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绝非我等刻意妄顾谕令,实在是事出有因!”于廷益声若洪钟,顷刻便响彻整个殿庭:“马顺等人身为王振余党,专横跋扈,为朝纲,论罪当诛!臣等乃是出于义愤,故未奉上命而群殴奸党,虽难脱欺君大罪,但皆是出于忧国之愤,请监国明鉴!”话虽如此,但于廷益并未曾动过手,若追究起来,和他完全没有半点干系。可他知道,若此时不闻不问,只怕朱祁钰退朝之后,锦衣卫与群臣必会大动干戈,后果不堪设想!“下恳请监国传谕赦臣等无罪,臣等日后必然谨言慎行,唯监国马首是瞻,同仇敌忾,共御外敌!”
众朝臣原本正惴惴不安;心有余悸;听于廷益这么一说;也都立即识时务地跪地不起;齐声高呼:“请监果明鉴!”
这实在是一个绝好的台阶!素衣在心里暗暗感慨于廷益与朱祁钰之间的默契;两人也不知是不是早有商议;竟能将一切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朱祁钰初摄大权,必然会有人因他往日的韬光养晦而质疑其能力,他的严词呵斥也算是变相地告戒群臣,自己并非省幽灯,若再如此肆意妄为,枉顾礼法,必然重惩不殆!再者,若他能大度地赦免群臣今日无礼之罪,不仅可以树立自身的威望,更能令群臣感恩效忠,可谓是恩威并重,一箭三雕!
她站在朱祁钰身侧,看他听完于廷益的上奏之后,紧蹦的脸上缓缓露出上朝后的第一个笑容:“于尚书所言有理!马顺、毛贵、王长随三人依附王振,论罪自当诛灭!诸位虽未获上命,但念在是一心为国除害,属忠诚之举,故赦免诸位欺君无礼之罪,诸位请起吧!”
顿了顿,只听他一字一句地朗声传谕:“王振逆贼,为朝纲,现纠其同党,即刻凌迟,抄家灭族,不得有误!”
莲眼·帝释天下篇 君情悱恻(kiss)
庚午日殿庭上的风波最终以籍王振家,灭其党族为果而宣告终结。
王振同族的人不论少长皆被斩首示众,身为王振侄子的锦衣卫知同王山更是被朱祁钰谕令绑至刑场,代替王振凌迟处死!经过这番打击,阉党余孽为之敛迹,朝堂正气得到了伸张。在殿庭上敢于直谏的右都御史陈镒奉监国之命抄籍王振的家产,发现这权阉家底颇丰,私藏甚多,想是近年来收受了不少员的贿赂!仔细清算下来,竟然有金银六十库,无瑕玉器物数百,甚至连罕见的六七尺高的珊瑚树也收藏了二十来株,其他的珍宝古玩则更是多得难以计算!此时军费正捉襟见肘,这些籍没的财物如今正能够派上用场!朱祁钰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将抄藉的财物全部充作军费拨给了兵部和户部,为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大战做准备!
素衣虽然早知道阉党与清流会有所争执,却没有料到会严重至此。尽管心昼有了底,但她仍旧被当时殿庭上紧张的气氛给震慑了。不,或许震慑她的不仅仅是当时朝臣的疯狂行径,还有朱祁钰的镇定处事与掌控大局的能力。待一切平定之后,她不得不叹息,朱祁钰的确具有难得的帝王之才,不过是摸棱两可的间话,就让众人乖乖钻进了圈套,心甘情愿地一路往前走。当日主张留守迎战是如此,今日铲除阉党更是不例外。他重用贤臣,拔擢人才,安抚京畿军民,如今,虽然瓦剌尚未强攻京师,但原本低弥的士气却已经是振奋了不少!这就是大过之人的力量吗?若当年宣德皇帝所立的太子是他,想必,今日的大明也不会无端遭此横,受此欺凌!
大明若能由如此帝王君临天下,或许,真的会如变卦之相预示的那般有所转机吧!?
下早朝的那会儿工夫,午门满地狼藉,不少宦留下来清扫打理。素衣想趁着这混乱的离开,立刻寻于廷益询问与弑血盟商讨合作之事,不料却被朱祁钰一把拉住,生生地拖进了谨身殿。
“先生所为何事,要如此来去匆匆?”入了谨身殿,朱祁钰谨慎地掩上殿门,回头望着素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对真相到底了解几分。作为一个帝国的裁决者,他的威严固然不可或缺,但这种间或的诡异表情却是高深莫测,再联想起他方才在殿庭上的举动,更令人觉但骨悚然。
“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素衣直视他的眼,离去的想望半分也不加以隐瞒,清冷的眸子水一般无涟无漪。
朱祁钰见她一副恨不得立刻就离去的模样,心底浮起一分气闷。他蹙起浓眉半是风凉地开口:“先生还没告诉本王,今日为何会再次入宫?”他步履缓缓地移动,“难道你是专程来为本王通风报信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她语调悠悠,四两拨千斤,从容地以八个字作为应对,很明显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朱祁钰见她语焉不详,也不太在意,只是耸耸肩,狭长的鹰眸微眯,迅速地切入别的话题:“据本王所知,昨晚陈镒,王竑等五人为掩人耳目,便服前往邝府,直到深才各自回府,据说他们是去赴邝仪的邀约。”可以顿了顿,他转过身子背对她,不去看她脸上越发严肃的神情:“可巧的是,今日早朝,陈镒便上书劾奏王振及其余党,王竑更是在殿庭之上公然带头痛殴马顺,本王该不该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呢?”他言下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无非就是怀疑今日这一切都是邝仪在背后指使的!
素衣知道他向来对朝臣的行踪了若指掌,不说不问却绝非一无所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掩在长袖下的手攥成拳头握得死紧,声音却是异常地清冷:“不!你错了,此事与邝仪无关,陈镒、王竑皆是出于义愤,并非受人指使。邝家人忠心为国,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毫无惧的返着他没有根据的揣测,这个在惯于皮笑肉不笑的深沉男人,谁也料不到他会再寻思出什么可怕的对策。
“本王是小人!?”他微眯起眼,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措辞。不过是随便问问,怎么就突然成了小人之心?“既然如此,那先生为何还要易容乔装专程来提点这个小人?”脚步不怀好意地缓缓靠近,趁她没防备之时,他一把揽住她,热烫的薄唇迅速袭上,首次侵蚀她的温软玉,也惩罚她对他的出言不敬。
素衣彻底愕然了!
没有料到他的侵犯会如此,未曾识过滋味的她无助地屏住呼吸,任由他的唇就这样霸道地封缄了她的每一分思绪。属于男人的烧灼热度,从唇舌渗透进她的意识,令她从内部开始融化,血液从潺潺温泉化为滚滚波涛,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流窜。生涩的她被陌生的情潮渐渐吞噬,热烈燃烧的情火以凌迟的速度吞噬着她的理智,这一切太过陌生了,陌生得超出了她所有的预知范围,她就这样惊愕地被动接受着他的唇舌纠缠,从原本的僵硬慢慢软化为自然的娇柔。
不,不只他的唇,他宽厚的手掌已经从腰身渐渐侵略到了她的领口,掌上的厚茧隔着薄薄的衣料扩张着侵略版图。渐渐的,他的吻也延伸到了耳际,在那软润敏感的地方撩拨着最原始的。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从未被人探索的肌肤,微微的疼痛令她如同被泼了冷水,不知不觉中紧闭的眼眸骤然睁开!
“朱祁钰!”素衣使出所有的力气将他赫然推开,力持着镇定,让在中处于劣势的自己尽力淡漠而严肃:“你三番四次这般轻薄我,到底意何为?!”她捏紧袖子里的凤钗,身子微微颤抖。虽不曾怒目而视,也不曾恶言相向,但,她此刻的神却已经显示出正在极力隐忍的怒气!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若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不管他是谁,她或许都难以再无动于衷:“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杀”字甫一出口,周遭的气氛立即凝重得像是结成了固体,除了彼此的呼吸,再没有一丝声音。
朱祁钰久久不曾作声,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幽眸深深地望着她压抑着怒意的脸庞。
“你若真打算动手弑杀本王,方才在午门又何必要竭力维护?!”终于,他开口了,声音极低。言辞之间,他仿似动了情,原本的平静也渐渐沾染了凄怆,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幽光。
是的,方才早朝之时,他被疯狂的众臣围困,是她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甚至在最危急的时刻张开双臂阻挡着众人的威逼胁迫。
从未有人如此待他,就连他的母也不曾。
他自小便明白,皇家的权势利益之争太过复杂,母又是个向来温和柔弱之人,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有能耐护得住他!?父皇还在世之时,他便已经屡屡遭人暗算,几次险些命丧黄泉,回想那些日子,母除了哭泣便再无他法。父皇驾崩之后,幸得张太皇太后一心庇护,处处为他母子二人的安危设想,否则;他哪还有命活到今时今日?!身在帝王之家,一切惟有靠自己!多年来,如非他韬光养晦,淡薄权势,对皇兄和孙太后恭敬有加,向垒辣的孙太后眼中又怎能容得下他这个贱婢之子,又怎能容得下他那出身卑微的母?!
没有人会如此奋不顾身地护着他。虽然他自傲地不愿接受这维护,可却也免不了心弦颤动。
毕竟,她是第一个呵……
“我——”素衣被他的这话给堵得不知该如何解释。要怎么说?难道就这么将一切告诉他?
不,不行!
以他的脾气,只怕不会接受如此被人无形地操纵于股掌之间!
她撇开脸,微微臻首:“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该随意轻薄于我,我早已经有意中人了,你如此轻浮,叫我如何自处?!”
“你已经有意中人了?!”朱祁钰的脸上因她这个理由浮起一丝诡异的讪笑:“是谁?是那个风湛雨么?!”似乎是故意的,他悠哉游哉地提醒她:“风湛雨可是朝廷缉拿的钦犯,你就不怕因为他惹上身?!”
这个独特的莲一般馥郁的子,总是那么清冷沉静,神出鬼没,他并不是故意轻薄她,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冷静之下有没有潜藏着凡人的喜怒。他是想要逗她,却也更想看穿她。结交朝廷钦犯、“蟠龙珏”、易容潜入皇宫……她究竟为何会有诸多匪夷所思的举动?若说她助于廷益布防京师是不愿见山河破碎,可是,她却为何要与他这素来无甚作为的郕王有所交集?她到底在“蟠龙珏”上得知了什么玄机?她的身后又到底藏匿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事与你无关!”素衣听不得他老是将七哥的义行看作是乱臣贼子的行经,微肿的唇因方才的肆虐而更显丽,眼神却是冰冷摄人的:“你以后若再像方才那样无礼,我必不会再对你客气!”
把该说的都说了,她愤懑地咬了咬下唇,转身便走。
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朱祁钰站在原地,轻轻扯动嘴角敛去笑容,唇边皆是冷漠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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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内安然无事地潜出来,素衣换下了身上的宦服,有恢复了平日一身素白的打扮。尽管担忧的一切已经被抛诸脑后,但她却还在为方才朱祁钰轻薄的举动而耿耿于怀。
不过,即便他时常有登徒子一般的轻浮举动,却也无伤他的傲气。犹记得竹林邂逅那一晚,她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两人初次谋面却已是针锋相对,势均力敌。他当日如此诚挚地为自己的兄长辩解,只道世人对正统皇帝太过苛求,可见他本纯善,极重兄弟之情。殊不知,宣宗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如今朱祁镇已经落如瓦剌人之手,几时回朝或是能不能回朝仍旧是个未知之数。国不可一日无君,朱祁镇的长子也不过三岁,身为监国的朱祁钰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可从他今日在朝堂上的举动看来,他似乎不愿意卷入朝臣的是非中。惩治阉党也似乎只是单纯为了接下来与瓦剌的大战。不仅如此,孙太后也迟迟没有立新皇的举动。
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她遗漏疏忽了的?
思及至此,她突然加快脚步,往兵部府衙而去。
或许,她不止应该在暗处静观事态起伏,更要现身推波助澜一番才成!
入了兵部府衙,她直奔于廷益的书房;半刻也未曾多加停留。
路过中庭,四处静极,素衣只觉得头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声响。
有人躲在树上!
她暗暗提气,不动声地以足尖点地,轻盈的身子已一跃数丈之高,洁白如玉的双手在微风中以极快的速度翻动,白皙的手幻化为层层叠影,这翻展的速度快得令人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如同一朵幡然盛开的清莲,一片片瓣一层层的往外翻展,湛着佛光,耀眼至极!她拨开绿枝翠叶,出手直探那藏匿在树叶间的神秘人,层叠的手影仿若清莲在一片急烈的晃摆中隐敛,化作碎玉琼,纷纷散落无形。那不藏匿之人微微一愣,紧接着以一柄桐骨扇接下了探招,并以极快的速度击向她的腰侧。素衣只左手便格开了他凛冽的攻势,身子后仰,引他攻过来,右掌不慌不忙袭向他的面门,惊得那藏匿之人立俭退数尺,才勉强避开。紧接着,她以指代掌,再戳向他的眉间,身形快得几乎无法再避,那藏匿之人只登狈地从树间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出乎素衣的意料,那躲在暗处窥伺的藏匿之人竟然是弑血盟的二当家蔺寒川。这个长相极为俊的男子将桐骨扇握于手中,看上去阴柔而儒雅。“尹姑娘的‘佛盏拈手’实在是厉害!”他看着翩翩落地的素衣,突然露齿朗声大笑:“能在几招之内将我给逼到这步田地之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蔺某服了!”公子早在尹姑娘昨离开不久就回堂口去了,他与于廷益商议合作之事整整一,原本也应该在商议完后随即离开,可他却突然想要认识认识公子心仪的子,故迟迟未离开兵部府衙。
方才他见素衣行匆匆地过来,一时兴起,藏在树上想要仔细看看,谁知却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承蒙蔺二当家谬赞。”素衣静静与他对峙,面纱下的脸庞炕出丝毫表情:“然知二当家为何要藏在树上?我只当是居心叵测的细作,多有得罪,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她不露声,不知道他的此番举动有何目的;姑且以不便应万变。
白衣男子蔺寒川笑得夸张且放肆:“蔺某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我极子向阑近,盟里上上下下只道公子眼光高!今日看来,果然如此!”他故意冲素衣挤眼,“蔺某跟随公子少说也有数年,还从没见他像昨晚那般毫不避讳地拉着一个姑娘家的手!”
一听他的言下之意思,素衣的脸一下就热了起来。她本来就是个聪慧之人,自然听出了蔺寒川话中的促狭。此时若多作解释,只怕咏描越黑之嫌,索还是不出声地好。
见素衣不做回答,蔺寒川更觉得有趣。他难得地敛了嬉笑之,一本正经地凑到素衣面前,神秘兮兮地问:“不知尹姑娘何时入我弑血盟的大门?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我们弑血盟能多一位魁首夫人呢!”
这是什么话!?
素衣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蔺寒川根本就是在故意拿她寻开心!她仅只以淡笑带过,正道:“蔺二当家莫要开我的玩笑,我不过一介平凡子,何德何能受七哥的青睐?!”
“夫人,您就不要再将我等蒙在鼓里了!”蔺寒川摇摇头,怎么也不相信她与风湛雨之间没有情愫暗生。素爱开玩笑的他这次索直接野夫人”称呼素衣,豪爽之情溢于言表:“那日公子接到你留下的信函和‘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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