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钱。
“给我两把。”展飞说。
“一把就行了,没有几步。”吴欣自幼被老妈教育的勤俭节约。
展飞笑笑,仍然掏了100块钱递过去,拿了两把伞,说:“这伞不够遮两个人的。”
“挤挤嘛!”吴欣还是没眼色。
“我不想淋湿自己的肩膀,更不想淋湿你的心。”展飞说。
这话让吴欣怔了好一会儿。
星期一上班,吴欣龙精虎猛,歇了半个月,又天天吃好的,没个不猛。热火朝天的把积压的工作飞快处理,直忙到下午三点,才算喘第一口气。Linda端了一杯咖啡,甜美的走进来。
“欣姐,听说你新男朋友又帅又多金,什么时候给我们见见?”Linda带着全公司的好奇心,跑来套吴欣的口供。
“哪有,别听他们胡说。”吴欣一边看文件,一边漫不经心的敷衍她。
“什么胡说?光我去看你的时候,就看到多少花摆在你病房里啊!”Linda不依不饶。
这个时候转移话题才是明智之举,好在吴欣对自己的助理有深入了解,立刻道:“怎么朵朵坐老沈门口了?Carry呢?”
果然这一问激发了Linda的八卦精神,连忙凑过来说:“你那晚上喝断片儿了吧?不记得Carry给了老沈一个大嘴巴么?回来没几天老沈就说什么助理轮岗有利于发展全面业务素质,把她给下放了,不仅去外面陌生拜访上门拉保单,还分给她最穷的一个区,这都小半个月了,就谈成一单,才几百块钱。”
“老沈也太明显了吧?”吴欣不忿。
“咳,业务部老沈还不就是土皇上了!”Linda撇着嘴,又转而说,“其实Carry家应该挺有钱的,看她穿戴就知道,而且别看她平时嘴巴甜,小姐脾气上来谁都不惧,要不敢撅老沈?!真是不明白,她现在干吗还跟这扛着啊?见天儿给穿小鞋,死累的又不赚钱。”
“这个Carry啊,还真挺有意思的。”吴欣简直有点欣赏这女孩儿了,“老沈就该挨几回撅!”
俩人屋里正聊着呢,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且越吵越大声,业务员们都围了过去。吴欣奇怪,也跟Linda走过去看。只见一个衣服很脏很破的男人冲着Carry大吵,说什么“骗子,为什么不赔”之类的话,就知道是客户投诉了。
老沈出去了,附近几个部门的经理也都没在,就一帮新业务员围着看热闹,七嘴八舌的越说越僵。吴欣只好自己走上去,客气的问:“先生,我是市场支援部的经理,有什么能帮您的?”
那男的抬头一看吴欣,就比这一地的小孩儿们有范儿,立刻见到救星了似的说:“我老婆上了你们的保险,现在她死了,你们赶紧陪钱给我!”
“请问是上的什么险种呢?”吴欣问。
“我不知道,就是她,就是她劝我老婆买保险的!然后我老婆就死了,她害死云芬,都是她啊!!”说着死命的拽着Carry哭。
吴欣瞥见他抓着Carry的手,每根手指都残缺不全,让人生畏,且这话没头没脑,怎么上了什么保险都不知道就要理赔,他老婆死了又关Carry什么事?连忙征询的看着Carry。
Carry其实也怕,但她心里较着劲儿呢,越是觉得老沈整她,大家要看她怎么出丑,就越是不能露怯。因此声音比往常都大:“要申请理赔,找理赔专员去,在业务部闹什么?!”
那男的不依不饶,哭着说:“云芬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你,是你害死云芬啊,你骗了她,害死她了,如今又说不赔钱!”
Carry用力甩那男人抓她衣服的手,声音喊得都有点劈,“寿险要自然死亡才赔,你老婆自杀关我什么事?!你们这是想要骗保,你知不知道?!”
吴欣听到这一句心中一惊——自杀?
“都是你劝她买的!!你跟她说会赔20万,我家孩子得了肺结核没钱看病,我又是个废人,她是走投无路了啊!你跟她说她死了你们就赔20万,是你逼死她的!!!”男人哭的满脸通红,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他的手虽然不健全,可是明显感觉到他抓Carry的力道已经开始发狠了。
吴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赶紧往外拉Carry,想把他们分开,停止这场争执。
可突然,男人从自己腰上扯出一大串用绳子绑的铁罐来,一下把Carry和上来拉她的吴欣缠在里面,掏出打火机就点燃了引焾,所有围观的公司职员,全吓的尖叫着四处逃窜。
男人一手死拽着绳头,另一只手把打火机一扔,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刀,睨视着四周,谨防有人上前,咬牙切齿的说:“好,你们骗我!那就大家一起死!!给云芬填命!!”
引焾上的火头滋啦啦的响,吴欣闻到呛鼻的硫磺味儿,不是这就要挂了吧,她绝望的想着。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猛地扑出来,将男人撞到在地,又一跃而起,冲到吴欣和Carry跟前,奋力的解她们身上缠满的火药罐。
吴欣这才看清,冲过来的人竟然是羽亮!
火已经烧进了第一个罐子,引焾已经没入其中,火和硫磺的劈啪声在闷罐子里转瞬就要炸开,吴欣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喊:“亮亮,走开——”,而几乎是同时,羽亮扯下了绳索,一把将它丢进了老沈的办公室。
只听轰的一声,炸飞漫天的纸屑!
吴欣惊魂未定,呆若木鸡,又被羽亮一把抱住向前扑到,吴欣在失去重心,向后跌倒的时候,几乎慢镜头一样看到男人砍过来的匕首从羽亮的肩头滑下,那本来是她站立的位置……
保险公司不是天天都能看到武打片的,所以羽亮勇斗炸弹客的新闻也想爆炸一样迅速传开,说他怎么在千钧一发之际拆了高科技的炸弹,说他怎么救下人质,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身手了得的制服了悍匪。
吴欣就不明白了,自己不过尾骨骨裂,就能住半个月院,羽亮那么深的刀口,随便缝了几针,包上就让回家啦?
倒是羽亮,无所谓的样子,说不过是皮外伤,还是回家养着的好。结果一眼没照顾到,羽亮给家里换纯净水,伤口就又扯开了,顺着衬衫往外渗血。气的吴欣恨不能把羽亮绑起来,让他不要动。
吴欣小心的拿着酒精棉球,帮羽亮擦拭背上的血迹。其实羽亮身上很多疤痕,都是小的时候打架打的,吴欣为这个没少骂他,气急了也打,可就是屡教不改。问他为什么打架,他就一贯的沉默不语。
“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小时候都因为什么打架啊?”吴欣突然想起这茬儿来,这也算是她多年的不解之谜。
“你真想知道?”羽亮说。
“你都这么大了,也不怕我打你骂你了,还不能跟我说实话?”吴欣加大诱导力度。
“呵呵——”羽亮笑说,“好吧,告诉你也行,不过你不许难过……”
“都八百年前的黄历了,我还难过什么?”吴欣嘴硬。
“呵——其实啊,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从小被人抛弃,都很孤单的,很少有人会去看他们,很少有人真心爱他们。可那里只有一个孩子不同——就是我。”羽亮的笑容里凝结着幸福的回忆,“因为我有个姐姐,她总是来看我,买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我,真心的爱我,说有一天一定会带我回家。”
吴欣拿棉球的手在空中慢慢停住了。
“很多小朋友嫉妒我,就找机会打我,可你知道么?我反而很高兴,高兴跟他们打架,高兴被他们打伤,因为这样,姐姐就会更常来,她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觉得很幸福。”
一阵沉默……
羽亮想回头看看吴欣,吴欣却用手推着他的背,不让他转身,她不想让他看到眼里的泪。
“你答应过我不难过的……”羽亮轻声说。
“我哪有?!”吴欣企图遮掩,但发酸的鼻音却泄漏着信息。
羽亮握住吴欣停在他背上的手,温柔的说:“别哭啊,这可是我最幸福的童年回忆——是我的秘密……”
吴欣有点慌张的抽出手来揉眼睛,看到羽亮的肩头还有一块很深的圆形疤痕。“这是什么?”吴欣问。
“什么?”羽亮转过身。
吴欣恍惚看到羽亮前胸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块疤痕,“这个——”吴欣企图用手指出来。
羽亮却拉起衬衫挡住了身体。
“那是什么疤啊?看起来好深啊?怎么弄的?”吴欣连忙问。
“还看不够,占我便宜啊!”羽亮忽然不正经起来,“很多女的都想看我,看你先来的,给你个优惠,当我女朋友,就给你看!”
“哼!稀罕你!”吴欣不甩他,收拾好东西,就回自己屋了。
羽亮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就像小时候每次吴欣离开时那样。
但现在他知道,吴欣就在睡在隔壁,离他不远的地方,这让他感到既安心又幸福……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八、跟往事干杯
来闹事的男人叫姜大成,是烟花厂的员工,五年前因为事故,把两只手炸的残缺不全,本来算是工伤,可三年前烟花厂又倒闭了,彻底没了收入来源。他妻子先天肌肉萎缩,是个瘫子,一辈子没站起来过,靠给人家改裤边过活,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如今14,刚刚又得了肺结核。
可以说天底下倒霉的事儿都让他家摊上了。偏赶上这时候,被老沈下放的Carry就敲开了他家的门。那个叫云芬的绝望女人,在Carry帮她上了保险后的第二天,就上吊自杀了。
赔是肯定不能赔的,但永X保险的全体员工自发组织了捐款,吴欣和羽亮都各捐了一个月的工资,最后一共凑出来七八万,姜大成虽然拘留三个月,但好歹有了这笔钱,他儿子可以看病了,只有那可怜的母亲再也醒不过来……
事发后的第三天,毕允成突然给吴欣打了个电话,说在报纸上看到她公司出了事,很担心她,问问她好不好,又约她周末出来吃顿便饭。
吴欣很想找理由推脱,但不知怎么,眼前的毕允成,并不像吴欣脑海里想像的那个移情别恋的陈世美,反而时时透着沧桑,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周六的一早,吴欣匆匆的打扮好,赶到毕允成约的雕刻时光——这是他们大学里最爱去的咖啡馆,却意外的发现毕允成身边还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
“小欣。”毕允成叫道。
“嗯?”吴欣和那小女孩一同应声,让吴欣错愕非常。
毕允成明显也有点尴尬,对小女孩儿说:“这是吴阿姨,”又对吴欣说,“这是我女儿毕晓欣。”
吴欣后脑一阵凉风,不是吧,给女儿起前女友的名字,你老婆不跟你离婚还留着你?!
毕允成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她妈妈突然出差,所以早上刚把她送到我这里来。”
小女孩儿倒很乖,甜甜的说:“吴阿姨~”
说老实话,吴欣觉得自己还没嫁出去,前男友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事儿挺凄凉的。
两个人在略显生疏的条件下,断断续续的回忆了从大学起交往的点点滴滴。当然,美好的记忆比比皆是,但最后,终于还是说到了分手。
“我那时候太不成熟了哈?老是耍小孩子脾气。”吴欣主动自我剖析。
“不——不,那时你又善良又可爱。”毕允成赶紧更正说。
“那……”吴欣简直没话讲了,我这么好,你还把我甩了??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她几年前一直都想揪毕允成出来问的话:“为什么呢?”
毕允成愣了一下,低头搓着手,小女孩儿在一旁逗着店里的猫。
“吴欣,你记得我跟你求婚时,你说了什么么?”毕允成似乎鼓了好半天勇气才开口。
“啊?”这个记忆吴欣比较模糊,“同意的话吧,我记得我肯定是同意了的。”
“呵——”毕允成苦涩的笑,“你说,太好了,我终于可以领养羽亮了!”
吴欣现如今觉得这个回答的确欠考虑,看来当时自己委实有点得意忘形。
“我其实单独去孤儿院看过羽亮,”毕允成说,“我问羽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生活,我们以后会好好照顾他。可他回答我说,不要。他会很快长大,他会照顾你一辈子,跟你生活在一起,因为他爱你。”
吴欣吃惊的睁圆了眼睛,匪夷所思的听着这段话。
“我知道这只是孩子话,我承认我当时太不成熟,可看着你一边筹备婚礼,一边兴奋的申请领养手续,我总觉得你爱羽亮胜过爱我,而我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生活。”
这些话让吴欣的脑子一团混乱,直到傍晚和展飞约会的时候,还在魂游天国。
“怎么了?”展飞问。
“哦?”吴欣才回过神,“我——今天见到了以前的男朋友。”吴欣不知道怎么会跟展飞说这样的话,按理说最不该倾诉这个话题的就是展飞,可是他偏偏有这样的魔力,让你觉得舒适又想要依赖。
“有什么感触?”果然,展飞只是平静的问。
“很奇怪,”吴欣努力的整理着词汇,她在表达感情上一向短路,“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像想像中的那么爱他,以前的心动和痛苦都像是错觉似的……”
展飞静静的听着。
“你说,如果我当初顺利的嫁给他,会有一天突然发现我原来是不爱他的么?还是我会以为自己很爱他,一直这样下去?”
展飞淡淡的微笑着说,仿佛完全是一件别人的事:“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很敏感,他们爱着特定的那个人,如果得不到,绝不能凑合,宁肯孤独终老;而另一些人,不那么敏感,遇不到那个人,别的也行,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并不是前一种人矫情或者骄傲,只是性情如此而已,没有办法。”
“你一定是那个敏感的,”吴欣笑道,“我就是那个不敏感的。”
“不,”展飞说,“你才是那个敏感的……”
吴欣回到家时,感觉身心俱疲,这一天格外漫长似的。羽亮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似乎在等她,又似乎不是。
吴欣在他旁边坐下,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直着眼睛发呆。
羽亮把电视关了,转过头来对着她说:“怎么了?见到他还难受么?”眼里尽是担忧。
吴欣才发现,羽亮原来一直为她要去见毕允成担心。
“没——”吴欣强扯出一点笑,“差点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羽亮忽然把吴欣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说:“吴欣,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伤心的,不想让你受一点伤害……”
吴欣也拍着他的背,温柔的说:“傻孩子。”
两个人就只是这样抱着,彼此温暖着,很久很久……
然后吴欣终于开口说:“亮亮,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非常非常的喜欢你,甚至比喜欢其他任何男人都喜欢你。但这种喜欢不是爱,我喜欢你,就像你是我的亲弟弟一样,我想给你一个家,跟你生活在一起,让你忘记以前所有的孤独,就像你的亲姐姐。同样的,你喜欢我,也不是爱,那是依恋。”
羽亮看着她,说:“吴欣,你知道什么是爱么?我告诉你,我明确的知道我爱你,比我知道任何事都清楚!你也能这么清楚的分辨对我的感情么?请你用看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我,然后再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亮亮,”吴欣无奈的说,“我们相差12岁,这是不可能的,我上高中的时候,你还是抱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