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穆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陈谷不好意思地道:“麻烦你们这么多,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苦笑一下,还想再谢,却被祁穆打断。
“既然来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这里毕竟是妖界,你快回去吧。”
陈谷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地点头。
祁穆拜托蛙九把他平安送回人界,蛙九虽然对这个人类千辛万苦找到那个小竹子却连一面也没见到就离开的行为表示费解,但元灵大人交代的事情,他还是二话不说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目送他们离开,祁穆拉着封百岁轻声道:“走吧,回去看看。”
封百岁点头,两人一起顺着刚才的小路向竹林深处走去。
就在那间竹屋前,他们见到一个身着青衫的人蹲在地上,盯着手里的银项圈发呆。
察觉到有人走近,那人抬头看过来,略显惊讶道:“你们是刚才的?”
他的声音清亮和缓,那张脸俨然是少年人的模样。
“陈谷说他离开时你还是小孩子,原来已经长大了吗?”
对方没有答话。
祁穆看着他,只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见他?”
少年呆了一下,缓缓起身道:“我遇到他的那年他只有七岁,我却已经修行了百年,他十六岁时我们一别将近二十年。。。。。。如今你看看他,再看看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祁穆不语,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那张年轻稚气的容颜虽然有了变化,但是那种变化就像是时间特意拖长了步伐,走得格外缓慢,而身为普通人类的陈谷,脸上却已经开始出现一条条细纹,鬓角也悄然冒出几根稀疏的白发。
少年把项圈攥在手里,指腹摩挲着已经有些发黑的银面,轻轻摇头道:“我是他的朋友,不是宠物。”
这语气不像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反而更像是对自己说的话。说完,也没看祁穆他们一眼就转身进了屋。
祁穆看着他单薄又倔强的背影,和封百岁对视一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明白了,这个在妖界里只能算是幼年妖精的竹妖并不像老树精说的那么胆小,面对陈谷,他虽然有太多的不舍,却始终有一个坚持——
如果要在精心营造的人工竹林里短暂地相处,他宁愿独自守住当年只有两个人时、还未被污染的印象。即使它只占了妖族漫长生命中的十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那也是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当百年时光流过,那个人类或许垂垂老矣,或许已经长眠在墓里,或许他也已经渐渐遗忘了人间的繁华景象,但在那段回忆中他们仍然是两个天真无邪、亲密无间的男孩,在竹林间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无所谓未来,也不存在过去。
无论经过多长时间,在那片竹林里,他们从不曾分开,也永远不会分开。
回去的路上,祁穆看着地面他和封百岁并肩而行的影子,禁不住叹息道:“难道真的是人妖殊途吗?”
“不是,”封百岁淡淡地说:“是他们不够坚定。”
祁穆求教地看向他。
“就算那个陈谷寿命太短先一步死了,等他投胎,还可以重新找到他,这一世不行,再等下一世,只要足够坚定,总能找到在一起的办法。”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要是我的话,会直接把魂魄从地府里劫走,一劳永逸。”
祁穆愣了愣,封百岁的话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一个老朋友,不过更多的,还是想到了他们自己,顿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掩饰不住即将绽开的笑意,伸手过去拍着封百岁的肩膀道:“谢谢你那么坚定。”
“不客气。”封百岁一点也不谦虚地说:“你买一瓶春情露来感谢我就够了。”
“。。。。。。”
祁穆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愤愤地收回,憋了半天咬牙道:“如果我不去买,你就要一直揪着这个不放是不是?”
“是。”封百岁自在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目前的番外名单有《捡到一只鸟》(画眉的故事)、《莲蓬不解奕》(你们知道的),还想看谁记得留言告诉我。
皮埃斯:呼声很高的“张老头和戚老怪那些不得不说的基情岁月”由于和戚卜阳联系紧密,将在阳阳的故事里为大家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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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香酒会(六) 。。。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一些事情前段时间我又消失了,十分对不起大家,断网好久今天才打开这个界面让我感到汗颜,虽然心怀忐忑但是文才是重要的,所以我也不啰嗦了,拖了又拖祁穆和小封的故事终于要完了,加上这章估计还有三章左右正文完结,在这里跟大家报备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1、今天周日,正文顶多三四天就会结束,然后我会一边写番外一边准备定制印刷,实体书我会重新修改一些由于之前匆忙没有考虑到的不合理的细节和情节,不会做太大改动,只是让整个故事更精致紧凑些。
2、实体书有后记,我会把写这整个故事期间包括前段时间消失去做的事与大家分享。
3、跟大家说过的国共合作那篇文已经开始动笔,等灵异挂上完结后我会全力写它,为了防止出现跟这篇文一样的拖延状况,我打算多写一点再发,具体开坑时间会在灵异挂完结前向大家禀告。
4、阳阳的故事会在国共后面一点动笔,两坑也许会前后点差不多同时开,具体也是挂完结时定。
5、在此坑填完又未开新坑的空档,也许我会开一个随笔坑,陆续记录我家两个小公狗的成长爱情故事,纯属娱乐,大家感兴趣的话欢迎去吐槽催文画圈圈。。。。。。
(暂时就这样,还有新的动向一定跟你们汇报,看文吧,也许可挖掘的番外对象就在最后这几章里)
。。。。。。
大婶已经足足笑了十秒钟,祁穆偷偷回头看一眼封百岁,后者只是神情自若地对他挑了挑眉梢。
他咬牙,重新转回来面对现实,心里已经恨不得把摊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扔在封百岁那张得意的面瘫脸上。
咽了口唾沫,祁穆正准备开口,没想到被大婶抢白道:“你是不是元灵大人?”
祁穆一愣,点了点头。
大婶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挤出深深的褶子,“哎!你瞧我这人,先前他们跟我说元灵大人和烛龙大人来过我的摊子,我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呀!”她探头看向封百岁,“那这位就是烛龙大人了?”
封百岁矜持地颔首。
大婶了然,“都是自家人自家人,那。。。。。。两位想要点什么?”
“。。。。。。”
被认出来以后,祁穆更是语塞,吞吞吐吐半天硬是说不出口,反而是大婶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道:“噢——明白了!”然后飞快地拿了一小瓶春情露塞进他手里,脸上带着只可意会的暧昧表情。
祁穆拿着那个精致的小瓶子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看清以后顿时涨红了脸,表情僵硬地问:“多少钱?”
“二位光顾我的小摊怎么能收钱呢。”大婶轻拍祁穆的手背,笑得愈发意味深长,“只要你们用了好,多给我宣传宣传就行。”
祁穆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一下,不自在地道谢离开,走出一段,看看身边的封百岁,把瓶子朝他怀里一丢,没好气地道:“你满意了?”
封百岁的回答是把那小瓶春情露稳稳当当收好,心满意足地点头。
。。。。。。
祁穆本来担心这东西到了封百岁手上自己恐怕凶多吉少,着实严加防范了一段时间,总觉得应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和生理准备,但转念一想他们的关系又不是刚刚开始,在一起的时间已经长得无法计算,彼此早就习惯了彼此,还用得着准备吗?于是祁穆放松了,不就是那什么什么。。。。。。多大点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还没等封百岁办出什么来,“香酒会”就到了闭幕的日子,今年选出的“酒王”是一个年轻的兔妖,他的桂花酿得到了妖众们一致好评,虽然用料不及对手华丽,却以令人惊喜的口感艳压群香。
这酒祁穆也喝过一点,入口前就能闻到清爽的桂花香气,温和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时竟然像灼热的火线般一直烧到了胃里,最后咂咂嘴巴,还能回味出一抹淡淡的甜香,就算他再不懂酒,也无法拒绝这个味道。
选出了“三界第一酿”,当届的酒王必须在这场盛事的最后一天免费提供酒酿供大家畅饮,这一天所有的小摊都会撤走,空出宽敞的街道和广场,妖众们摆开长长的宴席,尽情狂欢。
不知是谁泄露了封百岁和祁穆的身份,得到消息的妖众都来缠着他们敬酒,一个两个还行,到后来挤上前的人越来越多,祁穆脸色变了,偷偷拉着封百岁要跑,但是周围妖山妖海,根本寸步难行,哪里跑得出去。
封百岁表示他来解决,被祁穆果断阻止了,他的解决方法无非就是武力威胁为主、暴力恐吓为辅,祁穆不想在这种好日子还扫了这些小妖的兴。
“那怎么办?”
“喝吧。。。。。。”
话说的豪迈,可是面对那么多热情的眼睛祁穆心里还是有点发毛,妖界喝酒都是用碗,等这些全部喝下去恐怕他没有醉死就先撑死了。
苦笑着灌下了几海碗,祁穆觉得自己不行了,瞥一眼身旁的面瘫脸,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眼神清明、身形稳当。他捅捅封百岁,小声说:“你的原形不是龙么?很大的那种。”
封百岁嗯了一声,等着他的后话。
“那。。。。。。肯定能装很多水吧?”
“所以?”
祁穆的微笑里带着几分讨好,“你想不想帮我喝?”
“不想。”
“。。。。。。”
慕名而来的妖众越来越多,大家都拼命往前挤,都想亲眼见见传说中的大神,却没发现两位大神已经被他们挤得紧紧靠在一起了。
“喂。。。。。。”祁穆拉着封百岁的袖子,周围太吵闹,他不得不贴在封百岁耳边低声请求:“你替我喝吧。。。。。。”
也许是因为酒意上涌反应变钝,这句话的尾音拖了好长才结束,听在封百岁耳朵里就神奇地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这让他愣了一下,心里莫名地痒痒。
忍不住扭头去看祁穆红彤彤的脸颊,知道他确实撑不住了,封百岁没再说什么,伸手过去帮他挡住了面前的酒碗,抬手时不经意碰到衣袋里一个圆鼓鼓硬邦邦的东西,封百岁志在必得地拍拍它,露出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淡笑。
汹涌的攻势被封百岁分担过去,祁穆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他使劲眨眨眼睛,似乎清醒了点,看一眼那个站得笔直的背影,默默转身拨开人群,不厚道地趁乱溜走了。
沿街的酒桌上摆满了各式点心,却没有几个妖来光顾——他们都忙着多喝几坛免费的“三界第一酿”,过了今天可就没机会了。
祁穆也不客气,一路挑挑拣拣地吃着走过去,突然发现前面的桌子边上,竟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对方已经朝他这边看过来。
果然!祁穆叹气,整个妖界有那一身扎眼的黑衣和凶恶的皮眼罩,只能是这个臭名昭著的蛇妖了。
他那只犀利的独眼扫过来,冷声道:“不想喝一杯?”
祁穆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自在地走过去坐下,看起来乌猜倒是悠闲得多,顺手拿了个碗,提着酒壶给他斟满。
一大碗通透醇香的桂花酿摆在面前,祁穆摸摸灌满酒的肚子,有点想吐。
“怎么不喝?”乌猜催促。
“只是奇怪你会留到现在,还以为你应该早就走了。”
“何必奇怪,”乌猜又提起酒壶来倒酒,淡淡地道:“次次如此。”
祁穆惊讶,难道其实黑蛇很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只是表达方式有问题,所以被大家都误会了?他忽然觉得这蛇妖好可怜。。。。。。
乌猜的酒碗没有斟满,酒壶已经空了,他皱起眉头,似乎有点恼怒,这时桌上及时出现了一个酒坛,送酒来的正是这一届的“酒王”。小兔妖瘦瘦小小的,力气倒很大,肩上扛着两坛子满酒还能蹦蹦跳跳,就是胆子太小了点,被乌猜的蛇眼一瞥,就吓得哆哆嗦嗦不敢抬头,祁穆赶紧说了声“谢谢”,小兔妖白嫩的脸上立刻浮出两朵红云,一个字没说,羞答答地跳走了。
看着他远去,黑蛇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酒酿的不差,性子却怯懦至极。”
“难道你们妖界有规定能酿出好酒的妖精必须是胆子大的?”祁穆反问。
乌猜避开了他的问题,反而理直气壮地道:“妖界向来奉强者为尊,他这副性子阻碍了灵根,根本谈不上修炼,现在是什么样子,百年后必定还是什么样子。”
“那又如何?”祁穆反感他说话的口气,要是平常可能也就一笑置之,今天却借着酒劲,毫不客气地回了过去,“你是众妖之首,但你能酿出那么好喝的酒吗?撇什么嘴?有本事不要一边喝着别人的劳动果实一边讲别人的坏话!”
“。。。。。。”已经送到嘴边的酒碗尴尬地停在半空,顿了一下,又重重地落回桌面,乌猜眯起他那只狭长的蛇眼,一时看不出情绪。
沉默半晌,他瞥着祁穆面前仍然满当当的酒碗,有些不悦道:“你怎么还没喝?”
祁穆无奈,只好端起碗来豪迈地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当他把酒碗放下时,旁边突然飘来一句:“他还好吗?”
“谁?”祁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豁然开朗,“噢~你是说鸦啊。。。。。。”
“鸦?”乌猜打断他。
“这是我爸给他取的名字,捡到鸦的时候他受了伤,就在我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来自己飞走了。”
提到鸦的伤,乌猜眸光不自然地闪了闪,不过酒劲冲上头的祁穆并没有察觉,他现在正忙着稳住自己的脑袋,一边昏昏沉沉地问:“对了。。。。。。他以前在妖界的名字。。。。。。是什么啊?”
“以前?”乌猜莫名地冷笑出声,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尖刻冰冷,“妖界前首领、伟大的众妖之首,在位八百多年从未有过姓名这种东西。”
“没有名字?”祁穆惊讶,语调有点飘了,他使劲甩甩头,好让自己能够清醒一点,然后瞪着面前的黑蛇,“那你以前都叫他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触到了黑蛇的逆鳞,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被忘记了很久的画面一闪而过,阴沉的嘴角绷得死紧。
但是祁穆已经没工夫去管黑蛇的小疼痛了,他现在随时可能从椅子上跌下去,只能撑着额头,努力想把视线变得清楚一点。
“你。。。。。。别晃别晃!好好坐着。。。。。。”他指着对面的人,发出不满的抱怨。
黑蛇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如果不是封百岁及时赶到,他很有可能已经扳断了那根在他眼前作乱的手指头。
封百岁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本来以为祁穆已经回客栈休息了,结果这家伙却跑到这里和一个阴阳怪气的蛇妖喝酒,竟然还醉成这样。
他小心地抱起摇摇欲坠的祁穆,警告的眼神对上锐利的蛇眼。
“他在哪?”黑蛇问道。
封百岁挑眉,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听不懂。”然后转身就走。
乌猜攥紧拳头,咬牙道:“你知道我在问谁,鸦。。。他在哪?”
“人间。”
说完这句,封百岁再不停留,径直往回走。还有不少没有敬到酒的小妖跟在后面,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回事啊?就走了?”
“你没看到元灵大人醉了吗?烛龙大人要把他抱回去睡觉。”
“难道他们是睡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