雨水绵绵,空气cháo湿,尽管带伞,也阻挡不住雨雾的侵袭,衣裳有些cháo气,粘乎乎的,颇是难受,现在换了干爽衣袍,韩瑞感觉舒服了很多,走到chuáng榻边,逗了下儿子,回头笑道:“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带你们去逛扬州城怎样?”
“好呀!”流萤欢喜道,郑淖约她们,自然没有意见,柔chún盈笑,也有几分期待。
翌日,放晴,一夜xiǎo雨,空气格外清新,huā草犹挂珠lù,在晨曦的照shè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生机盎然。
用了早膳,韩瑞一家人,带着几个奴仆婢nv,乘船向扬州城而去,很快就进入了扬州城的湖水之中,这个湖泊,自然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瘦西湖,不过现在,却不是这个名字,原名炮山河,亦名保障河、保障湖,又名长chūn湖,由于位于扬州西北方向,城中的百姓,喜欢称之为西湖,到了清代,才有瘦西湖的名号。
dàng舟湖上,沿岸美景纷至沓来,让人应接不暇,心mí神驰,仔细打量,可谓是两岸huā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园林胜景,错落散布在窈窕曲折的一湖碧水两岸,俨然一幅次第展开的山水画卷。
扬州的园林,在这个时刻,尽管没有名扬天下,举世皆知,但是隋炀帝杨广,在扬州城大兴土木,修建宫园,这是不争的事实,上有所好,扬州城的富贵人家,自然争相效仿。
“炀帝建造的mí楼,已经焚于火中。”韩瑞微笑道:“不过,达官贵人的sī家园林,却留了下来,成为cháo流时尚,特别是那些巨商富豪,若是没有两个园子,都不好意思设宴待客。”
“真的很美。”
郑淖约几人明眸游掠,时逢chūn季,瘦西湖变得格外妩媚多姿,窈窕曲折的湖道,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好似绿雾般的柔媚动人,舒卷飘逸,窈窕多姿,万般的诗情画意尽现其中。
随着游船的行进,岸边的树木愈来愈多,湖面愈来愈开阔,空气也愈来愈新鲜,在水面上飘dàng的微风里,绿油油的水草,以及灵活游动的xiǎo鱼隐约可见,船桨划破水面,惊得鱼儿luàn窜,有的甚至浮跃水面,银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咿咿。”平常见到了,挥动ròu嫩的xiǎo手,兴奋的想去捉拿。
众人轻笑,郑淖约溺爱捏了下平常娇嫩的xiǎo脸,微笑道:“那是鱼鱼,xiǎo鱼儿……”
“呀呀……”平常不安分的蹬着xiǎotuǐ,招着白嫩xiǎo手,似乎在与鱼儿打招呼。
忽然,在dàng漾的碧bō上,一座长虹似的拱桥飞架于两岸,九曲栏杆十分jīng巧,景sè怡人。
“这是虹桥。”韩瑞介绍道:“过去之后,才算正式进入湖中。”
“嘻嘻,昨天已经见过了,扬州城的桥真多。”流萤笑盈盈道:“不知道有多少条。”
“呵呵,没仔细数过,不如从现在开始,大家留心计算。”韩瑞提议道。
“好呀。”流萤响应,掐着纤嫩秀指,饶有兴趣道:“这是第一道。”
“看,那里是第二道……”
xiǎo船悠悠,众人谈笑风生,饱览湖中风光景sè,不时计算桥梁的数目,轻松自在,悠然自得,十分惬意。
慢慢的,xiǎo船到了杨柳依依的长堤chūn柳附近,十余里长堤,植满了杨树柳树,加之山茶、石榴碧桃等妩媚的huā树陪伴,一眼望去,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充满了无边chūnsè。
微风吹拂,湖上飘舞的柳絮,好似飞雪,扑朔mí离,颇有长安灞桥风雪的神韵。
“chūn日游,杏huā杏huā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夏日游,杨huā飞絮缀满头。年少轻狂,任意不知羞……”
船只靠近长堤,清亮悠扬的唱词,就随着微风,轻轻的飘了过来,韩瑞的脸sè,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流萤美丽的眼睛轻眨,xiǎo声道:“郎君,这首词,好像是你作的。”
“咳,年少轻狂,应酬之作,没有想到,还有人在传唱。”韩瑞尴尬说道,隐藏于心底深处的记忆,慢慢的涌现出来,依然是那么清晰,仿佛昨日。
“郎君的诗词,jīng妙绝伦,注定要流芳百世。”流萤笑道,清脆的声音,婉转悠扬。
恰巧,几个书生士子走到岸边,听到这话,顿时皱眉,自然抬头看来,想知道是谁这么狂傲,没有丝毫谦恭君子的风度。
流萤察觉,轻吐粉嫩的xiǎo舌,xiǎo声道:“郎君,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的确是麻烦。”韩瑞mō了mō鼻尖,没有责怪,只是笑叹道:“本想陪你们周游扬州的,现在看来,怕是要延后几天了。”
“啊,是韩……”适时,看清韩瑞的容貌,几个书生惊喜jiāo集,毕竟两年前,韩瑞在扬州就闯下诺大的声名,在去长安之后,更是无人不知,夫人不晓,举世闻名。
前些时候,听说韩瑞返回扬州省亲,已经引得众人轰动,若非清明在即,恐怕众人已经蜂拥而去拜访,尽管如此,这两天,城中的儒生贤达,也在筹办宴会,准备邀请韩瑞参加,没有想到,他们这么运气,在此地遇上了。
相逢不如偶遇,几个书生自然不想错过机会,急忙上前见礼。
依稀记得,当年曾与几人饮酒畅谈,韩瑞微笑回礼,好奇打听道:“谁在此地游chūn赏景?”
“是孟先生。”一个书生连忙回答。
“居然是孟先生,容我去拜见。”韩瑞有几分欣喜,低头说道:“这个孟先生,就是我常说的,当年很照顾我的那个。”
“就怪流萤多嘴。”郑淖约笑斥了下,温柔说道:“长者当面,不能失礼,夫君快去吧。”
“好,你们先在湖中赏景,腻了,就到叔父家作客,晚上一同回去。”韩瑞说道,吩咐船家靠岸,与几个jī动兴奋的书生,轻步朝长堤深处走去。
第五百三十章 琐碎
第五百三十章 琐碎
长堤数里,杨柳依依,随风飘摇,葱葱郁郁,chūnsè撩人。(…)
在几个书生士子的簇拥下,韩瑞轻步而行,来到一幢jīng巧的亭台之前,一帮文人学子,正在这里聚会赏chūn,居中而坐的,正是扬州大儒孟东明。
“孟先生,你看我们把谁请来了。”
不等韩瑞上前见礼,随行的书生已经兴奋的叫嚷起来,颇有点邀功请赏的味道。
众人回头观望,立即喜出望外,连忙起身相迎,也有近两年才到扬州求学的士子,发现旁人惊喜的表情,却是十分míhuò不解,连忙打听。
“就是近日盛传的那位……”旁人丢下一句,也顾不上解释清楚,纷纷行礼问候。
近两年来,韩瑞的声名日盛,扬州士人与有荣焉,声望之高,已经超过本地的一些知名大儒,前些时候归来省亲,要不是没有提前通知,说不定扬州士林会倾城相迎。
韩瑞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只是觉得,大家比较热情而已,一边回礼,一边上前拱手笑道:“孟先生,日久不见,风采依旧,令人心慰。”
乍看来人是韩瑞,孟东明也有点意外,欣喜道:“韩xiǎo友,年余未见,却是好大的变化,差点不敢相认了。”
“没有办法,岁月催人老啊。”韩瑞自怨自艾道:“早生华发,风姿不比当年……”
“xiǎo子,是否在指桑骂槐。”孟东明笑骂起来。
众人一阵轻笑,韩瑞“醒悟”,连连告罪,自罚三杯。
在京城两年,类似这样的聚会,韩瑞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回了,就就娴熟无比,况且在座的众人,有大半称得上是熟人,未必能够叫得出名字,但是的确曾经举杯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