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儿:如果,你真的疯了,我是被你带疯了,那怎么办?”
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爆发出大笑。
那天走的时候,我觉得很充实、很痛快、很开心。真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认为她精神有问题。或者认为她不正常的人其实才是不正常的?
这种事情,细想很有意思。嗯,是的,角度问题。
【本篇写给巨东、朴岸、杨导,以及那个爆笑的撞车分镜——角度问题】
第三十八篇《关于时间》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趴在桌上忙着写什么。旁边堆了好多已经写满的纸。
我:“您好。”
他头也不抬:“等一下。”
我:“好”
我心里盘算着这次可能依旧是失败的结果。
他是极为特殊的一个患者。病史大约五年了,之前身份是某科学院的院士,即便不是德高望重也属于菁英级那种人物。他现在医院,在不发病的时候也忙于工作,而且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看他——原来的同事和学生。而且,他研究的一部分内容至今依旧发表在某些学术刊物上。气势这也是我锲而不舍要接触他的原因。不过,让我想想看,他拒绝我多少次了?十几次?所以这位老先生也荣登最让我痛苦的榜首。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例如需要患者所在单位的确认以及……
半个小时后,他不在伏案疾书,缓缓的靠在椅背上,皱着眉看着我。
他:“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我所做的对你来说都太专业了,你是外行,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沟通交流的。”
说实话他把我问住了,对啊,我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我:“嗯……可能……我只是好奇吧?”
他脸色缓和了点儿:“好奇可以理解……你能帮我要杯茶吗?”
茶,咖啡,碳酸饮料,在院里是被禁止的。
又十几分钟后,他端着茶杯一脸笑容。
他:“你不是记者吧?”
我:“不是。”
他:“猎奇的作家?”
我:“不是。”
他:“你也不是医生或者心理医生。”
我:“不是。”
他:“哦……好吧,你为什么能坐到我面前我就不问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动用了不少人脉关系吧?”
我:“嗯。可能是我比较好奇吧?我很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或者我未曾想过的事情。您能理解吗?”
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理解,完全理解。你让我想到了我信奉的一句话。”
我:“是什么。”
他:“如果你打算得到一些从没得到过的东西,那么你就得去做一些从没做过的事。”
我:“有道理,是谁说的?”
他认真想了下:“忘了,是谁说的不重要了,记住这句话就可以了。”
我:“嗯,我记住了。”
他:“你接触过很多精神病患者吗?”
我:“还成吧?接触过不少。”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都有什么样的?”
我说了几个,包括四维虫子少年和镇院之宝(那会儿还没见到‘迷失的旅行者’)。
他点了点头:“嗯,很有意思。”
我:“您对那个领域熟悉吗?我指天体和量子物理。”
他:“不是很熟,不过我多少知道一点儿。”
我:“您能说说吗?”
他:“可以,至少看在这杯茶的面子上。”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只是杯袋泡茶。
他说话还是慢悠悠的:“时间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时间是不存在的。”
我:“啊?”
他:“时间只是我们、人类对于自身感受的一个标签,或者叫刻度。而且是共识标签。如果没有详细的这个标签或者刻度,那么很多事情会很混乱。大到发动战争,发射火箭,小到炒个菜,约个人。”
我:“您的意思是说,时间只是一个概念而已。”
他:“对啊,只是个概念。时间本身,不存在,只是我们好去标记一些事情罢了。吹个牛你总不能说:很久以前如何如何……对吧?有了共识的标签,你可以很得意的说:在20亿年前……”
我笑了:“的确是这样。”
他:“所谓的现在,只是我们在某个刻度上罢了。而且,这个刻度是我们自己定下的。”
我:“某个刻度……您的意思是,可以逆转吗?”
他:“你为什么这么理解?怎么可能逆转呢?”
我:“您是说……”
他:“我们来说一个被大众误解的事实吧?”
我:“好。”
他:“有一个说法,说如果物体运行超过光速,时间会倒流对不对?”
我:“这不是误解吧?根据相对论……”
他:“你先停住,我问你,你了解相对论吗?这个了解不是仅仅背下来,而是能讲解其中一部分。”
我:“我不能,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讲解吧?”
他:“当然没几个人能讲解全部,但是讲解以部分还是有很多人能做到的。我这里要做的不是给你上基础课,而是想告诉你:在你没有真的了解一个理论的时候,不要轻易的引用,或者用来佐证,或者去反驳。你要先了解清楚,否则你很可能会成为一个笑话,因为你在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而且在你不了解一些问题的时候,不要胡乱解释,那只能让你看上去很可笑很愚蠢。那假设,你非得用电波理论去解释量子电运,用无线的传输损耗去看待量子电运,那你就很可笑,只能证明你的无知和自以为是。虽然都是传输,但是概念不一样。你写一封信,需要邮政系统,但是你写一封电子邮件,不需要邮政系统。虽然都叫做邮件。明白吧?”
我:“好,我懂了。相对论的那句我收回。”
他:“我们接着说时间。其实超光速也是一种速度的表现,而不是超过那个界限了就会发生什么奇特的事情。假设,你在一光年以外看到地球了,那么其实你看到的是一年前的地球,这个基础不用我解释吧?”
我:“不用,光年是长度单位。”
他:“对,那么你看到的是一年前的景象。假设你比光快365倍,或者3650倍,你很快来到地球了,那么你来到的是一年前的地球?不对吧?你看到的地球,就是现在的,而不是一年前。”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我:“我好像明白点儿了。”
他:“其实可以用射箭来比方。一个人对你射箭,箭到了你的眼前,假设你动作很快,你顶多也是就看到那支箭悬在空中。如果你用超光速到了射箭人的跟前,那支箭会回到弓上?不对吧?那支箭,已经不在弓上了,已经射向你刚刚所在的位置了。你的高速,顶多也就是造成你看到了一个静止的世界,而不是逆流。”
我:“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假设真的有超光速,实际上超光速也是要消耗掉时间的,哪怕只有一万分之一秒,也是消耗了,而没办法逆转。”
他:“对啊,所谓超光速逆转时间,是个大众很喜欢的幻想罢了。其实超光速逆转这个概念,就算用哲学分析都能看出问题来。难道一个人超光速了,整个世界就为之逆转?这个想法太主观了。实际上,相对论作为一个理论,要说明的是如果有速度,可以无视时间问题,只是一种物理上的假定现象。”
我:“嗯,是这样……这么看,您对于穿越时空这个概念是支持多宇宙理论了?”
他:“我可没这么说,而且我对平行宇宙理论,以及现在流行的超弦理论都是怀疑态度,这不是我个人问题,而是这两种理论各自有各自的依据,但是都是很明显的证据不足,也没能解释其他一些问题。所以我还是观望态度。而且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只是知道些。”
我:“明白,不在一个领域。”
他:“我也偶尔关注下。因为很多专业,到了一定的程度会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我:“的确是这样,不过好像这些也有热门不热门的问题。”
他:“如果笼统的说科学界,其实跟影视界,娱乐界差不多,都会分年度的有一些课题很热门。昨天是量子,今天是天体,明天是超弦理论,过几天没准又到生物计算机去了。”
我:“您说的我同意,但是事情总有人在做,关注不关注,其实有媒体或者政府的诱导成分。”
他:“嗯,其实还是跟某个领域的技术成果有关。”
我:“那么在时间的问题上,有没有什么成果?或者您知道一些什么?”
他:“还接着我前面的说。时间既然是个人为的刻度,不可逆转,那么在时间的因果问题上似乎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因果问题经常又没有必然性,例如天气变化。曾经美国人做过无数次实验,在同样的环境模拟下,得出的模拟气候完全不相同,为什么呢?是微量因素,但是微量因素足以导致那么大的变化吗?结果是肯定的。然后衍生出新生学科——非线性动力学,也就是连锁效应。但是连锁效应其实也是在研究必然性,可是现在问题还是会出现,我们没办法做观察所有来检测这一理论,那怎么办?”
我仔细顺着这个思路在想:“对啊……那怎么办?”
他:“问题又回到时间上了。时间其实是我们制造出的一种刻度工具,但是如果这个工具出错了呢?或者这个工具该被淘汰掉了呢?”
我:“啊?那不可能吧?现在如果改变这个概念,那很多事情全乱套了。只是相关研究领域变化不就成了吗?不要公众都跟着改变。”
他点了点头:“没错,现在就是这么一种态度。但这不是变化的问题,是根本导致的问题。我们现在的时间建立依据,是根据所在位置——这个星球上而来的。例如年、月、天,都是根据公转、自转、四季气候变化来的。假设没有这些了,时间上就没有任何依托了。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实际上有办法吗?肯定会有的,还是要看我们到底打算依据什么来制定。”
我愣住了:“您是说,时间其实就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他:“就是这样,时间,不存在,只是我们的一种态度,一种眼光。实际上,没有时间。”
接下来好几天我都有点而心灰意冷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可能是他最后那句话给我搞的。虽然后来恢复过来了,但是对于时间的问题,我总是忍不住用一种很复杂的心态去看——就算这是从我出生以前很早就被定下来的概念。
后来我对当精神病科医师的朋友说了这些,他不置可否,只是告诉我别想太多。而且提醒我不要忘记那段患者发病的录像。
那个我还记得——患者被捆在床上,声嘶力竭的高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爱因斯坦!!”
第三十九篇《双子》
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出身于那种衣食无忧、家教良好、父母关系融洽的家庭。因为她的镇定和自信——就算穿着病号服也掩饰不住。
我:“你好。”
她谨慎而不失礼节的回应:“你好。”
我:“没关系,您放松,我不是做心理测评的。”
她:“哦……那你是干嘛的?”
我:“我打过电话给您。某医师您还记得吗?他告诉我您的情况,我想了解更多一些,所以……可以吗?”
虽然电话里确认过了,但是我必须再确认一次。
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如果您不想说,或者到一半的时候改主意了,随时可以停下。”
她:“不,不会的。”
我:“好,那么,您的情况是……”
她:“我先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个是比较……说巧合也好、注定也好、命运也好、遗传也好,这是我母亲家族的一个特点。”
我:“遗传病吗?”
她:“不,不是病。我们母亲那边家族,只要是女性,都是双胞胎。我的妈妈是,我的外婆是,往上一直算,有家谱记载的,一百多年前,都是。”
我:“双胞胎的确有遗传因素……不过您这个几率也太大了……那么您有小孩了?”
她:“我的两个女儿15岁。”
我:“明白了。记录上说您的妹妹去世了。”
她轻叹了下:“对,快一年了。”
我:“这些您能说说吗?”
她:“说就说吧,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是双胞胎中的姐姐,这个你知道。我是那种不大爱说话的人,我妹妹和我正相反。虽然我们长得很像,但是性格是完全相反的。她属于比较开朗外向,我不是。人家都说双胞胎各方面都很像,但是我们只有长的像。仅仅是看外表,象到我女儿都分不清的地步。其实细看还是能分清的,因为我们是镜像双胞胎。我头上的旋偏左,她偏右。我有点儿习惯用右手,她用左手。但是我们生活却不一样,她结婚又离婚,没有孩子。”
我:“就是说您和她面对面站着,是完全一样的?”
她:“对。”
我:“我曾经听说过双胞胎都有心灵感应,是吗?”
她:“很多人都是好奇就那么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心灵感应——如果你非得把那个叫‘心灵感应’。对真正的双胞胎来说,不存在什么奇妙的事儿。我不用什么特别的方式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干什么、身体是不是很好、情绪是不是有问题。”
我:“这还不够奇妙吗?”
她:“我不觉得。我们从没出生就在一起,彼此知道对方的想法和情绪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们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有了后觉得很新鲜。你出生家里就有电视机,所以你不觉得那个有什么特别的。一个道理。”
我:“可能吧,但在非双胞胎看来已经很奇妙了。”
她:“虽然她生活上不是很顺利,不过其他的还好。但是后来……你也知道,他前夫把她杀了。”
我:“呃……我想确认一个问题,可以吗?”
她:“你想问我那天有没有感觉对吧?有,我梦到了。”
我:“梦到她前夫……”
她:“对,所以没等人告诉我,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报告上是这么写的,报警的人是眼前的这位患者。
我:“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听您确认下。”
她:“没什么,过去了。”
她克制力很好。表情相对平静,眼圈却有点儿红。
我试探性的问:“您抽烟吗?或者要水吗?”
她花了最多几秒就镇定下来了:“我什么都不要,你可以抽烟。”
我:“呃……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么后来呢?”
她:“后来虽然我很难过,但是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半年前我突然梦到我妹妹了,她说不习惯一个人。我一下子就醒了,之后事情开始不一样了。”
我:“例如?”
她没回答,反问我:“你相信鬼吗?”
说实话我对这个问题一直很困惑很费解,因为目前的说法极其混乱——虽然有很多说法能说明鬼不存在。比方说有个朋友就说过:见鬼的那些人都是看到穿着衣服的鬼吧?难道说衣服也变成了鬼,被穿?所以那个朋友断定鬼是人们一厢情愿的一个幻觉。而且的确没办法直接证明鬼存在。但大多数人说起鬼,都会信誓旦旦的说身边某个很亲近的人见过或者怎么怎么样过,所以我对这种事情是中立态度。就算我有过类似的经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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