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搔头,韩瑞望了眼郑淖约,也知道没有推辞的余地了,干脆答应,上前执笔,掂量了下,沾染墨汁,来到墙边,直接书写起来,近段日子来,有了虞世南与欧阳询两位书法大家的指点,他的书法大有进步。
特别是草书,洒脱奔放,得了几分二王神韵,笔法以圆润连绵为主,中锋偶见偏锋,正中取媚,一篇诗文挥就,众人观望,立觉狂放之气扑面而来,再仔细从头看起,那笔走龙蛇,翻腾使转之态,心中更是大惊。
惊讶的不是书法,而是诗文的内容,尽管多日以来,京城盛传不歇,韩瑞的诗才是怎样的令人惊艳,又怎么精妙绝伦,大放光彩,至于乎有他地的宴会,都没人敢轻易动笔作诗,声名之高,令不少人瞠目结舌,怀疑其中有假,或是流言蜚语罢了。
特别是崔氏,尽管郑仁基,取来韩瑞以前所写诗文给她过目,但是心里却有些疑虑,而今见到韩瑞的表现,才发现传言不仅无虚夸大,反而接近事实,之所以说是接近事实,那是因为事实,更加令人惊愕。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写诗的速度,居然可以那么快速,除去沾墨换气的功夫,连丝毫的停顿迟疑都没有,仿佛根本不用构思,直接一气呵成。
如果是不管好坏,胡闹拼凑一首诗文,他们自然可以,问题在于,墙壁的诗句,却是非凡之极,气势雄浑瑰丽,风格豪迈潇洒,堪称绝世名作,令人叹为观止。
收笔退步,望着给震得一塌糊涂的众人,韩瑞自得而笑,走到郑淖约身边,低声道:“怎样,这下子,你阿娘应该满意了吧。”
媚眼嗔怪,郑淖约心情舒畅,美妙的眸子,在墙壁与韩瑞身上来回流掠,柔嫩的嘴唇浅笑不息,风华绝代。
在魏徵家中已经震惊过了,郑仁基也有了几分抵抗力,慢慢的回过神来,轻扯了下崔氏的衣袖,微笑道:“夫人,如何?”
惊诧赞叹的表情,慢慢隐去,崔氏若无其事,略微点头说道:“尚可。”
这叫尚可,要求也太高了吧,那么其他诗文,恐怕不堪入目了,崔焙暗暗嘀咕,瞄了眼韩瑞,心中轻叹,终于有了几分认同。
郑仁基欢畅笑道:“诸位,若是再不走,宴席就凉了。”
众人恍惚清醒,在郑仁基的招呼下,举步向花园坪间走去,尽管没有开口赞叹,但是他们佩服的目光,已经表达了心中的想法,郑家,招了个好女婿。
众人安然入席就坐,伴随着秋风,赏着芍药、牡丹,觥筹交错,一片和谐,再也没有刻意的为难,宴会的气氛浓郁,不时收到郑淖约送来的款款柔情,韩瑞心醉了。
人却也没有清醒,仿佛是蓄意的报复,仗着是自己的主场,崔焙越俎代庖,担当起司仪,极言挑动,一帮人纷纷向韩瑞举杯敬酒,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在郑家几人面前,又不好投机取巧,破坏自己的形象,只得乖乖陪饮。
直到傍晚时分,宴席才散去,客人红光满面,兴致勃勃,今日发生的事情,却是极好的谈资,趁着尚未传开,先与人吹嘘再说,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们自然尽兴而归。
庭院,郑淖约秀眉微蹙,埋怨说道:“十九舅,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呀,让他饮了那么多的酒。”
“怎么,没过门就心痛夫婿了?”崔焙脸色通红,热汗直流,不时打着嗝,吐出浓郁的酒气,毕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撺掇敬酒,他自然也不好受,但是见到伏案,不省人事的韩瑞,崔焙心里很是畅快。
哼哼,诗文不及你,酒量却胜你一筹。
羞涩之余,听到崔焙的哼声,郑淖约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摇头,吩咐几个仆役,搀扶崔焙回房休息,自己走到韩瑞身边,仔细打量,发现他脸上透着红光,眼睛眼闭,呼吸十分的均匀,有点儿小鼾声,却是醉睡过去。
取出香气扑鼻的丝巾,轻轻擦拭韩瑞额头发角的细汗,唇角不时绽放出情不自禁的温柔笑容,郑淖约的动作非常仔细认真,浑然忘记旁边还有父母的存在。
悄悄阻止妻子的叫唤,郑仁基微微示意,扯着崔氏回到房中,关上门扉,转身笑道:“女儿大了,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不必事事操心。”
崔氏轻轻叹道:“约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同心,血脉相通,叫我怎么不担心,特别是又发生了那件事情……”
“好了,事情过去了,不必再提。”郑仁基安慰道:“你看,现在不是已经好了么。”
“是好了没错。”崔氏又是欣慰,又是忧虑道:“可是,你没有看到么,刚才在园子的时候,说晕就晕,难道就没有问题?”
“考验人的方式有许多,你偏偏用这个伤人又伤已的办法。”郑仁基摇头,庆幸说道:“幸好没出什么事情。”
“你是在埋怨我么?”崔氏嗔怪,苦涩说道:“我怎能想到,才短短时间,约儿就对那个韩瑞,注入那么深厚的感情。”
“岂敢怪怨夫人。”郑仁基赔笑,小心说道:“不过,那小子,没有当场离去,也算是经得住考验,而且才华更加不用说,绝对是一流人物,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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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捻酸吃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捻酸吃醋
崔氏沉吟,旁边没有外人,她终于不再隐瞒心中想法,直言不讳的说道:“人品才学自然是极佳,不过……”
“不过什么?”郑仁基问道。(…)
“不过就是有些胸无大志,什么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还有刚才的那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崔氏皱眉道:“小小年纪,居然有了退隐之心,那么不求上进。”
哈哈,郑仁基朗声笑了起来,慢吞吞说道:“此事,也怪夫人。”
“我怎么了?”崔氏不解其意。
“你让十九旁敲侧击,又打又压,又是许高官厚禄,又是以功名荣华为诱。”郑仁基含笑说道:“他以为你不喜这些,自然不敢透露心迹。”
“是在讨好我么?算是有几分小聪明。”崔氏想了想,也释然起来,脸上多了分笑容,旋即又迟疑说道:“还有就是,他的出身,不过是民间百姓,勉强称得上是小地主,根本没法与郑家相提并论,若是与之联姻,其他嫡系是否有意见?”
荥阳郑氏,天下有名的高门大阀,势力可不简单,以北祖、南祖、中祖三支为主,每个祖系又传下许多嫡系支脉,郑仁基不过是其中一支嫡系的大房子弟而已,尽管比较重要,但是相对整个郑氏家族,远远称不上一言九鼎,有的时候,也要受制于人,听从族中安排。
大家族子弟,表面光鲜得意,得到许多,也失去了许多,十分公平合理,对此,郑仁基已经习惯,也觉得正常,不过听到崔氏的提醒,顿时皱眉沉思,这的确是个问题,以韩瑞的家境,不管其他脉系,就是本族之中,肯定有些人,为了所谓的郑家颜面,反对此事的。
现在,轮到崔氏埋怨起来:“所以,一直告诫夫君,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草率从事,现在知道麻烦了吧。”
“是,夫人所言极是。”郑仁基无奈承认,叹气道:“那又该如何,难道真的要悔婚呀,嗯,其实也不用反悔,只要索取聘礼,他多半会知难而退。”
“唉,这也是个问题,以他的家境,哪来那么多钱。”崔氏说道,白了郑仁基一眼,“不过,此事,夫君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知我者夫人也。”郑仁基笑道:“聘财聘礼,是多是少,还不是由我们说的算,对外宣称是多少,就是多少,难道会有人找我们求证啊。”
“理是这个理。”崔氏说道:“这般说来,夫君肯定算计好了吧,也不怕委屈了约儿。”
“谁敢委屈我们的宝贝女儿。”郑仁基笑道:“那时,多半是便宜那小子,聘礼没收多少,倒要给他笔丰厚的嫁妆。”
“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崔氏也不在意钱财,叹了口气,无奈道:“看这情形,约儿的情丝,已经系缠在韩瑞的身上,恐怕是摆脱不了,也不能再拖下去,唯有将就了。”
典型的嘴硬心软,怕是心中满意之极,郑仁基心中暗笑,却没敢表现出来,反而锁眉说道:“将就是将就,问题在于,难题还未解决,婚事也办不成啊。”
崔氏瞄眼道:“行了,别装了,相信夫君肯定有解决的方法,赶快说出来吧。”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夫人。”郑仁基笑了笑,肃容说道:“其实办法也简单,大不了我豁出去了,厚颜给他求个官职。”
“……也行。”崔氏居然也表示赞同。
“真要这样做啊?”郑仁基有点儿愁眉苦脸,毕竟还有儒家文人的风骨,跑官求官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要下很大的决心的。
“就是这样。”崔氏终于表现出自己干练的性格,拍案说道:“约儿的终身大事要紧,其他都是旁枝末节,不管族里族外有什么非议,随他们去吧。”
挣扎了下,郑仁基咬牙说道:“好,就这么定了。”
事情敲定,两人都松了口气,崔氏低头想了下,扬声招来婢女,问道:“娘子呢,让她过来一下。”
婢女应声而去,郑仁基不解道:“找她有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她肯定在照顾那个韩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什么体统。”崔氏说道,不知为何,看郑仁基的目光,却多了几分似水娇媚。
“呵呵,也是。”郑仁基轻笑道,心情有些激荡,眼睛充满了温柔情愫。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出窗纱,投射进房中之时,韩瑞迷糊睁开眼睛,脑袋仍然有些宿醉遗留的晕胀,用手揉搓了片刻,才感觉好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抬头打量,淡粉色的罗帷,悬挂在榻上四周,屋里布置得温馨典雅,清香幽幽隐隐,典型的女儿家闺房。
难道是淖约的闺房,韩瑞心中微动,有几分兴奋,翻身而起,准备仔细观望之时,却听门传来阵阵动静,还有婢女问候的声音。
环视了眼,韩瑞失望了,房中是素雅,不过却十分简单,连衣柜妆台也没有,肯定不会是郑淖约的闺房,微微摇头,上前开门,却是几个婢女捧着温水而来,青盐漱口,香脂洗面,居然连衣裳也有准备,忙活了半响,韩瑞一身的清爽。
一边梳理头发,韩瑞问道:“郑舍人、崔夫人可在,容我前去问安。”
一个婢女娇笑了下,轻声道:“阿郎五更就上朝了,夫人却是辰时出的门。”
“现在是什么时辰?”韩瑞眨眼问道。
“巳时。”婢女回答,韩瑞挑眉,很正常,平时自己就是这个时候起来,不过现在,却有些丢脸,犹豫了下,就要提出告辞之时,却听婢女盈盈笑道:“阿郎与夫人不在,娘子却是在厅中等候多时了。”
早说呀,韩瑞瞄了眼婢女,暗暗责怪,在她的牵引下,轻快来到厅中,郑淖约婀娜多姿的身影,立即映入眼中,她今日似乎是刻意打扮了番,素洁的俏脸,施了脂粉,有若盛放牡丹,更添了几分意态天然的风韵。
见到韩瑞走来,郑淖约笑容绚美,一双美眸,波光粼粼,交织着似水柔情。
“有些睡过头了。”韩瑞俊脸红润,不好意思道:“你不会介意吧。”
郑淖约微微摇头,关切问道:“昨日饮了许多酒,现在是否感觉不适?”
“没事,习惯了。”韩瑞自嘲道:“近些日子来,饮下的酒水,简直比数年的量还要多,也锻炼出来了。”
“宿醉伤神,不宜多饮。”郑淖约轻声劝告。
“娘子疼爱夫婿,也要怜惜自己身子,清晨至今未曾用膳,怎能消受得了。”流萤一脸的担忧,美丽的眸子却掠过促狭之色。
“要你嚼舌。”郑淖约羞嗔道,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红扑扑地,肤光润洁,娇艳绝伦,似乎能溢出水来。
“是在等我么?”韩瑞轻柔而笑,拉着郑淖约的纤手,慢慢走到案边。
早餐,自然是以清淡的素食为主,薄饼、酥酪之类,到底是富贵人家,制作得精美可爱,香气扑鼻,昨日光顾饮酒,饭菜没吃多少,韩瑞也有些饥肠辘辘,嗅到香气,更加忍耐不住,招呼了声,就开动起来。
举止文雅,速度却也不慢,很快就解决了大半,七八分饱,韩瑞才发现,郑淖约才举了几下筷子,盘前的食物没动多少,韩瑞羞赧,幸好是分餐制,不然真没脸见人了。
这回,流萤没有嬉笑了,而是小心翼翼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搁在韩瑞案前,柔媚说道:“来,饮碗汤水,慢些,别噎着了。”
韩瑞轻声道谢,正好觉得口渴,端起鸡汤就喝,不凉不热,温度适中,喝到肚里,好像有股暖流上涌,脸颊鼻尖慢慢溢出汗来。
“不要急么,没人与你抢。”流萤腻声道,取出丝巾给韩瑞拂拭汗渍,动作十分的自然,韩瑞也没有拒绝,反而微微昂首配合,憨态可掬,郑淖约眸光盈动,低头点筷,半响,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笑容如初。
用过早餐之后,在厅中小憩了片刻,郑淖约温柔笑道:“能陪我到园里走下么。”
美人相邀,韩瑞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前往,拂去婢女的随行,郑淖约引着韩瑞在园中穿梭,赏花、观蝶,园中的景色清雅,也不乏奇花异草,和风习习,两人并行,一阵清风徐来,淡淡香气缭绕,也不是花香,还是少女的体香。
过了片刻,似乎是体娇力弱,郑淖约在一丛花圃旁边停了下来,轻垂秀首,久久不语,韩瑞才察觉有些不对,走近问道:“淖约,怎么了?”
还是没有动静,韩瑞眉目微锁猜测之时,却见郑淖约微微抬头,轻咬柔唇,多了分扭捏,轻柔的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流萤呀?”
晴天霹雳,韩瑞自然给震到了,心里一阵发虚,开始打鼓,干笑道:“怎么突然之间,你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不是。”郑淖约秀首微垂,低声道:“既能帮你梳洗,又能帮拭汗,真是无微不至,怎能不想她啊。”
“这个……她都告诉你了?”韩瑞颤音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担忧害怕,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自然,有些事情,她不会说的,比如……”飞快瞥了眼韩瑞,郑淖约又低下头,幽幽说道:“她的脖颈怎么多了些奇奇怪怪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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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好地方(求月票)
清晨时候,园中美景如画,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阳光是那么明媚,风儿轻快,带来了悦耳动听的虫鸣鸟啼之音,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活力。(…)
然而,此时韩瑞却感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犹如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道闪电,不对,应该是五雷轰顶,直接给劈中,轰得韩瑞外焦里嫩,瞠目结舌,愣了半天,哑口无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颇有恨天无路,恨地无门的意味。
也没让韩瑞踌躇多久,郑淖约率先抬起头来,柔唇浅笑,风华绝代,似嗔似怨的白了眼韩瑞,衽裣衣裳,纤足轻移,掠起一抹微香,盈盈走到一株不知名的白花面前,纤指饶有兴趣地撩弄那娇嫩的花蕊,神态自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心中莫名松气,韩瑞轻步上前,却见郑淖约忽然将白花摘下,递在他的面前,浅笑问道:“好看么?”
韩瑞摇头,轻声道:“怎能与你相比。”
“油嘴滑舌。”郑淖约娇斥,秀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