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忘川- 第3部分

　　萧云笑道：“老夫也本不为那《道德经》而来，既然二位不答了，若老夫还根后辈们争什么《道德经》，岂不令大天下人笑话。”言罢也坐到椅子上去喝起茶来。

　　这可把张子梦气坏了，心道：“你们不想得《道德经》，老夫可想。萧云啊萧云，你可真够可以的，你不答了还故意用话激我，让我也没有颜面和四个后辈争《道德经》。”心虽不满，张子梦却仍面带笑容附和道：“罢了罢了，老夫一把年纪还和后辈争什么，老夫也放弃，就让这四位青年才俊论道武当。老夫也好看看现在江湖中后起之秀的才思。”说罢也学起那三位来。

　　万涛走进桌子，捻起一枝柳条道：“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无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柔弱者生之徒，坚强着死之徒。是以并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居上。春秋纷乱，战祸连连，故君王都只顾强之道而不察弱之道，老君以此醒天下，这是对的。而后世有死学《道德经》不知变通者，则只知有弱之道而不察强之道，实不可取。这刚柔之道不可一而论之。只知刚，有骨无肉，只知强，有肉无骨，只有刚柔相济，才是一个有血有肉完整的人。”

　　“好，万涛你说的太好了，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灵虚道长满脸喜悦，又转脸问其他三人道：“下一个谁来呀？”

　　王逸上前，看着那柄太乙古剑问灵虚道长道：“此剑乃贵派镇山之宝，不知道长可曾用它对敌，可曾削毁过敌人什么兵器码？”

　　“家师三丰真人年轻时曾佩戴过此剑，用它削断过无尘、清渊、真灵三把名剑，其它断于此剑下的凡器不计其数，贫道可记不得了。”

　　王逸好奇道：“怎么都是剑，没削断过其他宝刀、宝枪之类兵器吗？”

　　“剑者轻灵之物，岂可与刀枪相击。若是对凡器自也不必说了，若是对上一把与太乙古剑相仿的宝刀宝枪，刀枪也许不会有损，剑只怕会断吧。”灵虚道长解释道。

　　“道长说得极是，这就是剑之道，亦刚柔之道。凡使剑者，即使自己手里的剑再锋利也不愿意与敌人之重兵器硬碰。若敌人兵器为重兵器则避实就虚，若敌人手上的兵器不如自己之剑便可以剑攻其兵器。敢问道长，这是否也算刚柔之道呢？”王逸道。

　　“哈哈哈，王贤弟不愧为一代名剑，将这刚柔之道用于剑道倒也精辟。”灵虚道长又转脸看着上官兄妹道：“二位谁先来啊？”

　　上官灵风一拱手，道：“道长，这二位将刚柔之道说的都差不多了，我若再把二位的刚柔之道说一遍恐怕有偷学之嫌吧。”

　　田昕暗中幸灾乐祸：“哼，谁让刚才你不先说，活该！”

　　灵虚道长说：“并非一定是刚柔之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嘛，凡与这二物有关这者均可入道。”

　　“那好，在下就说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并非算是论道。”

　　“天地万物皆为道，论道自然不必拘泥，少庄主请讲。”

　　“道长请看这里。”说着上官灵风一指柳条末端，大家仔细一看才分辨出原来是一只小虫，小虫浑身嫩绿，身形也似柳条，要不是上官灵风指出来给大家看，还都没注意到它。“

　　灵虚道长笑道“是小徒一时疏忽，让大家见笑了。”

　　“道长，要不是这小虫，我还真不知从何说起呢。各位请看，这小虫和这柳枝十分相像，不知大家认为如何呢？”

　　林青素道：“孩子就是孩子，连一只小虫都如此在意，幸好我老太婆退出了，要不传出去说我和你们这些孩子玩虫子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她这话顿时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智远大师倒是人老心不老，一时好奇心也被上官灵风勾起来了，道：“我看这虫子倒也别有深意，少庄主请讲。”说完竟竖起耳朵恭听起来。

　　“大家注意到了吗，不论何处的小虫都与此相似。就拿这小虫来说吧，柳条嫩绿，小虫也嫩绿，待到夏季，柳条变得深绿，小虫也随之而变。我曾到过一个地方，那里是红柳，柳枝上的小虫都是红的，不知大家作何感想？”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本司空见惯的事仔细思量却也有颇深的道理蕴含其中。

　　万涛忽然想到自己吃鱼的情景，对这上官灵风顿起好感。

　　上官灵风接着道：“我猜测，绿柳上生存的红虫由于颜色与柳条不同，多已被鸟儿吃掉了，唯有这绿虫颜色与柳条相仿，才得以保全，久而久之，绿虫的后代便都是绿虫了。红柳上的红虫亦然。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各位觉得呢？”

　　众人还久久沉浸在红虫绿虫之中，待上官灵风说完了，大家也没回过神来。还是灵虚道长首先醒过来，道：“少庄主真是博学之人，竟能明察秋毫，贫道佩服。”言罢又对上官灵霜道：“上官小姐，少庄主也已通过，现在四人中就剩你了，你看这柳和剑有何感想？”

　　上官灵霜走到桌前，仔细看着嫩绿的柳条和小虫，道：“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亦为养生之道也。”

　　“上官小姐真是善良聪明。好，四位皆已通过。”灵虚道长说罢吩咐弟子将桌子撤下，道：“下面请四位说说对道的看法，这是最后一局。”

　　“道本万物，道长是让他们广论万物吗？”智慧远大师道。

　　“大师高见，正是。从现在起，四位论道不必再有任何拘泥，尽可随心而论。”

　　王逸道：“这次我先来。”

　　说罢王逸侃侃而谈：“万物亘古以存，没有任何事物会来自于虚无。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本义为阴阳万物沿道而生，并非万物从无到有之义，也没有一种事物可变成另一种事物。我们虽能看到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等诸般变化，但这不过是组成万物的土、水、火、气四根罢了。万物皆由此四根而生，比如燃木，我们看到的是火和上升的气，听到的声音是水，而余下的灰烬自然便是土了。此四根不同比例组成万物，就如厨师用面粉、水、鸡蛋、糖便可做出各种点心一样。而我们眼睛看到的、听到的也皆因为我们眼中、耳中有这四根，若缺一则失明或失聪。武功也是一样，阴阳两股真气可组合成各种性质的真气、内力，攻敌便有千般变化，岂能不胜？”

　　灵虚道长笑道：“王贤弟不愧为剑术名家，竟能将这万物之妙融合到武功之中，真是天纵奇才。”

　　王逸面带得意的笑看着上官灵风。王逸实则把上官灵风看成是他唯一的对手了——那万涛初涉江湖不足为虑，而上官灵霜乃女流之辈自也不足为患。

　　上官灵风上前道：“我来。”

　　“好，少庄主请。”灵虚道长道。

　　“不知大家注意到了吗，马与马可大有不同，但皆谓之马，为何？在下拙见，我们看到的马虽不同，但皆源于‘太初’之马而生。”为了让大家便于理解，在下举个例子。

　　“假使有一个人住在地穴里，他背向洞口坐在地上，手脚都被枷锁捆绑，只能看到洞穴的后壁。在他身后有光照射进来，正好有一只马在他身后走过，因此他只能看到后壁上明明灭灭的影子，他便认为世间唯一存在的便是这马形影子，故他称这马形影子为‘马’。突然有一天他被放开枷锁，他第一个问题便是‘这马从何而来？’于是他跑出洞口，大感惊讶，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色彩与清楚的形体，感悟万物之妙。”

　　“而我们不也正如那个洞中人吗？我们看到的一切也不正像那马形的影子吗？诸位觉得如何？”上官灵风道。

　　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竟也陷入深深沉思。灵虚道长赞道：“少庄主家学渊源，妙妙。”

　　上官灵霜笑道：“二位兄长见解独到，下面请听小妹一言。”

　　“《道德经》上说‘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可见人乃万物之灵，下面我来说说人。我们何以存在？“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相信大家都知道庄生梦蝶的故事。先贤庄子曽梦为蝴蝶，醒来后苦思，‘是我做梦成为蝴蝶还是蝴蝶梦到我呢？’当我们做梦时，我们以为自己置身真实世界中，那么，我们清醒时感觉与我们在梦时之间的感觉有何区别呢？实际上并不一定有所分别。你怎么能确定你的生命不是一场梦呢？此刻我们便怀疑每一件事，而这是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事，有一件事必定是真实的，那就是怀疑。当我们怀疑时，我们必然在思考，而由于我们在思考，那么我们必然是个思考的存在者。所以，我思故我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这一精辟而独到的论断竟出自一个年纪还不满双十的少女之口。

　　“好，好，上官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上官阳真是好福气呀，竟生出这么一对人中龙凤。”灵虚道长拈髯大赞，又转身对万涛道：“万少侠，该你了。”

　　万涛道：“道长，我本不为书而来，能看到这最后一局三位的精彩论道已经很开心了。三位讲的真是很精彩，在下放弃。请道长在这三位中选出胜利者吧。”

　　众人闻言大惊，此刻退出也未免太可惜了吧。众人无不暗中佩服万少侠的为人，当然也有个别人认为万涛是自知比不过其他三位才自动放弃以示清高的。

　　上官兄妹论道完毕王逸便已暗中盘算：“我和上官灵风可谓势均力敌，然其妹着实了得。以目前局势来看，唯有万涛胜过上官灵霜赢得那《道德经》，我下山后再夺来才是唯一的希望，若书落入上官兄妹之手着实棘手。”一听万涛这话，王逸慌忙道：“万贤弟，您这是何意啊？这是最后一局了，即便不为书而来，你也该试试呀，否则岂不可惜。”这话众人听起来像是他为万涛着想，可他自己想什么也唯有他自己知道。

　　“不必了，多谢王兄好意。”说罢又对灵虚道长道：“在下的确放弃，请道长为三位评判。”

　　结果自然不出众人所料，张真人注过的《道德经》被上官灵霜所得，实则也无异于上官灵风之物。当然，最不满的要数王逸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遇险

　　下山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红霞似火。

　　下山后二人便回了客栈，要了一桌酒菜正在对饮，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万兄？”

　　万涛回头一看，原来正是那上官兄妹，笑道：“真实巧啊，二位也来这吃饭。”

　　上官兄妹坐下，上官灵霜笑道：“万大哥，你可愿瞧瞧这武林神话张真人注过的《道德经》？”

　　万涛一愣，道：“这怎么好呢，咱们平水相逢，我怎可看你这天下人都觊觎的武林秘籍。”

　　“江湖传言就是众口铄金，实际上正如武当掌门昭告武林时说的那样，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道德经》，我们看过了，书中注解并无半句武功之语。看来张真人本意就是以此书传给有缘人以结道缘。咱们都被张真人的光辉蒙住了双眼。”上官灵霜解释道。

　　“哦？那我倒也真想见识下张真人的书法如何了。”万涛听说并非什么稀世秘籍之物，也不客气道。

　　“万大哥请看。”说着上官灵霜也把那《道德经》递给万涛。

　　万涛仔细翻看，原来这就是一本张真人研习《道德经》时用过的一本书，注义也只略比一般人注解的深了些，要说这数的特色吗，无外乎张真人那一手灵俊秀美的好字了。

　　“这果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只是一般的《道德经》罢了，不过张真人倒是写得一手好字，有书法大家之风。”万涛饶有兴致的边翻看《道德经》边赞道。

　　“哦？万兄还懂书法之道？”上官灵风问。

　　“略知一二。”

　　“我兄妹二人以及家父均不通此道，这书我们留着实属暴殄天物，不如送给万兄吧。”上官灵风的话很诚恳。

　　“不瞒上官兄，这书法我的确喜欢，可初次见面我又怎好要上官兄如此厚礼呢？”

　　“这样吧，万兄你也随便送我一件什么东西吧，咱们也算礼尚往来，以后就是朋友了。”

　　万涛犹豫着，心道：“自己有什么可作为礼物送给上官兄呢？如雨剑是家母之物，是万万不能送人的。其他有什么可作为赠礼呢……”

　　田昕看出了万涛的犹豫，忙道：“上官大哥，我这有几粒丹药，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许上官兄以后能用得着。请二位收下吧。”说罢将一白色小瓷瓶递给上官灵风。

　　上官灵风好奇地打开瓶塞，闻了闻，顿时一惊“姑娘怎么会有‘百草丸’？你和人称赛神农的神医田凌云是何关系？”

　　“那是家父。”

　　“这药实乃稀世珍宝，据说当朝宰相欲以此药献于皇上，曾千金求药而不得，今日姑娘把它赠予我，在下岂敢受用。”

　　“上官兄不必推辞，我也是医学世家，这药我还有很多，今日与二位有缘，便送予二位做个留念。上官兄不也以三丰真人的真迹相赠吗，何必客气呢，也算礼尚往来嘛。”

　　“那好，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二位也请收好此书。”言罢将药瓶收入怀中。

　　原来，上官兄妹得了那本《道德经》后一看才发现那书根本不是武林中传说的什么武林秘籍，而这烫手山芋已然在手，想扔掉可也未必轻松，一时竟哑巴吃黄连。而自从下山后便觉得有人跟踪，二人盘算，不出十日，这《道德经》在上官家的消息必定传遍江湖，到时候只怕永无宁日了。

　　二人正在犯愁之际，突然看见客栈吃饭的万涛，上官灵风便顿生一计，便企图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万涛。而万涛和田昕江湖阅历尚浅，哪能看破其中玄机，还以那武林奇药相换，上官兄妹不由心中窃喜。

　　吃完饭上官兄妹赶忙和万涛告辞，实则想离他越远越好，否恐多惹是非。

　　夜，月朗星稀。

　　一阵刀剑之鸣将田昕从梦中吵醒。仔细分辨，声音似从隔壁万涛房间里传出，田昕慌忙赶到，就见两个人影正在房中斗剑。其中一人身形尤其高大，黑夜里也看不清二人容貌。两柄长剑在黑夜里交击，竟擦出了一串串炫目的火花。

　　身形高大者见田昕进入，便一剑向其咽喉刺来。另一人见田昕被袭，长剑斜引，架开那夺命的一剑。

　　偷袭者趁机收势，折身，撞破窗子从二楼客栈跃下，消失在黑夜中。

　　灯明。

　　原来刚才挡下那夺命一剑救了田昕的便是白天在武当论道的华山掌门张子梦。而万涛则在床上昏迷不醒。

　　田昕谢过张子梦便问起怎么会在这里，那逃走的是谁。

　　“你先救醒他。”张子梦吩咐道。

　　原来万涛是中了迷香，可这并不是一般迷香，江湖中懂得如何制作这“玄凝香”的也为数不多，幸好田昕出身医学世家方才可救醒万涛。

　　待万涛醒来，张子梦便道：“那逃跑的便是今日在武当和咱们一起论道的妙手华佗萧云。”

　　这话一出，二人顿时呆住。

　　田昕道：“怪不得此人居然有这‘玄凝香’。张掌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瞒二位，其实我也觊觎那张真人注过的《道德经》。”

　　张子梦说到这二人心叫不好，暗道：“难道刚出龙潭又如虎穴！”

　　张子梦看出来二人的心思，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不会抢你们那《道德经》的。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