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依然还是在二楼休息和喝茶。沙弥香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明天离开,估计是因为我的义工延长了很多次开始令人觉得我有再次延长的可能,不过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不料沙弥香便又开始动员大家为我举行送别仪式。我连连道谢并试图阻止她,可是为时已晚,大家已经开始把我为了一圈。
以前唱歌送过无数的义工,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欢送的主角,而且还是破天荒的一个人。我站在人群中间,大家围着我唱歌拍手,有人过来拥抱,有人伸手按着我的额头以示祝福,我很感动不已,一位葡萄牙的义工边叫我不要哭边唱那首欢送的歌。
中午时分,我照例准备给Ruby喂饭的时候发现没有勺子,这时一位西方义工走过来叫了我的名字,递上来一根勺子,朝我笑了笑,我也朝他点头以示谢意。
我想我并不认识他,可能是新来的义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我的名字的。不过我想,欢送仪式和陌生义工对我的肯定,这些可能就是给一个像我一样的短期义工最大的荣耀吧!
在加尔各答工作的最后一天,我走出垂死之家,门口和街道上依然躺着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这让我想起第一天来到垂死之家的情形,要到什么时候,这条通向垂死之家的街道才能不再有流浪者的踪影呢?
这些流浪者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等待有一天可以得到接纳成为垂死之家的一员。比起他们,里面的那些得到义工无微不至照顾病人的无疑是幸福的。而外面的,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就连义工们离开的时候经过他们身边,也没有多少个人会为他们驻足停留片刻,包括我也是如此。似乎走进了垂死之家我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义工,走出门口却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游客。而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而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今天终于要离开了,是不舍的伤感还是心灵的触动,总之在这里将近一个月的义工生活沉淀的种种复杂情感,在看到垂死之家门口这般景象后,我开始思索在这段时间里面做过什么又得到什么。
垂死之家的床位有限,门口的病人很多,加尔各答无家可归的人太多,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多的是,而我们可以做的实在很少。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有一次周四(周四是义工的休息日)下午我和一些义工到教堂参加弥撒,因为义工很多,所以在教堂里面举行了义工讨论会。根据不同的地区,义工讨论小组分为日语组,韩语组,西班牙语组和英语组,我便和另外一些华人到英语组里面讨论了。
作为一个刚来到这里的中国义工,对仁爱之家这个机构的作用当然觉得无可厚非,可是认为里面的很多运作都并不是很妥当,比如说新的义工进来,由于并不是十分熟悉工作环节,却又没有其他义工带他们造成了很多不便,于是我对机构的运作意见多多。为这个问题还和其他一些工作多年的义工争吵起来,后来神父加入到我们组,我也“不识好歹”地和他顶嘴。
因为这件事情,我后来还认识到了很多朋友,很多人都是因为听说我和神父吵架了才知道我的,甚至有人把我叫做“那个和神父吵架的人”,似乎我成了一个和权威对抗的英雄。现在回想这件事情来觉得当初实在是狂妄幼稚。
机构的运作问题依然存在,但可能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想,在这里工作,最重要的不是我们义工在那里可以帮助到多少个病人,而是我们在那里学习到了多少“爱”,怎么样将爱心带回到生活的地方,带回到生活里,这也许便是在加尔各答工作的意义吧。
瓦拉纳西的星空
又见沙弥香
有一天早上醒来,拿着野人的笔记本电脑玩游戏。我这次旅行出来带了一个移动硬盘,主要为了储存相片,里面也顺便带了一个街头霸王的小游戏,不料在此用上了,这是我唯一入迷也是唯一会玩的游戏。
正玩得起劲,野人神秘兮兮走过来坐在我旁边默不作声,只是等游戏玩完了,他才问道:“那个在加尔各答送我们去坐火车的日本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沙弥香(Sayaka)。”我有点不耐烦,人家还请我们一帮人到她寄宿的印度人家里喝酒呢,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你觉得她怎么样?”野人问,脸上挂着一点阴阴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时突然谈起沙弥香肯定内有玄机。
“挺好的啊。你那个日本护士也很不错嘛!”在加尔各答,我和野人住不同的旅馆,有一次去他的旅馆大通铺找他,发现大通铺只有他和一个日本女孩子,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后来知道是个日本护士。估计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故事,不过自那以后只要他谈到我和沙弥香,我就拿那个护士来“回击”,这是让他闭嘴的最好方法。
不知和他聊了多久,他突然又提议出去走走,我表示同意。我们来到旅馆前台,他又一次问我“那个送我们坐火车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我一听就火了!
“Sayaka!”,我大声地喊出她的名字,突然意识到公共场合有点失礼。
前台有两个人正在登记的样子,一男一女,男的是栗林毅,女的是沙弥香,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我。
不知道是出于惊喜还是想将刚刚失态的声音掩盖掉,我又一次大叫起来:“Sayaka; 栗林毅!”
转身看野人,他站在我身后傻笑。他知道他们两个人来了,故意惹我生气失态的。
第一次牵手
当天晚上,我们四人加上美惠在一起聚餐,谈起好多还在加尔各答的义工朋友,问起沙弥香来到瓦拉纳西的缘由,说还是想在这里做义工,这里也有仁爱之家的分点。
他们两人的到来,又促成了我的义工生活的继续,虽然沙弥香的假期就要结束,只能在这里停留4天。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很懒散才对。我们当天就找到了瓦拉纳西仁爱之家的分支点,它就在恒河边一个叫Shiva Ghat的旁边,从Vishnu步行过去10分钟不到,很方便。
那里环境与“垂死之家”接近,都是照顾一些老人,也有一部分精神病患者,我们很快就适应了工作。美惠因为好奇也暂时放弃Tabla的学习加入了到我们的行列,这个用两年半时间行走了地球一大圈的行者居然也是第一次做义工。
这里的工作时间也是半天,下午是休息时间。沙弥香只有很短的时间在瓦拉纳西,所以我经常带她出去闲逛。
瓦拉纳西是一个有灵气的地方。在古城里面行走,不时会迷路,也不时会给你一些惊喜。只要能够走到恒河边上就不会迷路,抱着这种心态在古城溜达,有时黄牛堵路,有时恶犬抢食,有时猴子偷饼,有时小孩成群为上来要拍照,有时会走进安静无人的死胡同……
我和沙弥香就在这个地方,漫无目的地边走边聊,谈学习谈工作,谈爱好谈将来,不时和路人喝茶聊天,到廉价电影院里面看上一场电影,晚上通常和大家一起聚餐。最近野人和我在古城外面的穆斯林区发现了一家很不错的餐馆,虽然距离遥远,不过他总是可以将我们安全顺利的带到那里,这个健忘的家伙在古城里面似乎灵性大发,认路的本领比猫还强!
第二天的晚上饭后,天刚刚暗下去,瓦拉纳西的夜空开始繁星点点,我和沙弥香决定去看“火葬”。
瓦拉纳西的治安据说很不好,Vishnu要求旅客10点钟前回到旅馆。晚上的恒河边游客稀少,但也增加了几分冒险的亢奋。不过即使晚上一个人出来,我也没有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而今晚还带上一个女孩子,潜意识里担当起护花的角色,不禁加倍警惕。
从Vishnu到恒河最大的火葬场还有一段距离,路上要经过一段昏暗的路,加上路上粪便成堆,走起路来便有点尴尬。沙弥香由于近视看不清路,我打算牵她的手同行,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心里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会误会吗,还是我多虑了,那为什么我这么紧张……
我越来越紧张,我的呼吸都有点不正常了,幸亏这段路的黑暗看不清人的表情。我伸手握住沙弥香的手腕,不让自己想太多,似乎给自己一个答案,好让自己不那么犹豫不决。
沙弥香好像没有感觉不对劲,一切都很正常,我们就这么牵着手,走过这段看似短暂却又漫长的道路,前方越来越亮了,火葬场就在前面。我想,是我多虑了吧。
我松了一口气,走近火葬场,但我还是没有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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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下的瓦拉纳西
火葬场是瓦拉纳西的一大旅游胜地,这么说来有点讽刺,但也是事实。火葬场附近有一些闲杂人,比如大麻贩子、扒手、等机会和单身女游客攀谈的青年,还有就是我们这些为火葬场带来闲杂人的游客。
在瓦拉纳西,走在路上,主动向你搭讪的人无数,但没有一个人是没有动机的,有些人走过来向你握手之后便给你做收费的手部按摩,有些人是过来问是否要大麻叶子,有些小孩子向你强行推销商品……对于这些人,不理会就是,可是沙弥香不知道。越是和他们搭讪,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于是看着沙弥香越来越应付不了,他们也开始问起很多很难回答的问题,比如“他是你男朋友吗”,“为什么你不喜欢日本男孩”等等,我在一旁也着急起来,还是决定和沙弥香一起离开,不然迟早会生气,生气了就会发生争执,而在瓦拉纳西的晚上和当地小混混争拗是不明智的。
我们一起往回走,半路上在河边一个Ghat的台阶上坐下来聊天,没过多久就有两个小伙子过来搭讪,我苦笑,深感无奈。他们估计打算将刚刚火葬场那些“闲杂人”的问题重新再问一遍。每天在街上不断地重复回答这些问题实在有点累,可是如果你对这种场合感到厌恶了便很难在印度行走。可能沙弥香有点生气,请他们两个人离开,语气生硬,两个人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问为什么生气。
沙弥香表情严肃地回答:because I want to talk with him。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孩子对这些瓦拉纳西的小混混做如此强硬的拒绝,原来这个平常脾气柔和、笑脸常开的沙弥香也有强硬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和我握握手无趣地离开了,这意味着沙弥香的胜利。不过我们并没有在江边逗留太久,这里并不是清静的地方,我们还是回旅馆去了。
Vishnu的天台是很舒服的,那天晚上的星星很美,我们两个人在天台聊天直至深夜,相拥、接吻。直到雾气颇浓、倦意袭来,我们才回到大通铺里面,大家都睡得很深,我和沙弥香回到各自的床位躺下。
在天台上沙弥香告诉我她是为了我而来到这里的,做义工只是一个借口。我在想,我和沙弥香这样子算是什么关系,而栗林毅和野人他们感觉到我和沙弥香关系的异常了吗?不管怎样,明天还得和大伙儿一起工作呢。
不知道想到哪里,我便入睡了。
分别
第三天下午,我和沙弥香两个人在恒河边上散步。明天她就要回去加尔各答了,之后很快就回日本。机票在她离开日本前就已订好,这个事实似乎在不断地提醒我,我和沙弥香的关系不可能继续下去,而我和沙弥香究竟是什么关系连我也搞不清楚。她是一个好女孩,本应珍惜,可是此时此刻,事实终究没有给我们一个可以珍惜的机会。所以我们似乎都心事重重。走在恒河边上,我们的话并不多。
我们后来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并排坐下来,沙弥香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们互相偎依着。忽然我听到她哭泣的哽咽,感觉到我的肩膀已经湿润。我搂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们始终都要回到属于各自的地方,路上浪漫的相遇终究注定要分开,她必须回日本,而我的旅途还将继续。旅途中的相逢终将只是美丽的回忆,旅途上的人都是如此感性以至于有时候忘记了分别的几率。茫茫人海之中,相逢算是缘分,分别却也是理所当然。路上多少可爱的人一生中可以见上两次?
晚上,我们一大帮人照例一起聚餐。人一多,气氛也好起来,似乎可以缓解一下忧愁的心情。不过我想,我和沙弥香的奇妙关系,他们多多少少是感觉得到的吧。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明天就要走了。
最后一天的下午,我、野人和栗林毅一起送沙弥香去火车站。她买的是二等舱,而且是夜车,不过我们提前到,幸运地抢占到了一个行李架的空位,沙弥香可以睡在上面,我算是可以不那么担心。
沙弥香一一和我们告别,走进车厢坐在行李架上面。火车还没有开动,我们三个人隔着窗口目送。沙弥香侧着脸,身子缩在行李架的一角,哭得很厉害,我看着心里难受。野人在一旁不断地向我唠叨:
“阿东,上车吧,和她一起去加尔各答,现在还来得及。”
“去吧,旅馆的东西我帮你看着。”
“不追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心跳得很厉害,真的上车吗?可是,到了加尔各答,然后呢,她还不是要回去日本。不过,果真就这么分别吗?但是,不分别还能怎样?我能够去日本吗,还是她来中国,还是……我的脑子突然之间想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火车开动了。沙弥香边哭着边朝我们招手。火车的车门开着,我随时都可以爬上去,上了车之后补票就是。野人用身体撞了撞我,示意我上车。我转头看了看他,口里说着“不”,心里却似乎真要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我们跟着移动的车厢窗口不断地向沙弥香告别,火车跑得越来越快了。野人又在旁边不断唠叨叫我上车,但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爬上这趟火车。
有时候在想,如果那天真的爬上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生可能因为一个选择,从而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没有爬上车的选择可能就意味着我和沙弥香关系的完结吧,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只是我间隔年的一个过客,仅此而已。
当时我绝对想不到,那个当天在车行李架上面哭泣的姑娘将成为我生命的伴侣,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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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Dharamsala听窗外的雨声
半开着的窗户外面传来雨声,熟睡中的我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瞄一下窗外,满足地笑了笑,又侧身继续睡觉。我最喜欢的就是在被窝里听着雨声睡觉,想象雨的湿度和冰凉,自然会产生一种安全感和幸福感。我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诺大的多人间里面就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觉。外面就是我还没来得及认真游览的Dharamsala,比起新德里的嘈杂和闷热,这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人的多人间当然不敢奢望,凉爽的高原气候更是意料之外的事。此刻我钻在野人送给我的保暖睡袋里,盖上厚厚的被子,听着窗外的雨声,身体感到从没有过的舒适,我想,这可能跟一路奔波有关系吧。
在Dharamsala认识的朋友
Dharamsala是一个很大的地方,第一天来这里,从车站到旅馆的路上,我第一次看到了西藏人还有他们脸上的高原红,看到了喇嘛,看到了转经筒……没料到我第一次接触到的西藏文化是在印度而不是在西藏。
刚到Dharamsala的几天,可能由于我的拘谨,我没有交到任何朋友,我唯一认识的人便是旅馆的印度老板、服务员,还有一个同住多人间的藏人唐卡画家。第一次见面时他一个人在房间的床上画唐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