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航愣住。
不提马上两个字,光“爱你爱一辈子”这个条件,除了时日所剩无几,可以掰着手指算的人以外,谁能拍着胸脯保证?
他当即反问道:“你能吗?”
车停下。
张知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乔以航被他看得心头发麻。
“到了。”张知开口。
“啊?”
“伊玛特到了。”张知指了指窗外。
乔以航回过神,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你会怎么办?”乔以航打开车门的刹那,张知问道。
乔以航握着车门门把的手停住,半晌才笑着回头道:“我请他吃饭。”他速度极快地跳下车,转身冲他挥手,“谢谢。”
“收工的时候叫我,我来接你。”
“不用,公司有车。”其实伊玛特专门给乔以航配备了保姆车的。但是乔以航显保姆车太招摇,记者那里都有登记,所以很少出动。
张知坚定道:“我来接你。”
“再说吧。”乔以航关上车门,又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张知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只是吃饭?”
乔以航进了公司,随便找了间会议室坐下,许久不动。
车上从容的面具到此时彻底摘下。
他不是傻瓜。张知那一连串问题背后掩藏的真相他怎么都能猜出个一二三来。其实从张知死皮赖脸一定要住进家来开始,他的警铃就已经在轻颤了。只是理智显然经常输给心软,尤其面对张知,他在心底筑起的城墙总是很容易就被对方攻破。
手机声响起。
他顺手接起,是小周。
“你在哪里?”
“公司。”
“啊?”小周愣了下,“那为什么不上来?”
乔以航道:“上厕所。”
他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小周握着手机从外面进来,看到他愣了愣道:“上大号还是小号?”
“……”
小周迟疑地问道:“要我去外面等吗?”
“……”
伊玛特每半年就会开一次全体大会。
一来是做工作总结,二来也是为了鼓舞士气,增加团队凝聚力。
以前这种大会马瑞总是当弥勒佛,坐在一旁微笑着做壁上观,任由高勤在那抑扬顿挫地激励员工。但这次他破天荒地要求亲自登场。
稍微敏感一点的人立刻联想到之前高勤被停职的事。而作为每件事当事人之二的小周和乔以航,则更能领悟这里面的波涛汹涌。
所以大会还没开始,他们就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务求自己身体最小化,虚无化。
员工陆陆续续进来。
乔以航正歪着头打瞌睡,肩膀就被轻轻拍了一记。
沈慎元笑道:“姐。”
乔以航用惺忪的眼瞪着他。
沈慎元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坐下来,“昨天姐夫把花和尚揍惨了。”
乔以航想起昨晚回家时,张知正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玩游戏,便道:“这不是定期景点吗?”
“但事情有后续啊。”沈慎元压低声音道,“听说帅帅帅在世界发言,让姐夫适可而止。”
乔以航愕然。据他所知,帅帅帅和张知的关系很铁。当初张知让小舟去参加天斗婚礼,还是拜托帅帅帅去接的。怎么现在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张,咳,战魂后来怎么说?”
“没说。直接下线了。”沈慎元八卦之魂在燃烧,“可惜这几天太少上游戏了,不然一定能让我扒出来的。”
乔以航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不应该坐在伊玛特。”
“那坐哪里?”
“你应该坐在八卦杂志社。”
沈慎元叹气道:“这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帅,所以被人捷足先登了么。”
“……”
马总怎么还没来?
明朗化(上)
马瑞是踩着点来的,身上还穿着一件非常修身的深色西装,将他的身材修饰得相当……凹凸有致。
乔以航和小周的屁股同时向前滑了一点,好让身体往后靠,脑袋低于水平线。
马瑞并没有急着坐下来,而是站在位置上,来回扫视众人好几圈。
沈慎元小声道:“马总是在数人头吗?”
乔以航和小周的脑袋又往下低了点。
沈慎元道:“为什么不用点名的方式呢?”
乔以航和小周齐齐怒视他。
幸好马瑞看了几圈之后,什么都没说地坐下了。
小周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郁闷道:“高董为什么来啊?”
最近马瑞和高勤不和在公司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乔以航和小周作为公认的高勤铁杆在这种会议上很可能会被殃及。
乔以航道:“也许高董在找公司总电闸。”
很多电影里,主角破坏会议宴会什么的,都是靠关掉电闸完成的。
小周嘀咕道:“要不我打个电话告诉他?”
“请在座各位将手机关掉。”马瑞发话了,“我不想在我说话的过程中,听到任何铃声。”
他话音刚落,乔以航裤袋里的手机就猛然响起。不用掏出手机他也知道打电话来的是张知,因为那只是他专用的穷手机。眼见所有人的目光瞟过来,他想也不想地将手伸进裤袋,然后死死地按住关机键。
铃声戛然而止。
马瑞别有深意的目光在这里凝视许久,久到乔以航后背开始渗汗,他才慢吞吞道:“让我们闭上眼睛冥想三分钟。”
……
马瑞该不会是准备等他们闭上眼睛,就冲过来揍他吧?乔以航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地注视着马瑞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纸,专心致志地看着。
“他在背稿子。”沈慎元的声音含在嘴巴里,模模糊糊。
乔以航恍然。以前高勤发言从来不用任何稿子,想必马瑞是不想输给他,所以才精心准备。
——不过现在才挤出三分钟,会不会太临时抱佛脚了?
三分钟转眼即逝。
听马瑞接下来的脱稿演讲,乔以航不得不承认,佛脚不愧是佛脚,就算是临时抱一抱也总会有点成效。
鼓掌声三不五时地响起。
小周纳闷道:“上半年的业绩只是普普通通,有什么好鼓掌的?”
“因为鼓掌能提神。”乔以航边说边努力撑起双眼皮。
会议最后在所有人死都不肯停下来让马瑞继续说话的和谐气氛中结束。马瑞心满意足地回办公室。其实在高勤来伊玛特之前,这些关键时刻的讲话都是他亲力亲为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宝刀未老。
办公室里,高勤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他的电脑。
“你怎么在这里?”马瑞愣了愣。
高勤道:“你演讲得不错。”
马瑞看到他电脑屏幕上所显示的正是会议室,可见高勤早在会议室里安装了摄像头,以便看现场直播。
“口音很体现你的家乡特色。”高勤缓缓接下去。
马瑞嘴角抽了抽,“你办公室电脑吐血身亡了?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高勤站起身道:“为了第一个庆贺你演讲成功。”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塑料小青蛙放在桌子上,“虽然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
“……”马瑞觉得自己应该反驳点什么,但直到高勤从外面关上门,他都还没有组织好语句。
不过……
他们这样算是和解了?
马瑞伸手拿起青蛙,有点得意地撇了撇嘴角。
马瑞开的是全体总结和动员大会。紧接下来,还有无数个小会要参加。
乔以航连开了两场根本不知道主题是什么的会后,干脆找了个休息间睡觉。等他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他一个翻身坐起,随手掏出手机。
穷手机依然关着机。
乔以航猛然响起开会时张知打过来一个电话,连忙开机回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那头传来的是全国人民都熟悉的亲切女声。
乔以航皱了皱眉。
该不会是他挂了他的电话,所以生气关机了吧?
他很快否定。
男人不会这么小气的。
……
不过他才十九岁。
乔以航起身出门。
伊玛特走廊冷冷清清的。由于今天大雨,所以马瑞特地批准员工提早下班。
乔以航打电话给小周,“我要用车。”
“回家?”小周刚和NCC电视台确认完下个星期的综艺行程,也还留在公司。
“不。”乔以航道,“去EF公司。”
小周吃惊道:“有什么事情漏了?”她迅速翻开记事本。
“不是。是私事。”乔以航言简意赅。
“可以问吗?”小周很八卦地竖起耳朵。如果他没记错,EF公司里和乔以航有私事可谈的……只有那位了吧?
“可以。”乔以航道,“但我拒绝回答。”
小周嘿嘿笑道:“其实拒绝也是一种态度。”
“……”
乔以航出门的时候是张知开车,所以他并没有带驾照在身上,不得已只能让小周开车。
到了EF公司地下车库,小周问道:“我是留在这里等,还是……”
“你先回去吧。”乔以航挥挥手。
小周开了一天会,正累得慌,也不挽留,和他说了声拜拜就径自把车开走了。
直到她离开之后,乔以航才想起自己这样找来实在是太冲动,太欠考虑。
一来他不确定张知是否还留在公司里,说不定他早就下班了。二来,他该用什么借口来找张知呢?
乔以航边慢吞吞地向张知办公室的方向挪移,边想着这个问题。
当他走到张知办公室门前十米处时,他已经想好了借口。因为张知做了早餐,所以他决定回请他一顿晚餐。
“大乔?”秘书惊愕地站起来。
乔以航微微一笑,手指朝办公室门的方向一指。
“在。不过……”秘书顿了顿道,“因为罗总监辞职了,所以张副总监今天很忙。”
“罗少辞职了?”乔以航一惊。难道罗定欧终于挖墙脚成功?
秘书道:“罗总监准备自己开工作室。”
“嗯。”乔以航脚步有些踌躇。他虽然不知道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有多少工作量,但看罗少晨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不会很轻松。可以想象一下子要将工作全都接过去的张知有多忙。
秘书突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你是来给张副总监庆生的吗?”
“庆生?”乔以航又一愣。
秘书道:“张氏集团董事长秘书今天打过电话来问副总监晚上会不回家吃饭,不过被拒绝了。”
乔以航讶异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秘书见他不知道,不由暗责自己多嘴。她原本是想和帅哥明星套套近乎,所以八卦一下而已。如今好像还得乔以航进退维谷了。“呃,不过副总监今天很忙,连晚饭都让我买个三明治上来,多半是没空的。”
“我可以进去吗?”乔以航问。反正都来到门口,怎么都要进去说声生日快乐……或许应该再送点生日礼物什么的。
“我去问问看。你稍等。”秘书说着,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里面半天没有回答。
秘书只好偷偷打开门走进去。
乔以航在门外站了会儿,突然转身朝外走去。
等秘书出来,已经人去楼空。
张知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面前文件上,却始终失败。乔以航为什么来了又走的疑问像阴魂一样缠绕在他的脑海,久久不散。他渐渐恼怒起来,为了自己被轻易牵动的情绪,也为了乔以航难以捉摸的情绪。
门被轻敲了两下。
张知皱了皱眉,低头边装作看文件,边头也不抬道:“进来。”
门悄悄打开。
灯却啪得被关掉了。
“你干什……”张知在骤临的黑暗中猛然抬头,却看到乔以航正捧着点着二十根蜡烛的蛋糕,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隽秀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让人移不开视线。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歌手毕竟是歌手,虽然是简单的旋律,依然唱得深情无比。当然,在乔以航的认知里,这并不是因为他感情投入,而是因为他技巧高超。
张知放下手头的笔,强忍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故作镇定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上次不是让我翻看你的钱包吗?”乔以航笑道。
“你看了?”
“没。我猜的。”乔以航将蛋糕放在书桌上,“许个愿吧。”
张知抬手捏了捏微酸的鼻头,然后闭上眼睛。
“你许了什么愿望?”乔以航问道。
其实他只是顺口这么一问,没想到张知竟认真回答道:“同你有关的。”
乔以航的笑容顿时有些不大自然,“?这么荣幸。”打死他都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幸好张知也没准备说,只是将蜡烛吹灭。
房间顿时暗下来。雨还在下,窗外晦暗阴沉。
“我去开灯。”乔以航慢慢地转身,凭着记忆朝门的方向走去。
比他更快的是张知的脚步。
乔以航刚走两步,手臂便被猛地拉住。他猝不及防地退了半步,胸膛立刻被贴住。
两颗心靠得极近,彼此都能感到对方不停起伏的心跳。
“乔以航。”
“嗯?”乔以航喉咙莫名地发干。
黑暗中继续传来张知暗哑的声音,“我想吻你。”
不等乔以航反应,双唇便被紧紧地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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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等于上唇碰到下唇的触感,而是火热地传递这一种不受控制的酥麻。
乔以航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他是第一次心跳跳得这么用力,比初吻那次还用力!
……一定是因为以前他都是主动方,而这次是被动方,没有心理准备,受了惊吓的关系!
乔以航很快找到原因,正准备狠狠推开张知,对方却先一步退开了。
推人的手僵在半空,光从姿势看,完全看不出是准备去推人,还是准备去抱人。
幸好室内黑暗,两人虽然稍稍习惯了在稀薄的光线中视物,但看到的只是朦朦胧胧的轮廓,还看不清楚对方具体的表情。所以乔以航才有时间藏好脸上的尴尬。
张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和电视里演得一样。”
没头没脑的一句将乔以航原本要冲出口的责问噎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什么?”别告诉他,他只是想试试接吻是什么滋味!
乔以航发誓,他要是敢这么回答,他一定会出拳的!
“电视里情侣接吻,不是都说滋味很美妙吗?”张知舔完嘴唇还不够,又用手指抹了抹,微笑道,“原来是真的。”
“……”乔以航呆呆地盯着他,尽管黑漆漆的,但他就是能准确地分辨出他五官的位置,“这是你的初吻?”
张知眯起眼睛,“你的不是?”
废话。他是歌手,算上MTV,算上所有的NG,都初吻三十次了。只是看着张知失望又愤怒的眼神,乔以航竟感到一阵心虚。怎么说,对方都是初吻,对比起来,好像是自己占了便宜……等等!他是被强吻的那个吧?
他连忙用手狠狠地拍了下额头,想要将自己拍得清醒点,不要被对方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所迷惑。
张知听到拍额头声,还以为他在懊恼,胸口那股闷气总算消下去一点,嘟囔道:“这么早熟做什么?”
……一个今天刚刚二十岁的人居然说他早熟?
乔以航甩了甩头,决定不让自己的思绪跟他到越来越诡异的方向。“我说,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刚才的行为?”
张知沉默。
“嗯?”乔以航施加压力。
“我去开灯。”张知摸索着朝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