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动子岭方面急需增援,实事求是的说。我手里没有多少可用的兵力了,有人建议我使用你们去打通北栅县城和动子岭的交通,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太相信你们能做到这。
现在武器都发给你们了,半小时后发起攻击,你们将被编成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夏国良担任你们地队长。
出城后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个是向前冲锋,然后战死。一个是向鬼子的方向跑去,继续向鬼子投降,然后继续为鬼子卖命。我不阻拦你们!“
第二支队这些人脸上有的显得麻木,有的显得不满,陆昱彰冷笑了下:
“夏国良!”
“到!”夏国良大声应着走了上来。
“委任你为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支队长,半小时后率全支队发起攻击,尽力恢复北栅县城和动子岭之间的联系!”
“是!”夏国良摸了下身上的盒子炮,看了那些多少有些畏惧的部下:
“我知道你们怕死,可怕死也得打,与其像原来那样窝窝囊囊的活上一辈子,死了还得被别人指着祖坟骂。还不如今天来个轰轰烈烈。大家都知道黎叔,黎叔死了后那还是英雄,咱北栅县世世代代都忘不了黎叔!
从现在开始,你们二百八十一个人都是黎叔,都是敢和鬼子玩命的黎叔!活下来地,官长会向上峰为你们请功,死了的,都按照国民革命军烈士待遇对待,你们的名字总有一天会被敲锣打鼓地送回北栅县城!“
第二支队的人精神稍稍有些振作。夏国良忽然大声说道:
“游德贵!”
游德贵根本没有想到夏国良会点到自己的名字,怔了下,赶紧从队伍里跑了出来:
“到!”
“任命你为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副支队长,少校!”夏国良冷冷地说道。
游德贵傻在了那里。
副支队长?少校?自己从现在开始就是国军军官了吗?
实在的,从穿上警察这身皮开始,他就准备着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就算了,什么国军、什么东洋人,反正只要自己能有一口饭吃管它什么人来了呢。
可有的时候心里也觉得憋屈,做了那么长时候警察了。好容易混到了一个小小的中队长。可还真没有人看得起自己。
中国人那自己是为虎作伥的汉奸,在日本人那里。自己就是一条随时可以踹上一脚的狗。
从来就没有人看得起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夏国良居然任命自己为少校,自己就是正经地国军军官了,扬眉吐气了,光宗耀祖了!
他兴奋得那颗酒糟鼻子都愈发的红了,撕开了胸前的衣襟,兴奋的吼道:
“弟兄们,听到了吗?都听到了吗?咱从今天起那就是国军的了!***,东洋人把咱们当狗,北栅县的老百姓也把咱们当狗,今天咱不当这狗了!咱是正规军了!
咱的老婆孩子可没少跟着咱们操心,挨骂,就连自己的儿子女儿也没有人瞧得起地,咱这都把祖宗的脸面丢光了啊!现在咱好歹也风光一把,不为别地。就***为了老婆孩子将来日子能好过点!
弟兄们,不当狗了,咱好歹一辈子当那么一次英雄吧!“
不当狗了,这一辈子再也不当狗了!咱这一辈子也当次英雄!
讥讽的神色从陆昱彰的面上褪去,他看到第二支队的所有人都在那默默地整理着枪支弹药,这些人有的时候真地非常奇怪。
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出卖自己地一切。但有地时候一句赞扬的话却能让他们从“狗”变成人。
所谓地“第二支队”根本没有得到上峰的批准,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没有番号,更加不用说不会得到任何人承认的“少校”了。
但游德贵和第二支队的队员,在这一刻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正规的国军部队。
“上酒!”随着陆昱彰地命令,一碗碗的酒被端了过来,陆昱彰举起酒碗,大声说道:“弟兄们,喝完这碗酒,上路吧!死了的。早晚有人帮你们收尸地!国民革命军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一切,都拜托了!”
弟兄们默默地喝完了酒。默默的把空碗放到了地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继续拿着这些碗再喝上一碗。
“全体都有,听我口令,出发!”
这支没有番号的“第二支队”,排成了整齐的几列队伍,在夏国良和意气风发的游德贵的带领下离开了北栅县城……
游德贵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北栅县城的城门被打开了,一支穿着警察、救火队服装。撕去了标记地伪军军服的奇怪队伍,就这么勇猛的冲了出去,发出了连番的吼声和叫声……
在鬼子的机枪扫射下,前面一排兄弟倒了下去。
战火好像刺激到了弟兄们,原来还有的胆怯和畏战的心理奇迹般的消失了。
不做狗,要做人!
“趴下,趴下!”游德贵大声指挥着,兄弟们全部卧倒在了地上匍匐前进。
一颗颗子弹不断打在他们面前,激起的尘土和碎石块打在脸上身上生疼生疼地。
慢慢的接近了一些。游德贵奋力扔出了一枚手榴弹,爆炸声中他见到两个鬼子倒了下去,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觉得兴奋起来。
自从鬼子进入北栅县城以来,他当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对鬼子开枪。
又接近了一些,夏国良忽然大吼一声:
“冲啊,弟兄们,冲啊!”
他第一个站了起来,手里的两枝盒子炮轮番发出吼声。
游德贵也勇敢地站了起来,接着全部的弟兄都奋不顾身的站了起来。
好多兄弟才一起身就被子弹扫倒。但更多的兄弟却勇敢的向前冲了过去。
他们冲进了鬼子的战壕。他们和鬼子搏杀着!
鬼子地拼刺技术太强悍了,游德贵身上一连挨了几刺刀。虽然都不致命,可疼得能让人流眼泪,最让人沮丧地,是自己居然连鬼子的油皮有没有擦破。
“王八羔子!”游德贵暴怒地叫了起来。
自己是国军地少校!少校!这样,实在太给国军丢脸了!
他狂吼了一声,纵身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一个鬼子滚倒在了地上,两人在地上不断翻滚着,搏斗着,谁也不肯松手。
游德贵终究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渐渐的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快用光了。
他被鬼子压倒在了下面,然后他看到鬼子举起了刺刀,向自己狠狠扎了下来,在这瞬间,游德贵的手忽然摸到了鬼子腰间的手榴弹,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拉响了导火索。看着手榴弹冒出了滋滋的青烟,游德贵忽然觉得很奇怪,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勇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保证,自己一定不会那么勇敢的。
手榴弹爆炸了,游德贵和那名鬼子同归于尽。
手榴弹炸响的那一刻之后,游德贵不再是狗了,他已经是一个人,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顶天立地的中国军人,不管他之前曾经做过一些什么……
第二部燃烧的大地——第三部刺刀1937 第三百八十章 强明和骨气
当增援部队上来的时候,几乎全部第二支队的兄弟们都战死了。
这是一条他们用生命开辟出来的道路,每一个兄弟都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两百八十一个兄弟,阵亡了两百七十九人,重伤两人。
他们没有什么可以觉得遗憾的地方了,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救赎,洗刷了原本永远也洗刷不去的耻辱。
在他们倒下的那一刻,他们都成为了真正的英雄……
夏国良靠在一颗被炸得只剩下半截的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枝盒子炮就放在他的手边,鲜血正从他的腹部、腿部、胸膛中不断流出……
“怎么样,团座,他们,他们都还成吧?”
看到团座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夏国良裂开嘴笑了。
自己没有给黎叔他老人家丢脸,自己带着一支毫无战斗力的部队硬生生的打开了一条血路,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自己也可以挺着胸去见黎叔他老人家了。
“把你葬在黎叔的坟前吗?”陆昱彰默默地问道,他能看得出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青年已经救不活了。
夏国良灿烂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自己最后一个心愿了。能陪在黎叔身边。什么都该知足了……
半小时后。夏国良和那两名重伤地兄弟先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至此。第二支队。这支由伪警察、救火队员、伪军等形形色色人等组成地突击队。连同夏国良在内地二百八十二人全部阵亡。无一幸存。
但北栅县城至动子岭地交通线却被暂时打通了。屈涛带着地一个连迅速向动子岭方向增援过去。
而这个时候地动子岭也已经到了最危险地关头。
二营一连已经只剩下八个兄弟了。
应浚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大声吆喝着弟兄们赶紧收拢武器,全部进入阵地,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下一次攻击。
山头上下到处都是尸体,有自己兄弟的。更多的是鬼子地。
在这坚守几天了?应浚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反正唯一记得的就是日军飞机大炮无休止的轰炸,一层层鬼子士兵无休止的进攻。
他抹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有水吗?”
兄弟们默默摇了摇头,应浚这才想起来,别说水了,从昨天开始兄弟们连尿都没有了。
吃的、喝地。早在几天前就光了,就连弹药都不多了,要不是连续组织兄弟们冒死从鬼子的尸体上收集到了弹药,只怕早就开始白刃格斗了。
石头都被收集了起来,以待最后时刻的到来,看了一眼身边被炸坏的电台,应浚无奈的笑了。北栅县城肯定不知道自己这的困难情况,县城那也是终日炮声不断。
他觉得有些奇怪,团和师离自己这不远啊。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动静没有?按照师的一贯作风,现在无论如何也能派部分部队突进来了?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也许师部有自己的打算吧。
天空中出现了两架飞机的影子。轰炸又开始了。
山头上爆炸声连连,但应浚早就已经麻木了,他掏出了日记本,在爆炸声中不紧不慢地写着:
“又是新地一天来到了,师的连长许涣受了点伤,不过没有什么大事,还能战斗,最让他感到心烦的是自己地连只剩下几个兄弟了,也许已经坚持不到今天战斗的结束了。
山北县城那的战斗依旧非常激烈。日军正在猛力攻城,许涣知道也许不会有增援了,自己和兄弟们早晚得死在这里,许涣有些遗憾,因为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学业。
他想到了自己在燕京大学时,那个天天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辫子姑娘,她好像是抱定人吧?许涣一直都没有勇气问那个姑娘,可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喜欢这个大辫子姑娘的……“
这是应浚写的小说。里面的“许涣”就是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挺没有用的,进入燕京大学地第一天起,他就发现了那个大辫子姑娘,而且一下就喜欢上了,可为什么就是不敢向她表白呢?
现在没有机会了,也许那个姑娘已经嫁人了,就算还是单身,可自己也许很快就要死了。
轰炸停止了,应浚迅速收好了日记本。冲到了机枪前面。用嘶哑的嗓子吼道: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阵地上枪声四起。爆炸声不绝于耳,一声声震动着人的心肺,疲劳、饥渴在这一刻神奇的消失了,现在在兄弟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守住这里,在撤退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一定要守住这里!
其实他们自己在战斗空隙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可笑,就算下达了撤退命令,以他们目前的状况,他们能撤退到什么地方?
枪声忽然停了下来,日军的进攻再一次被打退了。
阵地上变得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可怕。
还剩下六个人,又有两个兄弟阵亡在了这里,应浚上前探了探他们地鼻息,一点生的迹象都没有,应浚叹息了一声,拿出了他们身上的弹药。
还有两个机枪弹匣,几十发步枪子弹,十来个手榴弹,无论如何不够下一次战斗使用了。
万幸的是这山头上有的是石头,光靠这些也足够那些鬼子们喝一壶的。
“长官,说个故事呗。”一个腿上受了重伤的士兵勉强爬到了他的身边。
应浚原来学的是历史,一肚子地故事,一连地兄弟们在没有战斗的时候,最喜欢听地就是应浚说的一个个故事。
“成,说个发生在汉朝时候地故事。”应浚拿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说的是在汉朝的时候,咱们朝廷和匈奴人打仗,有个叫陈汤的了不起的大英雄,在朝廷还没有允许地情况下。亲自带着部队出击,一口气和匈奴人打了好几仗,场场都胜。
最后他带着军队打到了郅支单于的都城下,攻破了郅支单于的城池,砍下了郅支单于的脑袋,还杀了单于阏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多级。生俘一百四十五人,投降的匈奴人足足有一千多人。
后来,他在给朝廷的上表中说道: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一仗杀得匈奴人听到陈汤的名字就害怕,这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壮语也就永远地流传了下来……“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几名士兵喃喃地念叨着,那名腿上带伤的士兵羡慕地说道:
“要是咱们都能活在汉朝多好,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气势,可长官。为什么到了现在,咱们地国家就弱了,连东洋人也敢来欺负咱们了?”
应浚沉默在了那,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士兵的问题,过了一会才说道:
“是的,咱们地国家现在是弱了,东洋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可有一样东西只要咱们不丢,咱们的国家迟早有重新强大起来的一天。这东西叫骨气。你们知道咱们中国所有朝代中哪个朝代最有骨气吗?”
“当然是大汉朝了!”士兵连想也没想就大声说道。
“不是,不是汉朝,而是咱们的大明朝!”应浚微笑着摇了摇头:
“大明真的是咱们国家历史上最有骨气的王朝。和号称最强大的汉唐比,明朝也毫无愧色!
长期为明朝边患的是蒙古,而汉则是匈奴。
有人总是津津乐道明英宗在土木堡被俘,可是汉高祖当年也被匈奴兵围在白登山七天七夜!最后的解决方案是,汉朝去给单于老婆送礼,请她吹枕边风,放了汉高祖一条生路;而明朝地官员们。则断然拒绝蒙古索求财物换英宗的要求,另立新君打败了蒙古。
汉武帝派兵北伐匈奴,而明成祖则是亲征蒙古。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并不适用于整个汉朝,在明朝也有过类似的辉煌。
与唐朝比的话。唐初国力强盛,四海咸服。可盛唐以后呢?安史叛兵和黄巢匪兵以及吐蕃蛮兵都曾攻入长安。
在安史之乱和黄巢起义中,唐玄宗和唐僖宗弃都南逃蜀中。明朝则从未有过这种例子。
在李自成兵进入北京前,崇祯皇帝拒绝迁都,最终也以自己的行动实现了君王死社稷亡的志向。
也是在安史之乱和黄巢起义中。唐朝向回鹘借兵。结果回鹘兵在长安附近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而明朝在靖难之役等内乱中。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借过兵?
汉唐长期实行“和亲政策,而明朝则从没有拿宗室女子嫁蒙古、满洲去换和平!
明朝无论是遇到多大压力,既没有屈膝投降,也没有割地赔款。
在明末那种内忧外患中,明朝依然兵分两路对付满清和造反的李自成,对关外的土地依然没有放弃全辽可复的计划。
从英宗到崇祯地几次北京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