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同时也考虑到:“熵”要吃掉这几个人,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考古队再次掉进无底洞,却没有被“熵”吞噬,这些石板上一副接一副的图案,也许只是“熵”制造的幻象,可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另外,石门后的洞室存在感非常强烈,这又是什么缘故?
罗大舌头急不可待,说道:“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事,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结果,反正只要看看下一块石板就全明白了。”说完背着昏迷的胜香邻就往里走。
司马灰心中有种很不祥的预感,示意高思扬注意四周的动静,随机提着装有萤火虫的空罐头盒子,跟上罗大舌头,向前走到下一块石板附近,用猎刀刮去枯苔,借着微弱的萤光观看上面的图案,但这一看之下,所见却是出乎意料,三个人都惊讶得张开了嘴,半晌合不拢来。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五卷 第六话 震颤
司马灰等人急于找到结果,可看到下面一块石板,图案却和此前的如出一辙,再往里面走,所见的石板也是一模一样,全是考古队在洞室中观看壁画的情形,连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
三个人怔在当场,不约而同的想问对方:“后面的石板壁画为何完全一样?”
罗大舌头说:“真他娘的邪了,如果壁画上的内容将会成为事实,那么接下来……”
高思扬说:“按照预言……接下来咱们将会一直看下去?”
罗大舌头说:“可要是不接着往下看,就不会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不一样的内容,这该怎么办”
司马灰心想:“不对,我们的注意力都被这些壁画转移了,进来的时候一定忽略了别的事……”他立即将视线从石板上移开,拎起萤光微弱的罐头盒子,向着四周照视,可漆黑的洞室里空空如也,所见唯有满壁阴郁的苍苔。
罗大舌头看到司马灰的举动,以为情况有变,忙将胜相邻轻轻放下,打开装在头顶的矿灯,同时端起了加拿大猎熊枪。
胜相邻触到地面冰冷的苍苔,渐渐醒转过来,脸上气色仍是十分难看。
司马灰等人见胜香邻醒来,都感到宽慰,纷纷问道:“你觉得身子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胜香邻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咱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高思扬将石碑倒塌之后,考古队将“熵”引入沼泽,并再次落到无底洞中的经过,捡紧要的对胜香邻说了一遍。
胜香邻听罢秀眉深蹙,心想考古队在巨门口的洞室中,发现了内容离奇的石板壁画,不觉一幅接一幅地一路看过来,最后壁画的内容,竟于考古队现在的行动重合了,很可能是“熵”通过壁画,将一行人引到此地。
司马灰也有这种感觉,壁画只是为了吸引考古队的注意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穿过一间又一间洞室,却忽略了洞室本身,那座巨大的石门内部,为何会有这么多结构相同的洞室?另外,司马灰隐约记得以前也有过与现在相同的经历,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高思扬记得沿途经过的洞室,至少不下十余间,考古队为了留下电池,一路上只借助萤光照明,能看到的范围才不过三五步远,几乎没有参照物,这些洞室的结构当真相似吗?为什么会有种越走越狭窄的感觉?
司马灰猛然醒悟过来,连骂自己太大意了,立刻拽出猎刀,刮去地面厚重的苍苔,只见岩层印痕一层层犹如大海扬波,暗道:“糟糕,这地方是古种鹦鹉螺壳的化石洞窟!”
考古队此前正是通过巨大的鹦鹉螺化石空壳,穿过了深不可测的北纬30度之海,得以进入重泉之下,没想到在无底洞里,竟然也有一具化石空壳,看来应该是古代拜蛇人所留,途中只顾着看壁画上的内容,黑暗中没能注意到洞室在逐渐缩小,而“熵”把考古队引到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司马灰估计这个形如古树的古代怪物,不可能钻到化石空壳里浮出重泉,难不成是想利用考古队的四个幸存者,把它的一部分从地底带出去?就像当年“绿色坟墓”躲在遗骸之中,逃离了重泉之下的深渊。
这具鹦鹉螺的化石空壳,本身是古代拜蛇人留在无底洞中的遗迹,与考古队、萤火虫、空罐头盒子、枪支弹药一样,属于洞外之物,所以司马灰等人才觉得此地有很强的存在感。里面的石板壁画却是“熵”制造的幻觉,这空壳是能让血肉之躯避过地压,浮上北纬30度水体,问题是那怪物已陷进了沼泽,他怎样能让鹦鹉螺化石空壳离开此地?
罗大舌头认为现在明白过来不算晚,应该赶快往化石空壳外跑,愣在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司马灰说:“咱们在化石空壳里已经走得太深,往回走肯定是来不及了……”话音刚落,打开的矿灯和罐头盒子里的萤火虫,突然由明转暗,洞室里黑得面对面看不见人。
司马灰知道时间又开始逆向飞逝了,“熵”这个无底洞,就像一个能够开合的时间裂缝,其中的一秒钟可以无限延长,考古队走进化石空壳最深处的过程,只是“熵”陷进沼泽的一瞬间。
考古队的矿灯熄灭之后,转眼又恢复了照明,空壳洞窟里的苍苔和石板壁画,都不见了踪影,手表上的指针飞逝回了出发的时刻。
司马灰等人见仍置身在化石空壳内,心下正自骇异,忽觉四壁震颤,地面摇晃不定,脑中都感到一阵眩晕,急忙扶起胜香邻,依托洞壁稳住身形。
罗大舌头叫到:“老天爷,无底洞里地震了!”
高思扬说:“不是地震,这化石空壳好像在往下沉?”
司马灰心知不错,此刻看不到洞外的情况,可凭感觉确实是在下坠,这是“熵”往沼泽深处陷下去了,布满发光微生物的沼泽底下,是个规模奇大的硫酸湖,湖中的硫酸连陨铁都能腐蚀掉,“熵”沉到湖底之后,纵然身体内能够不断再生,替代被腐蚀的躯体恢复原状,可周围的强酸还是会对它源源不断地继续侵蚀,何况硫酸湖下是没有生命的世界,再深处就是地心热海,那里只有灼热铁水翻滚的汪洋,到处是电磁迸发出的巨大光环,什么物体掉下去也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它既然难以脱身,为何还要将众人引入化石空壳?这个万年不死的古老生物,在最后时刻又要做怎样的垂死挣扎?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感好似腾云驾雾一样,随着化石空壳迅速向上升去,身上好像是要炸裂开来,晃动不定的光束中,看到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血管由于地压的剧烈变化而膨胀。
众人相顾骇然,不知道化石空壳为什么会突然上升,但以这么块的速度离开深渊,就算置身在天然减压舱一般的化石空壳里,也会因为全身血液沸腾而死。
司马灰等人脑中眩晕加剧,浑浑噩噩之际,很快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自己趴在冰冷的地上,耳中轰鸣不绝,隐隐约约听到波涛起伏,恍惚中想到:“熵”不能让真实的时间倒退,所以陷进沼泽的事实已无法改变,等考古队走进化石空壳深处之后,它就伸长躯体挖通了地心的热海,随即吐出了化石空壳,热泉涌出前的气流推动鹦鹉螺壳,从裂开的地谷中穿过。
地底山脉与北纬30度水体间,弥漫着混沌的气层,不是躲在减压舱似的化石空壳深处,考古队早已被强压和乱流撕成碎片了,这时听得潮声此起彼伏,显然是浮在北纬30度底下之海中,“熵”让这几个人活了下来,一定是想让考古队的成员变成“房间”,将它带到地面,不过这浑身是眼的树形生物怪躯庞大,无法全部爬进化石空壳,只能将部分躯体藏在附近,其主体多半已被地心热海吞没了。
司马灰在半昏迷状态中胡思乱想,一个个念头纷至沓来,想到化石空壳里一定躲藏着“熵”,不由得打个寒战,不顾身上疼痛欲死,咬紧牙关,将罗大舌头等人唤醒,发现装在空罐头盒子里的萤火虫早都死光了,当下捡起步枪,互相搀扶着向洞外走去。
众人求生心切,一连穿过十几间洞室,走到化石洞外,就见风涛乱滚,浮波际天,高处阴云笼罩,雷电隐现,这个巨大的化石空壳,正是毫无目的的漂浮在北纬30度底下之海中。
此时劫后余生,四个人茫然矗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像活鬼一般,霎时间百感交集,相顾无言,谁也没想到还能留下性命,活着从重泉之下出来,可是弹尽粮绝,无舟无辑,漂浮在这没有尽头的地下之海中,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罗大舌头说:“凡事得往好了想,能逃到这里也是命大,总比直接让那无底洞吞掉要好。”
高思扬黯然道:“咱们航行在这地下之海中,就算不被活活饿死,到头来也会让那座大磁山吸过去,全变成古岛上的行尸走肉。”
司马灰感到这事还不算完,“熵”一定就躲在化石空壳中,考古队这几个人能活着浮上北纬30度水体,全是“熵”需要有人带它逃出去,成为另一个“绿色坟墓”,所以得赶紧离开化石空壳才是,看了看周围,发现洞壁边缘粘接着几个菊石壳体,表面裹着层冷却的岩浆,其中之一与化石壁相连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大块崩裂,有两张八仙桌子大小,容得下四五个人,正可以当成渡海的小艇,他寻思北纬30度地下水体波涛汹涌,载具越小速度越快,当下招呼罗大舌头动手将其推落,准备乘上去逃离此地。
众人联手把菊石壳体推向水面,随后逐个登上去,浮波涌动中,那古种鹦鹉螺化石空壳硕大怪异的洞口,转眼间消失在了漆黑的海面上。
这时胜香邻想起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她担心地问司马灰:“你能确定咱们现在没有变成……吃过死人肉的‘房间’?”
罗大舌头闻听此言,也是怕上心来,忙道:“这话有理啊,没准在昏迷不醒的时候,那东西已经钻到咱们肚子里去了,与其苟且偷生,我宁肯给自己来一枪图个了断,也不想变成‘绿色坟墓’”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五卷 第七话 辨别
司马灰同样对此时感到不安,那个万年不死的古神把考古队放出无底洞,无非只有一个目的,在本体坠入地心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中,它选择通过另外一种途径存活下去,那就是让考古队的四个活人,全部或是之一变成“绿色坟墓”。
如果直接吃过古神的肉,就等于变成了组织里的“0号房间”,意识和身体都会逐步被其占据,不过最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此时谁也回想不起来,在化石空壳里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过什么,那个浑身是眼的东西,是不是趁乱爬进了谁的肚子里?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作声不得,现在的四个幸存者,至少有一个人变成了“房间”,该如何将这个人辨别出来?更为难的是一旦分辨出来,就必须将此人杀掉,况且一行人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生死变故,把性命拴在一起,才从重泉之下活着出来,不管哪个人成为“房间”,都只有死路一条,问题是谁能下得去手?
司马灰想起“二学生”的事知道是不是“房间”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很后悔没顾得上将拜蛇人石碑的信息记录下来,想来想去也只有通过石碑,才可以确认谁是“房间”。
胜香邻担忧地说:“倘若无意中将‘绿色坟墓’从地下带出来,那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罗大舌头出主意道:“谁要是觉得自己吃过死人肉,趁早自觉点把手举起来,早年间有几句老话说得甚好,所谓山里埋宝山含秀,沙有黄金沙放光,鬼胎若藏人肺腑,言谈话语不寻常……”
司马灰说:“没准咱们这几个人,都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房间’,那就不是具体哪一个人的问题了,要尽快想个法子进行准确鉴别。”
罗大舌头说:“那真是无法可想了,既然分辨不出来……”说着话,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说道:“咱不如都照这来上一枪,尸体往海里一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们先来,我断后,咱们下辈子再见了。”
司马灰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根本没想过还能从重泉之下逃出来,何况当初在缅甸曾被地震炸弹里的化学落叶剂灼伤,料来活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要能把“绿色坟墓”彻底解决掉,死也闭得上眼了,可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处,却不肯甘心,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绝境中忽生一计,考古队所担心的事,是在化石空壳里失去意识期间,变成了吃过死人肉的“房间”,那个浑身长眼的树形怪物,似肉非肉,像是死气凝结而成,所以说它是块死人肉,凡事直接吃过死人肉的“房间”,身上的伤口可以自愈,谁出现这种反常迹象,谁的身上就有死人肉。
众人悬着个心,分别用刀在手背上划了一条口子,但无人出现自愈的迹象,可见考古队里没有“房间”存在,这才松了口气。
司马灰心想“熵”毕竟也是有生之物,大概是穿过北纬30度水体之际,受到地压影响失去了意识,考古队的四个人又比它提前恢复了知觉,迅速离开了那化石空壳,因此得以幸免,一切都是猜测,也只能说但愿如此了。
此时四个人都是又冷又饿疲惫欲死,让高思扬依次包扎了手背上的伤口,就在壳洞里蜷缩着身子昏睡过去,任凭菊石壳体随着滚滚浮波,在无边无际的地下之海中不住航行。
热泉喷涌造成的震动,使北纬30度水体深处的怪鱼受惊后纷纷浮上水面,那些深水之鱼,大多带有发光器,以此在黑暗阴冷的水域中作为诱饵捕食。
众人陆续醒来之后,动手捉了几条鱼,虽然没能辨其种类,但都饿红了眼,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用刀刮去鱼鳞,直接生吃鱼肉,只觉滋味甜鲜,肥厚多汁,毫无想象中腥恶难挡之感,吃过食物之后,胜香邻的气色也恢复了许多。
司马灰留下鱼骨,同时收集到生物发光剂和油膏,临时做成照明的鱼骨灯烛,却也可以入水不熄,风吹不灭,那漆黑的地洞中聚集着浓密磁雾,不时有闪电从头顶掠过,现在有了鱼骨灯烛,再加上磁雾里迸发出的白光,尽可替代考古队一直在使用的矿灯。
罗大舌头见这些鱼模样古怪,前后两对鱼鳍,颇像人的四肢,不免想起阴山古岛附近的行尸走肉,说不定这些鱼也是死人变的。
高思扬听到这话,又看海中之鱼模样古怪,越想越是恶心,忍不住伏在艇边大口呕吐起来。
胜香邻说隔绝在北纬30度地下之海里的史前鱼类,应该属于泥盆纪时期,那时候的鲨鱼还是有鳞的,多骨鱼盛行,缓慢向两栖生物转变,所以有些鱼好像生有短小的四肢,但肯定不是阴山古岛上的水鬼。
高思扬这才感到放心,不过置身在菊石上,不分昼夜地在北纬30度水体中航行,最后一定会被磁山吸过去,以现在的状况,固然有命撑到那里,也得让大山中的伏尸拖去吃了,再退一步说,即便侥幸不死,仍会因接触磁山时间太长导致记忆消失,退化城半人半鱼的怪物。
司马灰等人深知此事无可避免,但处在漂浮的菊石客梯上随波逐流,周围洪波汹涌,全是漆黑无边的地下海水,根本没办法控制航向,落到这种境地,再大的本事都无从施展,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受到之前的大地震影响,洪波翻滚的地下之海中,不时有骤雨降下,偶尔还出现凛冽如冰沙般的固态降水,环境恶劣至极,然而考古队竟能耐得住阴寒酷热,可能也与在地谷中服食过成型的肉芝有关,又有菊石壳子能够容身避险,否则性命早已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