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陆行严虚扶了她一把,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建筑废料。
乔霏却在细细打量着这栋神秘的建筑,在前世的记忆里陆行严是个非常神秘的人,不仅没有照片,连他的公馆也处处充满了玄机,人们常用狡兔三窟来形容他,后来的陆公馆在他死后也毁于一把大火,让后人纵使有心探究他的秘密,也无能为力了。
“这一次我来是专程提醒你多加小心,我们刚刚截获了一个情报,倭国的暗杀组织想要潜入重庆,对你下手。”四下无人的时候,陆行严在她身边小声说道。
“暗杀我?”乔霏觉得很荒谬,“我有那个价值值得他们冒死进来暗杀么?”
“你太低估自己了。”陆行严摇头,“你一向是坚定的抗倭人士,你早年的演讲、文章都把矛头直指倭国,自从开战后,你又常常发表一些激烈的文字,这些都已经触怒了倭人,这次你去了美国让罗素总统公开谴责倭军,倭国在国际上丢了脸,已经把你恨到骨子里去了,巴不得将你除之后快。”
“他们有那个能力么?”乔霏不以为然,倭军也只能让轰炸机在重庆上空转悠转悠,根本就打不进来,而这里又不是沦陷区,倭人哪有那么简单混进来刺杀,如果真可以杀得了她,那也可以杀上总统府,直接把戴国瑛干掉了。
“你不要小看倭人,他们行事卑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想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好,不然这段时间我派几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他征询道。
“不用了,你们自己人手也紧张,我身边他们的实力你也是见识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用人也要用到刀刃上,在我身边浪费了。”乔霏摇头婉拒,“倒是我之前让你帮忙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陆行严点点头,“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涵碧山庄看过,不过在那之前倭军已经进去抢掠一番,里面的古董陈设,金玉摆设全都被抢劫一空,房屋也已经被倭军又放了一把火焚毁了,所以在涵碧山庄里查不出什么来。”
想到那座美轮美奂,惊艳世人的大庄园就这样毁于战火之中,那承载着自己无数美好回忆的家园就这样被敌人摧毁,她顿时心疼难当,第一次觉得也许乔行简选择在涵碧山庄被毁之前自杀还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若他还活着知道自己毕生的心血,心中的乐园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恐怕更是悲痛不已。
“我们查出乔老太爷和季达先生的尸身是由他们的朋友赵家代为收敛的。”
“不是乔氏旁支的子弟么?”乔霏猛然抬头,一直传出来的消息都是落魄的乔氏族人冒死进去收敛,让两位老人入土为安,而她还给了那几个族人一笔不菲的钱物。
“对外都说是那几个乔氏旁支的子弟,但是我们的人查出来的确是由赵家收敛的,那几个族人是在设灵堂做法事的时候被赵家叫来的,不过赵家似乎为善不欲为人所知,这个消息也没有传扬出去,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陆行严也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乍看之下,觉得很正常,可细查之下却似乎还有内情可挖。
“赵家!又是赵家!”乔霏顿时恍然大悟恨声道,“老太爷早就和赵家疏远了,这些年并没有什么交情,他们安的什么好心竟会去帮忙收敛?还为善不为人知?怕是做贼心虚!”
“老太爷已经入土为安了,如果要查明死因,恐怕还是开棺验尸……”陆行严顿时明白了,恐怕这殉国的好戏,还是赵家一手安排的,这几年一直盯着乔霏给他的名单上那些人,赵家正首当其冲,可是他们行事十分谨慎,又因为大战的事,他倒是疏于防患,被赵家钻了空子,心里也是颇为恼恨。
“不用了!”乔霏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需要惊扰老人家我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这事儿若说没有赵家从中作鬼是绝不可能的,我又不准备去法院告诉,不需要什么铁证来证明他们有罪,只是赵家我是绝不会放过的!”
赵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这殉国的一招无疑是为保皇党造势,而如今兵荒马乱的,殉国的遗老们都身处沦陷区,哪里有人会想着去细查,就算真有人查很多证据都被倭军破坏了,又能真查出什么?要有人质疑,他们赵家也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所以乔霏只能把这仇记在心里,而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报复。
第二百三十章内奸
“这赵家也是踏踏实实的保皇党,一向以忠诚爱国自居,可是这么多皇族遗老都自尽殉国了,怎么赵家一个人也没有为国为皇族表忠心的?”对赵家的行径陆行严同样不屑,平日里摇旗呐喊得很厉害的赵家其实不过是表里不一的小人。
“这是否就说明了赵家不够忠心呢?”乔霏冷冷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定计,“赵家几人都身处沦陷区,以赵家的名望倭军怎么会不来拉拢他们呢?在倭军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们究竟是从还是不从?”
“不从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从了就是卖国贼,哪条路都不是好走的。”
“既然他们当初不信任联合政府,不肯跟着来重庆,又不愿意殉国,那我们不妨推他们一把。”
“我明白了,只要赵家有一个人动摇了,那他们整个家族的名誉就完了。”虽然倭军占领了沦陷区,但是在沦陷区的华人同仇敌忾,陆行严的特务处倒是比以往更加壮大了,就连艰难的锄奸行动都能完成,这种在倭军面前煽风点火陷害的任务实在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乔霏原先并没有存着要将保皇党的几大世家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想要扼制他们的发展,不让他们做大而已,自从出了乔行简的事之后,她便完全改变了看法,那么便从赵家开始下手吧。
“还有一件事,”陆行严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交代方大凯什么秘密任务?”
“我让他帮我留意那几个殉国的遗老家里的情况。”乔霏疑惑地看着他,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任务,“但是他如今颇受总统看重,总统那里是不是有交代他什么秘密任务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如果要交秘密任务给他,应该不会绕过你。”
身为总统戴国瑛不可能过问每一个详细任务。应该是让戴国瑛去具体执行他总的方针策略,以方大凯的身份应该是接不到什么秘密任务的。
陆行严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最近我们的人发现方大凯的行动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乔霏皱起了眉头,想起方大凯之前迷恋的那个女学生,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人竟然到乔公馆和沈公馆搜查,不知道他们要找些什么。”
乔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是明目张胆地去搜?”
因为她的家都在租界里,所以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带走了重要物品。家里还留了几个不愿意长途跋涉的老佣人看家。
“那倒不是,连着几晚都是偷偷去搜查的,连看家的佣人都没发现。只是第二天早晨发现一团乱,以为是遭了贼才报案,我们的人跟了几天发现人是从方公馆出来的,而且清点之后贵重物品并没有少,只是每个房间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接到消息?”
“就是几天前。因为东西没少,那几个老佣人怕担责任,只是把房间整理好了事,也不想报给你们知道。”陆行严沉吟了一会儿,无论如何私自进入她家搜查,动机都很可疑。“你说方大凯会不会已经叛变了?”
“不会!”乔霏斩钉截铁地说,且不论方大凯的为人义气和平日受她的影响,从两世他对倭人的态度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绝对不可能投靠倭人的。
“这么肯定?”陆行严似乎有些不相信,沦陷区太多人投靠了倭人,像方大凯这样具有声望的老大自然是倭人极力拉拢的对象,若他抵死不从,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从来不和我不能信任的人做朋友。”乔霏断然道。“今天换做是你被人怀疑,我也绝对是相信你的。”
陆行严心中不由得地滑过一丝感动。但还是开口,“可是方大凯现在的行为很难用常理解释。”
“从方公馆里出来的就一定是经他授意的么?方公馆的主子可不少,你还记得我之前让你查的那个女学生吗?”直觉告诉她那个意料之外的女学生绝对有问题,所以下意识地便把他的诡异举动往她身上联想。
“那个白屏?我们查过她了,她的确家世清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除了方大凯特别宠爱她之外,似乎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陆行严实在找不出那个白屏的漏洞,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男人独宠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虽然这白屏也不见得倾国倾城,但被方大凯如此看重,也定有她过人之处。
乔霏无法向他解释这个不在历史记载之中的女人有多可疑,“方大凯之前还有好几房姨太太,如今她们怎么样了?”
“都已经搬出方公馆了,虽说没有明摆着休弃她们,但实际上和休离没什么区别了,给了她们房产和一笔钱,现在她们也算是衣食无忧,他帮里的那些兄弟也会帮衬一二,日子过得该不算太差。”
“也就是说方公馆里现在就方大凯和白屏两个主子?”
陆行严点点头,“方大凯已经正式娶了白屏为妻,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方夫人了,为了这个女学生,他还真是改变了不少。哦,对了,白屏的寡母也住在方公馆里,方大凯待她如亲母一般,也算是一个主子。”
“你说他改变了不少,举几个例子。”
“方大凯这个人一向有野心,可自从和白屏结婚后,就把帮里的事全都交给了手下,自己成日陪着她,今天赏花明天游湖的,他从前常去的那些声色场所,更是再也不曾踏足一步。”
“想不到他还是个痴情种。”乔霏勾了勾唇角,“他无心帮务,那你们交给他的任务呢?”
陆行严想了想,“那倒是一向热心,并没有半点懈怠。”
方大凯在沦陷区负责帮陆行严搜集一些情报,同时让自己的手下配合秘密行动,还暗中帮忙联络筹募武器给华夏军队送去。
“这说明他的本质没有动摇,但是温柔乡呆久了,今后会怎么样就难说了。”她能感觉到方大凯的野心和斗志已经被一点点消磨腐蚀掉了。
这一点陆行严也很赞同,“温柔乡向来都是英雄冢。”
“让你的人帮我带封密信给他,我倒要看他怎么解释到我家去搜查的事。”即使知道这事不是方大凯所为,她还是心中窝火,既然陆行严都知道了人是方公馆里出去的,方大凯便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其他人的宅子还可能有理由推脱,在乔霏离开上海前,方大凯可是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一定帮她顾好在上海的产业,可这人才没走多久,他手下就进去搜查,若他不给出一个交代,那无疑就是背叛她的信号。
好在她行事一向谨慎,所有重要的资料都带在身上,其他的也都付之一炬,留在上海的不过是些杂物。
她面色沉凝,这幕后的人很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否则不会乔公馆和沈公馆两头搜查,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
“行严,你们要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会不会对目标先进行一番调查?包括他平时亲近的人,生活习惯,兴趣爱好……”
“那是自然,我们必须寻找可以接近目标的契机,就必须在他身边下手,全面了解他,一个人不可能滴水不漏,总会有可趁之机,也总会有弱点。”陆行严看着乔霏,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倭国要暗杀我,但不可能让人到重庆来了解我,只能从我在上海的生活轨迹找到线索,我留在上海家中的东西看似无用,其实却大有用处,比如说我平日常穿的衣物,我和那些人往来通信,都可能成为他们利用的工具。”
“不错,如果是我的话,只要知道了你平日在那位师傅那里做衣服,便可以想法子要挟那个裁衣师傅,在给你做衣服的时候多带一个人进去,或是掌握了你的行踪路线派出死士;还有……”陆行严一下子列出了好几种可能性。
“方大凯身边绝对有内奸,如果是他叛变,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这两处宅子翻查,还不会惊动任何人,因为我之前便托了他帮我照看,既然那些人选择晚上去,那定是瞒着他所为。你都能查出来是他的人去翻查,他一定不可能不知道,却对我这里选择了隐瞒,那就说明他想保下那擅自去翻查的人,这个无论如何他都要保的人是谁?”
“那还用问,自然是白屏,或是和白屏有着直接联系的人。”陆行严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乔霏分析得有道理。
“方大凯一定想不到他们是在为了刺杀我做准备,白屏编了个拙劣的借口把他哄了过去,他觉得既然没造成损失干脆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心里觉得有蹊跷,但是为了白屏他选择了无视。”乔霏的眼神很冷,“这个白屏绝对有问题,你们挖得太浅了,就算身世没有问题,也要在她的人际关系上下一番功夫,我不相信她背后没有倭人的影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小试狙枪
沈绍隽虽然是第一军的军长,但因为保卫上海、南京两场大战有功,被拔擢为第一战区的总参谋长。
“如今倭军第五师团的九旅团主力由蔚县南下,占领沫源,二十一旅团以两个大队的兵力南下,占领灵丘县城,逼近平型岭。由此可见雁门关一带兵力虽多而无用,而平型岭一带则兵力空虚,危如累卵。我们必须改变原有作战计划。”作战会议室里,沈绍隽为各位送上的是他亲自拟定的将倭军放进平型岭内加以围歼的决战计划。
第一战区的总指挥和几个高级将领反复翻阅着这份计划,苦苦斟酌着,他们原先的想法是在山西大同与倭军决战,也都做好了兵力部署,没想到倭军行军飘忽,似乎要可以避开大同,从如今的情况看,只能在平型关里进行决战了。
沈绍隽的计划是诱敌至沙河以西,从恒山、五台山两面钳击,把倭军歼灭在滹沱河上游的盆地里。战区主力分别部署在平型关、茹越口、雁门关一线,企图凭借长城的山地阻止敌人进攻,保卫山西腹地。
作战指挥部很快批准了沈绍隽的计划,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无懈可击的,剩下的只能在战斗中看各军各师自己的发挥了。
此时的沈绍隽已经随着部队开往了山西的东北部,这一次他们的任务是正面防御和堵截,无疑又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他在破旧的马灯下摊开军用地图,把各方面搜集的情况又作了一番比较详细的分析和研究。根据多方情报,尤其是灵丘下午传回的情报,倭军明天凌晨要出发,赶到团城与另一队倭军会合,因此他们必须在天亮前进人阵地并隐蔽好,而此时已经夜幕低垂。
他立即用电话下达了出击命令。第十七师于当晚凌晨出发,在天亮以前进人白崖台一线的设伏阵地;第一师随后开进,拂晓完成各种战斗准备,暴露与否,是胜败关键!
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的他又亲自下阵地检查,从阵地回来,大雨倾盆,浑身上下淋得透湿,可他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白崖台一线距离倭军预计经过的汽车路仅两三里地远。为了隐蔽进人阵地,第十七师选择了最难走的小道。
没想到老天爷也来凑热闹。夜里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又暴发了山洪。虽然有工兵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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