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桂兰、秦伟山对视了一会,秦伟山说:“《水浒传》里有三碗不过岗的故事,说的是古时候武松打虎的传说,我们今天李海林同志也来了一个三碗回塘口。大家说,有没有点意思?”
众呼:“有!”
秦伟山给李海林斟满一碗酒。
李海林一饮而尽,在座的热烈鼓掌。
与此同时,孝感的日军也在德华酒楼举行盛宴为美惠子压惊。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服务员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的蒸菜,吆喝道:“这盘是湖北名菜——腊味香!”
宇岛大佐用叉子叉了一块颜色红亮的纯瘦精肉放到美惠子的食盘上,说:“侄女,这是腊野猪肉,你尝尝!”
美惠子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太好了!它的香味比我们家乡的醃肉好多了!谢谢叔叔的关照!”
“你很有口福!这腊肉是板仓太郎的一位中国朋友刚送给他的,特意送来让你尝尝。哎,说到这里,我还没有问侄女,游击队有没有伤害过你?”宇岛大佐问她。
“在对待战俘方面,他们做得很好,没有强迫我做我所不愿意做的任何事。真的,如果中日不是敌国的话,我会喜欢上这里的山山水水和这里的人!”美惠子说。
坐在她旁边的岗村听了美惠子的这番话后,流露出不满的情绪。他皱了皱眉头,紧抿着嘴。
“美惠子,我们谈点别的好不好?”岗村说道。
“对,谈点别的——比如说,我们用上半天功夫到离孝感城约三十里的野猪湖去打猎怎么样?”宇岛大佐提议。
“司令,你忘了!野猪湖在不久前已落到游击队手中。”岗村说。
“啊!不谈这令人不快的事。美惠子!来,趁热多尝尝……”
席间,副官急步来到宇岛大佐身旁。
“司令!西尾将军来电话,命令美惠子小姐不能耽搁片刻,要立刻返回武汉!”
宇岛大佐、岗村脸上顿时露出不快。
宇岛大佐对美惠子说道:“将军的意思你听明白了?”
美惠子点了点头,把脸转向岗村,爱恋地说:“岗村!此行孝感,本想是一场春梦,温我旧爱,没想到我们相聚时间竟这么短暂,简直就是一场惊梦!”
岗村满腹牢骚地:“连一个晚上都不给!我为帝国出生入死,我真不情愿!”
“岗村君,国事大于家事,帝国远超个人。我们下楼送美惠子去。”宇岛大佐起身离席。
“岗村君,我派你一份美差,你带你的‘神盾’精锐卫队护送美惠子回武汉。这样在路上安全不仅不会出问题,在车上,你还可以多和美惠子说些话!”宇岛大佐边走边说。
岗村脸显悦色:“谢谢司令关照!”
日军摩托车队在前开路,随后是宇岛大佐平日乘坐的小车启动。
美惠子从军车内探出身来,向站在一旁的宇岛大佐挥动着手中的白绸小手绢……
最后是两辆卡车满载着全副武装的“神盾”别动队压阵。日军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司令部大院。
岗村一直把美惠子送到了武汉日军总部大院门口。
美惠子下车后深情地看了岗村一眼,说:“岗村,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美惠子,有什么话你说呀!”岗村双眼火辣辣地望着她。
美惠子突然扑到岗村怀里,眼泪滴落在岗村的肩上。她小声说:“岗村,今后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我多么希望战争尽快结束呀!”
“你……”岗村被这番话惊呆了,浑身感到一阵冰凉。
美惠子掉转头跑进日军总部大院。
岗村闷闷不乐地从武汉回到孝感宪兵队办公室,歪着的身子刚一坐定,便从桌子的下屉格里取出一瓶酒来,揭开盖子让酒液往口里灌。不一会,又用手生硬地去取嵌有美惠子倩照的相框,对着美惠子的像叹道:“美惠子,我们倒底是有情无缘,还是有缘无情?你为什么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还要让我为你虚惊一场。你为什么不张口说话?”
美惠子离别时的话又响起在他耳边:“今后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我多么希望战争尽快结束呀!”
岗村越想越气恼,猛地把相框砸向地面,相框粉碎,美惠子的相片溅落在地上……
2
2
青龙岗侧坡上,饶平泰带着一个小分队共十几个队员,向秦伟山、牛桂兰等县委领导告别。
黑牛和其他战士扶陈为民和李海林上马。
饶平泰与战士们正准备出发,忽然一匹快马朝青龙岗奔来。
众人翘首观望。
“是旅部通讯兵——江涛同志!”县委警卫连刘排长喊道。
“秦书记!急件!”江涛翻身下马,从公文袋中取出文件交给秦书记。
秦伟山看完文件,将文件交给身边的牛桂兰,兴奋地对饶平泰喊道:“平泰同志,有新任务!”
饶平泰命令队伍就地休息,自己转身面对秦伟山严肃地:“报告,游击队长饶平泰前来接受任务!”
秦伟山拉着他的手:“你不必这么严肃!去把队伍安置一下,然后再来研究如何排兵布阵。”
军事研究就在青龙岗坡地上展开。
秦伟山喊道:“小吴,地图!”
通讯兵小吴迅速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简明地图,展开。
秦伟山指着一处离武汉市不远的地方对饶平泰说:“这就是黄花涝——地属黄陂县,是府河边一个古老的集镇,传说已有千年的历史。”
“是不是又叫‘盘龙城’?”饶平泰问。
“是的。这里千船泊岸,商贾云集,热闹非常,又俗称‘黄花闹’。”秦伟山说。
“老秦呀!你说起‘黄花闹’,我还有点印象,说盘龙城,反倒把我弄糊涂了。”牛桂兰说。
“这么说,我们的桂兰大姐还闹过这‘黄花闹’?”秦伟山问她。
“看你这老秦,没正经的!存心取笑我?”牛桂兰又说。
“牛部长,这当年有什么故事吗?”饶平泰问道。
“故事倒没有什么,还闹了一个笑话儿。不过,说来有些掉底子,不好意思说。”牛桂兰说。
“这笑话,也许对日后在那里开展工作有利,你就给我们讲讲吧!”饶平泰央求道。
“说来,这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和老彭通过地下组织关系,从江西到了武汉,准备转道去鄂豫根据地。在武汉地下组织的指引下,我们决定走水路。老彭扮作商家带着我来到黄花涝。”牛桂兰讲起了往事:
那天,老彭和我沿着黄花涝闹市区在找一家商号。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码头搬运工人拉着板车在街上走。一辆满载纱包的板车从我们身边擦过,差点把我撞上,老彭有点不高兴地:“你们是怎么拉的车?”那工人赔着小心:“对不起,先生,走急了。”板车轧轧地走过。我指着一家叫“祥和”的商铺,轻轻叫道:“祥和!”老彭望去,“祥和”两个大字已黯然失色。我说:“我们过去看看吧!”老彭猛地把我一拉:“你没看见,铺门已经加了封条!”祥和商铺:铺门上的封条。无奈地我们离开祥和商铺来到黄花涝僻静处。老彭说:“地下联络点已遭破坏,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我着急地:“那怎么办呢?”老彭说:“不急!”我们又来到黄花涝府河岸边,眼看天色已晚,我们在岸上徘徊。忽然,一个来拉客的陌生男子,走到老彭跟前,看老彭一身不俗的打扮,陌生男子试探说:“先生,到我们船上过夜吧,我们船有刚到的花女!”老彭严肃地:“你瞎了眼,没看见我身边有一位小姐!”陌生男子连声道:“对不起!”边说边走了。
牛桂兰说到这里,三人不禁失笑。
“当时,我也只有二十多岁,跟老彭根本上还没有确立恋爱关系,我这段浪漫史——”牛桂兰面向饶平泰,“对你多少有点启发吧!”
“后来呢?”饶平泰问她。
“联络点被破坏,就得靠自己。后来我们上了一只民船,连夜向西北逆水而上,终于到了鄂豫边区根据地。” 牛桂兰说。
“这故事很有韵味!可惜我不是说书的。如果加上这样的小标题:黄花涝联络点惨遭破坏,小两口夜乘船早早开溜!那就更有传奇色彩了!”饶平泰打趣说。
“你把我描写成什么人呀!”牛桂兰说。
三人又是一阵笑。
“我们说正经的!桂兰这故事,多少还有文献价值:饶平泰!你的对手是常驻黄花涝的伪军朱胜光部。朱胜光的营部设在闵集,闵集去黄花涝不过三四十里。听说,这个朱营长虽然有个还很不错的三太太,但是此人喜欢玩女人。所以,我敢说,这黄花涝里有戏!”秦伟山话题一转。
“从上级下达的作战命令来看,打通黄花涝,就有望府河全线贯通。到时,大批的物资,可以从汉口的谌家矶,直运到根据地!”牛桂兰说。
“其实,府河交通线真正成为骨节障碍的,现在就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是黄花涝,还有一个是孝感城关边上的沙堤渡口。平泰同志!这次打黄花涝,对我们来说,有不利的因素:一是兵力明显不足,不能二倍、三倍于敌;二是还犯了古军家之大忌:劳师远行,从塘口奔袭黄花涝,我看足足有八十里……”秦伟山说道。
“两位领导放心!此役我不会以朱胜光的人头来论输赢,也不是以歼灭敌军的多少来定胜负,而是以是否确保黄花涝地下运输线贯通为目的来评功过的!”饶平泰说。
“好哇!我们的平泰同志的策略水平有惊人的提高!你准备怎么干?”秦伟山问。
饶平泰凑近秦伟山说了一番悄悄话,只见秦伟山频频点头。
饶平泰突然起身:“谢谢牛部长今天讲的那个故事!”又望了望一直坐在那里的战士说,“我该走了,故事听多了,战士们怕是等不及了!”
牛桂兰把饶平泰一拍:“下次,该你讲黄花涝的故事给我听了!”
饶平泰笑了笑,点点头转身离去。
散落在青龙岗前大道上两旁的战士们在一声颇具威严的口令中,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汪梅领唱《鸿箭》战歌首句后,战士们唱着战歌,一个拐弯,朝塘口方向前进!
再说留守在塘口村的罗忠来到伙棚检查工作,看见案板上堆放着一些萝卜、白菜、咸菜,皱了皱眉头。
司务长老曹看出了他的心事,上前凑了一句:“罗指导员,要不要找老戴到朱湖去捕点鱼来,好迎接出征归来的同志?”
罗忠正在迟疑,恰好朱贵背着半边野猪肉,来到鸿箭游击队驻地前。
“朱贵兄弟,我们没有什么送给你,你反倒还送礼上门来了!”罗忠心头一热。
“罗指导员!我朱贵是来还税的!”
“还什么税!我们又不是国民党、土匪、恶霸,有什么税不税的。”
“自从游击队赶走湖区土匪、恶霸后,渔民和猎户自由出入野猪湖,现在哪个湖边的人家不是存着腊鱼,就是存着野猪肉!所以,这半边野猪肉慰劳出征张家台的战士们是应该的!”
“朱贵兄弟,太感谢乡亲们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以后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各区乡的抗日政权都建立起来之后,税收制度也自然要逐步建立。那你就算是自觉交税第一人吧!”罗忠感激地说。
司务长老曹高兴地接过野猪肉放在案板上。不一会,伙棚里“乒乒乓乓”忙乎起来。
暮色降临,冷风劲吹,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发出嗖嗖的声音。
黄天宝在村前土岗边上站岗。
饶平泰带着一支人马朝村前土岗急急走来。
“饶大队长——”黄天宝喊道。
饶平泰握着黄天宝的手:“辛苦了!”说着用眼睛指示,“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不认识的两位新同志!”黄天宝说。
“就是几次在大会、小会上我提到的陈为民和李海林同志。”饶平泰向他介绍说。
黄天宝高兴地握着陈为民和李海林的手:“欢迎你们荣归!”
回到驻地,饶平泰找到罗忠与他紧紧握手,然后两人来到塘口村小河堤岸且走且谈。
“诱捕美惠子,换回我们的同志,摧毁岗村的意志,我们这次主动出击,可谓一箭双雕!”罗忠说。
“我还是觉得太便宜了鬼子!如果不是为了急于解救两位队员考虑,我们还可以提高交换人质的筹码。”饶平泰说。
“那倒也是!平泰,我们现在也算有了既得利益,就别想那么多了!哎,你来时,县委有没有布置新任务?”
“我正要告诉你——下一步:奇袭黄花涝,打通府河去武汉的交通线。”
“这任务带有使命性啊!”
“你说得不错!我想我们一方面兵临城下,一方面又要智取朱胜光!来一次首尾分离,关门打狗。”
“好呀!这回你又想演个什么角色?”罗忠问他。
饶平泰笑而不答。
罗忠桶了他一下,说:“你这家伙,还想打‘埋伏’!今晚我还有事要向战士们交待,走,先回驻地去!”
两人说着笑着向驻地走去。
鸿箭游击队驻地,棚外虽然寒风四起,但棚内却是热气腾腾。
罗忠向战士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后,汪梅兴致勃勃地对大家说:“今天晚上我们学唱陈毅军长写的《新四军军歌》。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然后汪梅唱道:“光荣北伐武昌城下,血染着我们的姓名;孤军奋斗罗霄山上,继承了先烈的殊勋。千百次抗争,风雪饥寒;千万里转战,穷山野营。获得丰富的战争经验,锻炼艰苦的牺牲精神,为了社会幸福,为了民族生存,一贯坚持我们的斗争!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战士们跟着学唱起来。这雄壮有力的歌声飘出棚外,飘向寒冷的天空。
饶平泰拍拍罗忠:“我们再出去说说!”
“好的。”罗忠起身。
坐在边上的李海林很在意的听着。饶平泰与罗忠刚离开,李海林悄悄地也溜出了棚舍。黄天宝瞧见了,悄悄跟着他出了棚舍。
饶平泰和罗忠在村道上一边漫步一边谈话。李海林偷偷跟在后面。黄天宝远远跟着。
“看来黄花涝这一仗,时间上宜早不宜迟!”饶平泰说。
“依你看,定在哪一天?”罗忠问。
“我想定在元月一日,也就是元旦这一天。”
“为什么?”
“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伪军在节假日都比较放松、散漫,有利于我们出其不意;二是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我们拿下黄花涝,在1941年的第一天,鸿箭游击队就来了个开门红,这意义特别重大!”
“有道理!现在离元旦还有三天,做准备够了。喂,这真是天意呀!”
“侦察小分队最迟明天就得派出,小丰、黑牛——”他略停顿后接着说,“你觉得黄天宝如何?”
“让他去锻炼锻炼!”
饶平泰、罗忠正谈到这里,李海林急步转身,恰与后面跟踪的黄天宝撞到一块。
饶平泰厉声:“谁?”
“大队长,是我,黄天宝!”
李海林吱吱唔唔:“我——”
罗忠严肃地:“我跟大队长议事,你们跟在后面做什么?”
黄天宝说:“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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