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萨说,无论他朝那股力量发射什么,不管是无实质的什么光线或者震荡波,都无法动摇那股力量的存在,但我觉得我能吸收掉那股力量,那并非无法毁去或化消的力量……但即使如此,‘我的人站在地表上,去吸收大气层高处的力量’这点还做不到。欧蜜莉雅应该也没办法。”
朱烈斯很诧异,“你是说……你能吸收掉那股力量?”
“并不为难,不会比你那天在山顶上做的更危险……但我没办法靠近那股力量。”
“……为什么?”
“那股力量能毁灭金属。除非你能造一条木制的飞船给我……我背上可没有什么翅膀。”
朱烈斯有些失望,但仍努力打起精神,“既然你无法远距离吸收那股力量,那么欧蜜莉雅应该也无法遥控那股力量。然而……欧蜜莉雅自己也正急着回双月之星,除非她是想自杀,否则,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因素能控制那股力量……”
克莱维斯沉默不语,勉强自己去思索朱烈斯提出来的那些逻辑问题。他皱眉沉吟,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看似已陷入了沉思……但他的恋人离开座位,老实不客气地坐到他腿上去,“你没精神。”
“唔?”
“你没精神,克莱维斯。”朱烈斯重复了一次。他虽瘦削,毕竟个头高大、身材修长,份量倒也不轻,克莱维斯却不介意,顺手搂住他,两人沉默地对望了一会。朱烈斯侧着头望着心事重重的暗之守护圣,“在想什么?”他两只手都绕到椅背后头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梳着他垂泻而下的长发,用淡淡的鼻音开口,“告诉我。”
克莱维斯轻轻吻了他,但没回答,“……我不太会说。”
“在内疚吗?”
“不要谈这个了,朱烈斯。”克莱维斯懒洋洋地开口,“吻我。”
如果吻确实能安慰克莱维斯,那么朱烈斯会很乐意一直吻他,吻到天黑、吻到没力气,吻到他们两人的嘴唇都肿起来为止。
可惜不能。
他轻轻离开克莱维斯的唇,“你以前常常批评我太霸道、太强势,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完全不考虑别人。”
克莱维斯很认真地望了他一会,“……你现在也是这样。”
“……去你的。”朱烈斯有些气馁,但仍打起精神说下去,“或许,真是这样也不一定……这也不见得是坏事。比方说我们俩的事……”朱烈斯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我朱烈斯已经决定了,要跟你克莱维斯在一起。我这样决定了,而且我一定要做到……你的意见也未必能左右我的决定。”
“朱烈斯,我……”
他打断克莱维斯欲言又止的犹豫,非常果断地再度声明,“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昨晚的指责并没有错……”
“我并没有在指责你。”朱烈斯放软了声音,听起来简直是在哀求,“都已经这样了……不管是你或我,都不能再弃对方于不顾……”
“或许你没有指责我的意思,朱烈斯,你只是指出了事实。”由于克莱维斯说的都是实话,他也毫无反对的余地,只是紧皱着眉,望着自己的情人黯然说下去,“每次我想着什么,你拒绝……然后我们‘谈谈’,谈到后来……你总是在对我让步。是我慢慢地在改变你,朱烈斯,我把你变成一个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朱烈斯。”
“我……也不讨厌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但你一直在害怕。”
“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朱烈斯低声恳求,但他没有否认。
他没否认,因为他确实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克莱维斯欲望的出口,害怕自己会失去身为男人的尊严。
克莱维斯叹了口气。
“继续逃避的话,不就回到原来的状况了?我的处境跟你的处境并不一样……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引诱我靠近你……然后……让我被你严峻地推开。”
朱烈斯按住额头,试图起身,但克莱维斯紧紧拉住了他,“不要跑……”
“昨天跟你说了那些话,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昨晚我不该推开你。”
“你究竟想把我推开多少次呢?朱烈斯?就算你真的不是有意的……那以后呢?”克莱维斯扳住朱烈斯的肩膀,很柔和但不容他逃避地追问着,“你说你想跟我在一起?”
“我刚刚说过好几次了。”
“一直?”
“嗯,一直。”
“想吻我吗?”
“废话。”
“还爱我吗?”
“当然。”
“也喜欢我……碰触得到的地方吗?”
“……碰触不到的也喜欢。”
“那你……害怕吗?”
“怕。”
克莱维斯笑起来,“不要怕,朱烈斯……你可以得到所以你想要的,而你的恐惧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用手去顺朱烈斯卷曲柔软的金发,轻轻捋在他耳后,把他白皙的耳垂露出来,缓缓用指尖抚着他耳垂上钉着的那颗米粒大小的淡金色宝石。
朱烈斯一直莫名紧张着,因为克莱维斯一直这样莫名地沉默着……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他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克莱维斯抿了抿嘴,笑起来。
“我放弃,朱烈斯。我从此放弃,不再执着于想得到你的奢望。”克莱维斯伸手抱紧坐在他腿上的人,“至于你……随你什么时候想要我,我都是你的。”
“……你在说什么?”
“只要你想,我就任你处置。你想怎么待我都可以……”
“不要胡说八道!克莱……”
“我是说真的。”克莱维斯犯了执拗劲儿,“朱烈斯,只要你说你要我……甚至,你连一句话都不必说出口,只要你心里有意愿……你想对我怎么样,你就能对我怎么样,除非你根本不需要……别想骗我,朱烈斯,你想要我。”
“我再想也不会对你这么做的!”朱烈斯挣脱他的怀抱起身,连退两步,提高了声音严厉地斥责他,“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克莱维斯,这世上……这整个宇宙都没有人能对你做那样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行!就算是我也不行!”他一对绀碧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怒火,“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碰你!”
克莱维斯也站起来,“我……”
朱烈斯走到桌边,从桌上的文件里找出一张纸,一掌拍在那张可怜兮兮的桌上。克莱维斯侧头望过去,只见那张被朱烈斯拍在桌上的命令书上写着一行字。
那行属于朱烈斯的华丽笔迹清清楚楚地写着,‘无时间地域限制,全面拘捕攻击并试图对守护圣不利的危险份子唐纳德.利顿,如有拒捕,一律就地格杀。’底下是他的签名。
素来稳重的朱烈斯竟会下达如此激烈的命令……
“收文者是谁?”
“玄。”
“你让夜枭部队做这种事情,简直是……”
“是暗杀。”朱烈斯坦率承认,“我自己知道。唐纳德心知我不会放过他,不拒捕的机率根本是零。我下这道命令完全是试图谋杀他。”他进一步承认,“唐纳德逼死阿普登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我不能容许他继续存活的真正理由是……他觊觎你。”
“他没有任何机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的,朱烈斯。你下这种命令,你自己心里……”
“即使我放过他,他仍继续觊觎你。他在圣恩市被释放的当天就敢堂而皇之地窥伺你的举止。”
克莱维斯沉默了一会,“这道命令该由我来下。”
“……怎么?”
“这种罪恶感该由我来背负……”
朱烈斯发起脾气来,“要我把罪恶感转嫁到你身上吗?”
“反正我又不会内疚。”克莱维斯很轻蔑地一笑,“确实,针对唐纳德颁下这种暗杀命令是有些过份,但他也确实逼死了阿普登……那可是他的亲哥哥。唐纳德死有余辜。”
“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但他确实很该死。他该死,就应该弄死他,有什么好犹豫的……这种旁枝末节,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下手狠一些,总比遇上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好。”克莱维斯心里又嘀咕了一句,尤其是那位自从离开圣地就衰字临头的守护圣……
他突然全身一寒,某种不祥的感觉又浮现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了点小烧就不想起床更新(喂)
今天会有两更(一个补昨天的),
这一个是今天的第一更,稍晚晚上八点还有一更,要记得看!
☆、第119章 香草与金朵铃兰
第119章◇香草与金朵铃兰
◇
“你、你……搞什么?”克莱维斯勉强压抑着怒气,“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见鬼的味道?你用了什么鬼东西洗澡?”
“……怎么?”朱烈斯虽然失望,却也松了口气,神态舒散许多,脸上带着错愕的笑,“卢米埃说这种淡香草精能让人恢复疲劳,我从运输舰回来后就泡过澡了……”
被拉松的长袍挎在朱烈斯手臂上,白皙的肩膀看起来极诱人……克莱维斯懊恼地抱怨,“你身上都是卢米埃的味道,叫我怎么碰你?”
“他怎么了?”
克莱维斯难得满脸通红,“别想错了。我只是不希望以后跟卢米埃讲上两句话,就满脑子都是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吃醋了?”
“……我才没那么无聊。”朱烈斯拉好自己的前襟,伸手掠发,若无其事地回答,心里却也难免纠结着小心思。克莱维斯怎么对卢米埃身上的味道这么熟稔?平常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有必要挨得那么近吗?近得就连身上淡淡的味道都成为对方心里深刻的印记?他勉强保持语气平淡,“反正你们从很久以前就很要好了。”
“还说不是吃醋?”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要好不要好的……克莱维斯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要这么说的话,我跟你在更久之前就更要好……”
朱烈斯一挑眉,摔开了克莱维斯的手,“不要拿我跟卢米埃相提并论。”
“……我说错话了。”克莱维斯怔了怔,随即柔声解释,“你是我的恋人,卢米埃是亲人,这是不一样的。”说着缓缓起身。
亲人?朱烈斯错愕地望着克莱维斯的背影,没有开口。原以为他会将卢米埃定义成朋友……
一直以来,朱烈斯都以为克莱维斯唯一的亲人只有自己,因为他也是。
他每天都得顶着首席守护圣的光环辛苦地活着,他没有家庭、没有父母,没有一切可供他依赖的支柱。有着父母的那个朱烈斯,只有克莱维斯见过……只有克莱维斯见过年幼的他在梦里哭着对父亲道歉、责怪自己不够努力,没能够成为守护圣的表率。那个时候的朱烈斯单纯是朱烈斯自己,是身为博纳雪尔家长子的朱烈斯,露出私人的面貌,绝非守护圣。那是他私人感情最见不得人的泄漏……而克莱维斯始终注视着……体谅他、理解他、不责怪他,而且为他保密。他的那一面,只属于克莱维斯一个人。
他才是克莱维斯的亲人。不是吗?克莱维斯从水晶球目睹母亲死亡景象的时候,是谁有资格接过克莱维斯的所有悲伤?是他,不是卢米埃。
朱烈斯有生以来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是守护圣。
他突然渴望能跟克莱维斯一起抛去这个身份、这个枷锁;他突然想确定克莱维斯待在他身边绝非出于责任或依赖;一直以来,他们并肩面对这宇宙的一切,绝非因为光与暗的守护圣注定了是陛下的双翼,是因为他们需要彼此。对,克莱维斯刚刚亲口说过,他跟其他守护圣不同……
“朱烈斯?”克莱维斯已从浴室出来,手里拎着那瓶惹祸的淡香草精,“我拿去还给他。”
朱烈斯讶异于自己强烈的独占欲,勉强开口回答,“……好。”
他不要自己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不要克莱维斯抱着他的时候,心里想起别人……
◇
卢米埃的房门没关紧,克莱维斯举手敲了敲门框,外侧小厅里的两位守护圣同时应了声。奥斯卡率先招呼,“克莱维斯大人。”
“克莱维斯大人,”卢米埃已瞥见克莱维斯手上拎着的那瓶淡香草精,碍着奥斯卡在场,他起身走过去,“这个,是那位……不习惯吗?”他并没刻意压低声音,他们之间的交谈本来就一直是这种近乎耳语的音量。
倒是克莱维斯自己害臊了,“……是我闻不习惯。”
卢米埃立时胀红了脸,望着地上不敢抬头,“是我多事了。”
“不,很感谢你对他的关心。不过……”克莱维斯扭扭捏捏地开口,“太贴身的事务,你就不要插手了。”他可不希望哪天会在朱烈斯的金发里闻到海洋的气息……他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遐想抛去,顺手将那个瓶子交给卢米埃,“谢谢。”
卢米埃笑眯眯地摇头,望了奥斯卡一眼,嗓子大了些,“奥斯卡来找我商量事情,这件事如果能得到您的指导,那就太好了。”
“什么事?”
“按照圣地的时间算起来,”奥斯卡做了个手势,“我们已经六天没有送过萨克利亚了。您两位大人更久,差不多九天了。陛下已经送来新的指示……不过六彩虹光之星位置太遥远,透过星系间隙传递到别的星系没有问题,母星系的话,这位置不太好。朱烈斯大人希望能在高一点的地方,所以等我们搭船升空之后,要在半空中执行萨克利亚的给予任务。”
克莱维斯搞不清楚状况,“这种事情为什么需要商量?”
“朱烈斯大人没先告知您吗?这次时间间隔得太长,陛下希望的量相当大,会很吃力。所以希望让性质相对的两种萨克利亚同时释放,我跟卢米埃会是一组……据说这样可以轻松一点。”
“朱烈斯没跟我说……有必要事先说吗?”
“没有必要事先说吗?但……我跟奥斯卡没有试过这种方式……”
“不用担心。性质相对的萨克利亚,只要方向别完全相反就没问题了。一人出一半力量控制方向的话,非常省力。以你跟奥斯卡的能力来说,不成问题。”
奥斯卡与卢米埃异口同声地喊起来,“原来早就试过了?”
“我跟朱烈斯接任的年纪都很小,六、七岁的孩子没什么体力,萨克利亚也不稳定。是紫苑大人教他这么做的,并不困难。”
“……但您以前很少跟朱烈斯大人一起上九角星盘。”
“跟那个人共事必然吵架……吵起架来还要施放萨克利亚那太费力了。相比之下,我一个人去丢还比较轻松一点。”
奥斯卡忍不住笑,“那以后您就别再跟朱烈斯大人争吵了吧?”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克莱维斯大人。”
“……尽量吧。”
◇
“……先商量很正常吧?”正歪着脑袋擦头发的朱烈斯把头摆正,瞄了克莱维斯一眼,又歪过去继续擦着,“他们两人的配合称不上合拍。”
“是吗?”克莱维斯随口漫应,根本没放在心上。
“奥斯卡这么强势的个性,到他接任守护圣的那个年纪,脑袋里的很多观念早已成型了,很难再被影响。”朱烈斯才说到这里,克莱维斯就走过来,接过毛巾替他把头发擦干,“卢米埃刚到圣地的时候,奥斯卡跟我提过,他很看不惯卢米埃那种……不求胜负的心态。”
话题明明是克莱维斯先提起的,但他这时完全没有心思接话。
“克莱维斯?”
克莱维斯把脸靠在他肩窝里,汲取着他身上的香气,“……又跑去洗澡了?一天洗三次,你不怕洗脱了皮?”
“胡扯,你才会洗脱皮。”
“为了我?”克莱维斯放下毛巾,轻轻揭开他原本也只是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