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臂过后,是衣袖。
克莱维斯很果断地跳过那一截衣袖,将自己的嘴唇印在朱烈斯敞开的领口里。他命中的是最突出的目标,朱烈斯细致的锁骨。他们九岁的时候,无意中闯入了森林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被野生的狼袭击。那时候比他高半个头的朱烈斯挡在他身前,那头幼狼咬在朱烈斯的锁骨上,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咬开他的咽喉。年幼的克莱维斯奋起力气,举起一颗足有他自己半个脑袋那么大的石头丢过去,狼是被他吓跑了,但那颗石头也把朱烈斯给砸晕了。
“我找到了你的小疤痕……”
“啊,那是……给狼咬的。”
“你身上的每个地方,都有我的回忆……”克莱维斯轻轻抚过朱烈斯锁骨上的淡淡疤痕,当年那不断地冒血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却十足性感。朱烈斯很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只给了他一个很浅的微笑。克莱维斯吻住他不说话的嘴唇,放胆轻轻解开他衬衣的钮扣。
你的手……太不安份了。朱烈斯想开口这么指责克莱维斯,但嘴里含着他的舌尖,无法在这时候出声,只好带着抗议的意味抓住他的肩膀。或许克莱维斯把这个动作视为邀请,微凉的手掌按着他的胸口,整个人贴到他身上来。
克莱维斯的手暖了起来,熨在他身上暖呼呼的,说不出的舒服。朱烈斯很努力地试图压制自己的呼吸,却徒劳无功。他在情人那种神秘的炙热抚触下全然忘记挣扎,意识模糊,等克莱维斯轻轻咬住他的下唇,舌尖慢慢扫过去的时候,他咽喉深处发出了含混的呻吟。
朱烈斯的身子仍不舒服,脑袋里在耽溺、沉迷之下仍藏着一鼓一跳的抽痛。克莱维斯不在他胸口的另一只手正轻轻地抚着他发麻的右臂,那种舒服的触感反而使他的手臂更加麻痹,微微跳动的肌肉有轻微的抽搐感。
无法开口的窘境下,朱烈斯仍努力发声,这只使他模糊的呻吟越发清晰,毫无益处。
幸好克莱维斯放开了他的嘴唇,那个吻现在落在他颈子上。朱烈斯闭上眼睛,自己想说什么也已忘了,反射性地搂住他的肩膀。突然察觉克莱维斯身上有某种热烈的反应,强硬地抵在他大腿上。
那是什么?
对朱烈斯来说极为陌生的那些……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的、虽然知道确实存在在这个世上但他从未接触过的事,像漆黑的夜里缓缓亮起的日光,缓缓鲜明起来。
这不行……朱烈斯的理性终于运作了起来。克莱维斯的动作带着太鲜明的侵略意味,朱烈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停……停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6章 血肉之躯的欲念
第056章◇血肉之躯的欲念
◇
克莱维斯抬起头来直视着朱烈斯。那家伙的神情竟跟他一样,在慌乱中带着几分愤怒。
“你这是怎么了?克莱维斯,你……”
“……我才应该问你是怎么了?”克莱维斯气坏了。朱烈斯到底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过份禁欲禁得坏掉了吗?”
“你才坏掉了!我、我本来就这样……”
“才不是!”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他们少年时代的烦恼,“是谁冬训的时候半夜起来用冷水洗脸?”
想起从前的事,朱烈斯的神情柔和起来。那时半夜起来用冷水洗脸的甚至包括卢瓦。幸亏有同伴的存在,才让他们安下心来,确定自己是非常正常、健康的少年。
“都这么久了……还学不会克制吗?你可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半夜起来用冷水洗脸,然后盯着水晶球猛瞧,不敢上床睡觉。”
克莱维斯余怒未熄,“我现在先盯完水晶球才上床睡觉。”
朱烈斯没有回答。他脑袋发胀,太阳穴的血管突突乱跳,伤后的影响仍困扰着他。他压抑着身体的不适,只是愤怒地望着克莱维斯。
过了一会,“……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朱烈斯的声音很低。
“什么?”
“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朱烈斯的神情很落寞,眼神却很锐利,紧盯着克莱维斯不放。
他带着从刚刚就没平息过的怒意,转过身去,“……我不想答。”
“所以……你在乎的就只有这种……”肮脏的事。朱烈斯收住了口,没说下去。不是单纯怕伤害到克莱维斯,而是他自己觉得肮脏,无法出口。
“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有答案了。”克莱维斯慢腾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准备要长篇大论的预兆,“你已经审判我了,还问我做什么?朱烈斯,如果我没说出你心里要的答案呢?如果我的答案并没有迎合你的心意,是不是说……你又要开始疏远我?就像从前你做的那样,让我们的关系回到之前那种水火不容的时候?”
朱烈斯的声音有些无力,“以前并不是只有我疏远你,你这么说并不公平……”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而已,朱烈斯,你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但你总能做到自己要求的那种程度。可是我呢?你对我的要求也很高……”克莱维斯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也克制住自己一贯冰冷的语气,尽力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责怪他,“在你身边……我没有犯错的余地,没有说错一句话的空间。”
“我只对你有这么高的要求。”朱烈斯藉着坐直身子的动作半转过身,凝视着从窗帘隙缝透出来的光线,“旁人没有关系,只要待在我后方就可以了。但你不行……因为我是一直在前进着,所以我不能容许你不跟上来……留我一个人在前面。”
“朱烈斯……”
被喊名字的那个男人没有立刻回应,下意识咬住自己右手食指正隐隐发麻的指尖,焦虑又爬上了他的心。他放慢语调,“我再严厉,也总有转圜的余地。我不是那么决绝的人。但克莱维斯……你不一样。你性情激烈,爱憎太分明,爱一个人就爱到骨子里去、恨一个人也恨得毫无妥协的空间。”
“不用担心那种无聊的问题。”
“这问题很无聊吗?
“反正,现在是爱……”克莱维斯低声坦白,“就像你说的,爱到骨子里去。”
“那你……什么时候会开始恨我?”朱烈斯望着这个惯于沉默的男人,他却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很肯定,动作背后的意义却很模糊。
克莱维斯向来不说空话,那不会是‘永远不会’这种空泛可笑的幼稚承诺。
“……你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容许我像现在这样爱你,我就不会恨你。”
说完,他就对朱烈斯伸出了手。
其实他们相距不过数吋,克莱维斯一伸手就能碰到朱烈斯。但他没有。他只是朝着朱烈斯伸出了邀请的手,把主宰他们之间关系的权力交给他,让他来决定这一切。
克莱维斯没有出声,那是无声的请求……甚至是乞求。他乞求着,简直谦卑,但朱烈斯仍为难地犹豫着,他仍无法忘记刚才大腿上那种奇异的触感,他无法接受的那种事。
两人都没开口。
最后,做决定的那个男人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克莱维斯肩上,倾身过去,给了他一个很踌躇的拥抱。
朱烈斯低声叹息,“克莱维斯……”
“这些亲密的拥抱与吻,都确实发生过。我们已经跨越了那条界线,没办法再回头……回到从前那样,在冷淡的言语与争吵中,仍衷心关怀对方。你说的是对的,朱烈斯,此后若非爱的刻骨,就是恨得入骨。”
他仍在叹息,“即使如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况我……”
“所以我不愿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并不善于表达。”
他能理解克莱维斯不愿回答的心态。
‘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种问题,简直像是在质问克莱维斯是不是肮脏不堪……
但朱烈斯不能不听他的回答,这问题如果没弄清楚,两人无论如何没办法再相处下去,“我必须知道这些。克莱维斯……你慢慢说,我会听着的。”
克莱维斯考虑了一会,“我不要再回到从前那样,也不愿你亲手斩断我们的关系。我要我们俩都过得……如你刚才所说,真正感觉到幸福。朱烈斯,我承认我确实渴慕着你。你身上的……所有跟我截然不同,本质却跟我如此相像的那一切,都在吸引着我。你整个人……而不仅仅是那种事。”他那低沉清冷的语声微微有些发颤,克莱维斯伸出手去,轻轻抚在朱烈斯依然挺得笔直的背脊上。
在这种永远坚定、高洁的人面前,克莱维斯越发感觉自己的渺小。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朱烈斯审判了,但仍不想逃离近在眼前的判决。慢慢把额头抵在朱烈斯肩上,克莱维斯进一步告解,“我并不想隐瞒你……我是真的渴望着能跟你有更亲密的接触,我承认我渴望能完全得到你……朱烈斯,我想要你。”
听见预料中的回答,朱烈斯没片刻得到安宁的脑袋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努力地把不洁、污秽、亵渎之类的字眼从自己脑海中驱逐出去,试图说服自己,克莱维斯无法克制对自己的欲念,那并不是他的错,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纯乎自然的倾慕,不管他心里面想着什么样不堪的事,至少他从未试图对自己造成伤害……
“我、我……”
但他仍有那种被羞辱了的感觉。
靠在他身上的克莱维斯的身体,有着鲜活生存的气息、血肉之躯确切的温度,连他枕在自己肩上的重量,都突然无比沉重,几乎让他无法负荷。“克莱维斯,请原、原谅我……你说的……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你……我没有办法……”他语无伦次地拒绝着,却断断续续地仿佛他言不由衷,右手又开始无法克制的颤抖,“我并没有……任何想看、看轻你……的意思,但、但是我……”
朱烈斯抬起手按住额头上剧烈跳动着的血管,几乎忘记那里有一个很深的伤口,忍不住低声□□出来,忘了自己刚才正对克莱维斯解释些什么。
这情况显然不对。
“先静下来,朱烈斯。”朱烈斯头痛欲裂,根本听不清楚克莱维斯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你先躺下来,先休息一会。好了……这事我们不说了。”他勉强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克莱维斯平放下来,但除此之外的知觉都很模糊,全身都麻木而僵硬,不只指尖,连手臂都开始颤抖。
朱烈斯的嘴哆嗦得张不开,很勉强地吐出一个字,“药……”
“不。你才刚吃过药,时间太近了。”克莱维斯转身朝床头的挂钟瞥了一眼,确认时间。还不到两小时,怎么能再服?难道朱烈斯对他服过药的事已经没有印象了?
朱烈斯没有回答。
克莱维斯再把身子转过来,错愕地发现朱烈斯全身都已不受控制,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了。
那不是颤抖。克莱维斯惊慌地无法思考,只知道不会有那么激烈的颤抖……
“朱烈斯,你听得见我说什么吗?”
那张俊美的脸此刻惨不忍睹,端正俊秀的五官全走了样,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一齐扭曲、跳动个不停。不只是脸,朱烈斯修长的身子跟他的右手、右腿,全都不听控制地抽搐着……
是了,正确的词现在才回到克莱维斯的理智里,他这才终于判断出来,朱烈斯是在抽搐。
生怕他咬住了舌头,克莱维斯伸手探进朱烈斯嘴里,随即便感觉到被咬中了的疼痛感。他另一只手掌则护在朱烈斯的头顶上,至于不断被他蹬中、踢中的床铺支架,此时已无法顾及。
克莱维斯把朱烈斯护在怀里,默默祈祷朱烈斯身上那些他无法顾及的地方……什么趾骨、脚掌骨能别受伤,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这种全身痉挛是怎么回事?
◇
或许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但克莱维斯简直筋疲力尽。终于,怀里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朱烈斯?”
他迷迷糊糊地出声,“……疼。”
“你的意识还清醒吗?”
朱烈斯伸出手,轻轻抓住克莱维斯身上那件被他拿来当作睡衣的那件旧长袍,“啊,我、我应该已经……已经没事了。”左手总算还有抓握的感觉,右手却只是挨擦着他的衣服。
他刚刚的抽搐也太厉害了些……克莱维斯抿紧嘴,“让我确定你的神智是不是清醒。回答我,你在哪里?现在的时刻?你是谁?而我是谁?”
“我……”朱烈斯连回话都有点困难,感觉脸颊僵硬。他深吸一口气,稍微思索了片刻才听懂了克莱维斯所提出来的问题,“还、还清楚……”
他在撒谎。克莱维斯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眼神散乱、表情完全不像是想起职责的朱烈斯。
他进一步逼问朱烈斯,“说出来。”
朱烈斯恍惚地想,他们在哪里?现在什么时刻?这很重要吗?他是谁而自己是谁……
“我们是两个人。不能分开。”他模糊地回答,“我在六彩虹光之星的环轴大陆东侧,时间,是大概过五点。我是光之守护圣.朱烈斯,而你,你是暗之守护圣.克莱维斯……是我的恋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克莱维斯很勉强地笑起来,“啊,看来没把我忘记。”
朱烈斯静静地望着他,罕有的愁苦神情。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更是傍晚六点,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一更在晚上八点,已准备好了。
☆、第057章 酸楚甜蜜的妥协
第057章◇酸楚甜蜜的妥协
◇
或许是看见克莱维斯的表情,从而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不对劲,朱烈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想我没事了……”觉得嘴里尝到什么味道,他要求,“给我水。”
克莱维斯取过床头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几口。朱烈斯确实需要喝水……他发作的时间相当短,额头上却全是冷汗。克莱维斯用衣袖擦掉他的汗水,自己的手却也在发颤。勉强压抑住心里头的慌张,“没事就好。”他不敢肯定朱烈斯朱烈斯是不是知道刚刚自己在抽搐。
“我没事了,”朱烈斯又重复了一遍,尽力宽慰克莱维斯的慌张,“别怕。”
他脸上的神情已趋正常,至少恢复了七、八成……但脸色仍苍白得吓人。
“嗯,你没事了,那很好。”
“克莱维斯……”他努力挺了挺身子,“刚才要跟你说的话,我还没说完。”
“现在不讨论。你身子不舒服,朱烈斯……你能一个人待在这里一会吗?我去前面拿通讯仪,找医官来看你。”
“不行……这件事会一直悬在我心里。”朱烈斯露出了苦涩的笑。刚才情况太乱,他的意识其实相当恍惚。但嘴里尝到的分明是血的味道,那唤醒了他的记忆,“我刚刚看起来一定很可怕。”
……他知道了。
克莱维斯装作毫不在乎地轻轻一笑,“幸好我胆子不算小,没有被你吓着。”
“疼吗?”朱烈斯用他此刻还很无力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克莱维斯被他咬伤的手指,“你怎么能这么做?”克莱维斯的手指出了名的优美修长,朱烈斯忍不住叹气,皱起眉头,心里很舍不得。
“你在展现你的幽默感吗?我怎么能这么做?”克莱维斯的脸色一沉,很不高兴地质问,“手指就算断了也没什么大碍,舌头要是咬断了,造成严重失血会死的。就算不到送命的程度,说话不方便也是严重的残疾……”
“如果说话不方便算是严重的残疾,右手食指跟中指断了,不是更严重的残疾吗?”
朱烈斯怎么这么不讲理?
克莱维斯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