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嘴，一下子居然没发出声音来，好半天才问道，是不是回到流星街了，可是脱口而出的沙哑嗓音让自己好半天没习惯过来。
“我们在飞空艇上。”少年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回答。
这个时候，垃圾的臭味和男人煲电话粥的话语也同时被接收到了，我活动了一下脑袋，似乎是靠在了某个人的胸膛上的触感使我顿时弹了起来。
少年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促狭，大致也可以猜想到这小子是笑话老子昏迷的时候居然这么毫无防备。
鼻子里喷气，眼神却瞟向了那边正煲电话粥的八卦男，“他打晕的我？”
这话我说得漫不经心，但似乎触到了少年的痛脚，让这小子的表情有了一秒钟不易察觉的僵硬，这让我不禁怀疑洛奇又怎么惹到他了。也难怪，洛奇那家伙虽然看上去听绅士的，但也不看看他从事的又是什么工作，听墙脚的，加上嘴又很大很欠，不得罪人就怪了，尤其还是这个小鸡肚肠的臭小子。
“恩，我试过，没成功。”库洛洛的语气有点低落，“就连你没下杀手——”
冷不防被我一把捏住了脸蛋，“几十年的念，要那么容易就让你得手了老子也不用在流星街里混了，那家伙不过占了老子还有点理智的便宜。”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收回手揉自己的肚子，那个八卦男一向和我不对付，这时候不趁机揍我他就不是洛奇了。
“你……”少年眼中有了好奇。
“你想问什么？”时间一长，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在少年对面坐下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这个原因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也许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造成的吧，我……切，说了也白费。”
“他以前是你的朋友吗？”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我低下头，事实上也不想提这件事情，曾经的同伴变成了现在的敌人，难道我的人品就这么差吗让他们这样一个一个背叛我，或者说是因为我把他们当做朋友而他们却从来没有同样的想法。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我觉得很失败。我抬起头注视了一会库洛洛，他漆黑的眼睛让我觉得看不到底，这孩子是不是也有可能在将来背叛我呢？
一想到这一些，就让我的身体止不住地发冷。
“可是你总要面对那些。”库洛洛伸出自己的手，“为他们伤心没有意义。不管你再怎么信他们，他们不信任你，你就没有必要伤心。而且你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背叛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你经历过很多事情，那些动摇不了你，不是吗？”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我轻笑了起来，难得出来一趟这小子居然学会了安慰人。抢在少年拒绝之前揉乱了他的头发，“我还有你们几个小鬼要养呢，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击到的。只不过回去的时候我得好好睡一觉，消耗太大，累死我了。”
……
……
“夏空？”
“恩？”
“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恩。”
“外面是怎么样的？”
“……不记得了。”
“外面的人应该很强吧？”
“……不知道。”
“我们一起变强吧。”
“好。”
“然后一起到外面去。”
“……”
“夏空你是猪啊我跟你说话呢怎么就睡着了！”
“……”
……
……
“你在做什么？”
“回大小姐，我在挖坑。”
“挖坑做什么？”
“回大小姐，为了埋人。”
“埋什么人？”
“回大小姐，是我的敌人。”
“你为什么要埋敌人？”
“啊——大小姐您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大人正在找您呢，快跟小的离开这个地方。”
少女被拉走了，留下少年继续挖着他的坑。
等他把一具尸体推进坑里开始填土的时候，来了另一个少年。
“夏空你在做什么，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少年挣开了对方的手，依旧填土，“我在埋葬他。”
“咦，这不是你今天早上的对手么，你埋他干什么？”
“我埋的不是他。”
“小子你睡糊涂了吧！”
“我埋葬的是我的过去。”
……洒上最后一把沙子，少年站起了身，眼睛里流露出的悲哀如同泡沫，转瞬即逝。
“好了，别管他了，我们走，有东西给你看。”
……
……
是梦。
很久以前，决定放弃原本的坚持来换取生存的机会，于是，就算是同类也能毫不犹豫地斩杀，直到可以不用斩杀为止。当初是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活下去呢，明明只是不想再后悔的。
这个梦让我记起来了，一开始，似乎是因为卡莱说，想要和我一起离开流星街的，所以想要活下去，所以才决定对同类挥刀的。
和卡莱一起从那个自相残杀的地狱里活下来，成为第一家族的养子后，面临的是防不胜防的暗杀，但为了那个愿望，我坚持了下来并庆幸卡莱这是一个普通的打手不必像我这样时时处于这样高度的危险之中。
在那个段日子里，我也再一次见到了那个问我在做什么的女孩，她是玛奇的母亲玛莎。
她是个好女孩，完全不像流星街深处那些已经习惯了血腥与欺骗的女人，可是她最终的结局还是和她们一样……
后来，卡莱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了，再后来，是辛格老师被杀死，心底被杀意孕育出的野兽冲破了牢笼，打着正义的名号，复仇的火焰焚尽了所有的仇人，直到从晓菲那里得知辛格老师的留言。那个老人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所以才找回了自己的本心，找回了守护的信念。重新封印了那头野兽，虽然有时也会出些小差错，但我自信可以压制。
所以卡莱，我会阻止你，不管你想要做什么！
……
……
推开门的时候，哐当——少女手里的煎锅掉在了地上。
“哟～”
“哟你个头啊！”两根筷子如同箭矢，破开空气，眨眼间就到眼前，偏头躲开，筷子就完全没入了背后的房门，几根发丝随风飘落，看来地狱训练的效果不错。
“……乖女儿，会死人的。”
“那就去死好了。”若无其事地从地上捡起煎锅，拿出第二双筷子夹起鸡蛋，三两口塞进了嘴里便转身继续做饭了，“哦，对了，那双是你的，记得自己再去卖。”
可是谁也不能忽视她眼眶中闪现的泪花。
“……抱歉。”
“这句话你应该跟库洛洛去说，你睡死的这几天都是他照顾的你。”闷闷的声音从背过去的身影后传来。
“……再也不会了。”一瞬间出现在厨房里，双手环住了看上去纤弱实则不输于任何成年男子的少女，感受到女孩一瞬间僵直却没有做出过激举动的身体的温暖，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有点失败了，“发生了什么事，等派克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最后出现在餐桌边的居然还多了两个，一个是晓菲家金发碧眼的娃娃脸小鬼，据说名字是叫侠客，这让我黑线不已。还有一个居然是大块头富兰克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店长让他过来找你的。”库洛洛喝了口水解释道，“他一个礼拜前到的，满身是伤，所以我留下了他，你不会反对的吧？”
我一口气没上来，虽然回答流星街我就昏迷了半个月，一直是他照顾的我，没想到这小子现在就这么自作主张起来了……不过他说的也每次，就算我没昏迷，也会留下富兰克林，只是这小子的嘴脸让我觉得很不爽，所以再一次蹂躏了他的黑发。
“还有，店长死了。”
我的手一下子怔住了，连库洛洛什么时候抓住我的手都没有察觉，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店长死了。”
“叶叔动的手，晓菲大人下的令，他向那个倒三角眼的男人出卖的你的下落——”
话音刚落，我就冲出了家门。
第三十八章
“你是想要为一个背叛者向自己的伙伴动手么？”
要落到被单手拎起的男人脸上的拳头停下了，尽管眼中满是不甘心，可是，没有可是，正如同晓菲呵斥的那样，我不能为了一个背叛者向自己的伙伴动手。
松开了小叶的领子，我垂下了双手，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抱歉，是我冲动了。”
“爸爸！”玛奇扑上了抱住我的腰，她已经长到我腰际了，流星街里长大的孩子有个普遍特点，力气极大，两只小手拉得我死死的，生怕我再有什么异动。
“那个任务是我主动请缨的。”小叶见我已经冷静下来，走到门口让追着我跑出来的几个小鬼进来，然后把被我一脚踹开的门安回原位。
晓菲倒了杯水塞进我的手里，让我坐下，事实上我还处于发呆状态，我的脑子里乱呼呼的，不明白小叶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很了解我。
“可是你不了解他。”晓菲看穿了我的心事，转了把轮椅到了我对面，“事实上可以说你对我们都不甚了解。”
我觉得嗓子里干干的，想要说什么却没法开口。
晓菲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缕了一把耳边的碎发，视线扫过房间里的其他人——小叶和我收养的几个孩子还有侠客，“我并不是想让你难堪，这一点你要明白。”
我下意识地点头，在这个被外界称呼为玩弄人心的白魔女面前，我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她。这个人可以很轻易地看穿别人的想法，然后制订出环环相扣的计划，比如说我在塞维亚发生的事情。
她算准了我会在那里遇上卡莱并且暴走一把，所以派了人顺藤摸瓜顺便接应我，而且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更多行动，比如和那位女总统的合作什么的。
“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去解决刀疤，可是他却明白你为什么会放过那个人，而且我们都明白。”
晓菲的话让我觉得羞愧，事实上，也只有库洛洛那几个被我的过去迷惑的孩子才会不了解我狼狈逃回燃烧之城的原因——不想动手。
“所以我可以一句话就让你放下拳头。”晓菲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一种绝妙的心理暗示，让接受者加深对暗示者的信赖，可是我明白她没有恶意，“我知道不杀的信念已经无法从你的脑海里抹去了。”
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虽然我们都知道原因，却还是没有办法理解……呵，偏题了偏题了，我想说的是，你啊，一直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累么？”
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我么？什么呀……
“那你想到原因了么，那个叫做卡莱的小子为什么会那么嫉妒你？”
“我……”脸上火烧火燎的，这个问题给了我一个巨大的耳刮子，的确，虽然下定决心要阻止那个家伙，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嫉妒我。
“你一直觉得信任对方就是等对方愿意说的时候当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主动去探寻对方的隐私是吧？”
看到我点头的晓菲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这让我不禁低下了头，只在余光里扫到了几个孩子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有什么不对么？”小声说。切，老子那是尊重别人……
“自己去想吧笨蛋！”
晓菲脸上笑得宛若一朵盛开的花，语气也是宠溺的。但我的心却仿佛掉进了寒冬里的冰窟，警报拉响，完蛋了完蛋了，腹黑女王生气了，我死定了……
……
……
“你不用太在意晓菲姐说的话……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很好。”晓菲带着几个孩子走在前面，留下小叶和我跟在后面，这个时候我却听到小叶低低地说道。
“为什么？”我突然扭过头问他。
小叶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头顿时向后仰了好几度，让我看到了他刘海下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在闪动。
他撇过了头，“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其他的还有我……们。”
……
……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是晓菲和小叶的话，也许是真的，我对他们的了解一直没有他们对我的了解深。
我只知道晓菲是辛格老师的徒弟，一直在十三区召集人手，却不明白她为什么才这个年纪就有一头白发；只知道晓晓是她的妹妹，一个疯狂热爱小甜饼的暴力女，却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别人打架；只知道洛奇喜欢晓晓，热衷于偷听，却不知道他曾经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加入晓菲的组织；也只知道小叶曾经在一区做卧底目的是为了救出辛格老师是个大路痴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还有那个到现在为止连一面都没见上的路特……
那么同样的，我对刀疤，对卡莱的一切也没有自以为的了若指掌么？
回想过去……都是我一直接受卡莱的照顾，直到那一次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为了变强，为了和卡莱一起离开流星街，我才下决心即使对方是和我一样的人可可以毫不犹豫地动手。
不再心慈手软的结果就是不知不觉间，我的实力变得突飞猛进，加上还算过得去的外表，所以才被选为了大少爷的替身，作为索斯养子的身份在第一家族生活下去。
就算是表面上的养子，尽管为了保护那位真正的大少爷，我一直处于危险的状态，在家族里的生活条件和地位都好了很多，所以每一次和卡莱碰面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带很多罕见的东西给他，怕他担心我也不说任何有关替身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我想要和他一起变强然后离开流星街，更加不了解被我这样对待的他心里到底是些什么想法……
所以现在的这一切是我自作自受么？
是我太自我主义才导致的这一切么？
无意识地绷住眼睛，坐起来仰头，我不想让眼睛里的液体留下来，我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卡莱的背叛是我的错误，是因为我没有注意到他想法。
“扣扣扣。”门在轻响，“我进来了。”
是库洛洛的声音，他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拿袖子把眼泪擦干，刚好对手少年探究中带着笑意的目光，顿时怒了：“看什么看！”
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幼稚，咬了下嘴巴，“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起来喝水，看见你房间的灯亮着。”少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亲爱的库洛洛，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闲。”骗鬼啊，以你的忍耐力，至于大晚上起来喝水么，再说了，晚饭后你不是端了杯水进去看书了，以为自己是女人啊一天八杯水……
“还在想下午晓菲大人说的话么？”
“这才是你的正题？”我挑眉，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虽然晓菲大人的话说得没错，但是，”似乎和我出门旅行了一趟，这小子的胆子大了很多，说话做事也没原本小心翼翼生怕我发觉了，走进来关上门，往椅子上一坐，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不认为一个连他人的好意都看不懂的人需要浪费心思去在意他的想法如何。”
“你是在安慰我么？”……在飞空艇上也是，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我只是有点话不吐不快而已。”库洛洛的眼底带着快活的笑意看着我呆滞的脸庞，从椅子上跳下来满意的回去睡觉了。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原本的心情却不像刚才那样痛苦了。
……
……
回到流星街后，日子又再度恢复了平静，我想我对富兰克林是内疚的，虽然是刀疤先背叛的我，可是毕竟是小叶杀死的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