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刹那,他恼中倏然闪过许多人像及口诀,那些在少林武厍中背得滚瓜烂熟,半通不通的,“天龙斩穴二十四手”一些精奥繁复变化,在激烈搏斗中,一一在他脑海中重又浮起。
于是他长剑疾挥,倏改攻势为守势,尽量把那些奇学秘诀及呆板的招式人像,印证着眼前金婆婆的攻势。
少林武库中,那本“天龙斩穴手法”秘籍的招式,在房英的脑海中由死的,渐渐变成了活的,实际的拚搏过程,触发了他潜在的天赋智慧。他倏然感觉到以前许多无法连环的变化,现已倏然贯悟。
可是就在他心神两分之下,金婆婆绝招连演,棒影如山,唰唰唰接连攻出十招二十五棒,满空乌光大盛。刹那把房英卷入一片电漩乌光之中,攻得房英险象百出。
这情形看得王威及诸掌门心中大骇!他们不懂房英本来打得势均力敌,毫无不支之象,何以忽然白取守势?
只听得金婆婆一声笑道:“小子,你能接过老身百招,总算有点能耐,再接老身这招‘百蛇归窠’。”
棒影一抖一递,幻出百条灵蛇,齐向房英中腹击去。
房英慌忙旋身疾转,剑势连挥,方想硬封来势,突闻金婆婆一声冷笑,道:“小子,还不躺下!”
漫空蛇影幕地一敛,化来一溜乌光,向房英膝盖疾点而下。
这种诡奇的招式,莫测其来去之势,房英一剑挥空,心头一紧,暗呼不妙,那一束棒影,挟着劲风已如电光一般,撞到双膝。
一旁的诸掌门看得同声一叹。王威更是一挺长剑,就要出手相救,在他们的目光中,房英无论如何也避不过这一招,胜负立将判明。
岂知就在这刹那,只见房英陡然一声大喝,左脚猛然向左移开一步,长剑疾刺而出,左手一沉,五指奇奥一撩,就向袭身棒影斩去,正是“天龙斩脉手”中一招“龙行幽渊”。
他剑势先出,左掌后沉,任何人看去,都比金婆婆的棒势慢上一步,非伤在对方棒下不可,哪知众人眼睛一花,只听得金婆婆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那一招“龙行幽渊”,房英掌势竟正好斩在棒端。他随掌而发的先天罡气,立刻把那根灵蛇棒弹开三尺,竟比出手剑快上一线。
威胁一除,房英右手长剑已点到金婆婆咽喉。这种变化原在刹那之间,旁边的人尚未看清怎么回事,金婆婆已神色骇然,陷入危急之中。
心高气傲,名列八大邪道高手的“灵蛇魔姬”刚才一招已经用老,而且想不到房英竟在危险一发之中突出奇招,要避已是无及,双目一闭,只能等死。
房英剑尖点到金婆婆咽喉刹那,往昔云梦天香院中往事倏地在他脑际映现。
当初若非这位邪道高手好心解危,自己恐怕早已陷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遇。而对方那时所以收容自己,却是看中自己,并无其他恶意。大丈夫身受点滴之恩,当涌泉以报,我怎能就这样杀她?
这些念头说来虽慢,但在房英脑中如电光石火一闪。他左手一撂。剑势如遇到什么阻挡一般,突然斜开三寸,自金婆婆颈旁一错而过。
口中却用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话声道:“念昔一言之情,小可今天暂留一招,望婆婆三思。”
这番话说的快,说完人已斜斜跃退。
此刻的金婆婆呆呆站在当地,脸上皱纹抖动,双目疑视着房英,不知是气是怒?抑是惭愧、惊惶?
双方观战的人刚才见房英剑势倏然错开,以为金婆婆用了什么绝妙神功挡过一剑,楼上的燕南翎首先扬声道:“金长老,你受伤了么?”
金婆婆狠狠一顿脚,尚未说话,房英已狂笑道:“谁也没有受伤,谁也没有败落。只是想起这样打下去反而中了你的奸计,所以不愿打下去了。”
燕南翎笑道:“你即然不愿再打下去,何不立刻投降。”
房英厉声笑道:“要我自捕那有这等容易。燕宫主,若是你下来与我交手三招,能胜过在下,不要说是投降,就是要我房某的人头,房某也自己当场割下来奉上。”
燕南翎呼呼一笑道:“你等已是网中之鱼,瓮中乏鳖,本宫何必再动手。你既不甘束手,本宫就先杀鸡给猴看,毙了齐家姑娘再说!”
说完,左掌一举,已按在齐婉儿的头顶上。
房英惊怒交集大吼道:“你敢!”
但他眼见金婆婆静静站在前面,神色莫测高深,却不敢离开诸掌门。
齐无治却看得心胆欲裂,大声嘶叫道:“不要伤我女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燕南翎扬声道:“对,齐老儿,本宫主这笔交易,本是以你为对象。现在就看你能否说服那位房少侠了!”
齐无治倏然辅身,凄苦地道:“房少侠,你救救我女儿。她今年才十八岁,老儿辛辛苦苦把他扶养成人,难道你愿意眼见她香消玉殒。”
房英心头大骂卑鄙无耻,对白发苍苍的齐无治的哀求,却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回答。
齐无治脸色渐渐变得凄厉,嘶吼道:“房少侠,你刚才满口正义,难道现在真愿眼见咱们父女遭此这般下场么?”
他愈说愈悲愤,老泪纵横地叫道:“我齐无治终生在此幽谷,与世无争,都是你们带来的祸害。姓房的……你……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为什么不表示一下正义?”
房英嗔目大喝道:“老丈住口!”
喝声如春雷进发,震得齐无治蹬蹬蹬倒退三步,惊愕结舌。
只见房英长长一叹,转身对诸掌门一揖道:“各位前辈有什么意见?”
清虚真人绝望地一叹,道:“少侠意思,贫道理会。唉!人事已尽,且听命运安排吧!”
房少侠悲痛地道:“势逼如此,晚辈实感为难。”
地痴叟倏然长笑道:“一切就由少侠作主,老夫早已把生死看淡了!”
房英又长长一揖道:“如此晚辈有僭了。反正晚辈与前辈同生死!”
说完,倏然仰首对燕南翎厉声道:“燕南翎,若遵你话做,你肯放下齐姑娘么?”
燕南翎咯咯一笑道:“本宫素来言而有信,只要你束手自缚,本宫不但放下齐姑娘,还要对齐老丈另眼看待呢。”
说完身形飘飘,凌空揉下小楼,落在金婆婆旁边,“邛崃双色魔”也同时探落。但两对色眼却不时在齐婉儿身上转来转去。
房英长剑掷地坦然道:“一言为定,你就上来点住经穴,姓房的决不反抗就是。”
燕南翎把齐婉儿交给金婆婆道:“此女暂请长老管一下!”
金婆婆脸色无表情地点点头,燕南翎姗姗走前两步,倏然眉峰一聚,停身犹疑起来!
房英见状始则一怔,继而恍然大悟,冷冷一笑,故意负手而立,来个不见不闻,脑中则光漩电转,苦筹转危为安绝处求生之法。
原来燕南翎刚才得意忘形,没有深作考虑。此刻才想起,房英一身功力,已非同小可,若自己上去,他突然出手,那么岂非主客易势,阴沟里翻了船。
不上去点住房英穴脉,而用凌空方式,燕南翎不放心,因为早已获闻,龙虎坛主以“密宗禅功”点制房英,而竟遭房英之掌击伤的情形。唯恐房英以罡气护身,伪装受制,诱她再上当。
这也难怪燕南翎畏惧不前,自嵩山少林起,直到目前为止。她才明白自己处处被房英戏弄,因此对房英智机,大感顾忌。
此刻,燕南翎才深深后悔刚才何必下来,先请金婆婆制住他,岂非没有现在进退两难的窘境了么?若再要请一旁三位长老代劳,无论局面与地位,都已无法启口。
就在她秀眸四转,进又不是,退又不是之际,齐无治已等不及,急急道:“这位燕女侠怎还不放我女儿?”
燕南翎咯咯一笑道:“老人家,你以为房英是真的愿降?这是故意诱本宫上当。”
“这点老朽来办,老朽有办法!”
说完,三脚两步向竹屋奔去,双方人都不禁一怔,猜不出这丝毫不懂武功的齐无治,有什么办法?只见齐无治白发飞舞,手中拿了红绿两双玉瓶,急奔而出,燕南翎秀眸一转,待他奔近,娇笑道:“老丈,这是什么?”
齐无治一举手中红色玉瓶道:“这瓶中有十粒迷魂丸,是老朽精心特制的药物,任何人服上一粒,一盏茶时刻中,立刻神志全失,灵验无比,非十二个时辰后,无法醒转。”
燕南翎神色一喜,哦了一声道:“那绿色瓶里又是什么?”
齐无治道:“是解药,若要服迷魂药丸的人立刻醒转,只有服此解药,故而老朽自愿作中间人。
说到这里,转身对房英道:“少侠既愿意救小女生命,就请服下一粒‘迷魂药’。老朽不知道燕女侠要如何处置你,但老朽可以保证此药是使你暂时昏迷,对你身体功力,绝对毫无损伤。”
口
口
口
房英不禁一呆!
他想不到这位毫无武功的“草药散人”,竟会想出这么一个绝主意。不由暗暗苦笑,冷冷一伸手道:“就请老丈赐一粒。”
他知道已经完全绝望,干脆表现得爽朗一些。
齐无治从红色玉瓶中倾出一粒白色珍珠般丹丸托在掌心中递了过去,那知燕南翎突然喝声道:“且慢!”
齐无治一怔缩手道:“做什么?”
燕南翎阴笑道:“老丈这主意果然绝妙,这迷魂丸既具这神速奇效,本宫想先以你女儿试验一下,看看是否如你所说有效?反正解药现成,不知老丈认为如何?”
房英暗骂道:“这贱人果然像狐狸一般狡猾。”
只见齐无治苦笑一声道:“想不到女侠猜疑之心这般重。”
燕南翎娇笑道:“做人能够小心,终是好事。”
齐无治这时早巳走到金婆婆身前,对受惊的娇容惨白的齐婉儿叹息道:“孩子,委曲你。唉,现在你就吞一粒吧!”果然一盏茶时刻后,只见齐婉儿双目慢慢闭上,靠在金婆婆身上,一动也不动,仿佛睡熟了一般。
燕南翎点点头道:“想不到老丈竞有这等炼药神技,就是扁鹊再世,也逊让三分,现在请老丈把解药给我。”
齐无治交出解药,燕南翎倾出一粒红色丹丸,托开齐婉儿的下额,塞入一粒,把药瓶往怀中一揣,对齐无治笑道:“再就请老丈取出四粒‘迷魂药”给房英、王威及终南二老各自一粒,我就放了齐姑娘。”
齐无治依着吩咐倾出四粒“迷魂药”,首先递给房英一粒,房英豪爽地一张口,吞入肚中。
接着,“子午”及“睛魂”也默默吞下,因为燕南翎并不知终南二叟也已失去功力,所以也把他二人算上了。
齐无治又走到王威面前,把“迷魂药”递上。王威接过,倏侧首对房英大声道:“少侠!难道就这么束手待毙不成?”
房英叫道:“事已如此,夫复何言。王五侠还是……唉!”语意未竟,一声长叫,结束了下面的话。
王威狠狠盯了齐无治一眼,张口吞下“迷魂药”厉声道:“若不是因为少侠之命,本侠长剑先砍了你项上之头再说。”
诸掌门这时皆垂首阖目,感到大势已去,眼前连要自裁都无可能,只能听任命运安排。
这时齐婉儿已经醒转,她睁开秀目看见房英诸人都呆呆站着,不由轻轻一叫,如海一般深邃的灵眸,疑视着房英,露出感激的光芒。
她知道房英所以如此,完全是为了自己。于是心底本来深刻了的影像更加深刻了,一丝少女初恋情愫,也就在这不知觉间升起。
而站立的房英、王威及终南二叟,倏然阖拢眼皮,咕咚咕咚,四人一齐跌倒,躺在地上。
齐无治此刻急急道:“姑娘现在可以放我女儿了吧?”
燕南翎妙目一扫,格格笑道:“本宫说话当然算数,不但要放齐姑娘,而且还更要借重老丈哩!”
说着身若飘风,红裙晃动间,已经连点了七派掌门麻穴。
金婆婆手一松,齐婉儿倏然扑入父亲的怀中,悲切的喊道:“爸……”秀眸中泪如泉涌。
齐无治紧紧搂着女儿,双手颤抖的捂着齐婉儿背心安慰着。
邛崃双色魔眼珠连转,此刻却倏然哈哈一笑,二魔道:“任务终算圆满完成,燕宫主此行不愧替天香院立了一大功。可是这一路追踪,老夫兄弟的肚子却有点饿了。此地前无村,后无店,干脆在此先饱吃一顿再说。”
燕南翎一福道:“齐老丈医药之理,渊博无双,本宫也想与他商量,只是这些人怎办?”
齐无治眉头方白一聚,齐婉儿倏抬起头来,插口道:“各位不杀我,小女子感激不尽。谷中野味腊肉颇多,酒饭不缺,就请各位入前堂,待小女子,烹调几样菜肴,略表敬意。至于这些人,十二个时辰内绝不会醒转,不妨就请移入后楼空房中,暂时囚禁。”
“邛崃双色魔”老大哈哈淫笑接口道:“齐姑娘知趣识理,老夫今后必对你父亲多照顾。”
金婆婆倏然冷冷道:“花氏昆仲,等下还要押解犯人,少动歪脑筋,吃饱喝足,立刻上路。”
接着对燕南翎道:“这些人老身来处理。”
燕南翎忙恭敬的道:“金长老既如此说,请随意处理便了。”
此刻双魔神色讪讪先奔人竹屋之中。
燕南翎却向齐无治招招手道:“老丈请人屋就坐,有话说。”
齐婉儿笑道:“爹,事情已经过去,你就陪陪客人,孩儿弄几样菜。”
说完,一蹦一跳,向小楼奔去。她仿佛完全忘了刚才生死一发的恐怖,恢愎了天真的天性。
金婆婆此刻却行动如风,果然依着齐婉儿之言,把房英一干人挟起,一个个送到后楼一间堆放杂物的空屋中,然后人前面竹屋。
厨房正好在小楼边,只见齐婉儿一面生火切菜,一面捧碗拿筷送到前堂,好不忙碌。可是她在出入厨房之间,却不时紧张的窥觑着那间囚禁着房英一干人的空屋。
菜肴一道道送了出去,前院已不时传来“邛崃双色魔”的谈笑声。齐婉儿却仍在煎炒煮烹饪,仿佛有烧不完的美味佳肴。其实她已经是竭尽智能,把有限的几样野味及蔬菜,利用佐料在穷通变化,主要在争取时间。
上过第七道菜,她倏然一溜烟的跑上楼阁,接着又急急下来,手里多了两只玉瓶。
她又进入厨房炒了一样菜,端到前面,匆匆赶回来,闪身进入了楼下那间空屋,俯身昏睡的房英身畔,倾出一颗金黄色的丹药,塞在房英嘴中,于是焦灼地等候着。
过不多久,房英倏然醒转,星眸一睁,立刻一跃起身,讶呼道:“齐姑娘……”
齐婉儿轻声道:“轻声一点,他们在前堂吃酒,我是偷溜出来。”
接着把手中药瓶一塞,道:“我还要去送菜,免得引起他们的怀疑,瓶中正好还有十粒丹丸,你快让他们服下,再想下一步办法。另一瓶是为这些老人家复功之用,你先收起。”
房英一呆,道:“解药不是被那燕南翎收取了么?”
齐婉儿嫣然一笑,道:“这是家父辛辛苦苦炼制而成的‘百草通天丸’,任何伤病,一粒见效,对解‘迷魂’药力,也能见效,乖乖,给那个女坏蛋知道,她会气死。”
说到这里,往门外一掠,又急急道:“我等下再来,你先把他们救醒再说。”
说完,轻轻阖上门,一溜烟奔出门外,奔回厨房妙菜。房英立刻依次把诸人牙关撬开,灌了一粒“百草通天丸”。
方灌药完毕,只见门户轻启,齐婉儿又闪身而入,走到房英身边,轻声道:“都服下了么?”
房英点点头感激地道:“你这样做,不怕那些人发觉后又伤害你父亲?”
房英见她吐气如蓝,秀眸盈盈的望着自己,心头不由一荡,忙镇定神思道:“姑娘大德,房英终生不忘!只是这位前辈是为了复功而来,如今……唉!”
齐婉儿嫣然一笑,道:“我也跟着家父习过‘金针过穴’手法,只是这许多人若要施治,非得两个时辰不可。那些人等下吃完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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