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吾所料,知机亦是习武中人!”吕布抚掌大笑。
张锋抽出一条长枪,背于身后,一手遥指吕布示意。
吕布笑吟吟的,抽出一只普通的长戟言道:“吾惯用的武器却是方天画戟,说不得也只好用此代替一下。请知节进招。”双脚微分,随随便便一个架势就让张锋觉得扑面而来的阵阵战意,对吕布来说是良好没有副作用的兴奋剂,对张锋却是苦不堪言的压力,双腿居然还微有些股慄,恨不得将枪丢在地上转身便逃就好。
吕布似是看出张锋的想法一般,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未战而先怯,不如御甲伏地,知机可是堂堂真男儿?”
张锋听了,直觉得一股力量由心底直升腾起,窜遍四肢五腑,所经之处,莫不热血沸腾,个个毛孔张开,兴奋的呼吸着围绕周身的战意,那股不安、懦弱、以及吕布的大名所带来的负面情绪,竟跑了个无影无踪。
吕布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我张锋连和他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平天下?莺儿还看得起我?环儿称我“好看哥哥”,还真的只能看看了。老子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胆子却越来越小,反而长得还不如睾丸大了?真是他妈的丢人!
想到这里,张锋双目紧闭,再睁开时,神光微烁,如仙境氤氲一样淡淡在眼中缭绕,一股和吕布完全不同的杀气凭空冒出,和吕布的战意交织着,互相排斥着。好象一对仇人一般,不把对方完全扑灭便不甘心。
吕布也感受到张锋的变化,眼中精花一闪,真心的赞了一声:“好!”
张锋直视着吕布,不再畏惧这个后世声名赫赫的第一武将,说道:“锋之武艺,却有些怪异,虽略有小成,却不足以攻,还请奉先兄先赐招!”
平凡的好比班门弄斧一般的招数,不免倒让吕布看轻了,不如用自己特别一点的功夫,才能显了自己本事。
吕布还是轻笑道:“也好。”脚上一动,手上也动了,右手食指,拇指,中指便轻轻巧巧的捏稳那条普普通通的戟,直直的朝张锋胸口刺来,虽然只是一招简简单单的试探,但这是吕布出手的,谁知道是什么威力?
那戟刃并没有开锋,因是张锋在家练习,怕伤了人,但在吕布的手中,隐隐有划开空气的吱吱声,这吕布果然名不虚传。
连闻言赶来的王、黄二人,看了这招看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招,也不由齐声惊呼起来:“主公(锋儿)小心!”
张锋一脸沉稳,突然右手动了,抓着枪尾,快速在空中一转,画了一个圈,以枪头当刀刃,“当”的一声,敲在那戟靠枪头的三分之一处,那戟就势下沉,便被破了这招。
吕布讶于张锋小小年纪的力气却不轻,虽然自己是以三分力出手,但普通人一样不容易接下,何况张锋明显年未弱冠?
更让人吃奇的是,张锋拿着枪却不使枪招,却象棍子一样砸下来,饶是吕布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等打法,但武者的豪气让他大呼一声好:“好。”
可是张锋的这招却并没有结束,那枪头砸在戟上,反弹起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再次在空中又画了一个半圆,迅疾无比的向吕布持戟的右手三指划去。
吕布大骇,这是什么怪招?居然用枪的弹力和对手武器的反震力量作为一招攻势?
来不及细细回味,吕布凭着丰富的经验,右脚略小退半步,张锋凌利的枪便无功而返。
“好枪!”虽然被吕布躲过,那他们三人还是不吝言辞,大声叫好,特别是王越,好象是自己亲手使出这精妙的一招似的。
张锋一招无攻,便撤了枪势,再次将枪背于身后,迎风而立,白色禅衣呼呼招展,象一面骄傲的旗帜。
吕布定了定神,大吼一声,又是一招递出,由张锋左边横扫而至,至少是用了五分力。
张锋也还是一只手,也还是划一个圆,只不过这次是从下往上,依然当的一声,又几乎砸在戟的同一个位置,而后又是一个小小的半圆,依然攻向吕布的右手。
吕布这次了防备,不等枪尖近身,向左一个滑步,长戟改向张锋的腰劈去。
但是不管吕布用什么招,张锋总在站在一个小小的圆里面,如同一个画匠一般,轻易用一个又一个的大圆,小圆,半圆,一一瓦解吕布的招数,而后随势递出自己的一招。
只不过张锋知道这套功夫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由于自己只是根据太极的原理总结出的,而且并不纯熟,所以,没有攻招,全是守招!相信凭吕布的造诣,也一定看得出来。
果然,当吕布两只手用上六成力,张锋双手握枪也抵挡不住了,长枪当的一声被震飞,那股几乎能与吕布战意相抗衡的杀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张锋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毫无一个大家士族该有的风范,随便拱了拱手道:“奉先兄神技,锋自愧弗如,佩服佩服。”那黄、王两人已是赞声如潮。
吕布脸上早就不存在起先那种带点轻视的微笑,反正严肃的说道:“知机切莫自谦,吕布身经百战,却从未遇过如此难缠的对手,如果假以时日,知机力大,更兼此技纯熟,恐怕天下无人可挡其锋也!”
听到吕布都这样郑重的说,张锋从心底感到开心之极,仰着头看着吕布高大的身影将自己笼入他的阴影里:“多谢奉先兄谬赞!”
由衷之言让张锋感到很感动,不知怎么的居然说了一句让他自己都觉得冲动的话:“奉先兄神技,若不嫌弃,我俩结成异姓兄弟如何?”刚出口就后悔了,吕布这样顶尖的武将,怎么会跟自己一个毛头小子结拜?
“只是锋性情顽劣,疏狂无羁……”
不想吕布大喜道:“弟之神技,兄由衷敬佩,此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吾也是直爽之人,最恶那虚伪的做作,弟真性情,正是对了我的胃口,呸,还酸不拉叽的拽什么文,最讨厌那些个士子动不动就子日者乎,真是憋死我了。”
张锋高兴得从地上一跃而起,本已近脱力的身体又重新精力充沛起来,拍拍屁股后的泥灰,忙拉着吕布就往自己房间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汉升,劳烦要下人准备些蜡烛香炉,我要与义兄结拜。”
黄忠和王越相视一眼,有些惊愕,又有些无奈,忙各自找人去了。
张锋兴冲冲的想,吕布啊,牛*的人物啊,居然要和我拜把子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留神一脚结结实实绊在墙角的实木柱子上,离地最近的一只胳膊却正紧紧拉着吕布的衣袖,轰的一声,狼狈的摔在地上,面朝下躺着,一股酸酸辣辣的感觉从高挺的鼻子处传来,眼睛也迅速的湿了。
完了,出鼻血了,张锋窝火的想到。
背后吕布惊道:“贤弟,没事吧?”
张锋一回头,一张脸,半脸灰,红红的血从鼻子流出来,混着灰,加上开心的傻笑,把一张本是极俊的脸染得如同疯子一般,哪有刚才和吕布对峙时飘逸、沉着的高手风范?
“贤弟,你……哈哈”吕布指着张锋大笑。
第二十二节 兄弟VS女婿
锋拉着吕布在自己房内跪下,面前一个小小的几案,上面放着一个同样小小的铜炉,插着三只冒着袅袅轻烟的香。
张锋的鼻子已止住了流血,只不过一阵阵的胀痛,为防万一,细心的丽儿还把一张手纸卷成棍状,塞住他的鼻子。虽然张锋的脸已经擦干净,但是不时流泪的眼睛和那伸出鼻孔好长一截的手纸卷,着实让人看了觉得忍俊不禁。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吕布,”
“我张锋,”
“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若异日有违此言,天人共戳,死无全尸!”
黄忠、王越加上丽儿和莲儿作为鉴证人,站在一边“观礼”。
“大哥!”
“二弟!”
张锋和吕布跪在地上互相搂住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吕布此时的心里全是真诚的兄弟之情,而张锋呢?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自己自认为不算是一个好人,但是吕布坦然豪爽,真心为得到一个兄弟高兴的样子,让他不忍心看到吕布走上历史那条不归路。
“二弟,今日是我们结拜的大好日子,走,去我那里喝酒去,我相信我家那婆娘也会高兴的。”结拜后的吕布,也不再学着那些老学究一般“拙荆,内子”,反而让张锋更觉得亲切,让他动辙说话带着也之乎矣,也是难受之极。
“怎么大哥也带着大嫂一起来的吗?”张锋奇怪的问道。
一般将领是不准带着家眷同行,否则视为有谋反的嫌疑。
“呵呵,那老头子看我不是汉人,也没过多管过我这种事。”吕布回答道。
老头子,看来丁原在吕布心里的确没什么地位。
外官入京,一般都安排在官驿。运气差一点,官驿如果住满了人,只能自己掏腰包去住客栈了。
吕布龙行虎步在前面走,张锋跟在他身后,凡是路过的并州士兵无不停下脚步行礼道:“主簿大人!”那神色绝对是从自内心的尊敬。
看来,除了丁原,大家都认同并佩服这个自己刚认的大哥。
二楼一处厢房,吕布在门口停下,虽然口中还是粗鲁的喊道:“兀那婆娘!我回来了,我今天还认了个兄弟,快些开门!”可是却轻轻的敲了敲门。
张锋看在眼里,这吕布还是很爱他妻子的,轻轻叩门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细节,但是就算是饱读读书的士子们,回家时也多半是一脚砰的一声把自己妻子的门给踢开,那时汉人是不怎么尊重女性的,更别说是自己老婆。劣根性在自己觉得最亲密的人面前表现无疑。
那扇对吕布来说单薄到只需一指就可以轻易破坏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素妆妇人,年约二十许,虽不是很好看,但是一看就让人觉得是那种贤惠的主妇。
“奉先回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然后大大方方朝张锋看了看,嘴角牵出一个浅笑:“见过叔叔!”
看样子应该是个汉人女子,大概是跟吕布这种不讲究世俗礼节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并没有行全礼,只是双膝微曲,算是衽裣过了。
张锋忙深深一礼:“张锋见过嫂嫂!”
吕布在一边看了,有些不满的说道:“都是自家人,却还来这许多虚礼。二弟,快快入内,与我痛饮几杯。”
那个时代让外人见自己内眷,表示是相当的亲密了,书上只记载着吕布让刘备见过自己妻女,可惜这个让他觉得是熟人的家伙,在白门楼说了一句话,送了小命。
吕布拉着张锋径直入内,分席而坐,一指那妇人:“这就是我那婆娘,严氏。”又指着张锋说道:“这便是我今日认的二弟,张锋。”绝口不提什么太尉之子之类的话,大概在他看来,家室背景,官职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相处的来。
严氏随便把身前的素裙裙角搓了搓手,道:“奉先与叔叔稍坐,我去沽些好酒来。”
张锋后世是个体贴女人的男人,一听这话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说“我去就行了”,看看面前容光焕发的吕布,到底没有说出口。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说些武艺这方面的话。不多时,严氏抱着一大坛酒,拎着一个食盒,看似那坛酒颇重,整个身体向抱着酒的那边严重倾斜着。
那酒张锋一眼就能认出是“莫再行”,坛底刻着一个小小的“张”字隶体,正是自己的防伪标志。
“有劳嫂嫂!”张锋正准备起身去接一下,吕布早就跳将起来,一一将严氏手中之物放于几上,然后随手用袖袍拭去她脸上几滴晶莹的汗珠。
严氏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毫不隐藏的在张锋面前对夫君的爱意,双目直视着吕布,一汪闪烁的清泉让张锋心里都是暖暖的。
这是史上那苦难的一对么?倒是恩爱的很,不知将来有了貂婵,会不会一如往昔?
严氏自己也在席旁坐下,给两人倒上酒,乖巧的先举起酒樽祝道:“祝奉先与叔叔情谊永存,”用袖口掩了面,一饮而尽。
张锋看到她袖口上有一个小小的补丁,针口细细密密,极是工整,看来这严氏女红也是一把好手。
还有,现在的吕布应该比较清贫,否则以他的作风,怎么会委屈了自己的女人?
吕布哈哈大笑,也端起酒樽,看着张锋一口气喝完,这才自己满饮下。
“好酒!这才是男人喝的酒,以前那些酒跟这个比起来,就是清水兑了些米汤。”
严氏一张素颜被这突如其来的烈性冲得酡红,遮了小口轻咳不已,待到酒入肠:“对了奉先的胃口,倒也不易,只是这酒极贵,三百金才这一坛,还要排队呢,要不是我说是太守大人的亲眷,只怕要等到明日天明。”
张锋啊的一声恍然大悟:“锋却忘却,这酒正是锋所酿,大哥要喝,可差一亲兵持锋之手书去交于濮阳‘逍遥居’的掌柜,要多少就有多少。”
吕布喜极,大声叫道:“不知道二弟还有如此本事,是不是知道为兄嗜酒,特意送上这个会酿酒的兄弟来?”
严氏慎怪道:“奉先又胡说了。”朝张锋说道:“叔叔切勿见怪,奉先生性便是这般的。”
张锋忙道无妨:“小弟与大哥结拜,一就是因为大哥武艺非凡,想找个人一起帮忙打架,二就是因为锋本身也是直爽之人,正对了大哥的胃口,那些繁琐虚景,锋也是讨厌之极。”
严氏本是见张锋若一少年读书郎,怕他不喜自己夫君这般世人所不能接受的行为举止,见张锋如此说,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又举樽敬了他一杯,同样也是轻咳不已。
月上树梢头,吕布和张锋酒足饭饱,打着嗝从房里出来,严氏不胜酒力,早已去安歇了。吕布一只手搭在张锋肩头,也不管他这一米九的身材压在张锋身上是不是受得了。
两人脚步虚浮,走路漂忽不定,忽左忽右。驿馆有人见人,问吕布是不是要派人护送,他摇摇手表示要自己走走。
吕布啊的一声仰天打出一个酸酸的酒嗝,张锋浑然不觉。
“想我吕布,虽不敢说天下无双,至少至今为止,除了兄弟你,再也没人敢当我对手,可是……”吕布说到这里,声音大了起来,似是发泄着自己的不甘,又象是诉说着自己的身世,“世人皆以我为一介武夫,并以混血胡人之种,看我不起,只有兄弟你,”说着紧紧的箍了一下张锋的肩膀,耳闻到一阵噼噼啪啪的骨节响声,张锋呲牙咧嘴的忍受下来,“不但不看不起我,还愿意当我兄弟,我吕布……”
说着吕布低下头,虎目中居然有一串眼泪滑落。张锋心里一震,这才是真实的吕布,孤独的吕布,不为人所承认的独狼!一只独自添着伤口,孤芳自赏的狼!
“大哥!”张锋的手尽管只能够到吕布的背部,还是用力的抱紧了他,让吕布自从生下来后感受到除严氏之外,第二个人给予他的温暖,亲情的温暖。
“好兄弟!”吕布咧开嘴笑了,尽管脸上还挂着泪水。
“同生共死!”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到一起。
“可惜魏续那小子不在,要不给二弟介绍一下,这小子也很讨人喜欢,古灵精怪的。”吕布自顾自的说道。
魏续?吕布的妻弟,应该是堂弟或者表弟,要不怎么一个姓严一个姓魏?而且正是这家伙参与了出卖吕布的行动,虽然吕布先对他也有些不好。
“对了,二弟,你可曾婚配?”吕布突然一个急停,带着张锋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第二次摔倒。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