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动,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看看这屋子的摆设,他是知道的!
这屋子布局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现在的摆设形成了一个“场”一看就知道是要挡住什么东西。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于是我又试探着问:“陆先生,依依是不是很喜欢狗啊?”
正在这时,一直虚掩着的主卧忽然传出一阵闷咳,咳得很长,搜心抖肺,越到后面似乎越厉害,最后成了一阵干呕,这屋子本来就静,没有开灯,幽暗的房子里那阵咳嗽竟然产生了回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着,听得人毛骨悚然。我狠狠的吓了一跳。
陆扬一听咳嗽,说了一句“失陪一下”便忙忙的几步跨进主卧,过了一会才走出来,脸上写满了疲惫。
他几乎是砸进沙发坐下,双手交叉笼过头发,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对不起,请问……贵姓?”
“七月!”
陆扬听了,奇怪的扫了我一眼,不过还是继续道:“七月,啊,这么叫你没关系吧。你……应该看到依依身上的伤了,我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你刚刚也听到了吧?那是我爱人……咳,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不会信的……”
“您说吧,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我尽我最大的努力诚恳的说:“我信。”
他闻言好象得到很大的安慰,急急说:“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件事我说出去根本没人相信,不,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他目光空洞的望着墙壁,半天才回过神道:“那个,汪汪它是我女儿最好的伙伴,依依喜欢它简直不得了……平常我们虽然不常在家,但是其实也很喜欢它……它也一直很懂事……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陆扬说得七零八落的,我好不容易才拼出了整个故事情节:陆扬开了一家广告公司,那是个用时间换金钱的工作,妻子是他的原下属,两个人都很忙;本来说好不要孩子的,可是拗不过老人,生下了女儿依依;因为怕依依寂寞,夫妻俩就买了一只狗作她的玩伴,就是汪汪。汪汪来了以后,依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汪汪一起度过,感情深厚的不得了;而汪汪也非常聪明又善解人意,经常能让疲倦的陆扬夫妇欢笑不断,所以大家都喜欢它,依依更是把它当宝贝;谁知上个月小区里灭鼠,汪汪不知怎么的误食了鼠药,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依依哭成了个泪人儿,陆扬夫妇也大受打击。
谁知这才是开始。
一个星期以后,陆太太在给依依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依依两只胳膊上有好几个狗牙印,问她,她说跟汪汪玩弄的;开始陆太太也没太在意,以为是以前弄的;可是后来觉得不对呀,汪汪死之前没看见依依身上有这牙印;就问她什么时候弄的,依依说“昨天”。夫妇俩这才觉得不妙,很快他们发现依依似乎不大对劲,她认为汪汪根本没死,每天都坚持要给汪汪买菜,做饭;陆扬夫妇一拦她就又哭又闹,说汪汪要被他们饿死了;夫妇俩请心理医生,看大夫,说是思念过度,不肯接受汪汪已死的事实,没法治,只有等她自己慢慢清醒过来。大人没办法,只好由她去。
“本来她买菜,我都要陪她去的。”陆扬捧着头说,“谁知道又过了一个星期,我爱人又病了。”陆太太一天下班回来忽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到最后竟然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把陆扬吓坏了,赶紧去看医生。一路上陆太太不停的吐黑血,可是到了医院以后又查不出什么原因……妻子不停吐血,陆扬只好守在妻子身边;可这样一来依依又没了人照顾。
“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在我看来这间房子“干净”得很,一个浮游灵也没有,也没有犬灵的气息;怎么看都应该是被挡在“场”外了呀,怎么还会出这种事呢……我正出神,下意识伸手端起陆扬刚沏的茶抿了一口,味道有点怪怪的,好象有股檀香味,我不觉皱眉,放下茶杯一抬头正对着主卧,这一下把我吓得半死。
只见一只干瘦如枯树杈的手紧紧扒在门上,一双幽蓝的眼睛像燃烧着的鬼火一样,她就那么静静的,一声不出的向外窥视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但是吓到我的不是这些。
我可以肯定,刚刚那脸和手的主人的身体还躺在床上,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白色的被子中间鼓了一团,是人体的形状,那个“人”的脖子和手居然像蛇一样从身体上拉伸了出来!而且那灰褐的、脱了水的干巴巴的皮肤,根本不是人,而是干尸的皮肤!
如果那是陆太太的话,那她根本就早就已经死了。
那双鬼火一样的眼睛一直看着陆扬,这时候却忽然往我这边看过来;我这才发现那两个眼眶里确实没有眼珠了,那眼眶居然真是空荡荡的!
我赶紧低头,看看陆扬,他依然苦闷的双手抱头,抵在膝盖上;应该是没有发现刚刚的事,我有些毛骨悚然,只好试探的叫他:“陆先生。听您说依依的祖父母就在本市是吗?您为何不试试为她换个环境呢?”
他抬头,似乎愣了一下,说:“我也想过,可是你看她妈妈现在病成这样,我真分不开身……”
“您可以告诉我地址,我可以送她过去,等到了以后让依依打电话给您,您看好吗?”
陆扬惊讶的看看我,忙不迭的说:“不,太麻烦你了,这怎么好意思呢?不,不……”
他一个劲儿的摇头,我只好放弃。勉强又坐了一下,就要告辞。
陆扬听说我要走,忽然站起来好象有点慌乱的转来转去说:“就要走啦?再坐一坐吧……你看这,真不好意思,太怠慢了……等依依醒来要她好好的向你道谢才行呢。”我赶紧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是还有点事,以后我还会看依依的。”
陆扬还想说什么,这时小卧房的门开了,依依站在门口,揉着眼睛问:“姐姐?你要走了吗?”
我胆战心惊的走过去抱起她:“恩,姐姐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好吗?”
依依很乖的点了点头,陆扬走过来,对依依说:“依依,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依依朝我挥挥手,跟着我到门口:“姐姐再见!”
“拜拜!”说完我逃命似的跑了出去。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我又抬头向上看了看。
陆太太脖子像蛇一样拉伸着正朝我这边看,见我看见了她,那脖子就像橡皮泥一样慢慢的缩了回去。
……我立刻拔腿飞奔。开玩笑,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热爱科学的好青年,而且,天生讨厌鬼!
第四章
我冲进家门的时候调色板正往一个海绵蛋糕上裱花。刚刚一阵夺路狂奔,现在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要造反,赶紧气喘吁吁的贴在墙上,等眼前一阵黑过去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一睁眼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调色板一手拎着装满奶油的裱花袋一手撑墙,两眼弯弯嬉皮笑脸的说:“怎么这么崇拜我么?一见……我就激动得无法呼吸啊……”站得太近,呼出来的气全喷我脸上,真恶心!
“去去去!”我一把推开他,荡到厨房里随手捏了一块蛋糕丢到嘴里,机械的嚼着。调色板在旁边跳脚大呼小叫说我糟蹋了他的杰作,我不理他,这家伙居然喊啊喊的来劲了,上来掐我脖子要我吐出来。
他抓着我的细脖子晃啊晃啊,我以前真不知道调色板这二两排骨居然有这么大劲。本来我就感觉肚子里总不大对劲,被他提领子一喝“吐出来”,肚子里翻江倒海这么一倒腾……我就吐出来了……
我觉得好象内脏都要吐光了还不停的干呕,一抽一抽的;调色板好象也吓着了,一声不吭站旁边一手提着我的腰一手在我背上猛擂……这家伙真是没良心到极点!我都吐成这样了他居然还在一边打太平拳!这么一想我本来眼前被泪水糊的二五三六的,立时睁圆了回身就要跟他掐。结果看到我吐的都是什么的时候我连眼花都省了,直接像台湾言情剧一般两眼一黑,差点不省人事。
地上刚刚吐的地方是一摊黑血,散发着一阵阵腐臭的黑血。中间像是沸腾着一样咕嘟着灰黑的气泡,一个泡爆裂开来,飞出一堆黑灰。
我被眼前的东西吓傻了,手一下没捂严实,一声尖叫脱口而出;还要再叫第二声,调色板一把捂住我的嘴,低头瞅瞅地上那一堆;我这才注意到那些泡泡越冒越大,越冒越稠密,突然那一摊黑血像是活了一样,忽的从地面抽起,直直向我扑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傻愣愣的看着那一摊散发着腐臭的黑血像一头什么野兽发现猎物一样嗜血的,兴奋的向我扑来。调色板忽的冲到我前面,只看见他手一挥,一个扁扁的纸一样的什么朝着黑血飞了过去,直直没入“野兽”的胸口;黑血顿时散了形,化成一摊飞灰,飘飘洒洒在地上落了一层。调色板用脚尖在灰堆里拨弄了两下,回头眼睛弯弯的看着我说:“包租婆,说了多少次不要乱捡东西吃呀……实在饿得慌跟我说嘛,我很大方的,房租减半就成……”我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想想,蹭上前两步抓着调色板的衣服下摆从他背后伸头去看,万一有变呆在他身边跑起来也快些。
地上那堆灰没有在变成黑血啊猛兽什么的,我看见灰堆中间插着一张淡黄色的纸符,那就是调色板刚扔出去的东西。纸符插在灰堆正中间,像插进胸膛的匕首。
调色板还在一边嘟嘟囔囔:“幸好吃得少,要不然……”我猛的一怔,想起了在陆昂家抿的那一小口茶。
不是吧,那么一点,连半口都没有的茶就弄成这样……如果我当时把一杯全喝了……我打了个冷颤,不敢往下想了。看来我把“那个东西”留给依依是对的。
我把依依抱起来的时候,塞了一张调色板刚扔出去的那种符在她手里。那是调色板最近心血来潮做的一堆纸符中的一个,做好了以后硬要我带着,说用来抵房租,我看它放着也没什么用,再说看起来花里胡哨,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都不同,一时好玩就拿了两个……当然房租是不可能给他少的,因为我根本就没跟他要房租,实际上,根本就是他自己死皮赖脸硬要留在这里的,我才不想留非人类驻留家中呢!
回到那个符上。依依是个异常聪明的女孩,我悄悄的塞给她,她也就不动声色的接过去放口袋里了。
当时我只是想防患与未然,现在看起来,并不是瞎操心。
自己的妻子成了那样子,日夜照顾她的陆昂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呢?除非……
我猛的一个激灵,依依有危险!
调色板本来抱着胳膊倚着门框吊儿郎当站着,这时歪着头说:“啊呀?包租婆你要去哪呀?”
我顾不上理他,心里只想着怎么把依依弄出那个现在已经名副其实的“鬼地方”。谁知这家伙仗着自己四肢长,一手扒住门框不让我出去。
我气急败坏的拉他:“让开!依依有危险,她爸爸妈妈……”
调色板扒得死紧,我好容易掰开他这根手指头,那根又绕上去了。该死!我气喘吁吁的瞪他。又不是章鱼!扒那么紧干嘛?
我开始打算要不要一口下去解决问题,他却一脸不可思议的瞪我:“啊呀?你还有能力管别人呀?”还装无辜,眼睛比牛眼睛都大。
我一愣,接着又掰:“不是有你的那些符吗?”
调色板苦笑,像对傻瓜说话一样跟我说:“你觉得就凭那些纸能解决掉吗?”
我又一愣,看着他,调色板笑眯眯也看着我,那样子好象还满高兴。
“……那你和我一起去总可以吧?你那么厉害,犬灵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我垂死挣扎,我知道虽然这调色板看起来很不可靠,可是再怎么也比我这伪除魔师后人,实际上是门外汉加弱女子强;可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这家伙其实非常冷血没有良心。式神终究还是不是人,没有人类的感情。
果然,调色板眯起眼睛待笑不笑道:“我?我干嘛要去找这个麻烦啊?”
果然这样!真冷血!虽然早知道他是冷血动物,听到他这么直白的拒绝,一瞬间我心里还是有些发堵。
心里开始唱起咏叹调:原以为在一起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养只狗也会有点感情;可是原来在他心里我根本还是个路人甲乙丙,什么都不是……
我的心一阵抽痛,都是给他气的!这家伙一直霸占我的房子把我当用人使唤这么长时间,我在他心里居然什么都不是……呃不是,我叫他帮一点忙他居然拒绝?
这边火正大呢,调色板好死不死还带着探询的目光凑过头来:“嗳嗳?包租婆,你……”肯定是我的错觉,是错觉让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些慌乱。“你哭了?”
“哭你个头!闪边!”我一脚踹上他的膝盖,趁他抱着腿怪叫的时候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任凭调色板在后面鬼叫威胁我再不回去他就把房子卖了跑路。
第五章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那个犬灵能把陆扬夫妇俩都弄成那样,二十个现在的我也不够它打着玩的。
所以我计划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先把依依带离那里再说。
其实我一直在奇怪,那个犬灵既然对陆扬夫妇都下了手,为什么单单放着依依,如果说是记旧情,那是不可能的,动物灵和人的幽灵不一样,它们的灵格很低,一般死了以后都会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低等灵,不会像人一样死了还有执念。它们眷恋阳间,更多的是眷恋阳间的生气。
我敲开依依家的门,还是陆扬开的。看见我他好像多少有点吃惊。
“……我是……看依依买菜的时间快到了,想陪着她去多少好点……呵呵……”手不禁紧紧抓着调色板做的黄符,在路上我就想好了,他要敢动我先拍他一张再说。
结果陆扬愣一愣就笑了,笑容挺温暖干净的,他说:“这样啊,那谢谢你了,依依正穿衣服呢!我去告诉她。”
听他这么说我又松了口气,看来依依还没什么事,我应该还没来晚。
这一下我才想起刚刚是一路跑来,胃里顿时针扎似的难受,浑身骨头都像要散了,我初中的时候跑800都要死要活的,今天这半个下午居然就跑了两站路!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不管怎样我还是累倒了,不自觉的侧身靠上了防盗门,不过手还是捏着纸符。累是累,这什么地方我还是记着的,不能因为表面的宁静就忽视下面的危险!
我紧紧盯着主卧,虽然那里现在静悄悄的,但这个充满了“东西”的房子我是打死也不进去,管它现在多安静,我琢磨着要我进去呆久点不定陆太太怕我闷着了拉长脖子表演个钻火圈什么的给我解解闷,那我还真扛不住。
墙上的黑石英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的走着,我正奇怪依依怎么还不出来,猛的觉得不对劲。
陆扬家的三居室不见了,只剩下我靠着的门框,前面是一片黑暗。
这是……我出了一身冷汗。
鬼打墙……
我一阵暴寒……讨厌啊啊啊啊!怎么不来个妖啊魔啊狐狸精啊……我最讨厌鬼了啊!
后背忽然被猛的一推,我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摔了进去。再抬头的时候我已经跌进房子里了,墙上的石英钟滴滴答答走着,一切和刚才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晒过的照片般褪了色。
屋里静悄悄的,唯一的声音来自墙上的钟,依依和主卧的门都虚掩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是我感觉到了,有视线,远远的就落在我的背上。
我现在面对着主卧,视线来自于窗外,而依依家住在8楼,楼上就是屋顶。我慢慢的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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