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心灵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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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心灵的地狱-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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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子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再晕,两年来从没在马路上晕倒过。
  作  者:如果我不讲清楚你的整个环境背景,你还不能下决心。当我讲到你女儿的未来时,你都有预感。自己都有预感的事意味着什么?要琢磨。
  从现在起,不仅要使自己振作起来,能正常生活,同时还要想办法调整,使安琪的处境也要好起来。
  当然,病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一下就好了?脸要能拉下来。说句笑话,一个人病了很长时间,有时不好意思一下就好了。可不是吗,我怎么一下就好了,那我过去的病还有道理吗?没道理了。
  用不着有这种顾虑。病好了,是自己的胜利。你的病就应该好。说没病就没病。身体恢复以后,才可能很好地安排生活,进行艺术上的探索,同时好好培养孩子。
  安子林:我有愿望,但是缺乏力量。体症一出现,就支持不住了。
  (作者清楚,对方已经听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全部分析。然而,潜意识还是要反复抗拒。这时要调动他内在的积极因素。)
  作  者(用十分坚定的声音):你有这个力量。那个力量就在于你自己的那个爱心,对妻子,对女儿。那个正义,那个责任心会支撑你完成这个任务的。并不困难。
  高兴的话,星期六我还有一个讲座,可以一起来。如果星期六你能来,希望你扮演一个不是她们陪伴你,而是你领着她们来的形象。
  安子林:……嗯。(这一次他没有再“解释”,没有再诉说为难。这是个转机。)
  作  者:好吧。那会很幸福。做那样一个丈夫和父亲很幸福。你完全能做到这一点。经过这个磨难,你不但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比原来的性格更坚强。
  健康的人是很幸福的,何必要沉溺在不正常的状态中呢?你说明白这个心理的奥妙,相信自己好了就好了,说明你有很高的悟性。一旦你那颗心,那颗坚强的心,要做丈夫、父亲的那颗正义感的爱心被唤起之后,障碍是容易突破的。我相信这一点。
  如果由于你的行为把你的家庭毁了,把另外两个人也毁了,你在心理上没法交待。
  安子林:我明白了,星期六我一定去。
  

第二章 神经症是一幅心理图画 六
接下来,作者与患者的妻子交谈,对她进行“角色调整”。
  作  者:要记住,与丈夫的关系中,你要尽量扮演让他照顾你的角色。这一点,你不要告诉他。遇到事让他拿主意,有问题请教他,让他帮助你。并适当表现自己软弱之处。这样才能逐步使他回复到他应该扮演的男子汉的角色和地位上去。你尽可能不要再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了。甚至于你在工作单位,在社会上遇到什么烦恼,一些为难的事,都可以告诉他,向他“诉苦”,让他帮助你。
  吕  芬:过去总怕他烦,什么都不敢对他说。
  作  者:说,但要适可而止。你要对他采取“内助外敬”的方针。内助,就是内里要多方面帮助他,减轻他的各种实际的社会心理负担,有些真正烦人的事不对他讲。但在表面上却要尊敬他,经常拿一些看来为难其实又吓不着他的事情来向他“请示”,让他拿主意。让他扮演男子汉的角色。两个原则,一方面,不要用实际上很困难的事情增加他的心理负荷,另一方面,又要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男子汉的角色。明白吗?
  吕  芬:明白了。还有安琪……
  作  者:让她接电话,我对她讲几句。
  安  琪(接过电话):叔叔好!
  作  者:你在家中现在扮演一个特殊的角色,知道吗?
  安  琪:知道。
  作  者:你的话有时比母亲的话更能影响父亲。你要善于琢磨影响父亲情绪的方法。
  安  琪(很领会地):我懂了。
  作  者:叔叔给你出两个题目,画两幅画好吗?
  安  琪:好。
  作  者:一幅,叫南国中午的太阳。一幅,叫早晨晴朗的天空。你画一画,好吗?
  安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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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潜意识制造焦虑的两种方式 七(1)
星期六下午的最后一次讲座。
  往常,吕芬总是来得很早,那天,会场里的人都坐得满满的,我一直注意着。直到开讲的前一分钟,吕芬和女儿安琪才匆匆忙忙出现在会场门口,两人的神情都很沮丧。
  安子林没有来。
  一切都很明白。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讲座结束后,吕芬又交给我她在会前写好的一封信。
  柯云路老师:
  前天晚上,我感觉到您可能会给我们来电话,但又不敢奢望就在当天。因为您那么忙,心里装着太多的“故事”,肩负着那么神圣的使命。我们这个平凡的小家庭,是多么微不足道,可是您和我们通话了,您来拯救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家。
  自从看了您的书,我见了亲戚、朋友、同事,都不由得提到您,结合安子林的病,谈我的认识,劝告他们对一切事物都不要太执著。而且非常希望能与您取得联系。就在这时遇见一位朋友,告诉我您近期讲座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相信这就是缘分。不但与您见了面,您还与我们全家通了话,我感觉这也是天意,使您和我们联系了,并且帮我们家渡出这苦海。
  您那天在会上说出您的感觉──安子林的病态,真是丝毫不差。我激动,震惊,会后大家都围着您签字,不知怎的,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觉得您对我的理解是那么深刻。
  上封信我跟您提到安子林生病前,我们夫妻和睦,关系融洽,再加上安琪聪明,好学,有出息,我们这三口之家,亲戚朋友无不称道,十六七年了(除他生病期间)我们无论做什么活动,都是集体行动,况且我们俩又是一个单位,上班一块儿来,下班一块儿走。他在单位搞过疑难机的维修(电视机),技术咨询及信访工作,我在单位搞宣传,后来当了厂报编辑。1988年在他的帮助下,我考上了职大,学习行政管理,1991年在我即将毕业的时候,他生了病。我一边准备考试,一边陪他住院,有的同事曾说过是否因为我的社会地位比他高了,使他产生了自卑感,因为就在1991年6月也就是他发病的那个月,我大学毕了业,又有了职称,用女儿的话讲,整个一个“阴盛阳衰”。我那天跟您讲他差点没把我给毁了,指的就是这些。因为他从生病的那天起,就寸步不能离我。他无论住哪个医院,都需要我陪着,因为他十几年来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是全心全意,全力以赴。一年多来我一直请事假、病假在家、在医院照顾他。因此,我的聘干解除了,被宣传部优化下岗待分配,后因待分配影响到家里的经济状况,现在被分配在车间做一般管理工作。这也是暂时的。我们所在的单位被别人吞并,还面临再分配的问题,这也是他病不好的一个因素。单位一派萧条,将来不知何去何从。我若被分在一个新单位按时按点上班,对他的照顾就会少。
  回过头来咱们再说前天晚上通过话之后,我和安琪激动不已。我们问他的感受,他说:“人家不是说教,让我心服口服。”
  第二天上午我去上班,下午两点把他和安琪约出来,去了景山公园。(当然是按照您的意图,让他拿主意去哪儿。)从景山回来的路上,我看他总沉默不语,就问他感觉如何,他叫安琪在前边先走(骑自行车),我们在后边,边骑车他边跟我讲了下面的话:“昨天柯老师跟我说,一见安琪,就从她身上看到很多我的影像,我的病对安琪有着很大的影响,柯老师预感到安琪在二十岁左右将有不测。我明白,他给我这么一个暗示,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可今天我的感觉更不好了。我自己并不是不想好,我咬牙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你们。我非常希望我的病快点好。这一暗示,不但没转移我的注意力,反而增加了我心中的不安。我没有能力保护她。”我对他说:“安琪的身体健康,确实是个值得注意的大问题。”

第三章 潜意识制造焦虑的两种方式 七(2)
自从安子林生病以来,安琪也几次住院,一会儿怀疑是“心肌炎”,一会儿怀疑有“结核”,最近又因三低(血小板、血色素、白血球指数均低),怀疑“再生障碍性贫血”,都没有确诊,总是怀疑。
  一方面面对一个神经症的丈夫,一方面又面对一个既聪明又多病的女儿,您说我能不焦虑吗?但究竟有过那段蹉跎岁月的磨炼,尤其从您的书中得到的启发,我相信我是不会垮的。况且我不能垮,因为他们需要我。
  值得注意的是:每次我给他找一个新的医生时,第一天他都很配合,很信任,第二天准否定,但事后又不承认,总埋怨我不关心他,不抓紧给他治疗。柯老师,今天他来不来我不敢打保票。虽然当时他答应了您,事后他总会反悔。近两年来,他就是这样既折磨自己,又折磨着我。开始他是一种自责、自罪的态度,觉得拖累了我和女儿,可后来,他总说我不理解他,不管他,并时常带着威胁的口吻说:“你们不把我的病治好,你们会倒霉一辈子。”把安琪也带进去了。
  我倒无所谓。他再折磨我,就他十几年来对我的关心体贴,到什么时候,从道义上讲我是不会不管他、离他而去的。但从感情上,他让我又可怜他,又无奈他,几乎没有了那种夫妻的亲情。病中的他已不再像丈夫,我也不像个妻子了。但是孩子,安琪是一个这么好的孩子,为了孩子,我什么苦都可以吃,只要别让再多再大的苦难降临到孩子身上。这两年已够苦孩子的了。小小的年龄,又帮我出主意,又给爸爸作心理疏导,有时孩子的话比我的话使他易于接受。我的话多了,怕他陷于“病人角色”太深,我的话少了,他说我不关心他。安琪都说:我爸爸怎么变了一个人?
  柯老师,您一定要帮安琪一把,救救这个孩子。
  您给安琪出题的两幅画,她说,她没去过南方,她要捕捉到感觉,即可作画。
  等您的电话,望您告之真情。
  安琪的妈妈  吕芬
  1993年2月6日
  2月6日的讲座,因为是最后一讲,会后不少朋友围着我希望交流。本来,我想专门留点时间与吕芬、安琪谈谈,她们也的确一直在人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但我无法脱身,时间又很有限。
  我被人们拥着走到外面,她们母女俩也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跟在后面。人们逐渐散开,司机已发动了汽车,我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吕芬和安琪,生活的苦难已深深地刻在母亲的脸上,成为相貌的一部分;偎依在母亲身边的女儿显得那样柔弱,她的神情已大大早熟于同龄的孩子。既有朝霞般的梦幻,又有在打击下不堪忍受的畏惧。她只是求救般地看着我,并不说什么。
  我明白,安琪现在也在神经症的控制之下。自安子林生病以来,安琪的几次住院,一会儿怀疑是“心肌炎”,一会儿怀疑是“结核”,其实都是神经症的反应。包括她最近因三低(血小板、血色素、白血球指数低)而被怀疑“再生障碍性贫血”,我也不相信是什么纯生理的疾病。我以为,大多数所谓“真正的疾病”也都是通过心理机制,以“生病有好处”的规则制造出来的。
  安琪这样的女孩,如果再被这种病态的家庭环境包围一两年,就会真正成为一个终身多病的人了。
  我走过去,对安琪说:放心,叔叔会跟你们联系,会给你爸爸再打电话。
  应该说,安子林没有如他所答应的那样前来参加讲座,我是有些震惊的。我尤其没有想到他会将我那些对他女儿与妻子未来的预测告诉吕芬。
  治疗将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我看到了安子林潜意识的顽固面貌。
  

第三章 潜意识制造焦虑的两种方式 八(1)
1993年2月7日中午,与安子林一家的第二次电话。
  作  者:你昨天怎么没来?我很失望。
  安子林:昨天感觉不好,霜打似的,浑身没劲,有点恶心。本来是打算去的,后来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作  者:这也是一种心理反应。据你爱人讲,在这两年的治疗过程中,你也有过类似的心理逻辑。往往一开始治疗,对医生的判断、治疗,采取比较信服和配合的态度,随后,又可能对此否定。这也是焦虑症的一种规律性表现。
  安子林:我每次都是体症先出现,随后才是心理、情绪上的反应。
  作  者:体症的出现,引起情绪的波动。但在体症之前,是潜意识的工作。潜意识直接造成恶劣情绪,这是它制造焦虑的第一种方式。潜意识先造成体症,然后(也是同时)再引发出(或是强化)恶劣情绪,这是它制造焦虑的第二种更狡猾、更有力的方式。
  焦虑症的出现,有很多环境的、人生的原因。昨天你没来,我既是意料之中的,又是意料之外的。所谓意料之外,即你的焦虑症反应比我想得还顽固一些。如果说是意料之中,即是说你昨天的表现反映了焦虑症共有的规律。
  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我对你的印象很好,我很信赖你。
  那天我们谈到,我相信你有一颗爱心,责任心,包括你在与家人关系上的正义感。我们当时得到了一种双方都共鸣的积极结果。在此之前,我在分析你时,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一方面相信这是一张窗户纸,一捅就破,另一方面又总在担心,是否会反复?感觉做到这点有困难。
  这时,我讲到了你的爱心、正义感、你的善良之心,我注意到,你再也没有做反向的解释。这使我很高兴,感到这是一个转机。
  安子林:是,我的焦虑症常常是晨重暮轻。晚上好了,到了早晨又重复。一出现体症,情绪又变坏了。
  作  者:这是为什么?很多焦虑症都有这种情况,许多医生还不善于分析这一点。依我的研究,发现这是一个规律。说起来也很简单。
  早晨起来,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当他经过一个夜晚的休息之后,早晨,他必须面对一个新的开始。他要面对的是社会、生活、工作,面对自己规定的各种任务,他必须进入自己应当扮演的角色。而到了晚上,一天结束了,不管这一天如何,可以休息了,白天的一切负担都可以暂时放下了。这是一般的思维逻辑。不要说一个焦虑症患者,一个有神经症的人,就是普通人也常常能体验到这一点。
  我就常常有这种体验。
  比如说,这段时间工作一直很紧张,往往早晨就会感到工作压力较大,到了晚上呢,不管怎么说也是轻松的。这是个规律性的东西。
  我曾经分析过,你的焦虑症主要是不堪负担你在整个人生中的角色。应当说,你的整个生活环境背景,你面对自己所要承担的责任,你所处的非常现实的工作环境,是不够理想的。这些,你爱人已经对我讲过。这种环境的不理想与你在艺术上和人生中的高目标有着极大的冲突。你无法解脱。
  这些现实问题不解决,一旦你的病好了,就要上班,就要绘画,就要做丈夫,就要做父亲,你要承担你在社会及家庭中所有的责任,然而你不愿承担,也无力承担。
  这是最基本的现实。
  安子林:我病的时间长了,也不考虑自己的潜意识不潜意识了,主要是考虑自己的体症,注意力集中在这里。往往体症一出现,情绪就恶化。成了习惯。怎么能打破这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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