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眸轻瞥,明媚生姿。
李承乾呆望许久,虽然没有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模样,但却是春心荡漾的神态,赵节见了,轻轻窃笑,小声说道:“太子,还走不走了?”
再三询问,李承乾恼怒瞪眼,挥舞衣袖,踌躇不定,在回廊之间徘徊起来,良久,里面传来皇帝摆架回宫的口喻,随之在众臣的簇拥下,李世民昂首阔步而出,李承乾连忙上前迎接,陪行恭送起来。
到了阁楼出口,李世民说道:“乾儿,随朕到西宫。”
西宫是太上皇李渊居住的地方,李世民每日必去参拜问候,问题上升到孝道的高度,纵然李承乾不愿现在离开,却也无奈听从而去。
阁楼厅中,皇帝与大臣回宫,留下的大都是公主贵妇之类的女眷,少了男人的存在,气氛反而更加轻松自在。
“苏禀之女性情和顺,知书达礼,面对陛下与朝廷重臣,不露丝毫怯意,应对如流,有节有度,颇具大家风范,我比较看好她。”
“她是不错,不过太子妃之选,也不是轻易可以决定的,可以把她归在良娣、良媛一列之选,再挑出几人来,与之评比,挑出最优者,册立为妃。”
女眷们议论纷纷,有表示赞成的,也有持相反的意见,不过也知道决定事情的权力不在自己手中,也没有争吵起来,而是望向长孙皇后,等候她的意见。
长孙皇后笑而不语,只是推说自己也难以抉择,也要静心考虑,听出言外之意,一干贵妇女眷纷纷起身告辞,仅留下几个皇家公主。
“桂阳,长乐……据你们的观察,谁才是乾儿的良配。”在至亲面前,长孙皇后也没有讳言,微笑道:“我看,苏禀之女,的确不错,却不知私下的风评如何。”
“平时深居家中,极少外出,众人对她的了解不多,但是从待人处事的细节来看,不愧是名门之女,质性柔顺,谙礼明训。”桂阳公主赞许道:“待我再观察打听,若真是表里一致,立为太子妃,也未尝不可。”
长孙皇后微笑默许,却听长乐公主笑盈盈道:“母后,孩儿在流觞亭附近,却是没有机会接触苏禀之女,不过也发现了几个不错的大家闺秀……”
“阎婉儿?”长孙皇后秀眉微蹙,奇怪道:“适才,怎么不见她的画像。”
“她是工部侍郎阎立德长女,今日负责给众女画图的是她嫡亲叔父。”长乐公主猜测道:“或许为了避嫌,故意漏下了吧。”
“这个阎立本。”长孙皇后笑叹:“也太实诚了。”
话虽如此,却透出对阎立本行为的满意。
“母后,要不要召她来见下。”长乐公主说道:“婉儿相貌出众,温柔可人,才艺也不可多得,就算成不了太子妃,当个良娣也绰绰有余。”
想了想,长孙皇后摇头拒绝,为太子选择妃这种大事,甚至乎称得上关系国本,不能授人予话柄,难得阎家兄弟考虑周到,岂能辜负他们的心意,今日有所亏欠,待以后寻个机会,再予以补偿他们吧。
长乐惋惜轻叹,可见她对阎婉儿颇有好感,要知道太子东宫也有内官,其中以太子妃为首,下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等品级,现在陪嫁东宫,说不定以后,就能成为皇帝的妃子,运气好的话,率先生下皇子,争得宠爱,日后成为皇后也不稀奇。
不过,相对阎婉儿,长孙皇后似乎更加关心另外的事情。
“长乐,你看清楚了,那个少年与郑家女的关系非常亲密?”
“没错。”长乐乖巧回答,语气之中带着羡慕的意味,肯定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却毫不避讳,执手相依,大家都看到了。”
“如此,甚好。”长孙皇后有些欣然。
说起来,事情的风波还是因她而起,当年长孙无忌成为右仆射之时,就有人向李世民上书,说这位国舅爷权势太盛,恐有不轨,李世民却将这封奏章拿给长孙无忌过目,并公示群臣,表示自己绝对信任长孙无忌的忠诚。
尽管如此,却让长孙皇后更加的忧虑,长孙无忌也听从了妹妹意见,辞去实权官职,然而长孙皇后并未真正轻松下来,也许是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和家族绝不争夺权势爱宠的心迹,就在长孙无忌辞官退休之后,她便主动为李世民四处寻访绝世美人。
那人自然就是郑淖约,可惜,长孙皇后打听得不够仔细,才惹出这场风波来,就是害怕再犯下同样错误,所以在为李承乾择妃的事情上,才显得那么的谨慎小心。
“不想,天底下,除了魏徵,居然还有不怕皇兄雷霆暴怒之人,有机会的话,定要召来与之会见,看他是否吃了熊心豹胆。”
说话的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云鬓微松,一根银钗儿斜斜的插着,华丽的罗衫衣领微微向后褪去,披肩薄纱之间,纤细香肩线条优美,白玉象牙般润泽的肤色,慵懒而妩媚的眸子,令人怦然心动。
“永嘉,不要胡言乱语。”桂阳公主斥声道,隐约有告诫之意,知道这个妹妹向来放浪形骸,不拘礼法,但也要看时候,就是兄妹又怎样,冒犯了皇帝,一样没有好下场。
“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吐了下舌头,抚着高耸的胸脯,永嘉公主娇腻说道:“皇后嫂嫂,你不会告诉皇兄的,对吧。”
“自然不会。”长孙皇后温柔笑道。
“就知道皇后嫂嫂最好了。”永嘉公主欢喜道,甜软糯滋的声音,勾人心神。
“就你缠人。”轻轻松了口气,捏着永嘉公主的腰肢软肉,桂阳公主嗔怪道:“让你去打探情况,却毫无所获,尽是游玩了吧。”
“哎呀,那些小娘子,青涩娇嫩的,风情不及我的百分之一,有什么好看的。”末了,永嘉公主讨好笑道:“自然,更不及皇后嫂嫂,桂阳姐姐,对了,还有长乐侄女的千分之一。”
“惫赖,一听就知道是偷懒的借口。”桂阳公主笑斥,清楚永嘉公主是在奉承,但是听得赞美,心里还是有几分喜悦的。
一阵嬉笑,长孙皇后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去向国舅打听下那个少年的身份。”
宫女依从而去,长乐公主不解,问道:“母后,你是要?”
“颂扬牡丹诗句,深得帝心,理应予以奖赏。”长孙皇后笑道,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
不久,宫女匆匆返回,回禀道:“皇后,少年姓韩名瑞,户籍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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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怒斥
“真的是他”郑仁基十分震惊,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天色未亮,他就进宫点卯,处理政事,回家的时候,却没见女儿前来请安,一问,却得到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那个小子,不是已经拒绝了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其中有什么缘由……
郑仁基迷惑不解,掐算时间,觉得他们也该回来了,立即走到院门前徘徊,准备第一时间问个明白,或许是考虑太深,有些出神了,没有听到马车停下的声音,在仆役的提醒下,郑仁基回过神来,快步而出,见到的场景,却让他疑似梦中,抚着额头,一阵晕厥。
清风徐徐,几株繁盛树木枝叶摇曳,几片秋叶飘扬脱落,纷纷扬扬,逶迤而下,场景唯美,充满了秋天的气息,树荫之下,一个云状发髻,简洁脱俗,身形秀美,有种难以形容优雅风姿的美女,亭亭玉立微风之中,纤纤玉手,轻捋几根在风中漫舞着的青丝,风吹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姿势美妙动人。
这也不是重点,郑仁基可以肯定,自己的眼睛没有失明的话,眼前的美丽女子,百分之百,就是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宝贝女儿,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郑仁基感慨万端,遥想当年,儿女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丁点,现在却已经……
不对,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郑仁基眼睛圆瞪,什么魏晋风度之类的,早就抛到九宵云外,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心头泛起丝丝绞痛,隐约察觉,或许再过不久,自己珍藏日久的宝贝,就要易于他人之手了。
“大人,你怎么在这”郑淖约惊呼,柔唇微弯的笑容化做了难言的羞涩。
“呵呵,出来散步,散步。”勉强笑出声来,郑仁基脸皮抽搐,完美无缺地展现了叫做皮笑肉不脸的经典表情。
“……女儿累了,先回房休息。”挣脱韩瑞的手掌,匆匆丢下句话,郑淖约盈盈而去,翩跹而行,绣履悄无声息,不沾丝缕灰尘,如同传说中的凌波微步,瞬息消失在众人眼前。
真是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韩瑞由衷感叹,恋恋怀念,还在沉醉,忽然打了个激凌,却觉一阵杀气扑面而来。
“今天,没空理你,明日自己过来负荆请罪。”一挥广袖,郑仁基吩咐仆役关门,不准闲杂人等进出,就匆匆奔向内宅闺阁,找郑淖约探个清楚明白。
吱…砰…
朱门缓缓合并,韩瑞郁闷叹气,徘徊几步,估计也难以进去了,转身离去,出了安兴坊,雇了辆马车,返回居住之地。
“三哥,我回来了。”推开篱笆竹门,韩瑞叫道,却没听到钱丰的回应,径直进屋,更是没见他的踪影。
不会又跑出去潇洒了吧,韩瑞猜测,也没有在意,躺在榻上,仔细回思,脸上浮现一抹幸福的笑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屋外传来动静,韩瑞慢慢起身,叫道:“三哥,刚才你去……虞公。”
哼,似有几分不满,虞世南面无表情,也不反搭理韩瑞,径直走到席间跪坐,其后还有几个仆从,手里提拿彩盒礼箱,小心翼翼放置屋中。
“虞公,来了便是,何须送来重礼,小子万万不能接受。”韩瑞急声推辞。
“不是我送的。”虞世南说道:“那是皇后的奖赏。”
若是以前,虞世南肯定欣然欢喜,和颜悦色的向韩瑞表示自己的祝贺,或许还会谆谆提醒他,虽然取得了点成绩,但是日后的路途还很长,且莫骄傲自满,应该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争取再创辉煌。
可是现在,想到韩瑞与郑淖约的关系,虞世南就满肚子意见,不立即破口教训,已经是很有修养了,哪里还有什么祝贺的心情。
“皇后的奖赏……”韩瑞愕然,惊讶。
“你在曲江苑中,作的两首诗,深得皇后欢心,所以赐下些彩缎,以示奖赏。”虞世南说道,欣喜与愤慨互相交掺,心情十分复杂。
原来如此,韩瑞还是有些得意的,盘算着应该向哪个方向拜谢的时候,忽然瞄见虞世南的脸色,那抹得意立即消失,有几分不妙的感觉。
“韩瑞,没有请柬,你是如何得进曲江苑的。”虞世南问道,到底是文人,学不了单刀直入那套,比较喜欢循序渐进,拐弯抹角。
“哈…这个……”韩瑞察颜观色,吞吞吐吐。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继续隐瞒。”虞世南吹胡子瞪眼。
“其实也不想隐瞒。”韩瑞讪笑道:“不过,只是觉得,虞公对郑家娘子,有些偏见,或许你不知道,她……”
“能赋善诗,文才横溢,而且弹筝抚琴,字画棋艺,造诣非凡,和顺贤良,又有倾城之貌,谁人不知,奈何……”虞世南叹息道,颇为惋惜。
韩瑞不解道:“既然如此,大家为何望而生畏?
“又装糊涂了。”虞世南愤然,忍耐下来,沉默片刻,才轻声说道:“韩瑞,你太年轻了,阅历不足,想当然而为之,就怕陷足过深,追悔莫及啊。”
“虞公,我……”
“你先别着急回答。”虞世南伸手阻止,平静说道:“其实,老夫也是有点危言耸听了,年少轻狂,一时冲动,偶尔犯了糊涂,也十分正常,只要知错能改,没人会责怪你的。”
然后,把错误推到郑淖约身上,红颜祸水嘛,顺理成章,韩瑞暗暗推测,觉得按照虞世南的吩咐行事,**不离十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过,作为新时代的好男人,就是这样想而已,韩瑞都觉得良心倍受谴责,更加别说依照行事了,那与陆爽那个渣滓有什么区别。
“虞公,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韩瑞轻轻摇头,认真说道:“我与郑家娘子两情相悦,彼此之间情投意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万万不能分开,不然……”
“不然怎样,你还想自挂东南枝不成。”虞世南哼声,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儿女情长所缚,随之苦口婆心道:“初时,老夫也听过点风声,本以为只是谣传,不想确有其事,韩瑞,难道你就不知道,郑仁基之女……”
“我当然也有耳闻。”韩瑞辩解道:“可是,虞公,陛下乃是贤明之君,肯定不会如同常人猜想的那样,不然已经三四年过去了,却迟迟没有动静,不合常理啊。”
“天威难测,岂是你能知之。”虞世南沉声道,算起来,这话已经是犯了忌讳,不过为了点醒韩瑞,也顾不上许多了。
“大不了回扬州。”韩瑞嘀咕道,山高皇帝远,应该管不着了吧。
虞世南给气笑了,怒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你回扬州又有何用,真有心拿你,恐怕连长安地界也出不了。”
听出虞世南话里包含的关切,韩瑞心里也有触动,但是在没有吃亏之前,尽管韩瑞也有些担忧,却不会百分之百的重视,犹豫了下,轻声道:“我只不过是卑微庶人,有谁会拿我。”
“没人会拿你,但是老夫却知道,你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当作儿戏。”虞世南轻轻叹气,郑重说道:“韩瑞,你要考虑清楚,为了一个女子,是否值得?”
值不值得,韩瑞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贪恋美色,还是真上爱上了郑淖约,不过,体验了那种心动的滋味之后,韩瑞舍不得放弃,也不想放弃。
“韩瑞,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折损于妇人之手,夏桀、商纣、周幽……”虞世南劝告道:“你要引以为戒呀。
韩瑞微微摇头,轻声问道:“虞公,你所谓的前程,到底是指什么?”
“自然是……”虞世南突然语塞。
“功名利禄?勋爵贵胄?虞公不是这等庸俗之人。”韩瑞摇头,微笑说道:“至于我,更是胸无大志,什么封侯拜相的豪情壮志,不过是敷衍欺人之语而已,今生之愿,不过是与相爱的女子长相厮守,画眉描黛,有无前程,并不重要。”
深深望了眼韩瑞,虞世南拂袖而起,疾步而去,连点志向也没有,空有才华又有何用,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能雕,本以为是块璞玉,不想却裹着草包。
“虞公,慢行……”韩瑞随行恭送。
虞世南沉默,在上车的刹那,终于暴发起来,声色俱厉,怒喝道:“真不知道虞晦是怎么教你的,不求你立德立功立言,治国平天下,为庶民请命,但是居然连最基本的上进之心都缺乏,苟活世间,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韩瑞惊愣,慢慢地,低头听训。
“竖子,何时幡然悔悟了,再来见我。”
留下最后一句,听得虞世南吩咐,车夫扬鞭,马车轻快而去。
韩瑞遥望,久久无语,直到马车消失无踪,才长长叹息了声,慢慢走回屋中,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倒不是怪怨虞世南的多管闲事,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何以动怒如此。
而且,韩瑞躺榻,呆呆凝视屋顶,思绪如麻,自己真的没有任何志向么?
“二十一郎,快些出来帮忙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团聚
才因皇后奖赏而兴奋,瞬息之后,又被虞世南狗血淋头地教训了顿,感觉就像是冰火两重天,忽热忽冷,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