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假期行将结束之际,孩子们被他们的父亲,而她则被她的丈夫接走了。他还是坐在那辆巨大的小汽车里。他满脸通红,费力地走出汽车,拥抱她,就好像他永远也不想放她走似的。
“你看上去气色好极了!你们在这里一定过得很不错。明年我也要来。一言为定。”
“我们走着瞧。到时候谁又来操持生意呢?一个没店主的屠宰肉铺。你知道这是不行的!”
“是啊,是啊,我知道。”
我的杀人计划 第三章(1)
我的第一个任务其实什么都不是,或者它确实是一项任务?我自己把这份工作交给了我自己,内容就是,仔仔细细地想一想,怎么做才能够让楼下那些猪安静下来!
而且还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沉默,这是我通过学习取得的第一个成果,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如此,没有任何记录,也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很快就已经清楚地知道,我最好不要让自己和任何事情有牵连。我永远都不应该成为事情的罪魁祸首,或者哪怕仅仅是通过逻辑推理和事情发生什么瓜葛。谁如果偶然到了某一个地方,而后在偶然的情况下在那里做了点什么,之后又重新消失在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中,远远地躲开那件事,完全置身事外地生活的话,谁的前景就会一片光明。
获得行动成功后所能取得的胜利果实,却又不必为自己真正做过的那些事情承担任何责任,这才是我想要的。那个不知其名的肇事者,所做的事情关乎所有人的切身利益,他令他们忐忑不安,心神不定,绝望沮丧,他行事时完全按照自我意志,而他们了解究竟谁是这些惊人之举的始作俑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夏日里,我们三个人一起搬进那间小屋子,而那些来度假的客人们住在楼下,直到深夜都还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那些人打算在这里愉快地度过一年中最美好的几个星期,于是他们把喜悦的心情与休假一同订购下来。他们大声喧哗,被酒精灌得酩酊大醉,在我们的房子附近转来转去,去海滩,去跳舞,去吃饭,还要去喝上点儿酒。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并不是仅仅靠向客人们收取房租来维持生活。那些在短时间内由于商店经营不善而积累的债务,要由他们两个人通过艰辛的劳动来予以偿还,与此同时他们还要通过给多家报纸当编外工作人员来赚取微薄的收入,这才足以维持生活。而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
我不但想干掉他们,而且还想要独立自主,过上富足的生活。做事不用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不用再去问任何一个人。
因此,为了实现这一点,我开始为最极端的方式作准备,那就是去杀一个人,而自己既不会被人发现,也不必为此而受到惩罚。
首先我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所有可行的杀人方式,直到我清醒地发现,即使我还是一个小孩子,我和我的受害者之间的联系也还是会被人发现的。不论是暂时销声匿迹,还是与受害者之间缺少联系,或者是想方设法掩饰作案动机,这些办法都不起作用。
在我的童年时期,这件事一直纠缠着我。然而有一天,那原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一直到天色已晚,室外都是暖洋洋的,很适合去沙滩,我在这天清楚地意识到,我必须把毁灭性的结局安排成是一件针对我自己的恐怖事件。我必须引起他人的同情。这样一来,我和受害者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我决定,让自己变成受害者。这应该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会把我们的客人都吓跑,以至于让他们在几年的时间里都不敢再来这里做客。
让旅游局接到投诉是远远不够的。一切都要通过媒体传播开来。每个人应该都会立刻知道,这件事情涉及的人是谁。目标渐渐地明确了。可是究竟应该怎么去实现呢?
这一次我的运气帮了我的忙。谁要是不会保持沉默,不会去耐心地等一等,就永远都不会得到这种帮助。
我的杀人计划 第三章(2)
当我在水里游泳的时候,一条体形硕大的鱼向我游来。我估计,它的长度应该在八十厘米左右。这个家伙看上去不像是活的,反倒更像是死的。我能够辨认出一种生物尸体腐烂的程度,而这样不期而遇的事情我在以后的生活中只经历过两次。如果是人的话,事情就简单得多。他们会想方设法遮掩这种生命的过渡状态。既是在对自己掩盖,同时也是在对别人掩盖。
这条鱼并没有游向其他的地方,而是冲着我来了。我只能伸手把它抓住,于是它静静地待在水里。
“把爸爸叫来,快一点儿。这件事会上报纸的。”我朝二哥喊道。
他穿过附近的街道,一直跑到报社的办公室里,把父亲叫了过来。他穿着他的游泳裤,那游泳裤就像他本人一样湿漉漉的。他的后背上就像长出了一对翅膀似的,一路狂奔,并且说服了父亲。而父亲也像他一样飞快地跑过来,急急忙忙地扯上皮革背带,把他的照相机挎在肩上。也许这会是一个突破。
“小孩在波罗的海中赤手空拳地抓住了一条硕大的鱼。”
标题就是这样的,也许会比这再耸人听闻一些。不管怎样,报社应该会支付一笔不多不少的稿费。
那条鱼一动不动地待着,死鱼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对我来说,我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平静。当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但是我预感到,我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着时机,毁灭性的结局一定会到来。
他们两个人真的跑了过来。当然他忘记了把他的鞋脱掉,再把他的裤管挽得高一些,他就这样跑进了水里。
“你,出来,出来。鱼还在你的手里吗?出来!”
我把鱼慢慢地从水里拿出来。非常非常慢,因为我觉得,这条鱼的尸体好像要四分五裂了。
在岸边聚集了一大片人,为记者拍照提供了一个非常不错的背景图案。
事情取得了成功:我和我的猎物摆出一副打猎归来的样子,并且被拍照记录下来。之后我把鱼扔在了地上。它随即摔成了碎块。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之后便突然鸦雀无声了。
“把它埋起来,快点,把它埋起来,孩子!”他生气地说道,紧接着便离开了。
这个孩子按照要求这样做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内心则充满了恼怒与失望。
我重新回到水里,把手洗干净。
“那条鱼是死的。这你知道,可是你让我几乎跑遍了半座城。”他一脸疲惫地说出了这句话,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老二很有可能看出来了,现在就连这个最弱小的家伙都敢于利用他为自己谋福利。
就应该这样,现在机会来了。我轻轻地对他耳语道:
“但是这么做很有成效。”
我的兄弟犹豫了一下子,接着他一把抓住我,把我压到水里。我无法呼救,但是我可以做出淹死了的样子。因此我尽一切可能,大口大口地喝水,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他和身边的一位游泳者一起大喊呼救。
“我的兄弟,他死了!”
人们从四面八方拥来。他们把我从水里拉了出来,并把我放到了沙滩上。
“大家都靠边让一让,我是医生,让我过去。”
从这一刻起,一直到我重新恢复知觉,据说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我被送进医院住了几天。
比这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再跑过来一趟,并且还要拍照。给我拍照。这一次他的新闻比起上一次的更加具有爆炸性。他无法控制这些消息的传播,必须对内容如实报道。
和捕鱼一事在时间上的关系自然而然地演变成了内容上的。在家里,他怒气冲冲地发动攻势,把一切都归咎于我的兄弟。尽管我的兄弟向他发誓,他只是想把我轻轻地按倒在水里,然而他这么做却只能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医生给警察提交了一份报告,警察则在一天以后和一位青少年福利局的女士一起来到了我们家。哈尔特穆特在医院里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直到今天为止,我还是无从得知,哈尔特穆特究竟知不知道我的计划。
由于没有尽到监护儿童的义务,青少年福利局威胁将要立案处理。人们把整个事件看成是我的兄弟企图谋杀我。他这样做纯粹是出于恼怒,因为我和那条鱼在一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他则没有。
一切都被一字不落地认真描绘和记录下来。诸如家长们在哪里,我们这些孩子是否经常独自待在海滩上,父母如何挣钱来维持日常生活,为什么那些来度假的客人总是来我们这里租房。
我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两个人由于没有机会去大声地抗议,该会有多么悲哀。他们自然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哈尔特穆特的身上。
我当时打定主意,如果我打算在我生命中的某一天说出真相,那么我只告诉他一个人。但是我应该怎么样向他来解释我的想法呢?本来我应该再告诉他一件事:他无法学会的那些东西,我早在多年以前便已经通过自学学会了。我必须等待,也将会等待。
一位编辑被派来报道这次事件,并以隐去当事人姓名的方式向所有人说明,父母往往容易忽视他们对孩子的监护义务。青少年福利局也以书面的形式做出了说明,认为他们以后最好应该放弃向度假的客人们提供房屋租赁的服务(此外他们还顺便提到了有关登记报税的情况),否则他们不排除会将我的兄弟送进教养院。
为了对我进行保护,在接下去的几个月里,青少年福利局的那位女士会定期来谈话。
在这一年里我们不可以再单独去海滩。一家人真是其乐融融啊。
已经登记预约来度假的那些客人取消了订单,其中也包括屠夫的妻子。爸爸妈妈他们两个人制订了一个家庭财政计划。此时争吵与喊叫更加频繁了,写稿赚钱的任务也更重了。我们吃得很少,而且吃的东西永远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些更便宜的牛奶。结果总是煮牛奶麦片粥,喝得我们直反胃。还有一次他拿来了一大块干酪。至于是从哪里拿来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几乎见不到他。他开始在邻近的州首府那里兼职写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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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杀人计划 第四章(1)
然后,他成功了。我们搬到了大城市里居住。他当上了一名编辑,而挣到的钱也比从前要多得多。
开始我还担心,他们的夫妻关系会因为这一次小小的成功而得以缓和,那么我们在实现经济独立之前就不得不一直忍受他们的折磨。
在这段无法确定、充满怀疑的日子里,我忙着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一个地方怎么才能让游客敬而远之,退避三舍呢?我虚构了一个极其冷血的死亡枪手,他经常现身,毫无选择地开枪打死那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这意味着,必须时不时往受害者的队伍当中安插一个与他们毫无共性的倒霉蛋。
接下来就是技术上的问题了:怎样开枪射击,或者可以说怎样射出去一粒子弹,而其他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追根溯源,找到开枪的那个人?
除此之外,还应该建立起两套并行而存的生活方式。一边是生活在尽人皆知、痛苦难当的条件下,另一边则是成长在完全不为人们所知的背景下,并且没有任何亲戚或者朋友。
我又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不要着急,慢慢来。时间在这件事情上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才是任务的委托人。另外,如果你想要取得成功,那么每一个环节都要天衣无缝,不可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确定性因素。”
首先,我在我自己的生活之外继续打造另一种生活。按照这种生活的要求,我让自己的学习成绩刚好达到能够进入文科中学学习的程度。
毕竟我需要这种或者那种知识。化学、物理、数学,还有语言。语言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有朝一日我可能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工作。
其次,我认为这种为他人而活的生活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反映出我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应该对后者起到掩饰作用。
因此我秘密地学习所有那些对我真正有用的知识,而在学校里我只是一个失败者,每次都是勉勉强强才能过关,甚至还留级了一年,而且看上去总是只能沾其他人的光。
又有谁会知道,也许有一天会有人问他们,我是谁,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会回答说:
“他最擅长的就是体育。而文科中学的学业他根本无法完成。他对其他人几乎没有什么兴趣。”
我喜欢撒谎和两面三刀。最棒的是,我作为这种两面派游戏的专家,不久之后就看穿了其他那些同类。他们也这样做过,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如果他们说,他们对数学有兴趣,那么我很快就会知道,他们的话是否与事实相符。
因此我结识了一些男孩子,这些人在别人的心目中几乎从来没有过一席之地。但是我觉得他们很不错。他们实话实说,除了实话之外再也不想听别的。这样的人非常少,而且也只是暂时的朋友。因为他们总有一天想要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到底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这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克劳斯是众多线人中的一个。他是他家里两个儿子中的一个,他的父母在基尔①市的红灯区一带有很多酒馆,其中的一处用来从那些赌徒的手里赚钱,另一处则可以通向一家妓院。除此之外一家面向普通市民的饭馆也在他们家的名下。毫无疑问,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把那些不总是以合法手段赚得的钱,通过这家饭馆洗干净。
克劳斯在两边都忙得不亦乐乎。他既为学习烹饪技术花去了很多的时间,又不忘记和那些妓院里的“小马驹们”保持紧密联系。他本人甚至还与其中一个交往,这让他比起其他同学来经验要丰富得多。然而,为了能够从文科中学顺利毕业,他比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就这样,我在上四年级的时候认识了他,那时我刚刚十四岁,而他已经满十六岁了。
我的杀人计划 第四章(2)
带着满腔的激情,他极其友好地把我领入他的世界,使我领教了他的生活,但我则一而再再而三地察觉到,他也非常希望了解我生活中的秘密。
为了摆脱这种引人注目的关系,我开始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因为我们就读的文科中学已经着手进行了一系列的尝试,来驱逐那些不符合学校要求的学生。
他每一次都能够在被学校开除的前一刻,力挽狂澜,充分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最终化险为夷。
“学校里几乎没有多少必要的行为准则,你知道,即使猴子都能够装出一副完全符合准则要求的样子来。在这个充斥着蠢货的地方每个人都能成功。”
“告诉我是哪些。你给我说出来三条,然后我给你说三条。”我回答道。
“没问题。第一:你必须写家庭作业。可是没人关心你的作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是怎么写的。
“第二:你必须穿得干干净净。衣服不能太时髦,也绝对不能太招摇,但是永远都不许太便宜!
“第三:看着老师的脸,并且还要咧着嘴微笑。即使你自己心里想,没有人会忽视你的所作所为,你仍然必须咧着嘴微笑。”
“很好。这三条我同意。我的那三条是:
“第一:你要在课上尽可能多地举手回答问题。如果轮到你,而你却一无所知,就向老师提一个相关的问题。如果你想不出任何问题,你就问可不可以去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