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上放着一个碧绿剔透的翡翠瓶,瓶身上雕着杜康造酒的图案,瓶口处则贴着深色的封皮。厚厚的封皮仍然遮挡不住瓶中的酒香,莲花厅里满是这种馥郁的香味。
熊铁真一抬手,就就翡翠瓶握在了手里:“诸位道友,这瓶瓮头春是熊某珍藏多年的好酒,一直没舍得打开来喝。幸赖几位道友,这才成功驱退了兽潮,保住了庆丰城。熊某今天就将这瓶仅存的翁头春拿出来与诸位分享,聊表熊某的一片心意。”
听到瓮头春三个字,云中君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瓮头春是闻喜上师亲手酿制的美酒,酿制过程中天材地宝就用了四十余种,时间则持续了百年,最终也才酿出了十四瓶翁头春。这十四瓶翁头春算是夺天地之造化,闻喜上师日后再没有酿出过这等好酒,随着闻喜上师的陨落,瓮头春更成为了酒中绝响。这十四瓶瓮头春喝一瓶少一瓶,是酒客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即便是天云宗这样的高门大派都没有瓮头春,想不到庆丰城竟然藏着一瓶。
其他四位长老也是又惊又喜,能在这里遇到瓮头春也出乎他们的意料。锦绣谷的陆云开口道:“听说瓮头春不但是好酒,更有着增进修为的神奇功效?”
熊铁真点了点头:“陆道友果然见多识广,酿制瓮头春要用不少天材地宝,这些天材地宝中的灵气都被吸收到了酒水当中,所以第一次喝瓮头春的人修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精进,只是到底能增进多少修为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说罢熊铁真便揭开了贴在翡翠瓶口的封皮,顿时一股比方才浓郁百倍的酒香便从瓶盖的缝隙中冲了出来,仅仅是闻着这馥郁的酒香就让人陶然欲醉了,原本在莲花厅里流淌的琴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熊铁真不再卖关子,揭开瓶盖,先为云中君、陆云这五人各自满上一杯,最后才为自己倒上一盏。
云中君端起酒杯一仰首,剔透的酒液就化作一道白练,飞流直下落入他的口中。一杯瓮头春入腹,他只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悠长,就连空空如也的酒盏都仍然散发着醺人的酒香。
“云长老真是好酒量。”陆云见云中君饮尽一杯,便起身捧起桌上的翡翠瓶,绕桌走到云中君身前,媚笑着道:“云长老今日冲在最前面,不知斩杀了多少妖兽,当数头功,且让奴家再给陆公子斟一杯酒。”说罢,玉壶微倾,又给云中君满上了一杯。
见陆云一把年纪了还自称奴家,云中君心中不由有些厌恶,但锦绣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陆云道:“多谢陆长老抬爱。”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只是酒水入腹后完全不是刚刚那种馥郁绵长的感觉,他只感到有把冰冷的尖刀在腹中翻搅。他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按在桌上挣扎着想要从椅子上站起,可是却仍然低估了腹中的剧痛,按在桌上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云公子,你没事吧?”熊铁真见云中君忽然摔倒在地上,大惊失色,忙站起来问道。
他话音刚落,就感到自己的太阳穴被一个尖锐的东西顶住了,同时耳畔传来了陆云的声音:“熊城主不用担心,云公子不过是服了锦绣谷的独门秘药摧肠散。奴家控制剂量向来很精准,只在酒里下了一个指甲盖的药粉,最多让他痛不欲生、用不上半点修为,倒不至于肠穿肚烂。”
熊铁真张口结舌,在他印象中正道五大派向来同气连枝,陆长老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突然向自己的盟友下手。
听陆云这么一说,云中君也知道是她在刚刚给自己斟酒的时候暗暗做了手脚,便断断续续地骂道:“你……你这毒妇,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已让他满头冷汗。
第70章 阶下囚
陆云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云长老惊才绝艳,陆某也是爱才之人,本也不忍心出手加害于你,要怪就只能怪你出身天云宗了。”
云中君还待开口骂她,却感到腹中的剧痛变本加厉,似乎肠子已经寸寸断裂,哪里还有气力再说话。
熊铁真被陆云的峨眉刺顶在太阳穴上,也是心惊肉跳,涩着声音对仍然端坐在席上的三位长老道:“刘长老、徐长老、方长老,还请三位长老看在熊某盛情款待的份上为熊某美言几句。”他也不傻,已经看出巨阙门、烂柯寺、万松院已经和锦绣谷勾搭在了一起,这次突然对天云宗发难显然是四个宗门事前就商量好的。
听了熊铁真的话,坐着的三位长老仍然不动声色,自顾自地饮者瓮头春,摆明了以陆云马首是瞻。
陆云手中稍稍用力,峨眉刺往前顶了几分,刺尖刺入熊铁真的皮肉,顿时就有几缕鲜血从熊铁真的太阳穴溢出,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陆长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熊铁真感到太阳穴传来的刺痛,连声高叫,整个人连一动都不敢动。
陆云贴近熊铁真的耳朵,在他的耳廓边上呢哝软语:“熊大城主,你的命能不能留住就要看你自己了。”说罢吐出猩红的舌头,在熊铁真肥大的耳垂上轻轻扫过。
她的舌头湿滑冰冷,如同一条毒蛇一般,让熊铁真浑身打了个寒战,连带着那柄峨眉刺又往他的皮肉里钻了一分,痛得他龇牙咧嘴。他忙道:“陆长老,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说个不字熊某就不是好汉!”
陆云嘿嘿一笑:“你现在哪里有半分好汉的模样。”虽然她口上戏谑,但手中的峨眉刺还是松了松,另一只手往袖中一摸,掏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送到了熊铁真的嘴边。
熊铁真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腥臭从那颗药丸上传来,几乎要让他呕吐出来。
“快点吞下去。”陆云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形势比人强,熊铁真闭上眼睛一张口将黑色药丸吞入了口中。这颗药丸也颇为奇特,一入口便化作津液顺着他的咽喉滑入了他的腹中。
见熊铁真老老实实地服下了药丸,陆云嫣然一笑,原本握在手中的峨眉刺倏然不见,整个人往边上的椅子上一靠,举起酒盏痛饮了一杯:“想不到这次行动会这么顺利,真是可喜可贺啊。熊城主,你也坐,不必拘束。”她说话间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此间的主人。
熊铁真不知道陆云逼着自己服了什么东西,此刻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哪里有心情和她说笑。他看着紧皱着眉头在地上颤抖的云中君,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说不定下一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陆云似乎看穿了熊铁真的心思:“熊城主,你不用担心,你服下的又不是什么穿肠毒药,不过是读心虫的虫卵而已。”
熊铁真闻言骇然色变,读心虫的名头他也听说过,只要服下虫卵,读心虫就会瞬间破卵而出,沿着经脉钻到脑部,脑子里闪过的每个念头都会被读心虫探知,一旦有二心,读心虫就会将他的脑浆吸食殆尽。
“只要熊城主能好好地为我们四派做事,一起对抗天云宗,奴家怎么舍得加害你这样精壮的男人。”陆云伸手从熊铁真壮硕的胸口拂过,似乎对他的胸膛垂涎三尺,让熊铁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等到天云宗覆灭,我自然会将读心虫取出。”
熊铁真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不知陆长老要熊某做些什么?”
“花园里的天云宗修士应该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你且带着你的人去收拾一下,不要留一个活口。”说这番话的时候,陆云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捏死蝼蚁。
熊铁真扫了一眼地上的云中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这个,云长老该怎么处理?也一刀杀了么?”
陆云瞥了云中君一眼,笑道:“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就这么杀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先在你的牢里押上几天,磨磨他的性子,再让他伺候本座。本座倒是很期待慕云那条老狗看到他的爱徒变成我的面首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说道这里她忍不住放声大笑,状若癫狂。只是笑声只持续了几息的时间就戛然而止,陆云的脸又阴冷下来:“熊城主,料理完了那群杂碎,记得给天云宗发个传信纸鸢,就说这次妖兽之潮太过猛烈,我们抵挡不住,让天云宗再派人来援。”
烂柯寺的方浊方长老闻言忍不住赞道:“阿弥陀佛,陆长老这围城打援之计实在太妙了。”
“这哪里是什么围城打援,应该是引蛇出洞吧。”万松院的刘长老也是嘿嘿直笑,白日里儒雅的风度已经当然无存。
熊铁真快步向外走去,他此刻只想离这群蛇蝎远一些,纵然他也不是什么忠厚老实的人,可和这群人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熊城主,请留步。”就在熊铁真要推开莲花厅的大门时,身后又响起了陆云的声音。
“陆长老有什么吩咐?”他的身子一窒,冷汗都冒了出来,还以为陆云知道了自己的腹诽。
“你从你的手下里挑几个男修士,晚上送到我的厢房来。”陆云双眼微眯,声音柔腻腻的,“要精壮点的,可不要藏着掖着。”
熊铁真点了点头。传言锦绣谷的陆云无男不欢,每晚都要男修侍寝,而且喜新厌旧,一旦有了新欢,必定将旧爱抽魂炼魄收在她的法宝合欢囊里。他今日才晓得这些传言都是真的,看来自己又要牺牲几名手下了。
熊铁真带着一群修士走进花园,发现花园里已经是群魔乱舞,锦绣谷的女修和其余几派的男修搂成一团,城主府中娇花一般的侍女们也被酒精上头的修士们剥得赤条条的,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当然天云宗的修士并不在群魔之列,他们一个个或是伏在桌上或是倒在地上,都已经不省人事,显然是被什么药迷住了心性。
熊铁真一挥手,身后的修士就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已然神志不清的天云宗修士一个个拖了出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斩仙台上的鬼头大铡刀,当然在被处死之前他们身上的法器、灵石都会被搜刮一番,用来填补熊铁真已经空虚了的府库。
云中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牢笼之中,双手和脚踝上都被铁锁锁着。他试着运起灵力想要挣断铁锁,却发现灵气根本无法凝聚起来。低头一看,他才发现铁锁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显然是这些符文将他体内的灵气完全禁锢住了。
他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刚刚升任天云宗长老,转眼间就沦为了阶下囚。忽然他耳旁传来几声嘶吼,转头一看就发现自己并不是牢笼中唯一的囚犯,在他身边还蹲着一只猿猴状的妖兽,脖子上套着个灰不溜秋的皮项圈,正对着他张牙舞爪,不是朱厌又是什么。
世事就是无常,只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一人一兽就从敌人变成了狱友。
第71章 有朋客栈
三日后,林嘉鱼又一次站在了庆丰城前。经过三日的调养,朱厌在她身上留下的内伤已经痊愈,完全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仅过了三日,庆丰城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城门口重新排起了进城的长队,完全看不出就在几日前这里还经历过一场大战。
林嘉鱼加入队伍,跟随着人流向前。这次与妖兽之潮的大战显然让庆丰城的势力元气大伤,以至于站在城门口收取入城费的修士只剩一人。林嘉鱼老老实实地缴纳了进城费。为了防止被五大派的人认出来,她面上覆了厚厚的面纱。因为这面纱,城门口的修士在收了灵石后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目光里满是探询,不过庆丰城自有庆丰城的规矩,林嘉鱼也不担心他会要她除去面纱。
这已经是林嘉鱼第三次进入庆丰城,对庆丰城已经算得上熟悉。她在城内穿街过巷地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与前两次相比,庆丰城有了很大的变化:街道上多了很多和尚、女人、书生和身背巨剑的莽汉子,一看就是烂柯寺、锦绣谷、万松院和巨阙门的修士。这些人走在街上一个个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似乎连庆丰城的修士都不放在眼里,庆丰城的修士也好像突然转了性子,看到四派的修士也都是点头哈腰。
林嘉鱼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庆丰城地位向来有些超然,其他宗门的修士到庆丰城也都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则,给足熊铁真面子,怎么这次四派倒有了喧宾夺主的意味?虽说在这次妖兽之潮让庆丰城损失颇重,但凭着熊铁真的修为和庆丰城特殊的位置,庆丰城远没沦落到做四派附庸的地步。更让林嘉鱼感到心神不宁的是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看到一个穿着天云宗服饰的修士。
莫非天云山那里有什么变故,云中君已经带着天云宗修士提前回山了?林嘉鱼在心中不住地琢磨,转眼就走到了悦来客栈。
她与秦秦第一次来庆丰城时住的就是悦来客栈,眼下秦秦已经被那个疯女人带走,客栈还是矗立在这里纹丝不动,倒让林嘉鱼生起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只是与上次到这里不同,悦来客栈一点都没有顾客盈门的痕迹,反倒大门紧闭,就连悬在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也蒙上了一层薄灰,显得冷清凄切。
林嘉鱼往前走了两步,透过窗棂向里面望去,只见悦来客栈里面空无一人,椅子都翻在桌上,隔着门都能隐隐地闻到里面传来的一股霉味,显然客栈已经许多日没人料理了。
正当她诧异店小二去哪里的时候,边上走过一个修士,见她朝着里面张望,便热心地走上来对她道:“姑娘,不用看了,这悦来客栈已经关张了。”
林嘉鱼眉毛一挑,有些不相信:“我半月前才来过这里,经营得好好的,怎么说关张就关张了?”
那修士喟然长叹:“唉,还不是给妖兽之潮给闹的,悦来客栈的东家被选入伏魔军,结果死在了兽潮之中。连东家都没了,这店子哪里还开得下去啊。”
林嘉鱼闻言不由微微一怔,站在门口怅然若失。
他见林嘉鱼整个人都愣住了,便又好心地提醒道:“姑娘,往前再过两个街口就是有朋客栈。有朋客栈的宿金比悦来客栈要高些,当然档次也要高不少。你若是要住店,不妨去看看。”
林嘉鱼听了他的话这才从怅惘的情绪中觉醒过来。她向修士道了声谢,便向前走去。
正如之前的修士所言,她往前走了片刻,就看到一栋彩楼,斜斜地挑出一面青旗,上书“有朋自远方来”五个浓墨重彩的大字,横梁上又悬一匾,上书有朋客栈,右下角的落款赫然是熊铁真。林嘉鱼不由对有朋客栈刮目相看。能让庆丰城城主屈尊题写招牌,说明有朋客栈还是有一定背景的。
里面的店小二见林嘉鱼在门口驻足,立刻迎了上来,腆着一张笑脸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见店小二如此热情,林嘉鱼也不好不进去,便抬脚迈过门槛,踏入客栈。有朋客栈一楼大堂摆着十几张八仙桌,坐了不少食客,只有两张桌子还空着。她便挑了张桌子坐了,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店小二道:“挑些你们得意的菜上来,不用担心我掏不起钱。”说罢她便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灵石放在桌上。在庆丰城与妖兽奋战的那几日,熊铁真为了笼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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