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就让他老老实实的看书。
趁着唐昊阳念书的时候,谢青乔洗了澡又换了件白蝶撒花翠柳裙,唤着花红为自己盘头,连唤三声却不得回应,不由敲了敲桌子,花红这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花红一边接过梳子一边道:“方才见荷花伺候少爷念书,想到了前些时日厨房的婆子们说,少奶奶将荷花要了去,厨房少了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谢青乔低头挑着木盒里的发簪,拿出了一个白玉骨笄递给一旁的小丫鬟,又恢复到了唐府三少奶奶不温不火的温吞语气:“府内新来的丫鬟没有分给厨房?”
花红束起一股秀发,接过发簪将其盘住:“那些婆子说,新去的丫鬟各个笨手笨脚,前些日子还将碗碟给打了。”又放低了音量:“私下里抱怨着:‘主子就
是好,想要哪个丫鬟就要哪个丫鬟。’”
“这样子啊。”谢青乔摸了摸梳好的发鬓,起了身:“那咱们就还她一个丫头。”又朝着花红道:“反正我这院子里本来就多了一个。”
花红当然知道谢青乔指的是谁,自己并没有接话,收拾了一下便扶着谢青乔去守着唐昊阳念书去了。
推开书房们,就见着唐昊阳嘴巴撅的像个油壶嘴,毛笔就搁在上面。桌上的书,谢青乔洗澡前是多少页,现在依旧是多少页。朝着花红和荷花摆摆手,二人带
上了房门轻声出去了。
时值初夏,花红找了个有阴影的台矶坐下绣香囊。荷花走了过去,有些欲言又止,花红放下手中活计:“有什么就说什么,支支吾吾的,是不是不把我当好姐
妹了?”遂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荷花坐过来。
荷花是个本分的丫头,当初同花红一同进的唐府,二人同为二等丫头。一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青瓷碗被罚到厨房,一过就是三年。沦为使粗丫头被那些婆子们
欺负也没抱怨什么,依旧勤勤恳恳。如今被谢青乔一下子提到了一等丫头,心中自然是充满感激。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是顶的谁的职,那翠儿可是大夫人房里的
丫鬟,在往日府里的小丫鬟见到她哪个不是小声说话,是以荷花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
花红叹口气:“你就是胆小怕事当初才被那些人欺负的。当初那碗明明就是翠儿打碎的,却让你背了黑锅。如今这叫恶有恶报,你莫要操那些个劳什子的心,
好好当你的一等丫鬟就行了。”
“可是……”荷花垂着眼看着大树洒在地上的阴影。她不像花红那样能察言观色消息灵通,经过的碗碟的事情后性格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花红四周瞧了瞧,附在荷花耳边:“你放心,翠儿马上就要顶你原来的差事了。”荷花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花红:“不会吧,就算少奶奶罚她去花房种花,
但品级没有降啊。”
花红笑了笑,又接着绣她的香囊:“你太不了解咱们这位少奶奶了。去花房不过是权益之计,为的是不遭人口舌。”
荷花不解地看着花红,想听的明白些。花红却只道:“你只管看就是了,不出三日,翠儿她就是……呵呵。”说罢,心满意足的绣上最后一针。荷花看着她的
香囊:“姐姐,你这上面的线怎么一半是新的,一半是旧的啊?”
花红收拾着针线:“这个香囊本是三年前绣的,后来耽搁了一段日子。近来又有了时间,便拿出绣绣。”说罢,站起了身子:“好了,也该给少爷少奶奶续茶
水了。”
“啪!”清脆的一声,四周的丫鬟吓得不由捂住了嘴。翠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这样……
不多时,谢青乔款步而来,丫鬟们一刻站到一边,只留下打碎花盆的翠儿一人。不等谢青乔开口,翠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次连饶命都不敢喊了。
谢青乔扫了眼不远处地上的碎片,正是老太太亲自送的那盆君子兰。又瞧了一眼周围静若寒蝉的丫鬟们,只丢下句去厨房吧,便走了。
翠儿绝望的闭上眼,握紧的双手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无话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东西,她是最得大夫人意的大丫鬟,当初大
夫人派她来教育谢青乔唐府的规矩,在唐府里哪怕是些年纪大的老嬷嬷都得给她三分颜色。如今,如今竟然落得个厨房的使粗丫头。
屋内的小丫鬟见她正伤心,想要安慰下,谁料却被翠儿一手扒开,大声嚷道:“我知道你们个个都高兴了不是!得意了不是?!”
小丫鬟被吼得发怵,连忙站到了一旁。翠儿依旧道:“你们联起手来陷害我是不是,是不是?”
“翠儿姐姐真是说笑了,她一个小丫鬟懂什么呢。”
翠儿猛然回头,见着花红笑脸盈盈的站在门口。
“好你个花红,是来落井下石来吧。”
花红道:“瞧这话说得,翠儿姐姐打碎了老祖宗最喜欢的兰花,这是在场的丫鬟都亲眼瞧见的,难道是谁赖上你不成。”
“那花盆上被你们打了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翠儿说着,有如发狂似地冲了过去要抓花红的头发,被花红牢牢按住了手,低声道:“这还不是跟翠儿姐姐
你学的,翠儿姐姐你好想想,你用这招害了多少人呐!”
翠儿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花红。这张脸她不熟悉,在两年前被大夫人派到谢青乔身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你,你到底是谁?”
花红笑的温和:“翠儿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好啦,咱也不絮叨了,免得耽误了翠儿姐姐的时间。”说罢,便要离去,翠儿只能朝着她的背影大声吼道:“你
到底是谁?”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花红一个人记得,三年前,在荷花被罚去厨房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正是府内选一等大丫鬟的时候。大夫人喜欢绣工好
的丫鬟,刚进府的时候,大夫人就曾夸过她花红的针线活不错。从那时起,她便一心想要绣一个香囊送给大夫人,谁料一日翠儿命她去搬重物,又故意将她绊
倒。七八个木盒就那样砸在了手指上……
花红抹了把眼泪,看着手中半新半旧的香囊,正出神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哇,这个梅花绣的好漂亮啊。”
花红连忙擦了擦脸,站起身:“少爷,您怎么?”
唐昊阳得意道:“我书念完啦。”
念完了?花红狐疑的看着她,少奶奶这么快就原谅少爷早上的那段唐府追逐赛了?
“少爷,少奶奶去哪里去了?”
唐昊阳见瞒不过去,叹口气道:“真是的,一点都不好玩不好玩!”说着,气鼓鼓的坐在石凳上:“娘子去祖母哪里了,刚才嬷嬷叫她去的。”
莫非是和君子兰有关系?花红心底不由紧张起来,没发现唐昊阳正盯着她看,一抬头不由吓得往后连退几步:“少爷,你看什么?”
唐昊阳摆摆手:“怎么今天到处都是哭哭啼啼的,翠儿哭哭啼啼的,刚才你也哭哭啼啼的。”说着,又小声咕哝着:“只有娘子凶巴巴的。”
花红连忙道:“少爷您刚才见过翠儿了?她跟您说了什么吗?”
唐昊阳正专心致志的抓着飞在眼前的蝴蝶,浑不在意的说道:“没有没有,我见她哭哭啼啼的就连忙绕道了。祖母说过的哟,女孩子哭哭啼啼的时候最麻烦的
,能不理就千万别理。”
花红噗嗤一笑,看来翠儿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不过……君子兰摔碎了,老祖宗要是真的责罚到了少奶奶,那事情就闹大了!
第19章 第一十九章【老太太请茶】
当老太太说要请谢青乔过去吃茶时,在谢青乔听来那就是——亲,去局子里蹲着吧,还包邮哟~而她谢青乔只能带着笑脸说道:“谢谢您,给我一次进局子的
机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家属。”答案当然是不能。是以,谢青乔只好依依不舍的看着唐昊阳,刚想喊上花红却又被告之——丫鬟也别带了,老祖宗喜欢清
静。
唉!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不过此刻眼前石中清流激湍,竹林篱落飘香。纵观西北,还结有三间临水之轩。抬头看去,只见石月拱门上书——“佛缘在
心”四个大字。谢青乔有些纳闷,此时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老居士已在舍内等候多时了。”
谢青乔也朝他道了句阿弥陀佛,便跟着小和尚朝着那临水的三间竹屋走去。老祖宗派人将她直接接到了府外的观音庙吃茶,这里便是观音庙的后山僧侣们住的
禅院,也有厢房供信佛的居士小住。
谢青乔岁心下狐疑,但或许寺庙天生就有安神凝气之效。走在这园子里,谢青乔一步步行来赞赏,别有幽情。
小沙弥行了礼:“施主,请。”便又离去了。
竹屋临水结庐,仅是站在门口就可听见窗外传来的水声。谢青乔踏过门槛,听的木鱼声,不由又放轻的步子。见老太太坐在蒲垫上闭目诵经,谢青乔悄悄站到
一边,也虔诚的双手合十。几乎站了快一个时辰,老太太才睁开眼。谢青乔连忙将其扶起来。
“我见你方才闭眼站着,是不是在菩萨说着心里话啊?”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喘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谢青乔也坐着。
谢青乔给老太太倒杯茶让她顺顺气。年纪大了,仅仅是盘腿坐久了再站起来都累得不行。
“我求菩萨保佑大家平平安安。”
“平安?”老太太笑了笑:“世人都求着菩萨保佑平安,殊不知这平安却是世间最难得的东西。”说着,狡黠地眨眨眼朝着谢青乔道:“我的乖孙媳妇儿,
我问你,你把翠儿送到厨房去的时候,你害怕不?”
谢青乔摇摇头:“不害怕。”
“紧张不?”
继续摇头:“不紧张。”
老太太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起敲木鱼的棍子敲着谢青乔的脑袋:“真够缺德的!”
谢青乔嘿嘿一笑,站了起来给老太太垂肩:“那她打碎了老祖宗最爱的兰花,之前又……”
老太太闭目养神,悠哉哉:“又偷带着昊阳出去玩?”
谢青乔是个聪明人,见老太太这个光景如何不猜透八九分呢,当即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难怪那天老太太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请府里的大人物们去
听戏,谢青乔觉得脊梁骨有些发凉。
“捏捏脖子这块,诶,对对对,就这里!”过了会儿,老太太又道:“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个打了蜡的丫鬟呀?好像是个叫花红的吧。”
谢青乔心中一惊,手上动作抖了抖,继而稳定了心绪:“既然老祖宗已经知道了,想必您老人家心里也已经有了定论。花红那个丫头全凭老祖宗处置就好。”
老太太笑说道:“你屋子里的丫头我一个老太婆怎么好插手呢?不过……”
不过?谢青乔认真恭敬地听着。
“有个聪明伶俐的丫鬟张罗事情自然是好事,若是被丫鬟牵着鼻子走,那你这个主子就太失败了。”
这话从何说起?谢青乔不解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起了身,牵着谢青乔去屋外转转。在竹林里走了会儿指着前方的竹子道:“这里观音庙的竹子与别处可不同
,乃是方竹,它的每一节都是有菱角的。”
谢青乔点点头:“刚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曲尽通幽,别有一番韵味……”还没说完,头又被老太太像敲木鱼一样敲了几下,惹的谢青乔抱着脑袋万分委屈地低
头看着地上的泥土,这番摸样简直就是唐昊阳的翻版。
“我说是方竹就是方竹啊,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去摸一摸,瞧一瞧么?”
谢青乔委屈地咬着嘴唇,这还不是你老祖宗说的么,她能反对吗?您老就是指鹿为马,她也只能随声附和啊。
“我问你,府里的消息都是谁说给你听的啊?”
谢青乔看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干脆将手背在身后:“好啦,我不打你了,说吧。”谢青乔这才说道是花红,话音刚落又被老太太敲了一次。
“老祖宗,你不是说不打了么?”谢青乔欲哭无泪,她今天是造的什么孽啊。就见着老太太一脸坦荡:“我是你的老祖宗,我想打就打,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
时候打,有意见不成?”
谢青乔连忙摇摇头,老太太满意地点着头,又突然一个伸手,吓得谢青乔一个闪身,却只是吓唬她逗她玩而已。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走哪里丫鬟们就跟在哪里。不管你是吃饭也好睡觉也好,她们是日日守着,夜夜候着。你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你。”老太太沿着溪水
缓缓走着,谢青乔连忙扶着她。只听老太太缓缓道:“主子们有什么事都吩咐丫鬟去做,久而久之丫鬟们的消息就变得灵通的。若遇到个愚蠢的主子,那些丫
鬟把去年的旧茶冒充今年的新茶给你喝,你未必能分得出来。”
听的此处,谢青乔还是不禁要替花红辩白几句,话未说完就被老太太摆手打断了:“翠儿不会是第一个被主子抛弃的丫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那个丫鬟是
个聪明人,正因为她是个聪明人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她。”
走了会儿,老太太寻了个石凳坐下:“很多时候,大宅子的女眷们都是靠丫鬟来传递消息的。要我说,这丫鬟们的话是最能信却又是最不能信的东西,你要怎
么去辨别,怎样才能让丫鬟对你说真话?”说罢,便慈祥地看着谢青乔。这个年轻的孙媳妇儿,如果真的要在唐府里平安活下去,就要必须学会这一点。不仅
是为她自己,也是为了她的相公。
谢青乔沉思了良久,她自认为自己还算聪明,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深。按照老祖宗的说法,难道她要对自己身边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一番吗?这个
大宅子里面就真的不能有信任吗?若真是这样,岂不是每个人都活的那么累。
陪着老太太坐了会,之前请她来的老嬷嬷又寻了过来。谢青乔朝着老太太福了福礼,便告了辞。临走时,老太太捻着佛珠,缓缓念着经文:“善恶之报,如影
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此生空过,后悔莫追。”
谢青乔也是信命的人,她自认做事问心无愧,虽敬鬼神却不怕鬼神。老太太今天对她说了许多,让她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许多矛盾,她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等回到府中,已是晚膳时分。唐昊阳见谢青乔一直沉默不语,挠了挠头,心里想着八成是受了老祖宗的训斥。
谢青乔正发着呆,突然看见碗里多了块红烧肉,有些意外的看着唐昊阳。唐昊阳端着碗别过头:“你要是不吃我就吃了。”
谢青乔连忙将肉送到口里,唐昊阳一脸笑意:“娘子,你看,你早上把我关到书房里我都我都不记仇哟。你看我这么乖,我明天可以不喝那个药了,娘子你说
是不是啊?”
一口肉噎喉咙哪里,费了好半天劲总算是咽了下去。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她呢,谢青乔当即给唐昊阳夹了块腰果,温柔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唐昊阳叹口气,瘪瘪嘴继续埋头吃饭。到了临睡的时候,还是就喝药之事与谢青乔讨价还价,最后磨得谢青乔实在没办法:“乖啦,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唐昊阳狐疑地看着她:“不许将从前有座山的那个!”
“好好好,我不讲那个……”谢青乔擦擦汗,这家伙越来越精明了。
“我要听长长的!”
“好好好,长长的故事。”谢青乔想了想说道:“从前有只苍蝇,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唐昊阳一愣,连忙改口道:“我还是听短的吧。”
“短的?”谢青乔依旧不急不忙地说道:“从前有只苍蝇,嗡,啪!”
唐昊阳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娘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耍赖!说好的讲故事……”
“好好好好,我这次一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