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鸿箭-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却说,连日来心烦意乱的赵坤南几乎家门不出,在家中闷坐或翻阅图书。有什么事全靠程秘书到县府办公楼上传下达。今日上午一反常态提笔写字。他在书桌的纸上写了八个字——中日友善,白银美女。他瞧着这八个字,又六神无主地用笔在“女”字边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凝视片刻后,他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字纸篓里,他提笔重写。外面传来汪桃的声音:“坤南,看来我这做姐姐的还得到保安大队去找那个跛子——发财,当面催促才行。”赵坤南停了一下笔说“昨天他不是说办得差不多了吗?”汪桃:“我还是去一趟好!”说着出了家门

  此时,饶平泰和汪梅正好来到伪孝感县政府大院门前。

  守门伪兵拦住他们盘问:“找谁?证件!”

  “妹妹找自家姐姐也要证件? 汪梅反问。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来县府大院,就这么个规矩!” 守门伪兵说。

  “我说出来,怕把你给吓着了呢!”汪梅提高嗓门,“找我大姐汪桃!”

  “什么桃呀,李呀!没这个人!” 守门伪兵又说。

  忽然汪梅瞧见大姐汪桃正朝院门走来,便招手嚷道:“大姐——”

  守门伪兵一看慌了,连忙说:“对不起,小姐原来真是县长太太的妹妹……”

  汪桃一把拉住汪梅,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胆子好大呀!来孝感干啥?”

  “大姐,我是想你们了呀!你能不能让我这位胡老师跟大姐夫见上一面。” 汪梅亲亲热地拉着汪桃。

  “哎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大姐夫心里乱糟糟的,妹子,你这不是给我添乱了!” 汪桃说着望了饶平泰一眼,有礼貌地说,“胡先生,对不起!”

  汪桃带着汪梅、饶平泰走进赵坤南的书房。赵坤南见三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迎了上去。

  “大姐夫!”汪梅叫道。

  赵坤南迟疑了一会:“哦……这不是小姨子吗?几年不见,长成了大人了!这位——”

  “大姐夫,我一直在武昌读书,这位是教我体育的胡老师。”汪梅介绍说。

  赵坤南上前跟饶平泰握手连声说道:“幸会!幸会!”

  汪梅拉着汪桃,对赵坤南说:“大姐夫,你们谈,我和大姐在客厅谈家常。”

  汪桃亲热地拉着汪梅的手在客厅里坐下,她疼爱地看着自家姐妹中的老幺——四小姐,赶紧拿出她小时候最喜爱吃的零食——孝感麻糖。

  说起这孝感麻糖,可有些年头了。自元代以来,孝感麻糖就以香、甜、薄、脆的独特风味而成为皇帝贡品。孝感麻糖以糯米、麦芽、芝麻和糖为主要原料,因黑白芝麻颜色有别,做成的品种有黑白芝麻糖之分。黑芝麻糖有黑发之功效,甚为妇女独钟。

  汪梅一见孝感麻糖,自然是满心欢喜。她轻轻地拿起一片黑芝麻糖,看厚薄如何,然后用鼻子闻闻,香不香,最后放进小嘴里咬咬,看脆不脆,甜味如何。

  “这可是真宗的孝感麻糖,你多吃点!等会我让人再包一些,给你带走!”汪桃高兴地看着妹妹。

  汪梅一边有津有味地吃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书房那边的动静。

  书房里,赵坤南问道:“胡先生家居何处?”

  饶平泰答道:“老家安陆。民国21年,考入湖北体育专科学校,毕业后到中学教书。本人不才,误人子弟。”

  “胡先生过谦了!我那小姨子从小娇生惯养,岳父视为掌上明珠,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一位体弱多病的小姑娘,如今已非昔比,都是胡老师的功劳呀!”赵坤南说。

  “先生过奖了!在国人的眼里,搞体育的没出息,都不过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有什么功劳可言呀?”饶平泰淡淡地说。

  “不,不!那都是国人的一种偏见!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没有健康的体魄,拿什么本事去保卫国家呀?胡先生,你觉得我这说法怎样?”赵坤南问。

  “是的,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有的国民,虽有健康的体魄,可是,他的灵魂是弱小的。就拿当今世事来说,日军侵占我中华,可是有些国民,徒有健康的身体,却甘愿居人篱下。我觉得,这种健康,是一种祸害。” 

  “胡先生不会是在说我吧!”   

  “赵先生,身体单薄乃是文弱书生之辈,你觉得像我刚才所说的那种人吗?” 

  “哈哈哈……胡先生真会说话——把人打疼了,还要他自己说‘不疼’!高明!高明!”

  “赵先生,误会!误会!” 

  两人谈话,一时陷入僵持。赵坤南踱步书房,不知不觉踱至书桌前,见桌上平放着自己刚才写的那张字,意欲撤掉,不料,饶平泰立在身后。 

  饶平泰出口赞道:“好书法!好书法!简直是柳(公权)公再世呀!”

  赵坤南顿时心生好意,问道:“胡先生也喜欢书法?”

  “年幼时在私塾跟老师习过字,遗憾呀,后来自己的专业未能有助于我这习字的癖好!”

  “胡先生岂不后悔莫及?徒有满腔爱国热情而不能报效国家。我赵某人也为胡先生叫屈。” 

  “不,不!你理解错了!我早年的‘体育报国’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幼稚。但是,我还不至于做些祸国殃民的坏事,这点我还颇感*。” 

  赵坤南突然失态:“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先生千万别误会,你看我会是什么人?我们还是来谈字吧!”说罢,拿起桌上的字,“从字里行间,我感觉出赵先生有两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此话怎讲?”赵坤南忽又兴奋地。

  “柳公书法——神气清健,笔力挺拔。赵先生的这八个字,充分体现了他的风格,这是一;二,常言道,字如其人,文吐心声。这八个字正道出你心中的不满,说明赵先生对时局是有看法的,我说错了吗?” 饶平泰不紧不慢说道。

  “佩服!佩服!可是,我无法摆脱目下的困境!”赵坤南十分惊讶。

  “俗话说一口吃不了热粥,滚水凉透还须时间!赵先生是聪明人,这其中道理难道还用得上我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胡某人来胡诌吗?”饶平泰点到为止说。

  两人不禁失笑。

  汪梅推门进来问:“大姐夫,什么事这么高兴?”

  赵坤南从饶平泰手中取过那张纸,边撕边说道:“我和胡先生谈经论道呀!”

  饶平泰趁机告辞:“本人在此地逗留时间不多,今日还准备寻访一位朋友,改日再来拜访赵先生!”

  “不客气,随时恭候!” 赵坤南说。

  出了赵坤南宅楼,来到门前。饶平泰借欣赏这别墅式宅楼之机,仔细观察了大院里的地形地貌。饶平泰双手抱拳对着赵坤南说:“打搅了,再见!”

  “大姐夫、大姐再见!”汪梅说。

  赵坤南夫妇目送两人走出大院门。

  正午,福隆茶馆来了不少茶客。

  在偏角处,黄啸天正在与几个组员聊话。

  “铁砣子”郑天锁说:“他们来了!”

  黄啸天起身:“我们走!”于是,四人走出茶馆,在茶馆门前有意作短暂逗留。

  饶平泰和汪梅从一条小巷出来,正要经过福隆茶馆。

  “他们在那呢!”汪梅看到了黄啸天。

  “不可以跟他们打招呼,就跟在他们后面走!注意保持距离!”饶平泰叮嘱道。

  这一伙人先后进入“黄记修理店”内室。

  “鸿箭大队长,祝贺你旗开得胜!”黄啸天紧握着饶平泰的双手说。

  “这是一个鸿箭游击队员应该做的事,感谢同志们的协作!”饶平泰感谢道。

  “只差扳道工张运——” 

  饶平泰打断黄啸天的话,问道:“张运同志与黑牛在仓库里的待遇怎么这么不同呀?”

  “哦,张运是应招进去做工的,黑牛他们是鬼子从各地强抓来的劳工,所以,待遇上有所不同。张运有点工钱,放工后还有人身自由。他是我们特意安排打进鬼子仓库的。”黄啸天回答。

  “噢——”饶平泰明白了。

  “走千里”刘绍坤上前对饶平泰说:“请鸿箭大队长放心,昨天我已经把黑牛安全送到那个叫老戴的船上,他们呀,早就回塘口了。”

  “同志们,下面我们一起来研究下一步,也就是明晚行动的细节。”黄啸天接着说。

  “黄组长,有纸么?”饶平泰问。

  “有!”黄啸天说着随手取出一张纸铺在桌上。

  饶平泰在纸上边画边说:“刚才我已经侦查过了:这是伪县政府大院,这是礼堂,这是我伏击的地点,礼堂右侧有一处露天汽修站。这是院门左院墙(说明一下,是从进门这角度来定的左右方)。请黄组长在院墙外设伏,最好有三个同志。听到枪声后,院墙外的同志立刻做出策应,把守门的卫兵和日本宪兵吸引过去……”

  黄啸天指着图纸的右对街一个地方说:“那马,按理就应牵到这里接应。”

  “是的。汪梅同志也应该在我出院门前先到达这里等我。至于南城门,要安排同志及时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饶平泰指着地图说。

  “同志们,都弄明白了吗?”黄啸天问大家。

  “米酒张”拍着胸膛说:“南门、吊桥,我负责!”

  “我这‘铁砣子’,就当一回盗马贼好了!”郑天锁说。

  “铁砣子”的这番话惹得在座的一阵笑。

  “策应由我和‘扳道工’张运 ,‘走千里’刘绍坤三个同志担任。鸿箭大队长,你觉得这样安排行吗?” 黄啸天又说。

  “好!我们明晚就来它一个麻子发怒——全体动员(圆)!”饶平泰打了个比喻。

  黄啸天:“我们要卷起一场‘红色风暴’!”

  “对!‘红色风暴’!”在座的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五只大手紧紧贴在一起。

5
5

  离开“黄记修理店”饶平泰和汪梅走进一家服装店。

  饶平泰用心看了一会,从衣架上取下一套红色的时装和一套黑色的学生装,付款后,两人走出服装店。

  入夜,饶平泰独自一人回到“老孝感”客栈。他仰躺在床上,两眼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心想:“明天这个时候,鸿箭就该行动了!”他想了许多,想得最多的还是在青龙岗县委驻地时秦伟山的话。那是在孝感地下县委办公室下象棋时,秦伟山说:“平泰呀,莫看我们人高马大,在这盘棋上,莫说什么马呀、炮呀,我看就像这兵呀、卒呀!”再就是在青龙岗靶场,秦伟山:“同志们!出发的时刻即将来临,我要在此庄严地宣布:我们这支负有特殊使命的队伍,它的代号是‘鸿箭’!”

  突然传来敲门声,饶平泰一个鲤鱼打挺,机警地从床上跃起,悄悄朝门边走去。

  敲门声再起。饶平泰小声问:“是谁?”汪梅的声音:“是我!”饶平泰开门,汪梅闪身入内。饶平泰问:“这么晚了,你一人来这干嘛?万一碰上鬼子宪兵怎么办?”汪梅紧张地说:“饶大队长,我有点害怕。”饶平泰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汪梅肩上,鼓励她说:“只要我们心里有对敌人的无比仇恨,对人民的深沉热爱,我们就都具有鸿箭游击队的本色!就什么都不怕!懂吗?”汪梅把头点了点。饶平泰又说:“现在,趁夜还不太深,我送你回保安大队大院。”

  饶平泰迅速把门关紧,然后从天花板里摸出一支小手枪来,暗藏在裤袋里。两人来到客栈门口,饶平泰警惕地朝门外瞧瞧,然后朝前街匆匆走去。

  两人走到福隆茶馆跟前时,迎面一队日本宪兵正在巡夜,饶平泰机智地将汪梅一挽,装成一对情侣的样子亲热地走进茶馆……待日本宪兵队走过,两人才走出茶馆,然后穿街走巷,快速来到伪县保安大队大院门前。

  “汪小姐,明天见!”饶平泰看着汪梅眼睛说。

  汪梅顿时受到鼓舞,心中平静许多,说:“再见!”

  饶平泰目送汪梅走进郭发财住处后,飞身离开大院门口。

  次日,晨阳射落在孝感城头。一阵风吹得黄叶纷飞……

  一队日本鬼子的宪兵正站在街上,挨家挨户检查是否悬挂日本国旗。

  宪兵队长岗村从三轮摩托车上下来,右手执皮鞭,左手牵着一只大狼狗,凶神恶煞地走近一家商铺。一个胖个中年男子,正在扫铺前的落叶。岗村指着铺面吼道:“你的,为什么还没有挂日本国旗?”说着一鞭子抽过去。大狼狗对着那中年男子猛吠。中年男子抱头连声求饶:“马上就挂!马上就挂!”转身入店,不情愿地将那面大小尺寸统一的日本太阳旗插在铺面上。一待鬼子兵离开,那中年男子冲着鬼子走的方向猛吐一口口水骂道,“小鬼子你不得好死!”

  “扳道工”张运匆匆赶到黄记修理内室说:“报告组长,我刚才打听到一个消息:今日全城的鬼子都放假一天。”

  “太好了!这对我们的行动很有利。黑牛的事发生后,听到什么消息没有?”黄啸天问他。

  张运说:“倒还平静!这回板仓太郎碰到我们的鸿箭大队长,吃了个闷亏,古书上叫什么来着,赔了——”

  黄啸天接着他的话说:“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今晚鸿箭大队长的行动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我看不会!这个鸿箭大队长武艺超群,胆大心细。他有把握在孝感城掀起这场红色风暴!”

  黄啸天又问:“鬼子放假,莫非你也放假?” 

  张运忙说:“组长,我今天要是放假,我‘扳道工’张运不就成了鬼子啦!我得赶到火车站仓库去做苦力!走了。”

  黄啸天拍拍他的肩膀关心地说:“小心,晚上准时到位!”两人紧紧握手道别。

  按行动计划,在当天下午四点,郑天锁从伪县保安大队牵出一匹马来。在出大院时,伪军甲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想偷郭大队长的马?”郑天锁解释说:“老总,我是来为郭大队长的马换蹄铁的!”

  听到这边争执不下,李婶边跑边嚷道:“兄弟!钉马掌这事是郭大队长亲自吩咐过的。”

  终于郑天锁牵着马出了院门。

  入夜,伪县府大礼堂前张灯结彩,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日军军乐队在礼堂前面草地上演奏欢快的日本乐曲。

  衣着华丽的各界人士纷纷到场。人们自然地排队签到,在签到的同时,还陪着笑脸送上银元……银箱前站着两个身穿红旗袍的年轻女子,她们对每一位来宾尽情地鞠躬陪笑……

  “米酒张”挑着米酒担子朝孝感城南门走去。只见城门紧闭,几个守城门的伪军在玩纸牌。

  伪军甲骂道:“他妈的,他鬼子都放假一天,我们还要值夜班!”伪军乙叹气:“唉!这年头,饱一顿是一顿,谁又知道,哪天遇到恶运?”伪军丙说:“我怎么感觉到口渴呀!”伪军甲说:“你他妈的加了餐,吃多了呗!”

  听到这对话,在不远处的“米酒张”故意大声吆喝:“卖孝感米酒——”

  伪军甲拍着伪军丙的肚子说:“米酒来了!多喝几碗!”伪军丙喊:“喂!米酒!过来!”“米酒张”挑着担子应声走过来。

  “老总,我这米酒是孝感城里出了名的,你先尝一碗!”张天水冲好一碗米酒,又从一个小罐里舀了一小勺白色粉状的东西,掺在酒中。

  “哎,哎,你那东西有没有毒呀?”伪军丙喊道。

  “米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