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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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髓知味-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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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读研,目的有多不纯,也就只有自己清楚。况且老师手底下那么多高手,光是她这一届就有一个姑娘发了篇jacs,岑豆很难理解老师怎么会看上自己这号毛都发不出的废柴。

    …………………………

    岑豆磨磨唧唧地挪回实验室,继续刚才的准备工作。她一向是个车道上前必有路的盲目乐观主义者,既然老师不急,那自己便更不急了。

    岑豆穿着白大褂,带着塑胶手套,熟练地从柜子里取出一小瓶铝粉,用药匙挖出一点放到抛光布上,再继续往上滴两滴蒸馏水和泥,然后一屁股坐下,开始磨电极。这个电极也不是像磨刀一样随便磨的,要保持手腕不动,手臂水平,顺时针轻轻的画圈,最后拿酸碱蒸馏水各超声洗涤一次。磨完之后的电极表面没有一丝杂质,干净到可以当镜子照。

    尼玛的一个直径三毫米的玩意儿你要当镜子照你的脸得多小啊!黑黢黢的就算能当镜子照也不好看啊!

    岑豆炸毛。记得自己第一次磨这玩意儿的时候,完全按照固有的思维,觉得越用力就越干净,结果卯足了力气使劲儿磨,电极和抛光布之间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吓得旁边的师兄师姐全都放下手里的东西跑来看是不是出事了。

    其实哪里那么多事,只是这玩意儿比较脆弱罢了。最后还是当年的二师兄如今的大师兄可爱,憋着笑把大伙儿遣走,然后耐心地站着她旁边,一步一步教她怎么做。可以说她这套磨电极的手艺,全部出自大师兄真传。

    都说每个实验室里都有一个神一样的师兄,天文地理鸡毛蒜皮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岑豆觉得她们实验室的大神就是这个大师兄了。大师兄姓林名钽,没错,就是除了元素周期表以外哪儿都用不上的“钽”字。岑豆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猜能给儿子起这种名字,他父母也必定是科学狂人。林钽今年博三,继从前的单师兄之后实验室里另一个学霸,一串串的公式信手拈来都不用查书,手里的论文加起来都足够三个博士毕业了。

    岑豆对这位大师兄一直都很敬重,说不出来的理由,可能是因为她这辈子第一次碰到像他这种连做实验都能做的那般优雅的人吧。表情专注而深情,仿佛他对着的不是一堆脏兮兮的瓶瓶罐罐而是一副蒙娜丽莎的裸/体像。那人好像整日戴着黑边眼镜,斯斯文文地站在那儿,表情总是浅浅的,语气也总是温和的,整个人就跟从民国穿越过来的一样,别有一番风流。

    英俊,温和,才华横溢,这是外界对林钽的评价。而身为林钽嫡嫡系的师妹,岑豆对对林钽的了解只比外人多两点:

    first,林钽很神秘。这个说出去估计十个人有八个赞同,虽然林钽看起来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可是,你知道他家住哪里么?你知道他家有几口人么?你知道他爱吃什么么?你知道他每天下班后都爱干什么么?你不知道,他也从来不会和你说。

    second,林钽很有原则。雷打不动的双休日,朝九晚五不加班,连导师都不能说服他加班。岑豆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过她的原则是看心情。

    thirdandthelast;林钽很有磁场。基本上他走到哪里,上至五十老妪下至五岁会走,视线都会随着他转,一刻不离。

    林钽就好像武侠小说里描述的大隐隐于市的高手,她一只小菜鸟面对一高手,便会打内心产生一种仰视的距离感。而距离感多了,自然而然就会畏惧。岑豆觉得自己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比对着老师还要拘谨。貌似全组人马都是这样,哦,有一个特例,就是秦冉冉。岑豆总有种感觉,那个秦冉冉看林钽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跟要生吃了他似的。难道两个人有仇?

    好容易磨好电极,一切准备就绪。刚要开始做,岑豆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和电极相连的工作站无法启动!!!岑豆倒腾了半天,先是重新开机关机,不好使。接着上网查,丫的这玩意儿属于高精尖产品,网上压根查不到它的名号。最后,万般无奈大海捞针似的在某个科研论坛里找,终于找到了,上面居然说这货修一次要五万!!!丫抢劫去会不会来钱更快啊!!!

    岑豆欲哭无泪,觉得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

    可是无论如何事情需要解决,岑豆没辙了,只好壮着胆子给大师兄打电话。大师兄的脾气虽然好,可也是有原则的,他家在本市,他自己给自己规定无论多忙,周末都要回去陪家人,雷打不动。之前就听说某个周六早上某个外组老师找他来测样,他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撂了。老师都不给面子,那自己岂不是更……

    岑豆不敢再想,颤颤巍巍地拨了林钽的手机。

    师兄啊师兄,我真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啊,你可别怪我啊。你怪我也别骂我啊,你骂我千万别骂的太难听啊,啊啊啊……

 ;。。。 ; ;    江东满身血迹,不可思议地盯着岑豆,身体渐渐不听使唤,滑落倒地。

    岑豆捂着嘴巴,看着江东躺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生命的气息从他身体中剥离,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一个男人,从此以后这世界上再没有他的踪迹。

    “当年是你先提的分手,既然提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本就是你错在先……从此以后,咱们尘归尘土归土……”

    手触上男人眼帘的一刻,岑豆恍然惊起,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岑豆侧过头,电视还在那边哗啦哗啦的播着广告。

    看着桌上一滩清亮的水迹,岑豆的心情很难说是伤心还是痛苦,更多的,是无奈。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淡然,五年都过去了,再深的感情,爱或者恨,都该烟消云散了。没想到,不过是一则新闻,就把自己一下子打回原形。

    恨他,恨不得他死——和还爱着他有什么区别?

    岑豆抹干眼泪,长叹口气:都多少年过去了,自己为何还要为那个男人流泪,当真不值得。

    今天晚上的觉是睡不成了,索性趁着寝室里没有人,好好收拾收拾。

    岑豆卷起袖子,露出一冬天都没见过天日的手臂,粗糙干涩的手掌与之比较起来,竟然像是后来移植上去的,本不该属于这副身躯。岑豆把手□水盆里,想象着这块抹布就是江东的肉身,如此便揉的分外卖力。

    岑豆每想起当年都咬牙切齿。那个时候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一心一意对他,几乎是把自己一辈子能对人的好都给了他,端茶倒水,烧火做饭,自己从前从未在家里对老爹做过的事,全都对他一个人做了。结果呢,人家不但不领情,还嫌她烦。

    他妹的,难道她不烦么,谁天生是丫鬟命,愿意做这做那,谁不想整天躺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居然还嫌弃她,若不是对他交付了真心,谁心甘情愿做那些。

    岑豆跪在地上,用小牙刷刷桌子与衣柜之间的缝隙。那里用抹布根本够不到,这么长时间不弄,里面已经可以看到一层灰尘,不刷掉的话,岑豆会浑身难受,接着一整天寝食难安。

    其实她的洁癖是离了江东之后才养成的,确切的说是强迫症。拿网络上常见的例子说,玩植物大战僵尸必须得轴对称中心对称各种对称的那种强迫症。不过比那个更重了一些,比如看□的时候她会吐。看见男人女人赤/裸的身体,白花花的屁/股,惊悚的d罩杯,就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江东的屁/股,他和那个不知道叫丽丽还是璐璐的女人翻搅在一起滚床单的恶心样子。

    自己用了一年的奖学金给他买了生日礼物,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惊喜变成了惊吓,还吓得不轻。

    不过那个男人啊,什么时候都是出手阔绰的,就连和她摊牌说已经烦了她了要和她分手时,都很阔绰。

    他甩给自己一张银行卡,据说里面有很多钱,足够她买辆宝马代步。岑豆现在时常想,所谓的宝马,到底是宝马3系还是minicooper,难不成是宝马5系,以江东的财力,也不无可能啊。

    记得当时那个男人把卡扔给自己时的样子,要多鄙视,就多鄙视,要多轻贱有多轻贱。他说光看你的名字就知道和他不是一路人,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才是他的真爱。

    靠,就你那种人,这辈子都甭想有真爱!岑豆恶毒的诅咒。

    江东别的没说对,偏这句话说对了。

    她岑豆一届贱民,确实和江东那样的大少爷不是一路人。

    “唉——”岑豆长叹一口气。

    想想就肉痛,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装什么清高,那是他欠她的,她脑子被驴踢了还是门夹了,咋就不要呢。要是有了那些钱,她现在还至于在这里苦哈哈的读研究生么,随便开个店做点小生意自己给自己当老板该多爽快!

    是了,岑豆现在是个小研究生,研二,跟着一个非主流的导师,学习一个热门中的冷门专业。

    组里人丁不太兴旺,岑豆上头跟她一样被忽悠进来的,研三以至博三的,以及下面今年新招的师弟师妹们,男男女女总共才十四个。这还是这几年扩招造成的,以他们老师的性格,恨不得只有四人才好。老师是个纯粹做学问的人,手底下人若是太多,老师就会不由自主的焦躁,典型的更年期综合症。

    研究生么,日子久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再像从前似的,听说谁谁谁是硕士博士,都以为这人是个神人,跟科学家似的。现在的研究生,说是廉价劳动力什么的,都是客气。只能说人越来越多了,学历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岑豆撇嘴,再不值钱,好歹也是个学历不是。要是她男人没了,青春没了,连带着学历都没了,那才叫不值钱呢。

    跟那个混蛋分手后,她着实消沉了一阵子,然后某天突然想通了,就开始准备考研,没日没夜的学了一年,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考上现在的学校。但因为她是往届毕业的学生,又是跨校的,很多导师都不乐意要她。最后她一赌气,干脆拿着简历去找这个专业最有名望的那个老师去,没成想,老师居然收她了。

    那个时候,岑豆特别想让自己导师陪着她在那帮市侩老头儿老太太面前溜一圈,别怪她不尊师重道,她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没那么多高尚的念头。

    往后的一年,岑豆和自己导师熟了,趁着一次机会,她特意问老师,当时那么多学生分数都比她高,第一学历也比她好,怎么他老人家偏偏选中了她?她本以为老师会说直觉啊,心灵美啊,凑巧啊什么的,没成想老人家的回答居然是,他们话太多,烦。

    嗯……搞科研的人多少都有些怪癖,岑豆认命了。

 ;。。。 ; ;    岑豆本来不是个爱看电视的人,昨天突然想关注一下这届奥斯卡奖,听说可能有个华人导演获奖,这么百年不遇的事她再不好事也要凑凑热闹。

    要说那个导演还真是牛人,放弃了所有的女主演女配角奖,估摸着光奔最佳导演使劲儿了。

    寝室里就她一个人,室友家在本地所以办了走读,学校却一直不往她屋里安排人,岑豆乐得花一个人的钱住两个人的地方。一个人,电视爱放多大声多大声,晚上爱几点睡几点睡。

    正好也困了,想着看看新闻催催眠,便开了电源随便按遥控器换台找。奈何运气不佳,连换了好几个都没找到,连个小金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于是岑豆同学攒了二十八年的火气窜上来,开始从一往一百挨个键子按。

    这么高频率的换台,完全不考虑电视和遥控器的感受,两个小东西也怒了,撺掇着合起伙儿来报复她,在不知第几个轮回的频道上,定格。

    电视上播的是某公司的新闻发布会,本来没啥好看的节目,但是因为公司的名字叫江东,一下子看点百倍。

    那人意气风发地站在镜头前,脸上的棱角越发深邃,从前毛糙的头发如今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下面一行图注着实慑人:青年企业家,江东建设集团总经理,江东。

    就冲着这两个字,岑豆狠狠揉了揉眼睛,差点把新配的眼镜揉到地上。那种隐去经年的疼痛,忽然真实地化作鞭子一下一下抽到自己背上,皮开肉绽之后满目的鲜红。

    看到如此老成持重的男人,岑豆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可能是江东呢?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如果说他咆哮着叫保安把眼前这个敢揭他五年前进局子蹲小号的伤疤的记者轰出去的话,她倒是可以相信些。真正的江东,不会好脾气地坐在那里听你各种胡搅蛮缠的问题,更不会从头到尾保持微笑,耐心地一个个回答。

    岑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瞅着那人面对媒体沉稳老练侃侃而谈,再不似当年矛头小子一个,急躁冒进锋芒毕露。难道时间果然是打磨利器,能够把一个男孩子磨练成一个男人?

    岑豆刚想赞叹岁月的鬼斧神工,不小心瞟到了某人的小动作,忽的又笑了。

    原来真的是那人回来了。

    俗话说狗改不了……嗯,不对,岑豆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好歹是个知识分子,便改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东回答那个记者的问题时,手指一直掐着笔杆,执着又似乎不经意间的动作,关节处若隐若现的颤抖,恨不得把那个人的脖子当做笔杆拗断。

    她太了解江东,他这个人从前就是这样,一遇到什么不顺心意的,要么当场发作,要么就掐手边不起眼的小东西。等他掐折了,你以为他已经顺了气,其实那不过是更为恐怖的爆发前兆。

    这个记者……看来要倒霉了,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看见他,怕是散了场就要被人揍成猪头了吧。

    江东一向是个小气的人,有仇必报。

    有仇必报?!

    岑豆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似乎有什么液体凝结在汗毛上,一点一点汇聚成滴……

    ……

    夜深人静。

    月光透过寝室廉价的窗帘渗透进来,给这本来就清冷的夜色更蒙上一层萧索。

    外面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岑豆一边嘀咕着谁这么晚还跑出来吓人,一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一双男人的手臂先一步伸进来,直掐上岑豆的脖子。顺着这股力道,岑豆被猛力推进屋子按到墙上。紧接着,门被男人一脚合上。随着“咯噔”的门锁声,岑豆脑子里那根神经也跟着瞬间断掉。

    江东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带着让人绝望的气息扑过来,吓得岑豆牙齿都在打颤。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瞪着她,质问她:“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说!我的孩子呢!”

    “你的孩子?有本事你让那个女人给你生啊!你们不是真爱么!”

    “说,我的孩子呢!”

    “无痛人流,只要三分钟……呵呵,电视上常有这种广告,你听过么?”

    江东满眼的不可思议,继而变得狠戾异常:“你居然把我的孩子打掉了!”

    “不打掉难道要生下来么?你让我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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