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普登先生早已保释,接走他的是唐纳德先生与巴尔克的助手,阿普登先生被禁止在开庭之前离开圣恩市,限制行动自由。昨晚他突然单独前来,情况……比较奇异。’
“有人伤害他了吗?”
‘……请恕我无法直言。很抱歉,朱烈斯大人,阿普登先生说话不是很清楚,他精神状况跟身体状况都很差,我也派人照料他的情况。天还没亮,唐纳德先生就带了圣恩市法律公证人跟律师前来并要求把阿普登先生接走。’
朱烈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如果是这样的话,把阿普登交给唐纳德就可以了。他会妥善照顾他的兄长……”
‘阿普登先生惧怕的,好像就是唐纳德先生。他……我担心他有生命危险。’
“凯琳,你说他身体状况很差,阿普登受伤了吗?”
‘……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折磨。请原谅,我无法详细描述他的状况。’
凯琳的话像是隐瞒了某些隐情不肯透露。朱烈斯沉吟了片刻,“我同意你暂时将阿普登安置在你的保护下,凯琳.埃伦。唐纳德若有任何异议,叫他自己来跟我交涉。”
‘是。’凯琳的声音带有一种为难的意味,‘不过……’
“你不能调查此事吗?”
‘请原谅,朱烈斯大人。我、我可能无法处理阿普登先生的案件。’
“那么,将他移出圣恩市。我会派王立派遣军的风隼部队驾驶高速飞空艇前去接他,你将阿普登交给风隼部队就可以了。这件事交给我来调查。关于禁止阿普登离开圣恩市的限制,就照特殊情况来处理,最高议会法庭那方面请你代我解释清楚……我负责担保阿普登.利顿不会潜逃。”
‘是。’
◇
直到朱烈斯调动的部队与奥斯卡的主力军队会合,白翼军团第十七部队的将领陷入了到底该不该投降的难题中,风隼部队才带着阿普登赶回车队。
“我去问他吧。”克莱维斯饱饱地睡了一觉,精神很不错,“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早上的调度情况很繁杂……”伊默就站在他们不远处整理纪录,克莱维斯忍住他想抚摸朱烈斯脸颊的冲动,“你看起来累了,歇一会。”
“不了……我跟你一起去。”朱烈斯站起身来,“事情跟唐纳德有关,我很不安。”
克莱维斯没有再反对,叫上了伊默,“你跟我们一起来。”
“……叫伊默干嘛?”
“帮忙护驾。我不会打架、你不能打架,但有他在就没问题了。”另一个克莱维斯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是……克莱维斯不想让其他人与闻跟唐纳德有关的任何事情。伊默显然从来没听说过圣地的光之守护圣一向跟暗之守护圣不合的传闻,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认为他们关系很亲厚。何况就算让伊默知道了什么,以伊默对朱烈斯的崇拜与忠诚,克莱维斯都能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到朱烈斯的事情。
朱烈斯也不便反对,三人一起登上了轻便车,直趋阿普登所在的车厢。
阿普登是巴尔克的爱子,虽然两人都遭到逮捕并起诉,但毕竟地位尊贵,朱烈斯吩咐替他安排的是一辆很不错的待客车厢,跟唐纳德先前使用的车厢同等级。
“朱烈斯大人。”海格拉斯开口打了声招呼,他正在收拾零碎的医疗器材。
“你辛苦了。”
“患者看得见的外伤都不严重……”
“有看不见的?”
“是的。不过患者的情绪很不稳定,目前还不肯接受检查,我没有勉强他。朱烈斯大人,我已让他服用了一些镇静剂,但份量还不至于嗜睡。如果您想要询问患者问题,患者应该还能很清醒地回答您的问题,但是,请您务必留意时间。”
“如果拖延太长时间,会影响阿普登的健康?”
医官扳起了脸,“……是会影响您的健康!您若要连续工作,中间也必须休息。”
“好、好,我知道了。”
克莱维斯忍住笑,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跟在朱烈斯身后。朱烈斯拉开了阿普登卧床前面被拉上的布帘,两人正先后迈步踏进去。谁知道朱烈斯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脚步,克莱维斯差点就撞在他背上,伊默则是老实不客气地把他那张脸直接往克莱维斯背上撞过去。
伊默不敢吭声,克莱维斯可没必要保持安静,“怎么了?”他侧过头,从朱烈斯左耳侧的金发旁往前看过去,一时无法出声。
“……这?”
两周前动手逮捕阿普登的伊默也愣住了,结结巴巴地开口,“他、他至少瘦了八十磅……”
虽然只匆匆在圣恩市见过几面,但巴尔克把阿普登介绍给两位守护圣认识的时候,阿普登明明是一个肥胖壮实的年轻男子。现在躺在他们身前的那个人却很恐怖。
朱烈斯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打量阿普登的状况。
就算是他肥胖的时候,也能看得出阿普登的五官线条都很可观,即使不如唐纳德的容貌俊雅,也透着一种端正清秀的轮廓。他的五官大致上没变,看得出变得很消瘦,但脸型的轮廓已经完全没留下半点影子……阿普登的两边脸颊都呈现极恐怖的伤势。他养尊处优、肤色很白,脸颊上那惊人的瘀肿看起来更是恐怖。中间一点的瘀肿是深紫色的,鼓得几乎让人觉得即将破裂,靠耳侧的部份也肿得很厉害。他穿着一件发皱的睡衣,身子缩在毯子里,露出来的手臂也绝对称不上肥胖或壮硕……皮肤很松弛,那是短时间急速消瘦造成的。
“……这……怎么回事?”
直到此刻,阿普登才终于意识到有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情绪变得很惊恐,嘴里很含糊地喊些什么根本没有人能听得懂的话,双脚使劲蹬着那张军用卧床,双手也不断地乱挥乱摇。
“伊默,你先出去。”克莱维斯喝退伊默后,顺手把朱烈斯往后拉,让那个用不着说话就能给人沉重压力的人退了几步,自己也坐下来,放低他过于高大的身子,“不用紧张,你害怕的那个人不会到这里来的。”
“记得我吗?阿普登。我是光之守护圣.朱烈斯。你不需要害怕,我与我的日影军团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让……让你不愿意见到的人靠近你。”
“保、保护……护我?一定能……救我?”
“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告诉我,你不要谁靠近你?”
“他、他、他……他……”
阿普登完全陷入极度惊慌的状态中,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克莱维斯沉声开口,“安静下来。”他低沉醇厚的嗓子几乎激起回音,“……好了,就这样安静下来,别紧张。这里很安全,外头有超过一千名士兵,而朱烈斯很公正,他会保护你。”
“我……”阿普登好像终于弄清楚是谁在跟他说话,“我不要保释了……朱烈斯大人、克莱维斯大人……我不要……不要出来……”
“你不是在牢里弄成这样的吧?”如果六彩虹光之星的狱政糟到这种程度,圣地就有直接介入的必要了,“是怎么了?”
“……不、不是。”阿普登仍在颤抖,“请你们把、把我羁押……羁押起来……我非常愿意待在牢里直到开庭,我会认罪,把我……关在牢里……”
“说。”克莱维斯简短地命令他,声音仍很低沉。朱烈斯知道他的精神力量正不断集中,但不太确定他是不是试图要催眠阿普登,只见他把手伸在阿普登身前,“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唐……唐纳德……”
“在他把你保释出来、接回家以后?”
“啊……啊、啊,我是回到了……地狱……”
“你怎么会瘦成这样子?”现在的阿普登把朱烈斯衬托得多么健康……他看起来比朱烈斯要瘦削许多,“唐纳德刻意饿你?虐待你?”
“他、他是恶魔……”阿普登低声哭起来,拉起毯子,一直遮到颈下,“他……逼我吃饭,他说我、我是有名的美食鉴赏家……每、每天……强迫我……吃东西……”
“……那你怎么会瘦成这样子?”
“他逼着我吃,如果不吃……就……打我……直到我吃得吐出来……”
朱烈斯皱起眉,抚着自己的胃半转过身去。
这事太恶心了……克莱维斯也很难受,“还好你逃出……”
阿普登神情很呆滞,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冷静描述着,“他逼着我……吐在我母亲的遗像上……等我吐完了……再、再逼我继续吃那一盘又一盘……数不清的食物……烤的、炸的、清蒸的……每一盘菜肴都是手段高超的厨师精心料理,他……他说要我以后一辈子都无法正常进食,他……”
“看在陛下的份上……”朱烈斯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母亲不是他的母亲吗?”
“他还……逼我对他母亲的遗像下跪认错……”阿普登答非所问,又开始发抖,“我、我以前对他母亲的冷言冷语……这么多年……他每一句都记得……”
朱烈斯说不出话来,克莱维斯却冷静得简直反常,“……你从小就欺负他跟他母亲吗?”
“……我错了,我承认错了……父亲一直很疼他,”阿普登抽噎起来,“我只、只是偶而私下骂他两句……但是他一直不放过我。唐、唐纳德不断地打我的脸……无论我怎、怎么哀求……他都不肯放过我……”他的啜泣声渐渐响了起来,“我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唐纳德是恨我的……我……我承认我看不起我弟弟,我一直觉得他……老是去喜欢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画一些黑漆漆的画,”阿普登使劲抓着毯子的手一抖,竟将那条很厚实的羊毛毯撕裂,“我不喜欢唐纳德,对他冷言冷语,可、可是父亲一直很疼爱他,我从……从来就没有对唐纳德做过……虐待、殴打这么过、过份的事,我没有打过他……我……我也、也没有过弓虽。暴他……”
“什么?”
“唐纳德弓虽。暴我,”阿普登用那条毯子把头脸盖住,“我保释以来……他不断弓虽。暴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延后了。
昨天改三更,结果不小心把93章的时间设为晚上十点。_(:з」∠)_
六点没文的时候我也吓一跳23333
☆、第094章 芒刺在背的威胁
第094章◇芒刺在背的威胁
◇
朱烈斯并没有立即下令逮捕唐纳德。
“巴尔克的罪名很重,应该无法保释。但你还是先替我将命令传达出去,凯琳。禁止唐纳德设法保释巴尔克……如果巴尔克出于主观意愿拒绝见他,那就连羁押会面也全部取消,包括唐纳德所委任的律师。如果舆论有疑虑,你尽量想办法安抚……若真有必要,我会公布原因的。”
通讯仪另一边的凯琳答应了下来。朱烈斯又接着下令,“目前唐纳德仍有犯罪嫌疑……”他突然觉得难以启齿,“抱歉,我无法直言是什么样的罪行……算重伤害吧。总之,必须密切注意他的行动并随时准备正式逮捕他。”
‘请原谅我妄自猜测,朱烈斯大人。不过……’凯琳的语气带着一种强忍愤怒的克制,‘若依照六彩虹光之星目前的法律,男人对男人的性暴力罪行,也是可以由法庭起诉的。只要阿普登先生愿意出面指控唐纳德,我这边可以随时从圣恩市正式拘捕他。’
朱烈斯一呆,凯琳也未免成熟稳重得过了份。
“啊……那个……”
‘……在我见到阿普登先生的时候,虽然不方便直接对着男性受害者问出口……但仍能旁敲侧击问出一些端倪……只是,身为未婚女性,我无法针对案情作详细的调查,’凯琳解释得很清晰,但仍听得出她的情绪很愤怒,‘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若这已是事实,请您也让我出一份力。’
“就、就是……这么一回事。”朱烈斯面红耳赤,期期艾艾地对着通讯仪回答,“不过,阿普登不见得会愿意出面,必须尊重他个人的意愿。暂时就这样了,如果唐纳德有奇怪的举止,例如调动他所能支配的私人佣兵部队或他私人的部属,要立即通知我。”
话一说完,朱烈斯就像甩掉烫手山芋那样把通讯仪甩开。
与阿普登的那一场会面,朱烈斯先打了退堂鼓。他与唐纳德近身搏斗过,亲眼见识过他那种疯狂又恐怖的举止,根本无法再听下去,浑身战栗。还来不及登上扣在车门上的轻便车,朱烈斯就先吐在车厢里。伊默扶着他坐好,先把他送回去休息,这才又搭上轻便车去接留在那辆车上的克莱维斯。
克莱维斯回来后,神色也不怎么好看,“其实我很难相信……”
“太恐怖了。”
“……就是这样。”唐纳德的疯狂太恐怖了……克莱维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刻意用平稳的语调叙述着,“阿普登口中的唐纳德……他小时候,完全是一个单纯乖巧的孩子,很听话,对兄长的态度简直逆来顺受。”
“巴尔克罪名重大,两个儿子却都没有什么犯罪实证,事情都是他处理的。我相信巴尔克在利顿家有绝对的权威。克莱维斯,或许巴尔克对唐纳德的作风很不满意,但他仍相当疼爱这个相貌漂亮的小儿子。以前阿普登对唐纳德的态度……难道巴尔克完全都不知情?”
“阿普登或许对唐纳德不太好,但没有那么夸张。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朱烈斯,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唐纳德外表谦和纯真但心机沉重,不是那种长期受到虐待、畏畏缩缩的可怜虫……他在利顿家的处境不会太难堪。”
“如果阿普登只是对唐纳德与他母亲冷言冷语,有必要报复到这种程度吗?”
克莱维斯突然阴森森地望了朱烈斯一眼,“我觉得不夸张。”
朱烈斯也默默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小时候被欺负的孩子会一直耿耿于怀,这挺正常的。”
“……我没有欺负过你。”
克莱维斯冲着他笑,“跟阿普登一样,只是冷言冷语,没怎么动手欺负过。”
“哼!”
朱烈斯转身就走,克莱维斯赶上去,在就快搂住他的前一秒勉强收住动作,把朱烈斯一直推进了第三节车厢,推着他进了卧铺。
“做什么……”
“你刚刚吐了,胃很不舒服,应该休息。”
“没有那个必要……”
克莱维斯关上卧铺的门,伸手就搂住他,“生气了?”
朱烈斯挣开他的拥抱,一个回身转过来,严厉地瞪着克莱维斯,“你说,克莱维斯!你真的觉得我曾欺负过你吗?”
“……现在就在欺负我。”
“我……”
“好凶。”
他胀红了脸,“我平常说话就这样!”
“不要生气,朱烈斯。”克莱维斯笑起来,再度搂住朱烈斯,“不跟你开玩笑了……如果你不是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责任,你会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是吗?”朱烈斯有点心虚,“我对你其实不太好。”
克莱维斯认真地侧头想想,“即使你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责任,朱烈斯,你仍是世上……心里对我最好的人。”
他多加了两个字……朱烈斯谨慎地追问,“什、什么意思?”
“心里对我最好……表现出来倒是很凶。”
朱烈斯安静了下来,正在犹豫该对他笑还是该对他生气,心里仍有些乱,任由克莱维斯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默默地接过了克莱维斯拿给他的药锭跟水,乖乖服药。
“你曾真心讨厌过我吗?即使只有一秒。”
“……讨厌过吧,大概两、三个礼拜。”
“啊?”这么长的时间吗?
克莱维斯那张素来缺乏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