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其实很明白陈阿娇的心态,虽然强硬地把刘彻那幅定情画送回给他,自请被废,可多少还是带了些许赌气的性质。哪里知道刘彻这次是真的遂了她的心愿,真的就把那幅画给收了回去。
陈阿娇虽然表面上不在乎,可心里头却还是念念不忘,便坐在这亭中将那幅画又重新描摹出来。想必那幅画她看过成百上千次,早已经在心里头生了根发了芽,所以就算没有对照着,也能画得有七分形似。
刘彻今日心情不错,淡淡地笑道:“朕来瞧瞧你在这里可住得习惯。不过,你幼时常来此,应该会习惯的吧。”
陈阿娇冷笑道:“真是有劳皇上费心了。妾身何德何能,能让皇上在百忙之中来刻意关心我?”她终于扭转头来恨恨地看了刘彻一眼。
第四十章 曾经的皇后
雨此时才得以看到陈阿娇的正面。此时的陈阿娇已9'那个骄纵的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眸也因为岁月的蹉跎而变得浑浊。姣好的五官虽在,可皮肤却经不住时光的流逝,变得有些黯淡无光。红颜未老恩先断,想着陈阿娇的处境,再配上现在这恶狠狠的眼神,只让人觉得心疼。
刘彻看了谷雨一眼,似是在问她,你就是想让我来听这女人的冷嘲热讽的?却不想瞧见谷雨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不禁暗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对着陈阿娇说道:“无论如何,也算是夫妻一场,长门宫的一切用度,朕会命他们按照皇后的标准来,你不需要担忧了。”
“不用了!”陈阿娇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谷雨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众人都同时愕然地望着陈阿娇,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陈阿娇的眼眶已经变得红红的,“我才不需要皇上的这点施舍。你口口声声说夫妻一场,臣妾倒是想问问皇上,你对我可有半点的夫妻情分?”说出这话的时候,地下跪倒的宫女内侍都把头埋得更深了。
刘彻皱了皱眉,对于陈阿娇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想回答。陈阿娇早料到了刘彻的态度,知道他不会回答,却还是不肯放过地追逼,“所有人只当皇上宠我,敬我,即便我没有为大汉带来子嗣,即便我母亲做得再过分,皇上也从来不怪罪。可实际上呢?皇上的心里何曾有我的位置,这十几年来,我这个皇后根本就名不副实!”
她的双目变得猩红,“住在长门园和住在未央宫又有什么不同?皇上可会来看一眼?”陈阿娇看出刘彻想要离开的心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心里头的质问说了出来,即使当着其他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毫不顾忌。
“朕看你精神不佳,连说话也说不清楚了。还是找太医来看看病再说话吧。”刘彻假装没听见陈阿娇的这个问题,捏了捏谷雨的手掌心。
他自进来起就一直握着谷雨的手,只是陈阿娇的心思都放在了对刘彻的申诉上,哪里有功夫看刘彻周围簇拥着的一批宫女内侍。
“我才没有病!我清醒得很!”陈阿娇急急地辩解,眼睛通红通红,根本不顾忌旁人会把****悉数听去,“皇上,当初,当初你将我抢回来做你的皇后,只是为了这个位子,对不对?你其实心底从没有对我有过一丝好感……”
她眼中的那股恨意渐渐变成哀戚,最终化作一丝自嘲的苦笑,“我早就该知道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骗自己,或许皇上爱人的方式与别人不同,或许我努把力就会让你喜欢我。可是,这么多年,不论我做什么,是对还是错,是关怀还是无礼,你都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这才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我以为皇上终有一日会好好仔细地瞧瞧我,我以为皇上终有一日会想起你的妻,会同寻常百姓一样,相互扶持。可这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
”
谷雨忍不住想把自己往后边缩缩。原来每个女人都希望和自己心爱地男人做世间最普通地一对夫妻。即使娇蛮如陈阿娇也不例外。刘彻地心里也希望有个人能够陪着他。和他相互扶持。只不过这个人不是陈阿娇罢了。
刘彻似乎感觉到谷雨地瑟缩。心中好笑。这女人非要来看陈阿娇。见着了。却又怕刺激人。一个劲地往后躲。他拉住谷雨。回头看了她一眼。谷雨被他那缱绻深情地模样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看了陈阿娇一眼。果然见陈阿娇地双眼已经盯着了自己。她心里头暗叫一声完了。闭着眼等陈阿娇地狂风骤雨劈头盖脸而来。
然而她等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听见陈阿娇地声音。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却见陈阿娇地目光停在自己和刘彻紧紧相握地十指。眼眶当中有股泪光翻滚着。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将鼻中地酸意慢慢地吞回肚里。她昂起头看向刘彻。语气不禁又变得急促和寒冷。“皇上来这儿是什么意思?专程来看我是如何落魄地?臣妾年轻地时候皇上就不乐意瞧。等到臣妾这么一把年纪。人老珠黄了。皇上倒是想起我来了?皇上是来耀武扬威地吧?!”
刘彻只觉得陈阿娇地戾气实在是太重。她人老珠黄。跟自己来耀武扬威有什么关系?他低头看了谷雨一眼。似在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地就赶紧说吧。朕可不愿在这里受气。
谷雨背上早已经汗涔涔。看到陈阿娇这幅模样。忍不住脱口说道:“对不起。”这句话是对陈阿娇个人所说地。为了历史大局。她让陈阿娇在这十四年中从来不曾享受过快乐。尽管现在说一句对不起也于事无补。
可她这句对不起,却是彻底地激怒了陈阿娇,她在她心爱的人面前或许是卑微的,因为她爱他,哪怕刘彻对自己不屑一顾。可是在其他女人面前,她却绝对不是那样低卑的人儿!
陈阿娇立马怒视着谷雨,高声地笑了起来,“笑话?你凭什么对我说对不起?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怎么,你以为皇上现在宠你,为了你连满朝文武都得罪了,你就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了?哈哈,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在他眼里头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皇后!”刘彻觉得陈阿娇这样子实在是可怖,忍不住出声制止她。
第四十一章 谢君赠桃花
阿娇尽管没见过谷雨,但传言甚广,见刘彻与她十指T|猜得到她就是日前引得满城风雨的那个平阳公主家的歌姬。
陈阿娇见刘彻生气反而闹得更欢了,“皇上又不许人说么?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心里头念着谁,可是我却知道!皇上心里头一直对那个小乞儿念念不忘!平阳公主每年给你送那么多个长得相似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小乞儿有什么好?你要这样念着她?!”
谷雨心中凄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刘彻则低低地哼了一声,并没有打断陈阿娇的说话。
陈阿娇没有得到刘彻的回应,只得又转向谷雨,将她那最后的一丝高傲在谷雨面前展露出来,“我劝你趁早梦醒。帝王无爱,尤其是如皇上这般英明的帝王!”陈阿娇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里头满是促狭却又悲凉的笑意,她横了刘彻一眼,“是因为那个小乞儿死得早,皇上才会念念不忘,她要是还活到现在,只怕下场比臣妾还要糟糕呢!”
这句话刘彻倒是不中意听了,他看了一眼谷雨,只见她的目光有些游离,额头上也有着点点汗珠,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禁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谷雨,关切道:“你还好么?平白走这么多路,身子如何吃得消?”
陈阿娇正在说刘彻的无情,刘彻却当着她的面对别人关怀恩爱,免不了将她再度激怒。陈阿娇一咬牙,俯身拣起书案上的砚台就想扔出去,被刘彻一把捉住手腕。
一个是红了眼的女子,另一个则是冷着脸的无情郎。
陈阿娇看着刘彻冷笑道:“怎么,怕我弄伤她吗?你放心吧!我扔个东西不会那么没准星的!”她作势还要扔东西,刘彻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喊了一声,“表姐!你冷静点。”
刘彻那一声“表姐”倒是把陈阿娇给怔住了,两只通红的眼睛瞬间噙满了泪,水汪汪地望着刘彻,刘彻则皱着眉对陈阿娇道:“有些事不能勉强的。你好好歇着吧!我看你是不想看到朕,以后还是少见面好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却让陈阿娇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眼见得刘彻就要转身离去,陈阿娇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表弟。”语气突然间就软了下来,这十几年来的纷纷扰扰如同过往云烟,倒退回去,恍然间,站在她眼前这个与自己从来就疏离的男子,似乎还是那个让她的少女心怦然而动的少年。
刘彻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回头茫然地看着陈阿娇。
陈阿娇定定地看着刘彻。心里头明白自己终究是放不下他。她含泪笑问。“表弟。你有没有。哪怕只有一丁点?”
她地声音有些哽咽。刘彻从未看过如今日这般软弱地陈阿娇。看着这个自己名义上地妻。思绪有些飘忽起来。
陈阿娇见刘彻半天没有回答。失望早已经浸湿透了她地心。她摇着头。嘲笑着打断自己。“我真是痴心妄想。都这把年纪了。还居然不死心!”
“有地。”刘彻突然开口。说着这话地时候。尽管波澜不惊。但眼眸里头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地真诚。他看着被自己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地陈阿娇。最后瞥了谷雨一眼。对她笑了笑。
这十几年虽然对陈阿娇厌恶和反感。可是相处这么久。却又怎么可能一点亲情都没有?说起来。陈阿娇是真心待他地。只不过。他地心里已经承载了太多东西。没有装载她地位置了。“可惜。朕有了她就足够了。”他已经有了谷雨。心里头就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谷雨嘿嘿干笑了两声。不敢抬头看陈阿娇。但却只觉得有股电流顺着刘彻地手心传导至全身上下。都有些四肢麻痹了。
到此时,陈阿娇反倒没有嫉妒和埋怨的意思了,能够从刘彻口里得到简短的两个字,已经是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陈阿娇莞尔一笑,那笑意娇艳得如同笔下的桃花,她重新落了座,伸手抚摸了一下白绢上的桃花,是对刘彻告别,也是在暗示自己,“表弟,谢谢你送我桃花,也谢谢你告诉我桃花该如何画才美,桃花难画,但我以后一个人也能画出好看的桃花。”
刘彻听着陈阿娇说完,知道她是在跟自己告别,于是应了一声,拉着谷雨就要离开,他转身的时候,才瞥见谷雨脸色苍白,人盯着陈阿娇发怵,刘彻不解地按住她的肩膀,“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谷雨的头像拨浪鼓一样地摇了起来,“没!没有!”说着这话的时候,刘彻才注意到她整个人都有些手脚冰凉,正要发问,谷雨已经两眼一抹黑,身子向一具木头一样往一边倒去。
耳畔响起了刘彻焦急的呼唤,只可惜她想要答应却出不了声,整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章 原来竟是他
到谷雨再度恢复知觉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清凉殿的T7|上,丝丝的凉意穿透床褥,传导到她的神经。
她略略感觉了一下,手脚倒没有那么麻痹,可整个人的脑袋却始终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又睡了多久,周边好像又有游医进进出出,耳畔听到了男人低声的呵斥和无奈的叹息,听到这声音,谷雨的背后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挣扎着要睁开眼,另一个却又想沉浸在那混沌不清的梦中不愿醒来面对一切。
然而,醒了就是醒了,特别是当肚子开始向她提议发出咕咕叫喊声的时候,脑袋就越发清醒,她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竖起耳朵才知道自己又昏迷了两日,难怪肚子这么饿。听声音,知道是大胡子神医。神医说,只怕是不大好了,又说脚上的症状最终会蔓延到身子上来,最终整个人都成那样……
谷雨心下一凉,这一句“不大好了”可真是笼统得很啊。她很想睁开眼看看自己的脚到底怎么了,什么病能够从脚传染到全身上下?莫非是有了脚气?还是湿疹?全身上下都起红斑?可是她怎么就没觉得脚特别痒呢。
“你就没有办法治吗?你说吧,要什么药引、辅料,只要你开口,朕都能弄来!”刘彻慷慨的许诺显然是无用功,神医回复道:“草民之前就说过,娘娘这病,虽然能让她暂时走动,可终究是治不好的,娘娘最终……最终还是会……”
“庸医!你自己本事不行,就直说自己治不好得了,天底下多得是神医。”刘彻的声音有些暴怒,估计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神医连忙把头磕得咚咚响,“是,是,草民孤陋寡闻,一定有别的能人能治好娘娘。”
刘彻终于不耐地把那个人给赶了出去,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刘彻又怎么听不出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内侍,“还有多少在宫门外头候着?”
“统共三人。”内侍回答的时候,都有些怯弱。
果然,刘彻听说只有三人,语调又难听了几分,“笑话!想我大汉一千万户人家,几千万民众,居然只有三个人懂医术?连个能看病的人都找不出来了?”他说着又把矛头指向了内侍,“还是你们这帮人阳奉阴违,唤你们做事,但一个两个都偷工减料,根本就没有去找?”
“陛下,奴婢不敢。”内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奴婢们是一点马虎也不敢打的,应征者是有不少,可有许多人是来浑水摸鱼的,奴婢们惩处了几个人,便把那些庸医直接吓跑了。
陛下,娘娘她是贵体,奴婢们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外头那些人进来,是以审查严格,需得符合条件,才准许他们进宫治病的。皇上,奴婢们是尽忠职守……”
那内侍越说越激动。恨不能流出眼泪来。刘彻听不下去。只得对他说道:“把剩下地三人也叫来吧……”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颓废和失望了。
谷雨心下了然。奔着高额诊金而来地江湖游医们不再少数。可惜滥竽充数地多。剩下几个不滥竽充数地。要么惧于刘彻地威慑。不愿前来;要么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谷雨感觉到一道灼热地目光停留在自己地身上。即使双目紧闭。却还是能明显地觉察到这道目光地焦灼。可是此时。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睁眼。心里头有一只小鹿在拼命地乱撞。把心撞得四分五裂。撞得头都晕了。
…
她感觉到身旁地褥子向下凹了些。想来是刘彻已经挨着自己坐下。气氛有些诡异。谷雨只觉得心中地小鹿都要变成烤鹿了。她好容易才能够让自己把脑袋放空。不去想事情。好让自己地呼吸保持均匀。可是刚刚调整好。就感觉到嘴唇一热。脑袋再度陷入空白。一股电流从嘴唇传导至全身。让她都要发怵了。
刘彻又搞偷袭!
谷雨有些睡不安稳了,正不知到底该不该睁开眼,睁开眼又该说些什么,刘彻却把唇挪开,刚才蜻蜓点水般的吻,只余下一丝余温。
刘彻又捉起了谷雨搁在外头的右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亲了亲。谷雨心里发毛,不明白刘彻到底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他往上一捋,一个什么东西从他的手心转移到自己的腕上。
谷雨正揣摩着,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上有些冰凉,像是一个镯子。刘彻的手紧紧地握住那枚镯子,明明已经套在了谷雨的腕子上,却不知为何,又将那镯子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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