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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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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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事已有默契,高俅却颇有生意头脑,问了些细节如酒楼选址、装修施工的花费、经营人选等等,待得一一商量妥当已经是天近丑时,父子二人便分头回房梦周公去也。
  第三卷 出仕 第一九章 个唱
  九月九日,重阳佳节,汴京的大小街巷都是花团锦簇,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广大市民们纷纷出动,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穿上自己最好的服饰,腰间插上刚采的茱萸,赏菊的赏菊,登高的登高。城外的仓王庙、四里桥、梁王城、砚台、独乐冈等高阜处聚满了来此郊游登高的人群,捡那平坦的地方摆开宴席,就着秋日的风景开怀畅饮呼卢喝雉,酒酣时纷纷敞开衣襟,作飞天乘风状也在所多有。
  汴京城中又是一番热闹景象了,大小酒楼都用各色菊花扎成门洞,来往客人如在花海中穿行,粉红色的桃花菊,纯白色、花朵大如碗口的喜容菊,金黄色花瓣的小圆菊花叫做“金铃菊”,最受喜欢簪花的京中少年和仕女们喜爱,而白色花瓣褐色花蕊的木香菊独具檀香,象是与佛道特别有缘,各处寺观都拿它来装饰门楣。
  往年此时,京中的开宝寺和仁王寺是游人最盛的去处,有一众高僧道貌岸然地坐在石狮子上说法,彼此比赛谁的嗓门大,谁的禅唱偈语引来更多喝彩,得胜者面上得意洋洋,唤作“佛光普照”,失意者面青唇白,人谓“天人五衰”。寺庙中又用米粉蒸饼送给香客看官,称为“狮蛮”,诸无赖少年都争着去抢,趁机在进香的大姑娘小媳妇身边挤来挤去,号为“挤神仙”是也。
  只是今年的重阳却与往年不同,市井街巷中早已哄传开一件盛事,那便是原城南“容乐坊”的行首白沉香跳槽到新开的丰乐楼挂牌演唱,由汴京沉寂三年之久的著名词人周邦彦亲自操刀填写新词十余首,并连同乐坛新人燕青奉献曲谱,据说还有某神秘佳宾的绝妙新词,可以令周大词人也甘拜下风自叹弗如云云。
  这消息一经传出,坊间立时轰动,丰乐楼的传单撒得天下皆知。须知这消息中起码有两大名人白沉香行首和周邦彦才子撑场面,单是其中一人的变动消息就足以震动京中的教坊和各处瓦舍,何况是两人齐出,又是新词初唱?
  此外更有两大新鲜元素推出,消息中的乐坛新人燕青虽在京城不为人知,但南来北往的客人也有知晓北京大名府的“浪子”头衔,口口相传之下令人对这位能与周邦彦相提并论的年轻音乐人颇为期待。加上这位浪子形象潇洒容貌俊美,传单上又是请高手匠人精心绘制了燕青的各种造型,唯美、忧郁、颓废、深情、玩世不恭等等风格全套,不少怀春少女一拿到印刷精美的传单便晕了半截,汴京城中“燕青同好会”“浪子亲卫队”等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甚至许多青楼歌妓也踊跃加入,好事少年模仿燕青造型招摇过市的更随处可见。
  这还不算完,居然还有神秘佳宾登场,奉献绝妙新词,令周邦彦也自叹弗如?须知自从党禁之后,苏门四学士秦观、黄庭坚、晁补之、张耒一齐贬黜,京中填词者惟有周美成一人称尊,虽然近几年来他不闻有新词面世,不过其水平仍旧公认为本朝极品,现在居然有神秘新人号称能压倒他,不禁令人倍感好奇。连日来京中头号热门话题就是这神秘新人了,无论走到何处都能听到人议论纷纷,相互打听,若对方也不知道便一齐乱猜,种种匪夷所思的传言漫天飞舞,什么异国词人,美女歌神,甚至还俗尼姑填词的传闻都有,言者凿凿听者唯唯,若两种传闻的信徒迎面碰上,那就非争个面红耳赤不可了。
  就连演出地点的丰乐楼也被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这可不是什么形容词,这丰乐楼自从八月十八日被人收购以后便停业装修,全楼都用纱幔罩住,除了装修工人和部分内部人员以外无人能一睹内里面目,神秘的“面纱”外用白布写上了倒记时的条幅:“离重阳歌会还有XX天”,来往人众打老远就能看到,益增好奇之心。
  这般造势宣传之下,丰乐楼白行首的演唱会门票价格水涨船高,从最底价的三贯站票到最高的一百贯贵宾票全部销售一空,据说黑市价格已经飚到三倍以上,多少达官贵人晚了一步下手,欲求一票而不得。
  日减一日,终于迎来了万众期待的九九重阳,从中午开始各路人潮便从四面八方向这丰乐楼涌去,开封府的各房衙役紧急出动,在通往丰乐楼的各处交通要道设下防线维持秩序,从马行街、牛行街直至东十字大街三步一卡五步一栅。殿前诸班也受命警戒,侍卫马步军更是全体取消休假待命,数万大军战战兢兢地在全城戒备,其如临大敌之处恐怕只有上元灯会时才能相比。
  丰乐楼前更是重点防范地带,六副军用的拒马构成防线,数百名五大三粗的禁军士兵在楼外围成一圈,方圆十余丈内苍蝇也飞不进来。
  等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暗,丰乐楼外的布幔倏地降下,原本一直遮在布幔后的庐山真面终于示人,远近数万军民一齐惊呆了:但见此楼高约十丈,上下三层高,前后五楼相向,中间用飞桥阑干相连,其外珠帘垂挂流苏飘摆,楼顶五盏长明灯的灯光以铜镜折射向外,五道数十丈长的光柱划破暮色直刺夜空,远至数里外的朱雀门都能望见。而且这光柱不断旋转,配合各处的小灯及反光铜镜,照得整座楼宇如天上宫阙般耀眼夺目,令看众仰而观止。
  这时才开始放人,一众禁军虎视眈眈地盯着鱼贯入场的看客,教一些想搅乱局面趁机捞油水的不法之徒不敢下手,偶尔有蟊贼引发些小骚动,当即便冲上去十几条大汉饱以老拳,再捆绑起来送官办理。今日的热心市民也特别多,例如“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这样的泼皮无赖都全力配合官方军士衙役指认捣乱之人,将汴梁城的小混混震的一个都不敢妄动,数千观众凭票入场秩序井然,至于持贵宾票者自然另开通道进入。
  扰攘好一番才坐定,五座高楼挤得满满当当,飞桥上却只有往来端茶递水做买卖的帮闲小厮往来穿梭,并不许看客站立观望,这是为了防止引发安全事故的措施。
  正戏之前是垫场表演,什么杨望京的相扑杂技、董十五的蛮牌飞刀等等著名民间艺术家纷纷登场落力演出,引来叫好阵阵,张臻妙的走钢索表演更是惊险刺激,许多命妇都做以锦帕遮面不敢看状,却偏又露出点眼角来张望,待见他平安落地又即兴高采烈掌声雷动。
  忽然之间,全场灯光俱灭,楼顶的五道光柱猛地集中直射空中一点,只见半空一座莲花徐徐飞降,莲花座上一人端坐,精心描画的眉目如瑶池玉女,盛装打扮长裙飘曳,身后数根丝带迎风舞动,周身环佩叮当折光耀目,望之若仙子谪尘,场中数千人呼吸顿止,脑中只有一个名字:白沉香!
  这位花魁行首缓降至舞台中央,纤手轻送挥去莲台,盈盈秋水双眸向全场一扫,顿时鸦雀无声,人人心中都道:“白行首看见我了!”
  那朱唇轻启,一音如从天外飞来,袅袅然,飘飘然,俄顷化作谪仙降世,稍惹凡尘,心生恋慕;旋即又转低沉,哀婉萦回,如泣如诉,若有心伤,闻者垂泪;声既渐渐低隐几不可闻,忽而又从静寂中惊起,似喜出望外,又似轻嗔薄怨,此刻乐声方作,渐渐高起,将一番女儿心思衬托的淋漓尽致。
  一曲唱罢全场无声,陡听角落里一人高声叫“好!”这一声打破沉寂,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中数千人掌声雷动,多少人恨不得将手掌都拍破,叫好喝彩声响成一片。
  众相瞩目的焦点下,这位仙子般的花魁娘子不见半点惊慌局促,玉立当场秋水轻送,把右手只一抬,原本海潮般的掌声、喝彩声立时消散,显见数千人的情绪已全落入她掌控之中,再把新词妙曲一一唱遍,从周美成的“解语花”“浪淘沙”“过秦楼”到李清照的“醉花阴”,甚至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都被这位当时歌艺称冠的才女一一奉上。观众乍听这许多大家手笔梅花间竹般唱响,又是身处这般的天宫仙境中,只觉己身如在云端,满场听得如痴如醉,鸦雀无声。
  待到最后一阕,白沉香将高强所书的“声声慢”轻轻唱起:“宫梅粉淡,岸柳金匀,皇州乍庆春迥……疏钟断,听行歌、犹在禁街。”这是高强记忆中宋徽宗赵佶的名词之一,此刻拿来作结尾,拍御马屁是再合适不过了。
  全曲唱罢,在那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中,这位瑶池仙子一般的绝世美人早已泪流满面,人生最颠峰处的感受令她脑中一片空白,久久矗立在灯光聚焦之处,仿佛时光对于她就在这一刻停滞了,直到燕青和周邦彦一起上台去陪她答谢观众时才如梦初醒,敛衽向四方万福。
  此际,台下的高强却也是心潮起伏。就在刚才,老爸高俅的心腹已经来发出暗号:赵官家就在密室中目睹全部演出,现在要请高强和白行首前去相见。
  心中不期然地想起这么一句话:归来见天子,天子不在庙堂,在欢场。
  第三卷 出仕 第二〇章 至尊。
  呆立片刻之后,高强先命人去知会了燕青,叫他安排白沉香依前计议更衣装扮,一炷香时间后同往密室来。而后竭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心中反复念叨着“天子亦常人”,一面又将早已想好的话语在心中过了一遍,便前往面圣去了。
  那密室是在北楼最上一层,只一条通道能至,十几名易装的皇城司属下沿途分布,将这密室通道堵得密不透风,恶狗一般地探察着四周的动静。高强上来自有人招呼,将他领到那密室门前,把话递了进去。
  少停便传出话来,教高强晋见。衙内深深呼吸几下,掀起帘幕入内,还未抬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参见陛下!”
  “下跪的可是高卿家的爱子高强么?平身就是,近前来让朕看看。”这声音必定是出自当今官家赵佶之口了,乍听上去只觉得清朗亢亮,教人颇生亲近之心,却并无什么王霸的气势。
  高强连忙站起,走上几步到了主座前,稍稍抬头看看屋中的形势,只见老爸高俅垂手站在对面,端着笑脸相陪。他下首还站着一人,此人五十来岁年纪,身量不高,容貌也只平平,顶多只得“端正朴实”四字评语,也正上下打量着高强。
  适才那高俅心腹来报时已说过,此次赵佶微服出宫,身边只随两个大臣,除了老爸高俅,另一位便是现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的郑居中了。此人是当今最得宠的郑贵妃的同族兄弟,只因郑贵妃母族无甚得力人,这位崇宁年间的进士便上赶着认了亲戚,借着郑贵妃得宠的当口三级跳一样地升官,数年之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京官直跳到掌管中书省实权的中书舍人这样的高位,还加直学士院这样的馆职,风头之劲颇令时人侧目。单看今晚赵佶微服出宫来赴这等风流场合,身边除了武官第一、从端王府一直跟出来的高俅之外,只带了他一人,便知此人在赵佶的心中地位不比寻常。
  “只不知叶梦得拿了我的薰衣草精油去,与这家伙沟通的如何?今晚倘若能得他从旁暗助一臂,大事就此底定也未可知……”正在心里嘀咕,忽听上座的赵佶温言道:“高强,你且抬头说话,朕有话问你。”
  高强连忙抬头,却是不敢正视天子,将眼皮微抬,看见上座一人身穿便服,面色白净相貌清雅,颔下三绺胡须垂至平胸,倒是很有些文士的风度,细看可就不敢了,恭声道:“陛下请问,下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就未必了。
  赵佶今天受了高俅和郑居中的怂恿,微服出宫来看这一场好戏,处处都是大开眼界,这演出不但内容丰富品位绝高,更难得是概念新颖独特,以前从没人搞过如此大胆的尝试,令这位看惯了宫中教坊表演的风流皇帝耳目一新,用震撼来形容也不为过。待得听说这一切的筹划者居然就是老臣子高俅的独子,那是非见不可的了。
  此刻高强当面,赵佶见这位小衙内相貌也颇周正,身形还算挺拔,站在当地看来很是顺眼,不由笑着对高俅道:“高卿,你这小衙内生的可不错哪,可谓将门虎子了。”
  高俅连忙称谢不迭,高强自也跟着道谢,肚中却暗骂这皇帝乱讲话,自己的模样自己有数,说是个年轻靓仔勉强够格,军人气质那是半点也欠奉,管自己这种人叫将门虎子,那不知见到韩世忠、刘光世这样的行伍出身又待如何?岂不是要惊为貔貅狮虎?
  不过想来赵佶引用自己老爸高俅这等人为将,其对军将的概念恐怕也所知有限,再加上这位艺术家皇帝平日吟风弄月、玩词赏赋,对于爬冰卧雪、戍守边疆的铁血将士天生没什么亲切感,他眼中的将门虎子也就是这种形象而已。
  赵佶夸奖了几句,话题便转到这次演唱会白沉香所唱的词曲上来,这位皇帝的鉴赏能力自然没话说,一番点评说的头头是道,高强听了也觉佩服,自己当真要跟他面对面谈文学讲音律那可就不是对手了。好在也没人吃饱了撑的去跟皇帝在他最熟悉的话题上较真,高强只需唯唯诺诺,间中拍上几句马屁,或者做恍然大悟状,以无比虔诚崇敬的目光仰视一下即可。
  待说到最后收尾的那阕声声慢时,赵佶更是精神大振,眉飞色舞口沫四溅,没口子地称赞此曲为今夜之冠,音律词牌都是无懈可击,堪称神品的佳作。高强一面称谢,一面肚中暗笑,心说这首词就是衙内我剽窃了您老后来的作品,特意给您开心一下的,你不喜欢倒是有鬼了!
  不过高强写这词时却还留了个心眼,原词中有“凤阙端门,棚山彩建蓬莱”之句,他却写作“棚山新建蓬莱”,平仄稍有不调,词句略显平实,此刻正好拿来给赵佶发挥一下:“陛下才调可谓独步本朝,下臣这词中总觉有些不甚雅驯之处,正好趁此机会请陛下指正一番。”
  这话一出,高俅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心想你前面马屁拍得挺好,为何要横生枝节?不过要拦阻也来不及了,只得手心捏一把汗,看赵官家如何应答了。
  高强却是胸有成竹,果见赵佶沉吟片刻,随手便将自己有意篡改的那句给改回来了,拿来示人之时满脸的得意之色,这是自己精心营造的马屁机会,如何不大加利用?一时谀词潮涌,什么“风雅高世、境界绝人”等等不要钱的头衔只管往上添去,赵佶听得有新晋的年轻词人如此推崇自己,自然是捻须点头,笑得合不拢嘴,颇有飘飘欲仙之慨。
  君臣既然如此相得,赵官家自然不能白听几句赞誉,转头便问高俅:“未知卿家令郎可曾入仕,现居何职?”
  高俅赶紧禀明了自己儿子并无官职在身,赵佶微一沉吟,便道:“今年方当郊祀之年,卿家自可荫补令郎入仕,朕再御笔降特旨,以令郎文才非凡,雅擅辞令,兼才武过人,超攫为承务郎,饬吏部觅实缺安置,再行差遣,如何?”
  这可是皇恩浩荡了,宋代大臣虽可荫补子弟门客入仕,但就寄禄官职而言,历来多为按品提升,自真宗朝的名相吕蒙正进言之后都是从最低一级开始授职,元丰改制后定文散官阶二十九级,最下者为从九品将仕郎,就算高俅位高权重,按理高强顶多授到正九品的登仕郎,这位官家可是大方,开口就授了从八品的承务郎,足足跳了四级!
  这还不算,荫补子弟多纨绔,向来少有一入仕就实授差遣官的,此前最高记录的荫补授实职的是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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