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人小,腿脚却很灵活,没多久就超过了栾安和邱敏。栾安瞪大眼睛看着蹿得比兔子还快的皇长子,又绝望地朝后头目测离他越来越近的敌人,一时没注意脚下,噗咚一声跌倒在地,连带着将邱敏也拉倒。
那两个恶人在邱敏和栾安面前停下,其中一个人示意另一个人继续去追皇长子,他则留下处理意外出现的邱敏和栾安。那一人接到指示,也没耽搁,立刻朝皇长子追了过去。
眼前的太监大约三十来岁,正当壮年,长得高高大大,四肢强健,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反观栾安和邱敏,一个十五,一个十三,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又长得瘦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邱敏吓得两腿直打颤,瘫在地上起不来,栾安比她好点,还能挣扎起来跪地求饶,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涕泪直下哀求对方:“这位公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和妹妹冲撞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们兄妹当个屁放了吧!”
那太监听到栾安的求饶,哈哈一笑,眼中尽是鄙视,他伸出一只脚递到栾安面前:“好好给爷把鞋面舔干净,兴许爷一高兴就放了你们。”
栾安看那鞋面脏污不堪,上面不但布满尘土,还有疑似马粪的污物黏在其上,顿时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但是如果不依对方所言,自己的小命就将不保。识时务者为俊杰,韩信都还有胯/下受辱的时候呢,他终于低下了头,缓缓将脸凑近鞋面。
那太监却没有信守承诺的打算,他不过是诓人低头罢了,见栾安老实听话,他暗自冷笑,举起手中的刀准备将栾安的脑袋砍下来。
邱敏见那太监言而无信,一时怒火上涌,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对方拿刀的右手,不让他砍栾安,那太监没想到邱敏这小丫头还敢反抗,举起钵头大的左拳,准备给邱敏的脑袋开个瓢,却在这时,栾安突然抱住太监伸给他舔的那只脚用力往后一拉,太监立足不稳被拉倒在地!
栾安先前不过是假装低头要舔对方的鞋子,等到对方放松警惕后,再伺机偷袭。太监冷不防跌倒在地,后脑砸到地面上,一时有些摔懵了,拿刀的那只手又被邱敏死死抱住,暂时不能逞凶,栾安见机不可失,拔出防身的匕首猛扑上去,对准那恶棍的胸口狠扎了几刀。
他心里害怕,生怕对方不死,所以这几刀扎得又快又狠,直到对方已经没气了,他还兀自红着眼睛扎个不停。邱敏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栾安的腰往后拉:“栾安,别扎了,他已经死了!”
栾安方才如梦初醒,再看自己满手鲜血,吓得丢下匕首,惊叫道:“我杀人了!”
邱敏其实也怕,但她更担心栾安,自她穿越以来,都是栾安在照顾她,可对方也不过十五岁,放到现代那还是个中学生呢!
邱敏恨道:“你若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们。你做得对,是他该死!”
栾安平静下来,邱敏说的对,那个太监该死,他没什么好内疚的!他拉着邱敏的手,使了两次力才重新站起来,突然听到后头又有声音传来。
邱敏和栾安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方才那个去追皇长子的太监,手上正提着被抓到的皇长子,远远地往这里走。
“不好,还有一个回来了!”栾安心惊,等那太监回来,看见同伴死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邱敏却比他更冷静些:“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两人!”
栾安一想也是,他刚才成功杀了一个太监,增加了不少信心。何况他是个瘸腿,逃跑肯定是跑不过对方的,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说不定还能多救一个人。想到那个小男孩的身份是皇长子,栾安突然觉得有些激动。
他拾起死去太监手中的长刀,将自己的匕首给了邱敏,接着两人一左一右埋伏进草丛中。秋天的皋草长得又高又密,堪堪将两人的身形掩盖住。
回来的那个太监本来想杀了皇长子,但他转念一想,若是路上遇到卢膳的叛军,他把皇长子交出去,那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封个官当当,比杀了合算。所以他只将皇长子狠揍一顿带回来,没有杀死他。
太监心里正乐呵着,没想到刚拨开草丛,一具尸体印入眼帘,赫然是他的同伴!那太监正想上前查看,栾安猛然从草丛中蹿出来,对准他的后背挥砍一刀!
那太监反应也快,突然转身,举起手中的孩子挡在自己身前。
栾安匆忙收回力道,才没砍到皇长子。他刚松了一口气,太监立即飞起一脚踹在栾安的肚子上,直接将他踹飞出去,疼得他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太监冷笑一声,满身杀气走向栾安,他们这些尚方司的太监,平日里什么龌蹉事没做过?眼中早没了人性!栾安害怕得连连向后退,他身上剧痛,倒在地上起不来,只能趴在地上挪动,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可挣扎总比乖乖受死好吧?突然,他手上摸到一堆沙土,他反应飞快,直接抓了两把沙土,一左一右朝那太监的脸上扬了过去。
太监怕尘土迷了眼,下意识举袖挡在脸前,邱敏一看好机会,从草丛中冲出来,一刀扎向那太监的背心,她毕竟是第一次拿刀捅人,下手难免不稳,那太监听到风声,移动了一步,匕首扎偏,只进了他的肩膀!
太监为人十分凶狠,转身一脚将邱敏踹翻,又拔出肩膀上的匕首,准备捅死她。
这时栾安也缓过劲来了,冲过去从背后死死抱住对方的腰身。太监奋力转动身体想甩开栾安,甚至带着栾安的脚甩离地面,栾安咬紧牙关不放手,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放手,他们就都死定了。
邱敏趁他们两僵持不下的时候,从地上拾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使出吃奶的劲对准那太监的脑袋一顿猛敲,几乎要将对方的脑袋敲爆!
“打死你!打死你!”
邱敏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人,可是今日今时,她只恨对方怎么还不快死!她用木棒拼命敲击对方的头部,鲜血和脑浆四溅,有几滴落到了她白皙的脸上,直到太监倒地死透,她还紧紧抓住手中染血的木棒。
“秋、秋……敏……”栾安结结巴巴,这样凶残的秋敏他第一次见到。
邱敏如梦初醒,猛然回首,脸上沾染的鲜血滴落,双眼中还带着红色的血丝。栾安惊惧之下,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的身后站着皇长子,他这么一退,当即将皇长子撞到在地。
邱敏见小孩跌倒,下意识就上前将之扶起来。皇长子还记得邱敏刚才敲人脑袋的凶狠劲,再看她手中还拿着带血的木棍,吓得转身就跑。邱敏眼疾手快拉住他,“你别怕,那坏人已经死了。”
皇长子挣扎不休,邱敏怕这孩子在树林里乱跑会迷路,紧紧按住他,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拍,嘴里反复地念着:“别怕、别怕,你已经安全了,已经安全了……”
栾安默默地想说:其实那孩子是在怕你。
邱敏在皇长子背上连拍了数十下,对方才渐渐安静下来。他木然地窝在邱敏的怀里,不知道是因为知道挣脱不了才放弃挣扎,还是真的相信了邱敏不会伤害他,总归不再逃跑。
栾安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暗想他活了十五个年头,就属今天早晨最惊悚,当年他被阉割的时候都没这么可怕。
第1章
太昌十一年秋,建威将军卢膳佣兵二十万,联合若干少数名族发动叛乱。仅一个多月时间,潼关失守,长安失陷在即。太昌帝携太后、贵妃林氏,仓皇出逃。
“秋敏,快醒醒……醒醒……”栾安哭丧着脸摇晃着秋敏,“叛军就快来了,快醒醒!”
名叫秋敏的女孩双目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一个鲜红的血口子正往外流着血,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
栾安将衣摆撕成布条,在秋敏的额头上缠了几圈将血止住,接着将秋敏背上,跌跌撞撞跟着大群逃难的宫人出了宫门。
他早年得罪过得宠的大太监,被打残了一条腿,本来就走得不利索,再背上一个人逃命,不过走了半里路,就已挥汗如雨,气喘如狗。
好在这时候他背上的小丫头悠悠转醒了。
“这是哪?”邱敏感觉自己被人背在背上颠簸,下意识问道。
栾安见秋敏醒来,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地回道:“快、快出长安城了,咱们得快点,不然就追不上陛下的车队了。秋敏,你既然醒了,就、就自己走吧,我、我可实在是……不行了……”
栾安刚说完,脚下绊到一块石砖,立刻连人带己跌坐在地。邱敏哎呀一声,冷不防半边身子磕在干硬的地面上,疼痛感直入大脑,倒是让她清醒了过来。她瞪大眼睛四下观望,到处都是穿着长袍的古人,四周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古代建筑——她到了影视拍摄基地了吗?可是怎么连一架摄影机都没看到?
栾安急急忙忙从地上捡起行李,拉上邱敏一瘸一拐继续逃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数落邱敏:“我说小姑奶奶,你就别发呆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邱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时之间六神无主,也就糊里糊涂地跟着栾安走,直到傍晚两人才找了地方露宿下来。
栾安是个话多的,尤其在紧张的时候话更多,说话或许是他舒缓情绪的一种手段。所以一路上,邱敏从栾安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总得来说,就是北边一个叫卢膳的将军造反,皇帝的兵打不过卢膳,眼见首都长安都要沦陷了,于是皇帝收拾收拾包袱,带上老娘,心爱的小老婆,及小老婆生的孩子跑了。
不过这个皇帝不地道,因为他逃跑的时候,没通知众人,只多带了身边得宠的宫人和关系亲近的大臣,悄悄出了西门,当然他还带走了一支御林军保护自己。其他的妃子、皇子、甚至皇后,皆被抛下。等其他人知道的时候,皇帝已经跑了老远,不见踪影。
没有皇帝主持大局,皇城里乱作一团,官员百姓也纷纷争相逃命去也,有不少人趁火打劫偷盗宫中之物。栾安和秋敏两人也跟着顺了些金器银器,本想带到宫外去用,不想碰到尚方司的两个太监来抢东西,栾安气不过,和他们争了几句,结果反被对方打了一顿,连累秋敏也被敲破了脑袋,让这个现代来的邱敏顶替了肉身。
邱敏暗想好巧,两人都叫邱敏,倒是省了她重新适应新名字,直到过了一些时日,她才知道此秋非彼邱。她瞧这个栾安为人似乎还不错,至少他逃命的时候没丢下自己,她刚穿越来不久,对一切都不熟悉,只好跟着栾安,万事由着他安排。
“栾安,咱们接下来去哪啊?”邱敏帮着栾安升好火,学着他的样子拿了一个窝头在火上煨热,就着凉水咽下肚。栾安倒是机灵,逃跑时还记得带上干粮,还有一把匕首防身。
栾安道:“咱们跟着皇爷的车走。”他想过了,自己和秋敏两个从小就入了宫,根本没有在外面生存过,特别他还是个残废,若是身上有银子还好,可值钱的东西不是在出宫前被抢了么?这样一来,他只好跟着皇帝的车走,等皇帝到了新的地方建都,总还要招太监宫女伺候的吧?
邱敏听完栾安的分析,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只是……
“你知道皇帝的车往哪走了?”太昌帝比他们先出宫,等他们这些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恐怕都已经出了长安城,现在又怎么跟得上?
“这你放心,出城的时候,我发现了陛下御驾的车轮印。我爹是马夫,我入宫前跟他学过一些,陛下的御驾,车轮比旁的车都要更宽,我绝对不会认错。”栾安自信满满地说道。
邱敏点点头,心安了不少,她在现代大都市中生活久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到了这种荒山野岭,更是两眼一抹黑,好在还有栾安这个当地人做向导。听栾安说,自己和他既是老乡又是同一批入宫的小孩,从小一块长大,感情自然比旁人好。
入了夜,栾安将先前燃着的火堆移到一旁,寻了两片大树叶铺在被烤过的土地上当床,被火烤过的地面还有余热,睡在上面倒是十分暖和,邱敏赶了一天的路,脑袋上的伤口还一阵一阵地疼,没多久便昏睡过去。
这一夜,邱敏噩梦不断,一会儿她梦到自己过世时那白惨惨的病房,一会儿她又梦到在古代遇到兵祸,最后梦到栾安指着她大骂她不是秋敏,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孽。邱敏拉着栾安想解释,不想手上抓了个空,她也跟着醒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身边的栾安却不见踪影,邱敏心下慌乱,疑心栾安是不是丢下她一个人自己走了。这里她人生地不熟地,离了栾安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着急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邱敏寻声而去,发现前方树丛旁蹲着一个人,可不正是她要找的栾安!
邱敏蹑手蹑脚地走到栾安身边,栾安急忙拉着她蹲下,两人透过树丛枝叶间的缝隙,看到前方空地上,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合力从一辆马车上拖下一个老年妇女和一个十岁大的男孩。那马车旁的地面上还躺着一个男人,看模样像是个车夫,他身上被扎了一个窟窿,血流了一地,显然已经死透了!
邱敏害怕地捂住嘴,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便是遇上劫匪杀人,也没官府管的。却听栾安低声咒骂了一句:“又是这两个尚方司的龟儿子!”
邱敏听“尚方司”这三个字觉得耳熟,再仔细一想,昨儿真正的秋敏不就是被尚方司的太监敲破了脑袋死了么?栾安说“又”,莫不是害死秋敏的人就是这两个?
她再仔细看那两个男人,发现他们的声音有些尖锐,果然也是宫里出来的太监,只是不知为何同样是太监,栾安一脸和气,这两人却凶悍如匪。
她却不知道,尚方司专门掌管皇宫内的刑罚,但凡有犯事的太监宫女,都会被送往尚方司,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太监宫女死在里面,尚方司里的太监个个孔武有力,还都是见过血的屠夫,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战斗力比栾安这种杂役太监高了不知凡几。
那两个太监自从出了宫,便一路结伴打劫,他们也不抢别人,专门抢跟他们一样从宫里逃出来的人。谁都知道皇宫内油水多,宫里出来的太监宫女,身上都藏着不少好东西,加上太监宫女身份低微,杀了也不打紧。他们一路跑一路抢,身上的行李多得拿不动,可巧碰到一辆马车,顿时眼前一亮:这马车可是赶路的好东西。不用说,抢了!
被拖出车的老妇紧紧抱住手边的男孩,厉声嘶喊:“你们两个杀千刀的,知不知他是谁?这位可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子,你们胆敢以下犯上!?”
“皇长子?”邱敏和栾安面面相觑,邱敏是刚穿来的,自然不认识什么皇长子,栾安从前不过是个低等的杂役太监,也没见过皇长子。不过栾安认得那名老妇,知道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余嬷嬷,所以那男孩应该是皇长子无疑了。
那两个尚方司的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