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八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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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八万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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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是一位工程师,先在机械领域,后在化工系统,想想醋不也是化工系统么?还是微生物化工。我向老先生咨询山西的情况,可他竟不是山西人,不过在太原生活了40年,跟当地人一样喜欢吃醋。他说:“我们太原的水质硬,要吃醋中和,现在吃黄河的水,好一些。” 水硬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北京的水质难道不硬吗?可是却没有听说北京人嗜酸。
  “那您觉得外面的醋好吗?”我问老先生。“重庆武隆的羊角醋好,”他说。“可是,那个地方的水质不硬吧?它是乌江的水。”我说。老先生对我的话若有所思。中国许多地域都酿造醋,中国的四大名醋产地就有四川阆中、江苏镇江、福建永春和山西清徐,它们正好呈东西南北十字交叉,在地理上完全不相同,气候也不相同,而醋的性质却是相同,因此拿山西的理论就不可以回答其他地方的问题。看来,只能说水质硬是山西人吃醋的一个缘由。而且很可能山西的水还特别的硬。因为一路上老先生就一直向我灌输水土不服的理论。刚开始聊天他就谆谆告诫说去山西一定要带上吃的,否则你会水土不服。我对此很不以为然,这些年走过那么多地方了,怎么会有水土不服的道理?可他又说:“你这东奔西跑,有没有过水土不服?我们出门都会水土不服的。”老先生还说他去韩国、去重庆做技术顾问时,都有过水土不服,所以最终还是回太原了。他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有同事带上三斤黄土,水土不服时,用土冲水沉淀后喝了就好。”
  我很奇怪他对这个问题的关注度,看来山西人都特别关注水土,这加深了我对山西水之特别的印象。后来见了一位山西作家,我又特意问了这个问题,不料他告诉我山西人为了解决水土不服的问题,有人出门带上用黄土烧的砖,用砖煮水喝。他自己去韩国访问时,也怕水土不服,不过不是带土,而是带了两瓶老陈醋去,因为醋是山西水做的,喝了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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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钩之钓(1)
相传姜太公在渭水钓鱼,系直钩,且搁下“愿者上钓”这句话,挺哲学的,给人以千古困惑。一个用直钩钓鱼的人,那一定不是凡人。直到有一天,我到长江去看钓鱼,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我们其实可以重新定义直钩,设若直钩也是一种钩的话,那当然可以用直钩钓鱼,至于能否钓上鱼来,跟直钩和弯钩好像没有什么联系。纵然千百年来,人们都以为只有弯钩才能够钓上鱼,并且一定要弯钩才是钩。
  通常的想法,直钩很可能是弯钩拉直了的形式,鱼线也一定是系在直钩的一端,这样悬于水中,让甘愿上钩的鱼来咬钩以及将它钓起来。我且不知道姜太公当时是如何系钩的,如果鱼线是系在直钩的中间,那么,直钩就构成了钩的要素,并非愿者才能被钓上来,它可以强制性地将非愿者也钓上岸来。
  早些年,我曾经用直钩钓过甲鱼。取一枚一号手工缝衣钢针,鱼线系在钢针的中央,离针尺许的距离系上坠子,以猪肝做钓饵。钓饵剪成长条形,钢针穿入其中,以藏住钢针为止。将钓饵抛入水中,鱼线的末端,系上桩子并插在岸上,人可守或离去,待甲鱼吞食钓饵游走之时,钢针就被甲鱼用力拉横卡在脖子里,越用力拉卡得越紧,逃无可逃,只待钓者来收线,一只大甲鱼就这么钓上来了。有时候,其他鱼类如鲤鱼、鲩鱼也能钓起来。这也是直钩,因为系法的关系,直钩自动卡鱼的能力往往强于弯钩。这里可以看出来,直钩是借助鱼的力卡住鱼,弯钩需要钓者提钩钩住鱼,前者是自动化,后者是人工化。假如姜太公的渭水之钓其直钩也是这样的系法,那么,姜大公无疑是一个垂钓高手,肯定餐餐有鱼吃。
  钓鱼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一种系法决定钩的可钓性,设若将鱼线系在弯钩的弯上而不是直柄上,那弯钩也钓不起鱼来,只是通常没有去思考。在很大的程度上,钓鱼是钓思想,不是钓运气。一个人如果一辈子坐在水边钓不上鱼来,那这个人就不见得有思想,他不是钓鱼,是被鱼所钓,鱼将他的一辈子光阴钓走了。有时候,我看见水边坐满了被鱼钓去时光的人,其中有我。
  了解了直钩的“钩性”,是不是可以解除对姜太公直钩钓鱼的困惑呢?还是不能的。我相信姜太公的时代,街上肯定没有渔具商店,也没有专门生产鱼钩的工厂,虽然渔猎时代是人类初期文明,大约在旧石器时期人类就从事渔猎活动了,但是姜太公离专业制造钢质鱼钩的时代还很遥远。
  我除了用直钩钓过甲鱼,也用近似的方法钓过小龙虾。在南方,小龙虾在一些水系近乎生物灾害,满池塘的小龙虾,闹得池塘里鱼不聊生。待人们开始吃小龙虾的时代,钓小龙虾的人便小龙虾似的遍布池塘边。钓小龙虾干脆不用金属钩,用线系上鳝鱼肠,或别的动物内脏悬于水中,小龙虾遇到了,拿大钳子夹住饵料猛吞。惟虾口甚微,吞不成个样子,两只大钳子死死夹住饵料,在这时候提竿,往往能将小龙虾提出水面。因此,只需另一只手拿捞子接住小龙虾即可。一天钓一桶小龙虾,都是有的事情。
  然而,甲鱼和小龙虾,严格地说尚不是真正的鱼类,它们跟鱼一样,是水生物罢了。我见到真正可以直钩钓上来的鱼,是神农架的黄咕头鱼。此鱼在神农架叫黄咕头,其他地方叫法还有多样,如黄颡、黄咕、黄咕丁、黄腊丁、汪刺鱼等。无鳞,身体黄色,有三根可以闭合与立起的刺,在南方的江河湖塘中都能见到。神农架的河,或者说是溪涧中,也能见到这种鱼,但是神农架的黄咕头只能长到三四寸长,十分瘦小,令人以为是小黄咕鱼,然而它永远只能长那么大。
  神农架的河流涨水的时候,黄咕头开始上水,这时候去钓它,不需要钩,像钓小龙虾那样用线系上蚯蚓就行,它猛烈地吃食,会一口将蚯蚓吞下,此时提竿,黄咕头就被钓起来。可惜我两次去神农架,都是在退水时,只在宋洛河看到人钓杨条子鱼,而且收获甚微,便未生起垂钓的念头。我到新华乡变电站,遇到了钓黄咕头的人,他约我春天去钓。神农架还有一种鱼,也不必用钩钓,那便是娃娃鱼,惜之现在娃娃鱼受到保护,难得见到踪影。我遇到一位1962年进神农架的老林工,他给我讲刚进神农架时钓娃娃鱼的经历。
  娃娃鱼是两栖水生动物,能上树,像娃娃那般叫。老林工说,刚进神农架的那会儿,还不懂得保护动物。神农架的河里鱼多,每个深潭都生长有许多鱼,他们拿炸山开路的炸药去炸,可以获取许多的鱼。有一种洋鱼,现在已经绝迹,它的双鳍下面有两个洞,里面生有蚊子那么大的虱子,身体扁状,这种虱子是一味中药,用火接近鱼体,虱子就从洞里钻出来,捉住后,可以治小孩之嗝。洋鱼的味道则是很鲜,肉质细嫩。也许,在大九湖可能还有洋鱼,我是在木鱼镇听他讲的。木鱼镇的街在大山峡谷里面,一轮圆月悬于明净墨蓝的夜空,夏风凉爽地吹拂着我们。老林工说钓娃娃鱼,更加简单,用线系上一团棉花就成。将棉花揉成一个团子,抛进溪里,娃娃鱼将棉花团咬住不松口,直到将它钓上来。他说,娃娃鱼真菘,它硬是不松口。
  那个时候,钓上娃娃鱼,就煮火锅,火锅里加上辣椒和木姜子。木姜子,有些臭麻的味道,外形像樟树子,然比樟树子小一号,初始吃它,感觉不大习惯,再次吃它,感觉味道蛮好,并且在吃鱼火锅的时候,没有木姜子就少一味。老林工说,1962年神农架里面好吃的东西真多,那时外面没有吃的,这神农架里面什么好吃的都有。现在进神农架,人们都有保护动物的意识了,尤其是稀有物种。
  上述可见,直钩或者不用钩钓,也一样可以钓起鱼来。只是大多数时候,要用我们通常用的弯钩。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就是鱼的狡猾跟人的聪明相关,一个地方的人聪明,那水里的鱼也狡猾,一个地方的人朴实,那里的鱼也憨得要命。
  我去神农架考察新华大断裂的地貌,见到一种鱼,他们称土鱼,或叫金钱鱼,名称不大统一,我且叫它土鱼。新华大断裂在神农架新华乡的山中,有一条河从新华大断裂流下来,那河叫观音河,夏天河水很清,河水清的程度让人看不到河里有水,只见河床里满是五彩斑斓的卵石,像一条由卵石镶嵌的彩带,从青葱的大山中飘下来。但是一脚踩下去,鞋和裤管立即湿了。水清得透明,不反光,沁凉而甜。我沿着观音河进新华大断裂,观音河的两岸植被葱茏,那些千年树木簇拥的树冠,像无尽的绿浪,从两边的高山向河谷里扑来。那些植被,很多是高达三四十米的树木,树干上还有青藤缠绕。在阳光下,大面积的绿叶呈绒状,爆炸式似的升腾团团绿云,掩映着观音河。潭上的流瀑,水击声清脆而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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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钩之钓(2)
沿着观音河走,我一直想寻找鱼,却只找到一些小蝌蚪,鱼一条也没有见到。向导见我想找鱼,就带我到一个水清见底的深潭,深潭里看不见一条鱼,只见水底斑斓的卵石,几枚沉落的树叶。潭边有许多石缝,也不像有生物的样子。向导拣了一块石头,叫我看好了,他把石头往水里一扔,噗的一声,石头砸出一个水花,在清水中向下沉落。就在水声响起之际,刷的从潭的四面八方各个石缝中,射出无数条土鱼,它们一齐扑向那块石头,跟着石头一道游到潭底,嗅一嗅,原来是一块石头,眨眼间,这些鱼儿又返回各自的石缝里,潭里面仍是清水悠悠。观音河的土鱼,昼伏夜出,听见了石头砸水的声音,显然是以为有一个食物来了。此情境,当地人叫追花。
  我第一次看见扔石头把藏在洞里的鱼引出来,而不是把鱼吓回到洞里去,这世界的事情就是不一样。一半时间在河里走,河里被深潭所阻,没有路了,就上山。山上被绝壁所阻,没有路了,就下河。这么走了大约16公里,到了牛栏头。牛栏头是一个大峡谷,原来有一个村庄,人都迁走了,只剩下一户人家。一位老奶奶带着一群成年的孩子。新华大断裂恰在牛栏头拐弯,我得住下来,第二天去看大断裂。老奶奶据说有八年没有下山了,她姓唐,孩子们姓余。我住在他们家里,他们给我网了土鱼,捕了林蛙。土鱼鲜嫩无鱼可比,在辣椒、生姜和木姜子味道浓郁的火锅里,约三寸长的土鱼,不长工夫就熟透了,用筷子夹起来轻轻一吸,鱼肉尽入口里,真的是好鲜美啊。那个夏天,坐在火塘边,吃着土鱼,喝包谷酒,听森林里的各种鸟啼兽叫,一轮月儿挂在对面山头的天上。他们用系网捕捉土鱼,将系网下到深潭里,鱼不久钻网了,吃饭前去取。那深山里,有野兽出没,没有钓者,只有下系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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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斑鸠
我喜欢这样的景况。在南国,清晨朦胧的晨光初照,门前院子的花木间以及窗外的树林,飞来无数的斑鸠。它们在枝叶的深处咕咕地叫着,或默默地站在枝头往窗内打量,有薄雾飘浮,朝霞玫瑰色的光晕淡淡地濡染,清凉的柔风拂帘而入,十分清爽的一缕爱意沁于心间。这就有了一些隐居的意味,仿佛洗尽生命中北国的尘土与劳顿,细小的快意便在一个南国的清晨凉露般弥漫开。
  这么多斑鸠,有时候它们成群地栖在院子西北角丛竹间的一株枯竹上,蓦然间不经意望去,以为竹上长出了若干阔大的叶子,或是结果,当它们将羽毛蓬松开的时候,若一个大椭圆球体。斑鸠在草地上走时,显出几分笨拙、慵懒和悠闲。这些斑鸠属中型鸟类,上体多呈褐色,颈基两侧有黑或蓝色的颈斑,肩周有显著的红褐色羽缘,尾浅黑色,有灰白色端斑,飞翔时扇形展开;下体是葡萄酒红褐色,嘴沿蓝色,红色趾粗短有力。斑鸠的羽色极易混同于枯草、落叶和土壤,只有当它行动起来,方能真切地感觉它的存在。斑鸠看上去体型如鸽子,但是它的颈短,胸肌发达,尾瘦而长,令它飞翔的时候有一种下坠感。我一直以为,斑鸠就是鸽子的祖宗。几度想用数码相机将它拍照下来,但总是拍不出一种清晰感,斑鸠确实是一种质朴的在大地上艰苦奋斗的鸟吧。
  斑鸠多的时候,栖在玉兰树和樟树的枝上,默默的,只有两只眼睛亮着,小心地观察它们,它们也不动声色,若久长时间地盯着它们,它们中间会有一只或数只不安地拍翅而去。其实,我看它们没有更多的想法,已经没有少时用弹弓射击它们的念头,在干渴的北方久居,深刻地领悟到南国绿意与飞翔之鸟的美意。有时候真想把这样的美意也带回到北国,让生命融入和谐的自然,让天空洁净、大地苍翠,让时间如斑鸠默默地栖息在绿色的枝头。人间鸟间,都在岁月之间,像芬芳的花朵,悄然地开又悄然地谢,于季节的轮回复返。那永恒的绿叶,令地球沧桑而不老!那一树斑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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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落叶上的梦
玉渊潭的银杏,把阳光浮托万朵金色。在秋天里走进玉渊潭,心情会为之粲然一亮,不止是簇拥成林的银杏一片金黄,不止是玉渊潭碧波深处的天高云淡,不止是银杏林中一抹黄栌树濡染的红霞,也不止是零落栖立在岸柳梢头的白色鸟——这里的一缕风轻轻拂过,必是秋天里的芬芳一缕。
  秋天了,我这样躺在玉渊潭青青草地的长椅上,心中划算一个季节到来之后的生活准备——天寒了,我的新毛衣还在南国邮往北国的路上,我将如何迎接接踵而至的冬天呢?秋天来了,冬天不会远了,那雪花飘飞的日子有什么可以暖我的梦?京华的秋阳暖融融的,惟林边那一潭秋水漫溢着清清凉意,草地上也不复听到夏天蝈蝈的鸣叫,林中的蝉儿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个季节一切事物都成熟了吗?都蜕去夏日的浮躁而顿悟沉默是金?
  一个流浪的文人躺在玉渊潭青草地的长椅上,构思着跟秋色一样美好的长梦;它是金色里的一簇朦胧,或者天上那白绸般绵长的云带舒展的长卷,抑或水边的青柳拂摇——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做上一个流浪文人的长梦,还会有一缕金阳的馨香。
  银杏的叶子,一枚枚轻柔地辞别枝头,飘飘摇摇,悄然无声,托着扇状阳光梦一般纷落,渐渐地将青草地装点一片金色。这样的银杏叶儿,灿烂如一枚枚金坠,也偶然落到长椅和我的秋衫上,它散发金子般芬芳。这总归是很有诗意的落叶,我却喜欢它是金坠的形状,它充满诗意,引发我对俗世生活的渴望,这么多这么多的金坠子啊,它充满了整个秋天,暖暖的仿佛有铸金炉上的温热,它可以换取很多的财富?如此之多的金坠,充填着我空旷的想象,我的梦被如此之多的金坠堆积起来,我拥有一个世界的金子。
  一群南去的大雁把悲鸣扔给了我,它们在天空排出一个巨大的人字形,它们似乎在唤我南归,我霎时梦醒如初,一个从南国流浪到京都的文人,我已经一无所有,我只拥有这么多的银杏叶子的金坠,拥有一个金灿灿的梦,除此还有一枚太阳,一片蓝天,其他的所有琐小的事物都没有了。我躺在玉渊潭的长椅上,心里清澈如秋水。我还有这一潭秋水,它没有人与我争夺,我还有一双鳄鱼般张嘴的皮鞋。那么,南归的大雁,你们的北方之旅找到了什么呢?春来秋归的大雁,你为何如此让我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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