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掌柜的带领下,唐昊然在店铺里四处转着,在一幅山水画前停下了脚步。
“这副前朝大师白正容的“春意翠竹图”倒是挺有意境,白正容的山水画贵在意境,因此很少出现赝书。现在这一幅图一尺就价一百两黄金。”唐昊然胸
有成竹的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老掌柜比猪肝还要难看的脸色。只听他幽幽道:“大少爷,这副“春意翠竹图”是三少爷在八岁时候临摹的。白正容的真书
都是挂在内堂,不轻易拿出来的。”
唐昊然嘴角突然抽抽了好几下,老掌柜连忙道:“不过大少爷并不是第一个认错之人,三少爷工笔巧妙,当时就连铺子里好几个掌眼的老人一时间也没看
出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来到博古轩就是这样子的后果!三弟,你大哥我的自尊心很受打击啊!二弟,求求你了,快点娶亲!
老掌柜暗自舒口气,幸亏大夫人嘱咐过,大少爷来博古轩只是个挂名掌柜,每日只要他来这里溜达几圈即可。要是真让他来管这些玩意,指不定会出什么
乱子呢。
于是唐昊然被赶鸭子上架,继续苦着一张脸在铺子转着,此刻他深深的感到:就连家里的那两个女人都比这些古玩看的讨喜啊!
36
唐昊然叹口气,倒在太师椅里,朝着老掌柜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想走谁也拦不住,你这般严防死守作甚?”
老掌柜毕竟是商海里的老江湖了,早就练就出了一张油盐不进的嘴脸。面对唐昊然那般如同吞了苍蝇的神依旧不急不忙地缓缓道:“大少爷现在是少当家
的,这些账目还是需要您过目的,以及后院库房里的珍宝古玩每天都要巡视一次。”
唐昊然皱着眉,压抑着心头的不爽低吼道:“你是不是还要让我鉴定一下铺子里每天进出的古玩啊?”
老掌柜微微折着腰,也不抬头也不抬眼依旧平静道:“这倒不用。甄别真假自有掌眼的师傅来做,否则他们也不能白拿工钱啊。大少爷,您看您现在是不
是应该看看账本了?”
“账本账本!”唐昊然猛然拍响桌子:“我没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找我看呢?就按照我没来之前的规矩来,不就得了。”
“禀大少爷,之前都是二少爷在打理,如今大少爷来了,自然是大少爷打理。”
老掌柜这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唐昊然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八成会被气死。鼻子里粗粗出着气,立刻站起身,甩离开!刚要走,老掌柜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看了
他一眼,又摇着头走到一旁木架上取出一卷画。唐昊然有些纳闷,这个老家伙要做什么?
只见着老掌柜将画卷缓缓打开,唤了一声伙计,屋外的伙计似乎早有准备立刻搬着木桌香炉进来。
唐昊然这下彻底傻了眼,老掌柜手上分明拿着他们唐家第一位当家,也就是唐昊然他太爷爷的画像啊!
老掌柜将唐老太爷的画像恭敬地挂在墙上,供上香火。自己退了几步,朝着画像跪了下去:“老太爷,老奴无能,不能将您留下的家业经营下去,老奴无
能啊!”着着,便哭天抢地起来。
太、太狠了!唐昊然完全没有料到居然还有这一招!如果此时他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背上了不忠不孝的骂名?!
“唐伯,唐伯!”唐昊然咬着牙轻轻推了推跪在地上的老掌柜:“我看账本还不行吗?你别跪了。”
老掌柜抬眼:“大少爷此话当真?”
唐昊然立刻点点头。
老掌柜缓缓站起来:“那就请大少爷回到位置上。”
唐昊然认命的拿起账本,这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啊,偷偷抬眸看了眼墙壁上的画像,立刻感到那画像中人正盯着自己。天呐,难道他得天天在太爷爷
的注视下管理着博古轩吗?
见唐昊然虽一脸不愿但也不得不认真看着账本,老掌柜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花,心想:三少奶奶这一招还真绝了!
“啊……啊欠!”
“娘子,你怎么了,伤风了吗?”
谢青乔揉揉鼻子,不知怎地这几天她总是打喷嚏,谁这么想她呀。
“没有,就是觉得鼻子痒痒的。”看着唐昊阳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谢青乔关心问道:“你才是最近怎么了,怎么整天都无精打采的?”
唐昊阳打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呀,就是老想睡觉。”
“要不要喝些参茶提神?”
唐昊阳摇摇头:“我有喝的,一直都在喝,可是我还是想睡觉。”
谢青乔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暂且将其当成是中元节的后遗症。
“想睡觉就睡,或者去找林子他们玩也许精神就来了。”
唐昊阳努力睁着眼皮:“我还是睡会儿,娘子我去午睡了。”
“嗯。”谢青乔点点头,此时又打了个喷嚏。哎,到底怎么啦,她有那么招人喜欢吗,时刻惦记着。
此时,花拿了一封信进来,谢青乔一看是林默的笔迹,不过是谢老头找林默代写的。大意是,爹爹想你了,中元节你没能回家,现在也该回家看看我这个
糟老头子了。
谢青乔看着落款日期,是昨天写的。转眼一想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八成是快到月底,谢老头手头的银子也快使完了。唐府规矩多,女眷不得随意外出,是
以以往都是派的花去送银子。不过这些日子府里因二夫人的事气压着实低了些,能出府散散心也是好的,谢青乔便向大夫人道明了缘由。经过大少爷管理博古
轩一事,大夫人对这个三儿媳妇儿是越看越顺眼,二话不便同意了。
当即,谢青乔带着花坐着轿往谢老头住的屋而去。一共两间房加一个院,这就是谢老头的住所。比起谢青乔嫁人之前,那个不避风不遮雨的茅屋要好的很
多。
推开门,谢青乔便喊道:“爹,我回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里传来两个声音:
“我走炮!”
“马来跳!”
谢青乔扶额,这两个臭棋篓子又凑到一堆了。
谢老头喝口茶:“我再走。”
林默全神贯注地道:“继续跳!”
谢青乔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一直以为古人都是下棋的高手,合着都是在棋盘前坐禅呢。当即走到谢老头身旁,指着车对谢老头道:“出车,封他的马。”
谢老头一愣,当即大喜一脸得意:“对啊,我看你还跳不跳!”
林默一脸求助的可怜模样看着谢青乔,谢青乔只好又道:“你就支士挡炮。”
“对啊!”林默恍然大悟。
可能二人觉得挺丢人,找了个借口收了棋盘。
谢老头拉着谢青乔坐下:“这中元节你也不在家,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但你既然回来了还是去给你娘上柱香。”
谢青乔点点头,进了屋子叩头上香。出来时,见着林默还没走不禁问道:“你不用去衙门么?”
话刚出口看见林默那狡猾地微笑,谢青乔瘪瘪嘴,她明白了。
“他,衙门最近清闲,没他什么事就过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唠嗑。”谢老头从屋子里搬了桌出来:“今天你就在这里吃晚饭,丫头啊,去给我打二两酒来
。”
“嗯。”谢青乔挽起子,仿佛回到了二年前。那时的她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磨豆腐卖豆腐,顺便洗上一把香菜第二天一起带到豆腐铺里。
谈笑间,三人又起以前的事,起当年谢青乔这个女流氓的是如何整治那些个毛手毛脚的混混。
林默只是听着,那时他并不在这里。他离开云州城两年,那两年里他听从家里的安排去京科考去了,等回来的时候谢青乔刚嫁入唐府。
“这个臭丫头,每次那些个混混买豆腐的时候,她就送上一把香菜。哎,都是被翠柳阁的老鸨教坏了。”
谢青乔不禁莞尔,香菜吃多了闻多了有什么作用?当然是不举了!那群混混咎由自取,就怪不得她玩阴招了。
谢老头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拉着林默道:“我这个丫头从不省心。你是不知道,她时候……”谢老头瘪瘪嘴,似乎想起了过世的老伴:“算了不了。
总之,唐府家大业大,丫头是个家户出来的。林默啊,你有空多教教她!”
谢老头话不是没有依据,林默他们家也是一个大地主。想当年,谢老头还租过林大地主家的地干了几年活。
也不知林默是否被谢老头的话所触动,若有所思的问道:“我看唐府最近不太平,你最好心处事。”
谢青乔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默抬着头,看着远处出神:“唐家大爷居然管理着博古轩,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以往唐家在云州城的生意都是二爷唐昊远经营着,想必这位二爷最近遇
到麻烦事了。”
谢青乔心下一沉,其实林默有时候还是挺可怕的。收拾了桌子,谢青乔沉思许久,终究还是告诉林默唐府有人对唐昊阳下毒一事。
林默怔住:“他最近吃了什么奇怪的方西没有?”
谢青乔摇摇头,只有上次去大夫人那里的药方,好在她都记得便与林默。林默听着微微蹙眉,这个方子没有错。
有问了当初谢青乔问荷花的问题,谢青乔依次答出。林默舒口气,药应该没有问题了。
此时,谢老头从屋子里走出,朝着谢青乔道:“你回去,妇道人家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罢,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谢青乔有些担心:“爹,你嗓子不舒服还喝酒,要不要请郎中?”
谢老头白了她一眼:“我身子骨硬朗着呢!不过是这几天嗓子有些痒,抓几幅药吃吃即可。”
“那就好,您可记着千万别吃冷食,免得对嗓子不好。”
谢老头摆摆手:“走走,我自己都知道。”
谢青乔笑着摇头,刚想要对林默告辞,就看见他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旁,牢牢看着谢青乔,一字一句道:“那个药方,有毒!”
如果不是谢老头的话,林默觉得自己也会被那个药方给骗过去,开药方的这个人下毒手段可真是高明啊!
37
林默的一声,让谢青乔顿时觉得天崩地陷,努力扯出一个笑意:“你在开玩笑,是!”
昔日嘴角的笑意此时尽收:“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谢青乔脚步有些虚浮,扶着身旁的树干让自己尽量冷静:“是什么毒,会不会致死?”
林默指着药方道:“致死倒不会,但可能会让病人原本的症状更加严重。至于后果是什么……”林默摇摇头,“我也不甚清楚,毕竟我不是大夫。”
谢青乔一把拿过药方:“这个药方不肯能有毒啊。”当时大夫人那般谨慎,不可能有毒的药方也看不出来啊!
林默摇摇头:“药方是没有毒,但如果一边喝此药方配的药同时吃别的方西,那就产生了毒性!就好比你祝福谢叔嗓子不舒服不能吃冷食一样,有些方西
是不能混在一起吃的!”
“那……那到底是什么?”谢青乔紧皱着眉头。中元节那天犯病,最近一直嗜睡,这些恐怕都是毒法的症状。
林默声色俱厉:“人参!”
谢青乔猛然抬头一脸惊讶:“人参?!”
“没错,正是人参!药方里细辛与人参相克,会产生毒性。其实这副方子若搁在普通人家,的确是治疗呆症的良方。但若放在唐府,就一定要注明不能在
喝药的时候同时食用人参,就连参茶也不能喝。我想,开着副方子的人是有意为之。他清楚的知道对于唐府这样的宅门,人参随处可见,因此只要开了含有细
辛的药方,那么毒就自然而然的下了!”
一番话,惊得谢青乔动弹不得。她清楚的知道,唐昊阳每隔两日必会饮用参茶。这副药方是专门开给唐昊阳的,开药方的人恐怕清楚的知道他的日常习惯
,而这种事却只有唐府中人才知晓。一丝寒意窜入了骨髓,但愿不要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这药方是谁开的?”
过了半响,仍不见谢青乔回答,林默摇了摇她,总算是回过神来。
“是大夫人请的御医开的药方。”
“那御医可曾是个假货?”
此时的林默,哪还有平日懒散悠哉的半分影子,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在他眼前的并不是谢青乔这个人,而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案!
谢青乔摇摇头:“是真的。大夫人去过宫中,这位御医与大夫人聊起宫中往事的时候分毫不差。”
“既然是御医,就更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了,他一定是有意为之!”罢,林默抬眼询问道:“他叫什么?”
谢青乔咬着嘴唇沉思了会儿:“贾平,是个告老还乡的御医。”
罢,林默抬腿便走,谢青乔连忙将他叫住:“你要作甚?”
林默头也不回:“我去衙门,查查这位老太医现在住在哪里!”
谢老头见那二人在院子门口聊了半天,便走过去咳嗽一声。谢青乔一惊,朝着谢老头道:“爹,我回去了,你好好保重身体!”罢,钻进轿里心急火燎的
往府里赶去。
回到院子,立刻唤来了荷花:“昊阳现在在哪里?”
荷花道:“少爷用过晚膳已经睡下了。”
谢青乔一惊,提着裙子便赶往唐昊阳的屋子。独留一脸纳闷的荷花呆呆站在一旁艳羡着:这三少奶奶还真奇怪,才半天不见着少爷就这般想念,他们夫妻
感可真好啊。
轻轻推开房门,那人熟睡的脸庞让谢青乔稍稍安了心。但心里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捧在心窝的孩被别人欺负了般,谢青乔绝对是个护短的人!别人家的
事她管不着,但若她身边的人受了欺负,必定要讨回个十倍八倍。
在床边静静坐了许久,待她察觉的时候,发现眼眶不知何时了。使劲揉了揉眼睛,令花和荷花到自己的屋子去候着。
荷花有些纳闷,花是个善于察观色的丫鬟,悄悄对荷花道:“恐怕咱们院里要出大事了。”
荷花大惊:“啊?不会!那……那怎么办?”
花道:“那就要看少奶奶怎么办了,咱俩听命就行。”
荷花点点头。
不多时谢青乔走进,靠坐在摇椅上。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道:“荷花,这几日少爷的参茶都是你送过去,对吗?”
听得谢青乔第一个喊得自己的名字,荷花打了激灵,连忙道:“是。”
谢青乔垂着眼,语气也没什么绪:“以后你还是送参茶,不过等少爷喝的时候给我换成白水。”
荷花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谢青乔。一旁的花连忙道:“少意思就是,少爷以后不用喝参茶了。但你不要声张,还是像往常一样即可。”
花正着,发现谢青乔面无表的看着她顿时知趣的闭上嘴。
“花的没错,我正是此意。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花心底默默舒口气,刚才少脸色好可怕!
“此外,少爷喝的药你也照常煎熬,但是同样,不要让少爷喝下去就行。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少爷已经停了药!”
荷花虽然不清楚谢青乔此举的含义,但她还是点点头,牢牢记在了心中。
安排了这些,谢青乔一夜无眠。第二日向大夫人请了早茶后,又主动陪着大夫人在府里散步。
大夫人心不错,一路上都笑容和悦。谢青乔一面附和着与她聊天,一边判断出大夫人并不是虎毒食子的恶毒母亲。趁着大夫人问道唐昊阳的近况,谢青乔
连忙道:“他这些日子比起以往要好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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